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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浅谈周炜的小说

 昵称14979747 2014-10-12

 

                               浅谈周炜的小说

 

                             安黎

 

    十五年前,我从《文友》上第一次读到周炜的小说。那篇名为《狗剩和他的婆娘》的短文,虽然体型偏瘦偏小,但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说里散发出的乡土气息,浓郁而淳厚;小说里塑造的人物,逼真而生动。二十出头的周炜,一经在刊物上露脸,就呈现出非凡的精神气象,如何不让我生发“后生可畏”的感叹?

    后来成为了周炜的朋友,自然就成了周炜的忠实读者。几乎他每写出一篇小说,都要先拿给我看。完全可以这样说,我是他大多数文章的第一个读者。他先后发表在《延河》、《雪莲》以及《牡丹》等众多杂志上的小说,我都一一观览,因此,毫不夸张地说,我见证了周炜的成长,见证了他如何从蹒跚学步到健走如飞的全过程。

    现在的周炜,无疑是一个有着自己鲜明个性的成熟的青年作家。他有自己的价值尺度,有自己的文学理念,有自己的审美倾向,有自己的语言系统。如果把周炜放在中国文学的大背景上去审视,就会发现他与主流的文学风尚执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不随波逐流,不左顾右盼,没有在风向里迷醉与迷失,而是沿着一条自行选择的路,坚定不移地朝前走。

    周炜的文学视觉、文学思维、文学手段等等,都映现着西方现代主义的印痕,他不满足于照搬生活,不停留于照猫画虎般地摹写生活的层面,而是把生活予以拆卸后,进行重新组装与搭配,于是他笔下的景观和人物,或多或少地呈现着印象主义油画的某些特征:荒诞而荒唐,模糊而扭曲,在像与不像中徘徊,在似是而非里摸索,在看似云里雾里的飘渺中,裸露出脱掉伪装的刺目的真实。以他的小说《十八岁就是公民》(《牡丹》09年1期)为例。十六岁的乡村孩子刘小虎,因受到不良风气的影响而早早地辍学回家,当村长的父亲在苦苦寻觅并设计着儿子的未来。父亲最初的理想是让刘小虎接替自己,成为村庄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于是他行动的第一个步骤,就是让刘小虎当上村民小组的组长。父亲利用自己的威权,在村民中软硬兼施,终于为儿子聚拢来足够的选票。但父亲精心设计的蓝图,却被乡上的驻村干部一把揉皱。在无奈之中,他又谋划着让儿子去当兵。但当兵依然遇到了拦路虎,那就是年龄。十八岁才是参军的及格线,而刘小虎却只有十六岁。父亲于是动用各种关系疏通派出所,把刘小虎的年龄修改成了十八岁。就在刘小虎即将穿上绿军装昂首步入兵营之际,一个小小的失误,让他的人生走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跑回学校找昔日的同学,遇到了曾经与自己产生过摩擦的“仇敌”,于是伙同几名同学围住“仇敌”,欲教训他一顿。“仇敌”看到他们人多势众,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零钞以逃脱皮肉之苦。就在刘小虎们为”胜利”而陶醉之时,“仇敌”却向公安机关报了案,宣称自己被人拦路抢劫。刘小虎等人被抓获,手腕上戴上了冰冷的铁铐。在案件里,刘小虎理所当然地被认定为主犯,因为其他人都仅仅十六岁,够不上负刑事责任的年龄,惟独他,俨然已经十八岁,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公民”。刘小虎因其年龄的更改,而拥有了三年的牢狱生涯;无比疼爱他的父亲,在为他编织人生彩虹的时候,却编织了一道命运的铁丝网,将他结结实实地囚禁与捆绑。“公民”本来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称谓,但把它戴在刘小虎的头上,却有着强烈的反讽意味。“公民”再也不是权利的象征,而成了灾祸的源泉。周炜用一个环环相套的故事,以近乎离奇的曲折情节,揭示了人生的秘籍:人常常看起来在建造自己命运的灯塔,但灯塔的背后,很有可能掩藏着陷阱;天堂之门花枝招展,但走进去,也许恰恰就是地狱的黑暗无边。

    周炜的另一篇小说《职业是一种病》(《雪莲》2005年5期),也透射着生命的荒谬与荒诞,更流泻着人生的无奈与苍凉。一个打工者,因为工地上发生的一次小小的纠葛而演变成了牢狱里的罪犯。从监狱里出来,他本想着“重新做人”,但却寻觅不到生存的基点与精神的支点。在巨大的迷茫之中,他创办起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公司:杀手公司。公司埋没于市井,没有一笔生意。在愤懑的等待中,终于等来一个上门的客户。客户是个老太太,她的请求更是血泪飞溅:将自己的儿子杀掉!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老太太不是别人,而是他的母亲。。。。。。社会的冷漠与势利,人心的荒芜与寂寥,人性的破败与扭曲,都通过作者娓娓的笔端,一一展现在了读者的眼前,强烈撞击着读者的心扉与神经。

    《大哥的1983》(《牡丹》2009年5期)对社会的众多领域进行了扫描,内容异常宽泛,情节格外曲折。而它真正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它新颖的叙述策略。它让四个人分别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用不同的语调讲述各自的故事。这些故事从不同的角度扯出,绵延着,颤栗着,犹如从棉纱里拽出的晃晃悠悠的四根色彩迥然相异的丝线,但却朝着一个共同的点上交织,织造成一面完整而绚丽的布匹。不按规矩讲述故事,就颇有了福克纳《喧哗与骚动》的笔法。周炜显然不满足于平铺直叙地讲述一个人或一个家庭的变迁与悲歌,他的内心充满变革的“骚动”,他笔端的文字于是也就显得那么地魂不守舍。现代主义有一句名言,叫“形式即内容”。用荒诞的文字解读荒诞的世界,自然成为周炜现在乃至未来追索的目标。

    目前的周炜还是一个旅者。他正在路上行走着,尽管山高水长,但只要他矢志不遗、不避风雨地走下去,他一定会采撷到更为美丽的花朵,摘取到更为饱满的果实。我相信这一天会早早地到来。

 

(安黎,男,1962年4月出生于陕西耀县,现在西安《美文》杂志社供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痉挛》、《小人物》、《时间的面孔》以及散文集《丑陋的牙齿》、《我是麻子村村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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