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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吴起

 百合 2014-10-28
一 显名
  
  吴起是卫人,不过在鲁国做官。这人打仗有一套,用李克的话说,“司马穰苴弗能过也”。穰苴是齐国名将,所以齐人攻鲁的时候,鲁人想用吴起为将。
  
  但吴起的老婆是齐人,让女婿打丈人,礼法上说不过去,也没法让人不防备。吴起的做法是把自己老婆杀了。这就是历史上很有名的杀妻求将的故事。
  
  金庸说古今中外做大事的人,一是要果断,二是要残忍。对别人要残忍,对自己也要残忍,吴将军对自己怎么样不知道,但对自己的妻子肯定是很残忍的。
  
  杀了妻,也求了将,并且很风光的大破齐师。
  
  可是呢,鲁国人并不感恩,说他母死不奔丧,残忍薄行人也。那个时候还比较古,那时的人也比较重视德行。这薄行二字,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弄得吴大将军很郁闷,怕别人找借口整治他,只好跑到魏国去了。
    
    二 往事
  
  吴起不奔母丧,发生在他求学曾子的时候。
  
  吴起小时候是个富家子,但比较热衷于当官,于是拿着钱到处去走后门,“游历求仕”,但估计那时候小吴还比较年轻,对当官的门路“拎勿清”,居然千金散尽只落了个“不遂”。只好离家出走。
  
  关于吴起的离开卫国,《史记》是这样子说的:“起……遂破其家,乡党笑之,吴起杀其谤己者三十馀人,而东出卫郭门。与其母诀,啮臂而盟曰:‘起不为卿相,不复入卫。’”也就是说,求官不成正处于心理变态期的吴起,是杀了嘲笑他的三十多人之后逃跑的。这说法,后人大概并不怎么相信,《资治通签》根本没提,《东周列国志》只含糊说了一句“以击剑无赖,为母所责”。
  
  不管怎么说,吴起还是离开了卫国,辗转入鲁,从学于孔门高弟曾参门下。
  
  吴起怎么拜入曾子门下,记载不详,不过吴起读书很刻苦,昼研夜诵,不辞劳苦。有一回被不知是探亲还是退休返乡的齐国大夫田居看到了,大为嘉赏,以女妻之。
  
  这个“女”,是吴起的第二个老婆,也是著名的历史剧“杀妻求将”中的女主角。齐大夫田居的悲哀在于,他能识人于末路,但是,他看到了未来,可他猜不到结局。
  
  我写字的毛病是好发议论,比如说到读书刻苦得大人物欣赏,我立马就会想起陈诚,当年在黄埔军校半夜三更借着走廊的微光苦读三民主义,适遇蒋校长半夜查房,大为赞赏,从此被最高领袖引为心腹,平步青云,位极人臣,苦读的风光一时无两。
  
  说回吴起,他在曾子座下苦学了数年,甚至娶了大夫之女,但一直不得曾子的欢心,其原因,是曾子恶其有母在而不归省,“人子之心安乎?”——人子之心不安那是在重视亲伦的古代,现在大概是没这说法。——还说吴起,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已离家六年未归,当时正和同学们一起坐在曾子面前读书,闻母死,“起仰天三号,旋即收泪,诵读如故。”
  
  母亲死了,居然只是干嚎三声算数,这在事母至教的儒家夫子曾参看来是实在大逆不道,所以很干脆地叫人通知吴起,你可以走了,以后别说是我的徒弟。——连见都不愿意见吴起一面了。
  
  曾参遂吴起的话,是这样说的:“吴起啊,你不奔母丧,是忘本之人。水无本则竭,木无本则折,人无本,是不得善终的啊。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的学生了。”吴起后来死于乱箭之下,的确是不得善终。不知道利箭临身之时,他有没有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曾老师所说的这番话。
    
  ——有时候也想,吴起其实是个对自己太苛刻的人,这苛刻到了不近人情,便是矫情而薄幸。他啮臂为誓,要出人头地,衣锦玉食方还乡,但这会子母亲死了,便能拥高节为卿相,还乡给谁看?
  
