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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尚未涉世的孩子们
------- 我当保卫科长那些事（之一）
我所在的工厂，邯郸市标准件厂是河北省生产标准件最大的企业，噢！说明白了，标准件就是标准紧固件，就是各种型号规格的螺丝螺母。从原材料进厂到产品销售以及生产设备和设备备件、模具、刃具、全都是钢和铁以及其他金属。当时企业吃大锅饭，文明生产和车间现场管理跟不上，车间里外和厂区到处都是废旧螺丝螺母、废旧小备件、废旧模具、刃具以及钢材料头，还有废旧铸件毛坯。
有职工反映有人顺手牵羊，弄点废铁鼓捣出去卖到废品收购站。
那天下午，我从市里开会回来，那时刚开通的长途公交车终点站恰从我厂区后围墙路过，时间还早，我有意多乘一站路，顺厂区后围墙看看高低起伏的围墙墙外是否有安全隐患，一是看看紧靠围墙的排洪沟是否畅通，二是看看后围墙有无多年碱化塌陷的漏洞需要加固修缮。
当公交车爬上高坡，沿着我们厂区后围墙绕行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在围墙上准备向外跳，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本厂职工子弟叫小军，我本能想喊：“别跳！”却理智地地闭住了嘴，因为刹那间他已经居高临下跳过排洪沟，打了个趔趄，拾起两块废铁就跑。车上有人笑着说：“小孩偷废铁哩”我没吱声，也没再看。他们不知道我就是这个厂的保卫科长。
发现有几个职工子弟趁来厂洗澡或找父母之机，顺手牵羊拿废铁卖钱有过几起。我提议厂办会抓一抓文明生产管理，不要乱扔废料。我还在中层干部会上对车间书记和车间主任也讲过，一定要转告职工，教育好自己的子女。不要养成坏习惯。今天这事，我左右思忖，是直接找到小军谈呢，还是告知家长呢？反正我不能不管。
晚上我吃过饭，来到小军家，都在一个大院，我和他父亲原在一个车间，见了面自然很热情。问我有事？我说没事，闲坐会儿。小军正在写作业，我问小军：“儿子，学习咋样？”小军笑笑没吭声，他妈抢先说，咋样?不咋样！光说玩儿哩！期中才考了70多分！”又聊了一会儿车间的事，见小军作业写完了，我拿过作业本，并无心思看作业，却说行！字儿还写的不错呢？好好学习，讲来考大学，考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毕业到国务院，不当总理也得当个驸马.。小军说驸马?啥是驸马？他爸说傻小子，你叔逗你哩，驸马是皇帝的女婿。几个人都笑了。小军他爸又说还驸马哩，成才不成材先别说，只要成不了害就行！我顺着这话就说，可不？你看严打时抓起来的人，年纪轻轻不学好，偷鸡摸狗，偷盗、抢劫、打群架。都蹲了监狱。说这话时我笑着看小军。小军若无其事地咬着铅笔低着头。我又说:咱院的孩子总的来说还不错，个别小孩爱到厂里顺手牵羊，拾块儿废铁买个零花钱。长大了自然就改了。听说有小孩把废铁扔到墙外，再从墙头跳出去，多危险。小军爸听到这儿说：“有这事儿？你说这孩子真是！把腿蹲折了后悔一辈子不?又扯了一会儿闲话，我走了。
过了几天，小军爸见了我说：“侯科长你真行，那天你走后，你嫂子回过味儿来。问小军，你是否偷过厂里的废铁？一开始小军说没有，再三追问，小军承认了，还承认跳墙的事。我揍了他，他写了检查，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听说他办啥坏事，你直接告诉我。孩子就得管严点儿！”
从那以后小军见了我，总是腼腆地笑笑。现在小军都小四十的人。他的儿子也十几岁了。和小军小时候一样聪明可爱。他奶奶说他从不乱花一分钱。
说起小军，又使我又想起一个小女孩。
那天下午，我还在办公室忙着。已是掌灯时分，门卫打来电话说抓住一个偷铁的女贼被扣留在门卫。我赶紧收拾好手头文件去了门卫。门卫只有几平方米大，灯光不亮，这是为了便于向外瞭望。值班的是位女工，墙角蹲这一个小女孩。头发湿漉漉的，脸庞也白净净的，看得出是刚从澡堂洗过澡。衣服却有点不整洁。女门卫告诉我，是巡逻人员小张执勤时抓到得，指了指小女孩脚前烟盒大小的两块生锈的废旧模具，告诉小女孩：“这是我们保卫科长”我给女门卫摆了摆手，我压住心里的火气，示意不要说了，小女孩睁大眼睛，恐惧地看着我，似乎更哆嗦了。“我，我不是故意偷，偷···”我坐下来压低嗓门说：“没事，小闺女儿，别怕，你是在路边捡的，是吗？”她点点头，还是瞪大眼睛恐惧地看着我。“没事，起来闺女”我拉着她的手，让她站起来，感到她确实在哆嗉“别怕,小闺女儿，你是捡的，不是偷的，没事儿，以后不捡就行了。啊？”小姑娘瞪大眼睛，又点点头。“没事了，你回去吧！家是哪的？”我知道他不是职工子女“你回家吧，没事了”小姑娘站着不动，“那个叔叔说要送我去派出所！”女门卫告诉我说刚才小张训她，说要送她去派出所。我说“不会的，你回去吧”门卫女工说“科长说没事就没事了，别害怕，你回去吧！”
小姑娘看着我。挪了挪脚步说：“你不会骗我吧!”女门卫说：“科长不骗你，你回去吧！”小姑娘还是看着我，我微笑着点点头。小姑娘给我鞠了个躬：“谢谢大爷!”就往外走，没出门又回过身来说：“大爷，你不会告诉学校吧？”“不会的，你放心吧”小姑娘这才走出门卫室，我送小姑娘出了厂大门。
小姑娘刚走，小张巡逻走过来，我劈头盖脸训了他几句：“这就是你抓得女贼？你还吓唬人家小姑娘送到派出所？那是个小女孩！比不上男孩！就是小男孩，也不应当扣留人家，多大的事？讲清楚，说一声以后注意，不让拿走就行了。拿着鸡毛当令箭，想一想你是不是过分了？”巡逻小张被我训得低着头不吭声。
十几年后，在大院门口小超市见到一位身材修长的妙龄少女，她笑着称我大爷，和我说话，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我知道你，大爷。你当过保卫科长”
看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猛然我想起晚那个蹲在墙角打哆嗦的小女孩。我朝她点头笑笑：“都长成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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