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生命状态、生活场程是一个多么微妙的有序计划!如果不是人在这里更加放大的贪婪、妒嫉而致的相争,并由于这个相争相伤引发的杀生、偷抢、邪念、拨弄是非、煽惑、造谣生事、淆乱伦常、怠惰等等的心理弥漫交错,宇宙造就这一层的智慧机制一定能够得以无碍顺利的运作,从而使更多的生命能够在他们的生命展开过程中自然的破迷开悟,因为这一层原本就是宇宙慈悲心的产物,是浓缩了宇宙的爱的驿站,是聚焦着盼望、期待的地方。从宇宙的体制上看,也是最危险的处境:再往下掉,生命就真正万劫不复直到销毁了。 人的这个生老病死的展开过程,实际上是宇宙精心给人安排的一个悟道修真的过程,从这里可以明白那更高的存在,从这里可以创造最美好的生命境界。因为这是一个聚焦,也是一个映射,一个对应。 人生的事经历多了,就会逐渐产生一种心灵能力,叫豁达,这豁达说穿了是一种坦然的放弃。虽然说放弃是人生过程展开的真相,却在这个过程中呈现出众生心性的天壤之别。其实人一出母腹,就放弃了赖以为生的胎盘,放弃的过程是那样的痛苦,但却诞生了非凡的快乐。放弃之后,人得到新的天地。人为什么要这样生产?天意正是将无声的教化涵泳在人必须的生活历程中,如果能够真正明悟其理,就可以得知宇宙的爱与神智的妙。 多少英雄豪杰在他们当世时,何其孔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可是他们在生活的展开过程中逐渐会看淡这些浮名,体味到别人难以觉察的凄凉,但他们面对凄凉却是从中悟道天意之理,解脱出生命的大光明。曹操一生何其明雄?汉中之战,却对臣下说“得陇望蜀,天意将以为贪乎?”从早年的功烈之心,至晚年发布《终令》,瓦缶以自葬,其苍凉的生命体悟道之以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然而“龟虽寿矣,犹有尽时,腾蛇乘雾,终如土灰”。大唐太宗皇帝一生何其英武,当李淳风和袁天罡观天之象,知武氏将出,以代李氏天下,报之太宗,太宗处置武则天的手段余地可谓多矣,然而他不却听认武媚娘出家之请。汉高祖刘邦临没之时,吕后问政,他指萧何、曹参之后,说“以后事,非尔所能知也。”伟大的马可.奥勒留皇帝在《沉思录》中说:“"豁达"是指有理智的部分超越肉体的使人愉悦或痛苦的感觉,超越所有那些被称之为名声、死亡之类的可怜事物。”一代一代,真正配得起英雄者,他们都有这个体悟和境界,这种境界实际上就是放弃。 人间何以有苦难的存在?是因为人间不是神造来给人永远的安身立命之所,它不是生命的目地,而是一个起死回生场。生命为什么一切都无永?那是为了有情众生能够破迷开悟。 花儿开时多么艳丽,落红遍地你就会感伤,感伤就是好事,因为这个痛苦,人会去想,理性一旦成为生命能量的运用主宰,就可以开始明悟生命之道。人如四季,春夏秋冬,不仅是他的生命展开过程,那怕就是与别的人事的关系,也是如此,很难有不变。看着青春年少,卿卿我我,转眼苍颜白发,老态龙钟。曹雪芹《好了歌》有云:“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日青纱帐里卧鸳鸯”,那是让人放弃的道理。整个《红楼梦》就是极尽繁华而衰的过程里,以极端展示千古人生重复之过程,从而“因色悟空”,讲的正是放弃。而《三国》何尝不讲放弃?《西游》更讲了放弃与得到的关系。至于《水浒》,那种世间快哉恩仇的洒脱,对钱财的平等与看淡,对生死的价值之界定,能够跳出来看,也在讲放弃。 《西游》的四个人,实际是人的四个属性的一体。那些研究《大唐西域记》的人,研究唐朝佛教的事情的所谓专家学者,还在那里玄奘法师是否收过徒弟,吴承恩的小说里那些人物“原型”在那里,津津乐道的争论着。