  我们呢,是不是也曾经依稀相似,年少轻狂时,是不是也曾立誓要成就一番事业做给家人看?是不是也曾经落魄彷徨不敢近家乡?
  
  所幸的是,我们不像吴起那么执着,我们愿意承认失败,如曾子所言,“他人可誓,母亲安可誓?”
  
  所幸的是,树欲静而风已止,子欲养而亲还在。
    
    三 杀妻
  
  离开了曾参,吴起弃文学武,改修兵法。显然,他是个天生的军事奇才,只三年便已学成出山。——历史没有记载吴起是跟谁学的兵法,民间的传说里,他和孙武、及庞涓、孙膑都是同学,共同师事鬼谷子。
  
  这之后,便是前文所说的“杀妻求将”的故事。有一点点背景,史记和资治通鉴都不载,补充一下,《东周列国志》说,吴起兵法学成,主动求仕于鲁。鲁相公仪休荐之为大夫。当了官的吴起第一件事,是多买婢妾,以自娱乐。后来魏国的李克在评价吴起时,说了一句“贪而好色”,大概所本就在这里吧。
  
  《东周列国志》对吴起杀妻,有过一段对话描写,大致的是这样子:吴起问田氏男人讨老婆是用来做什么的?田氏说是成家立业。吴起又问丈夫升官发财,名留千古是不是就是老婆所希望的?田氏当然说是了。于是吴起说现在满足你的心愿,借你的头让我释鲁侯之疑,成千秋之业吧。一刀把田氏杀了。
  
  这一刀,杀了田氏,也杀败了齐军,不过并没替他杀出荣华富贵,遭鲁人疑忌的吴起仓皇逃离,投奔了魏文候。
四 奔魏
  
  吴起投奔魏国,是因为听说当时的魏文侯是个开明的贤君。
  
  看看魏文侯所用的人才,倒也当得起贤君之名的。其中一个叫西门豹,还有一个叫乐羊。西门豹替河伯娶过亲,乐羊有一个贤慧的老婆,估计大家都熟悉。
  
  ——不熟悉的话可以考虑重新复习一下小学初中的语文课本,顺便跟家里的子侄辈讨论一下当初读书与现在读书的异同。嘿嘿。
  
  吴起到魏国,得翟璜和李克之荐,当了西河的太守。
    
  我对地理有点白痴,没搞明白当时的西河是现在的哪里。吴起到了西河之后,筑吴城以拒秦。谁知道城筑好运气也来了,秦国居然发生了争夺王位的内乱,送上门的便宜自然不能放过,吴起乃“击秦,拨五城”。开始了他在魏国辉煌的军事生涯。
    
    五 插曲
  
  这辉煌等会再说,先说说翟璜和李克。李克也是翟璜推荐给魏文侯的,但在文侯立相的时候却推荐了魏成,这让翟璜很生气,质问李克,说:“老头子要打中山,我推荐了乐羊;打下了中山没人守,我让你瓜娃娃当了中山守;老头子担心邺地的地主们捣乱,我推荐了西门豹,老头子忧虑西河没人防守,我帮他找来吴起。我给国家立下多大的功劳啊,你怎么敢说魏成比我强呢?”
  
  李克说:“你找的这些人有个屁用,还是给文侯当马仔,人家魏成找来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老头子可是把他们当成老师。你还敢说比魏成强?”翟璜一听,唉哟,同行啊,这人比我还会拍马屁,行,以后就跟你混了,“鄙人失言,请侍门下为弟子”。
  
  说是同行,因翟璜也是拍马高手,乐羊打下中山,文侯很高兴,问群臣:“你们说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国王啊。”大家都是当官的,混了很多年,自然明白眼色,大唱赞歌,直说文侯是千古仁君。但偏偏有个浑不吝的任座,嘴巴一撇,说:“得了吧,得了中山给自己儿子不给自己弟弟,哪有这样的仁君。”
  
