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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2014年三个自杀的诗人唏嘘

 苏北税官 2014-11-03

为2014年三个自杀的诗人唏嘘

2014-11-03 07:27 阅读(212)评论(3)

生活总是美好和忧伤的。

有时候美好的如同一杯纯净的南非红酒,品尝时唇上带着橡木塞的香味。

有时候忧伤的如同一轮混沌的沙漠残阳,看见了就想到决绝孤独的死亡。

人都是如此,美好构成了一个侧影,忧伤构成了另一个暗影。谁也不知道自己在某个苍茫时刻,是行走在美好的侧影里,还是消失在忧伤的暗影里?

忧伤属于人类的伤感情愫,孤独也属于人类的伤感情愫。孤独和忧伤在给那些敏感的踽踽独行者编织一个网,当他们不能从网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像一只蚕,憋死在网里。

这个网,仅仅属于那些没有任何死亡迹象的自杀者。

诗人们,忧伤、孤独、敏感、伤感。相对于其它种群,诗人属于一个自杀率光顾较多的一个群体。

2014年,就有三个诗人自杀了。

一片过早离开枝头的树叶最早发黄,而诗人们不是树叶,他们自杀没有任何征兆。

但是他们的诗歌,就是他们的征兆。

2014年,三个自杀的诗人,把他们一首诗找出来,都能看到生命的树叶是如何发黄落地的。

  

 2014年4月16日诗人卧夫离开供职的公司出走,4月25日,发现卧夫赤体死亡在怀柔的山中。身边整齐地叠放着自己的衣裳,估计已死亡三天。根据卧夫死亡之前平静的叠好衣服的细节,警方对外界确认,死者是卧夫,是自杀不是他杀。卧夫诗人队伍里的行善者,他为卧轨自杀的诗人海子及为海子父母做出的一切,让诗人们感动。但是,卧夫的生命最后随海子而去,实在令人唏嘘。

2014年4月5日,是清明节,卧夫即将离家出走寻找死亡之前,写了一首《我将死无葬身之地》,是卧夫的绝命诗。读到这首诗,就可以看到,卧夫的生命之叶是如何凋零的。


 我的心脏
 是我的坟茔
 我曾深情地躺在里面睡过懒觉
 偶尔觉得一阵疼痛
 那是过往的车辆
 把我碾成两截
 长着双脚的部分向树荫的方向走去
 我选择了和脚在一起
 于是,眼睛离我越来越远
 我的温暖的坟茔也越来越远
 路灯忽明忽暗
 也许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只好用脚
 怀念一个空酒瓶子




2014年,第二个自杀的诗人,是打工的青年诗人许立志。广东揭阳人,曾在富士康工作。2014年10月1日坠楼身亡,警方疑为自杀,年轻的生命,如昙花一现。1990年出生的许立志,喜爱文学,尤爱诗歌。作品见于《打工诗人》《打工文学》《特区文学》《深圳特区报》《天津诗人》《新世纪诗典》等。许立志跳楼自杀让那个人想起了海子卧轨自杀。海子26岁,许立志25岁。

这样的年华,一个卧轨,一个坠楼,让人感叹之余,还有一些缺憾。毕竟,他们都是男儿,都没有结过婚,都没有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们死了,就失去了和世界唯一的联系。

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结尾时,就是格里高利知道自己回到故乡将受到审判,但是还是回到了故乡,因为那儿有他的女人和他的儿子。格里高利认为,他的儿子就是他和大地唯一的联系。海子和许立志,不知道读过这一段没有?假若认真读这一段,就不会随意的把生命丢给铁轨和纵身一跳。

许立志在坠楼之前两个多月之前的2014年7月19日,曾写过一首《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从这首诗歌里,可以找到许立志坠楼的注脚。每个生命离去,都有前兆,每片提前飘落的树叶都会发黄,对于许立志这个年轻的生命也是如此。

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那些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会走进我的房间

收拾好我留下的残骸

清洗我淌满地板的发黑的血迹

把凌乱的桌椅摆好

把发霉的垃圾倒掉

把阳台上的衣服收回来

那首没来得及写完的诗会有人帮我写完

那本没来得及读完的书会有人帮我读完

那支没来得及点亮的蜡烛会有人帮我点亮

最后是那抹长年没拉开的窗帘

帮我拉开,让阳光进来逗留一会儿

再拉上,然后用钉子死死钉住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庄严肃穆

收拾完这一切

人们排队离开

再帮我把门悄悄带上 



2014年10月30日跳楼身亡的诗人陈超,是2014年第三个自杀的诗人。陈超,1958年生于山西太原,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博士生导师。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特聘研究员,《新诗评论》编委。主要研究方向为现代诗学、比较诗学、现代西方哲学,主要著作有《生命诗学论稿》《打开诗的漂流瓶——现代诗研究论集》《二十世纪中国探索诗鉴赏》《当代外国诗歌佳作导读》《中国先锋诗歌论》《游荡者说》《辩难与沉默》等。2005年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

陈超是体制内的诗人和诗歌评论家,体制内的诗人应该得到的,陈超也算是得到了。在外人看来,陈超属于一个成功者,但是陈超还是孤独的决然的坠楼身亡。

谁也不知道另一个人的内心,就像一块石头永远也不知道另一块石头的内心。谁也不知道陈超为什么会跳楼身亡,就像一块石头永远不知道另一块石头为什么会从高山之巅滚落而下,摔得粉身碎骨。

《2000年中国最佳诗歌选》曾选过陈超的一首诗歌《秋日郊外散步》,也能看见14年前陈超的心路历程里对于死亡的诉述。






  京深高速公路的护栏加深了草场 
  暮色中我们散步在郊外干涸的河床 
  你散开洗过的秀发 
  谈起孩子病情好转 
  夕阳闪烁的金点将我的悒郁镀亮 

  秋天深了 
  柳条转黄是那么匆忙 
  凤仙花和草钩子也发出干燥的金光 
  雾幔安详缭绕徐徐合上四野 
  大自然的筵宴依依惜别地收场 

  西西,我们的心苍老的多么快,多么快 
  疲倦和岑寂道着珍重近年已频频叩访 
  十八年我们习惯了数不清的争辩与和解 
  是呵 
  有一道暗影就伴随一道光芒 

  你瞧,在离河岸二百米的棕色缓丘上 
  乡村墓群又将一对对辛劳的农人夫妇合葬 
  可就记得十年之前的夏日 
  那儿曾是我们游泳后晾衣的地方 

  携手漫游的青春已隔在岁月的那一旁 
  翻开旧相册 
  我们依旧结伴倚窗 
  不容易的人生像河床荒凉又发热的沙土路 
  在上帝的疏忽里也有上帝的慈祥 
  


前些年,湖南作家何立伟曾写过一个短篇小说《一夕三逝》,2014年,就有三个诗人逝去。对于他们的逝去,一个诗人说“生命等同于一个虚词”。这个虚词曾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生命,曾是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最后,在自己的孤独忧伤里自己变成了一个虚词。而我们去抚摸这个虚词,就会隐隐约约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有变成虚词的可能。我们所说的虚无主义,就是从那些不该消失的生命过早变为虚词开始的。

生命如树叶,生命又不如树叶。一片树叶过早黄了,过早落了,还会有新的树叶从原来落下的地方生出来,但是诗人如黄叶一样落了,就永远落了,再也生长不出来了。

对于三个自杀的诗人,不是一句珍惜生命就可以解读的。呜呼哀哉!死去的死了,呜呼哀哉,活着的还要活着。仅仅如此,仅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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