  自然,没有老板喜欢这样的马仔,文侯大怒,任座一看闯了祸,立马就从酒席间跑掉了。结果翟璜冒出了一句经典马屁名言:“臣闻君仁则臣直。向者任座之言直,臣知君为仁君啊。”
  
  这个马屁拍得太经典,不但当时就让文侯转怒为喜,任座重被待为上宾,甚至让千年后向问天也借这一招大拍任我行,保住了黄河老祖等一堆小马仔的性命。
  
  上面是故意写得那么油滑,其实很喜欢翟璜,也很喜欢这两个小故事。可以羡慕的是,在那个还比较古的时代,人们是直接通过做人与才华而不是其他来比拼高下。马仔也是可以得罪老板的,最多不吃酒席。
六 三事
  还是说吴起,他在魏国待了二十几年,“立为大将,守西河,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余则均解,辟地四面,拓地千里。”除此之外,吴起至少还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自然是娶妻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没找资料,但传说中吴起在魏国有个儿子叫吴旗,得吴起授左传及兵法,吴起奔楚,却并没有带上这个儿子,仍然让他留在魏国。很多年后,吴旗偶露锋芒,帮助魏国大将打了一次大胜仗。——嗯,从这里看出,在那个还比较古的时候,人们并没有习惯株连等刑法,即使是吴起犯了叛国大罪,魏国也并没有依照”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及“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汉奸儿混蛋”的理论为难吴旗。很多年后……那是以后的事,嘿嘿。不说了。
  
  当然,史书上只记载了吴起有子吴旗,并没有说吴起再婚。不过我觉得吴旗不大可能是齐女的儿子,所以,有理由推断吴起是三婚了的。
  第二件,是练“武卒”。武卒的意义,是在中国的历史上出现了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特种部队,并使中国的军队来源从“世兵”和“征兵”走向了“募兵”。
  
  本来,传统的军队是这样子来的,要打仗了,大小官员跑村里面呼啸道:“魏老大说了,他看上对面赵老二的花妹子,能不能抢回来就看你们这些做马仔的。现在,戴上你们的头盔,披上你们的战甲,拿上你们的武器,带上你们的口粮,冲啊……”(可参考木兰辞)也就是说,当时的部队,是纯粹的农民组成的“义务兵”,国家除了给你了一个保家卫国的崇高口号,其他什么都不管,甚至打仗遇到天冷,还需要你自己写信回家要冬衣(参考孟姜女哭长城)。
  
  吴起的“武卒“,跟上面所说的征兵是不一样的。首先,不再从事生产,而是成了职业军人,战时固然披甲上阵,战争结束了也并不回家务农,而是专心操练。其次,有工资可领,立了功还有爵位和田地赏赐。再次,是一人参军,全家里就可以分到田地,还可以免去徭役赋税。
  
  条件这么丰厚,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要成为武卒,先得通过跑步测试。其要求,是半天跑完一百里,大概是今天的41.5公里,和马拉松全程差不多。那位说了,现代马拉松选手跑完全程可是只需要两个多小时,从拂晓跑到中午也太慢了。但你那是穿个小裤衩,空着双手,而吴起的变态要求是,你在跑的时候还必须”全盔甲,操十二石之弩,挎箭50枚,带剑荷戈,裹三日之口粮“,那盔甲,包括头盔、上身甲、股甲、胫甲等,再加上兵器口粮,总重量起码一百多斤。
  
  变态要求的结果,是吴起的武卒超级强悍,用吴起的话说,是三千之旅,“内出可以决围,外入可以屠城”。事实也是,吴起以之与诸侯战,无败绩。一次以五万(车五百,骑三千,步卒4万余人)对秦人五十万,大败之,伏尸千里。一次破齐,也是以少胜多,“得车两千,得尸三万”。战争的结果,是秦人不敢西顾,晋三国声威大振。而各国也开始仿魏制,创建了各自的常备军,齐的“技击”、秦的“锐士”、 赵的“百金之士”、楚的“选练之士”相继出现。
    
  在西河,吴起所作的另一件大事,是撰写左传或者推广左传。
  
  春秋三传,左传为首。而据姚鼐、章太炎、钱穆、郭沫若等等大师的说法,其作者并非左丘明,而是吴起将军。其最大的理由,便是左传写军事,生动传神,入木八分,非军事大家所不能为,且左传对楚王一族不分贤愚,一律大夸特夸,而对鲁魏之君,就十分不客气,颇合吴起的经历。
  
  当然,对这个问题,不是专家没什么发言权,吴起是个天才型的同志,这是大家所公认的,左传是不是其所著,并不影响这个结论。只是锦上添花会更进一步激发广大蜈蚣们(谨按照盒饭、凉粉等粉丝专用名词格式造此词以称呼吴将军的崇拜者们)对吴大将军的仰慕之情,所以在这里,个人愿意承认,我觉得大师们说得都有道理,左传就是吴起为了教育儿子吴旗所写的。
  七 震主
  
  吴起守西河,战功辉煌,威名远震。但所谓乐极生悲,盛极必衰,魏文侯死了。
  
  魏文侯死的那一年,在韩国也发生了一件影响极大的历史事件,就是聂政刺侠累。这是个荡气回肠的故事,有机会再说。有意思的是,事件的背后指使者严仲子,同样是卫国濮阳人,与吴起同乡。
  
  也许在卫国,“好男儿志在当官”是一个优良而悠久的传统,中国历史上排名前十的官迷中间,至少有四个是出生并成长在这个地方。除了吴起,还有世界上最成功的绿帽制造商人吕不韦先生、第一个人体分裂试验被执行家商鞅先生、拥有历史上最灵活舌头的外交大师张仪先生。
  
  还应该加上严仲子,这个求官不成找人刺杀自己朋友的卫国商人。
  
  文侯死后,魏太子击——就是那个受封中山使得任座讥讽文侯不仁的那个儿子——继位,是为武侯。
  
  武侯其实很重视吴起,即位后第一件是“问‘元年’于吴起”,第二年,又特意跑到西河去巡视。——也许有人会记得,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的目的地,是深圳。
  
  问“元年”于吴起具体是件什么事,我没搞清楚。据说当时吴起要武侯尊重大臣。
  
  我觉得吴起有点失策,老大一般都很忌讳被手下的马仔教训如何做事的,那样会损害他的威严。香港黑帮电影里,经常有抗把子斜睨着眼,阴森森地说:“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更何况,吴起随后做了一件更过份的事。武侯浮舟于黄河之上,左文右武,江山我有,何等意气风发。这时候无论老大说点什么,你要做的事情都应该是随声附和才对。用现代马仔的说法:大老板是需要捧的。但吴起显然不懂得这个,面对武侯志得意满的感慨天下永固的时候,当众斥之:“老大啊,你的想法错得厉害,要以德服人啊。”
  
  虽然当时称善。但武侯心里,一定是相当不快。所以,随后发生了一件事,武侯不着声相的反讽了一回吴起:以德服人。
    
    八 争相
  
  这件事是置相。李悝死了。武侯置田文为相,而不是吴起。其理由,田文是老好人,而吴起“德薄”,不符合以德服人的要求。
  
  吴起的失落很明显,以至于跑去找田文论功。这是一段很精简动人的文字,就不照虎画猫了。原文照录如下:
  
    “吴起不悦,谓田文曰:‘请与子论功可乎?’
    田文曰:‘可。’
    起曰:‘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子孰与起?’
    文曰:‘不如子。’
    起曰:‘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子孰与起?’
    文曰:‘不如子。’
    起曰:‘守西河,秦兵不敢东乡,韩、赵宾从,子孰与起?’
    文曰:‘不如子。’
    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居吾上,何也?’
    文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子乎,属之我乎?’
    起默然良久曰:‘属之子矣!’”
    
  很难说吴起是不是认可了田文的说法。至少在我看来,他的默然,不是不有点悲凉的。而当面驳斥武王和与田文争功,很大程度上表现了吴起的刚直与骄傲,也让他政治上的天真和幼稚表露无疑。也许,他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他的这一弱点,被他后来的政治对手牢牢抓住,并用了一个小小的计策便使得他在年近六旬之时再次逃亡他乡。
 九 祸起
  
  又过了很多年,魏武侯在田文之后仍然没有提拨吴起,而立其婿公叔痤为相。
  
  公叔痤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坐上相位,一大半是因为自己娶了公主,一小半是武侯不愿意提拨吴起。别说论功劳声望,才干能力,哪怕只是论资排辈,他也差着吴起好几条街。
  
  西河守巨大而威严的身影,投在魏相的椅子上,令公叔痤坐立不安。为了排除这种不安,公叔痤听取了仆人的建议,用一场颇有些荒诞甚至喜剧性的表演赢得了这场权力之争。而历史再一次证明,一个人哪怕再出色,再品德高尚,在权力与利益面前是很少有选择不作小人的。
  
  我愿意相信,在听到魏武侯以公叔为相的时候,吴起肯定是愤怒而埋怨的。而作为一个手握重兵威震天下的封疆大吏,哪怕只是一句泄愤的无心之言,也会引起京城君臣们的恐慌。
  
  所以,后面的这一幕荒诞剧,至少是在魏武侯的默许下上演的:
  
  公叔对吴起的担忧被他的一个马仔看在眼里,这个马仔相当的乖巧,立即对公叔说:“老大,吴起这鸟人脾气又臭又硬,又自以为是,不知变通,要赶跑他容易不过了。只需要如此如此如此……”
  
  公叔大喜,第二天,果然照着小马仔的言论对武侯说:“吴起是个大能人啊,您让他当区区一个西河分公司经理20多年了,一直不让他做总结理,换了我,早憋着跳槽啦。”
  
  武侯一听,唉哟,这是个问题。公叔马上道:“其实也很简单,老大你把女儿嫁给他,他做了你女婿,自然没话说了。不过他要是心里有别的想法,就肯定拒绝的。”
  
  于是武侯果真让公叔去做媒。这个媒,自然是要做,公叔倒也没有欺君,只是顺便多做了一点点事,他先请了吴起到自己家里喝酒,让老婆招待。
  
  这个招待,自然是有学问的。公叔之妻也是公主,宴席之间,对着公叔大呼小叫,直似驱奴。趁着间隙,公叔对吴起道:“大哥,你也看到了,她们做公主习惯了,什么人都看不起。我倒是习惯了。但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是咱魏帮扬名中环六条街的头号打手啊,怎么受得了这个啊。唉……”
  
  如小仆所料,吴起果辞公主。魏武侯因此起了疑心,而“起惧诛,遂奔楚”。
  
  这个小仆,历史记载中没有他的名字,却在不动声色间导演了一幕改变历史的大戏,识人之明,料事之准,令人赞服。如果联想到后来的商鞅曾居公孙幕府,或许我们可以很理性的推测,那个献计于指顾之间的小仆,就是后来的兴秦大臣公孙鞅。那么,风云变幻的历史中,先秦两个最伟大的政治家、改革家曾经有过一次电光火石般的交手。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是太大,嘿嘿,因为这件事发生在前387年,而此时的卫鞅,大概只有三四岁。
    
    十 逃楚
  
  公元前387年很普通的一天,吴起恭恭敬敬送走了前来宣调自己回国都的使者,甚至来不及通知自己的家人,便匆匆忙忙带着两个家丁仓皇出逃。
  
  应该说,因为生性“刚直自喜”,吴起永远成不了一个一流的政客,但多年的亡命生涯,使得他对政治的起落异常敏感。也令他宁愿再次流亡也不愿意听调回都等待未测的命运。
  
  历史的传说中,当吴起驻马许昌,回首西河时,曾经黯然泪下。隔着远远的时空,我愿意揣测,这泪水,并非英雄未路的落魄凄凉,而是国失长城,境失屏障,“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是“落花流水春去也”,“王图霸业俱成空”,是“文侯已矣,虽万人而何赎”。
  是天地依然在手,而我的荣光,从此与你无关。
    
  关于魏武侯不用吴起为相,有一种看法,是武侯深悉其人刚而自矜,不知变通,不懂妥协,其才可以用来威加海内,甚至荡平天下,但不足以用来治国。
  
  政治的第一要务是稳定,作为国家掌舵人,最需要的政治品治,并不仅仅只是过人的才干见识,还需要能释国疑,附大臣,左右逢源,上下协调。用现在术语,就是“关系才是真正的生产力”,要懂政治,先要懂和谐。要能做事,先会做人。
  
  吴起显然并不会做人。上不能乞宠君主,下不能团结大臣,无论到了哪里,都是被人诋毁,被人中伤,被人嫌恶,“过高人愈妒,过洁世皆嫌。”而其性也刚,属于那种为达目标只知采取最直接最简洁的手段却不知变通的人。以之为相,即使是能富国强兵,也必然会引起“大臣苦法而细民恶治也”。其后果并不美妙。
  
  十一 巅峰
  
  有时候,人生的高潮常常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到来。仓皇离魏的吴起却受到了楚悼王最热烈的欢迎,并一步登上了在魏二十余年求之不得的相国之位。
  
  当然,楚相不叫楚相,叫令尹。吴起在任后,“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开始了雷厉风行的变法。那是一个求变的年代,吴起变法前承李悝,后启商鞅,是他的人生里浓墨重彩的华章。其结果是不数年,楚国 “南平百越,北却三晋,西伐秦”,一时国势大盛,诸侯忌惮。
  
  然而悲剧也在此时埋下。吴起的变法,“要在强兵”,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采取了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裁官并冗,节流。其中一条便是因功赏爵,超过三代便要收回。楚国是个老大帝国,推恩最滥,贵族之多,如过江之鲫,而其中继承了三世四世之的老贵族又占了大半。此令一出,自然是“楚之贵戚大臣多怨吴起者。”且吴起之政,惠不及于民,强兵之道,多有扰民,也令百姓细民多怨吴起者。
    
    十二 死亡
  
  公元前381年,楚悼王薨。吴起失去了他在楚国最大的保护伞。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抄书吧,不想写了。
  
  历史是这么记载的:楚国的“贵戚大臣作乱,攻吴起;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刺起,并中王尸。既葬,肃王即位,使令尹尽诛为乱者;坐起夷宗者七十馀家。”
  
  考虑到很多人对天人合一的崇敬,我想补充说明的是,前一年,也就是公元前382年,当时各国的史官们曾经发现了日全食。
  
  本来还想写一点对吴起的评价,但中间拖得太久,实在没有兴致了。总的来说,吴起是一个的天才,文武双全,军政全能。关于前人对他的评价“贪而好色”,我们并不能从史书中找到事实予以确认。反倒是有确切的记载他常常将自己的工资分给官兵。又或者如有人所说,吴起的贪,是贪权。但纵观其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兵权在手,却并没有让自己黄袍加身,甚至没有培植自己的私人势力——如果有,以他的影响力,绝不至于被魏人逼走,被楚人杀害的。
  
  春秋战国的历史,隔我们太远,真真假假,实在模糊。能够从文字里勉强看到的吴起,是个有才能,想做大事,却并没有野心,也不热衷于政治勾心斗角的人,同时也是一个生性凉薄的人。——不奔母丧也罢了,但他散尽家财离家出走,对老母亲孤身一人留在家乡不闻不问,就有点过份了。更何况还有洗不掉的污点杀妻求将。
  
  不过大凡天才,并不珍视其他人的生命,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吴起如此,也不希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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