真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一切外部的磨难,不过是内境心的外化表达,这个智慧是很高明的。可以说《西游》的妙智,确是横绝古今。但是他的线索却是非常明白:放弃与得到。人生就是一个西游的过程,因为天道给每个人的慈悲就是这样安排的,只是很多人都听心中“八戒”的,呆在高老庄生儿育女了,很多人占山为王,象悟空当年一样,快活一世结果还是一场空。要不是闯出大漏子,弄了那么多苦难,得以皈向佛法,那五指山(五行一切)将永远压得自己不得出来。作为主识象征之唐僧,就是人的志向意愿了,那一个人不想成仙成佛呢?可是有多少人遇到第一难,就前怕狼后怕虎呢?有多少人在欲望的流沙河中就淌不过去了呢?有多少人在女儿国的温情中就留连忘返了呢?有多少人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爱子身上,被五情的“三昧真火”熸炬了智慧呢?有多少人见庙就拜,不辨真假,终被假雷音寺骗去蒸吃了呢?有多少人就不愿过独木桥,自作聪明的要找一条捷径呢?有多少人敢做无底的船儿,不管前途如何,不管衣食何方,矢志要求真经呢?有多少人在反复的考验中最后还是把持不住颠下云端呢?这些过程看似千变万化,可是“任你千般手段,我自一心向佛”,有多少人能够做到“生死置之度外”呢?果能生死都放下,在正道上一路走去,我想这条通天之路必开。 人是有情的,在这样的处境里,人陷在爱恨情愁中,特别难做的,无非是放下,无非是放弃,无非是看开。中国汉字中有一个字叫“痴”,痴者,病态的认识。千古人间,你看它纷繁多姿,就一个苦字可以横绝。所以古人讲“学海无涯苦作舟”。因为古人讲的真正的学习那是修炼,苦就是船,而放弃的智慧如果明悟它可以通天入地,超凡脱俗。 比方说一对才子佳人,突遭变故,劳燕纷飞,甚至生死两难,这时人情通常是饮泣,可有几个能够象庄子当年的“鼓盆而歌”?人都觉得越王勾践的忍真是值得称赞,可那忍的内在却是为了恨的得逞。修炼者的忍是一种豁达,是一种放下。 又比方说一个人锦衣玉食,高官显爵,在一般人是很难放得下的,突然遭到变故,弄在牢狱之中,尝尽炎凉。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很多人在这种情景下是狂唁于老天的,古人不是这样。白起,当年秦之大将,后来被始皇赐死。他说“我无罪”。始皇的特使只留下剑和诏就走了,他自己就面对苍天跪下来,想想,自己在长平之战中坑杀四十万人,于是心悦诚服的说“我是该死”,自杀了。豁达之人他无所怨。看起来是很难想通,天道的报应却是那么的无差错。而让你失的时候,天道一定在给你解脱的机会。不要找借口。正所谓“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不了了之。”能够在当下就给一个尽底的豁达,那可能一切将是另一个景象。 人在情感中的时候,从年轻的懵懂时会有一个相当的时段,很受感情,特别是男女之情的困扰。伟大的宋时词人辛弃疾有一首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不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人如果经常保持一种自省、反省的习惯,在反省中习惯于格开外物的横逆,而让灵性自主,他格物致知到一定的程度,一定能够明白更大的智慧,拥有更大的心灵能量运用的能力。那么,整个人生的过程,从一出生其实就在放弃,一般人是被动的放弃,就那些怕死,渴望永保财富、年轻的人那一个又成功过呢?所以智慧者看到这个世态,用两个字用概括了它:炎凉。炎凉的根源,居然也是两个字叫“势利”。可是势利如水,水之趋向,如果随波逐流,那真个是“水往低处流”,可是中国古人留下的俗语中说“人往高处走”。怎么走啊?不明放弃之理,不化豁达之能,放弃那只是留下怨恨,甚至象阎监生、葛朗台一样的那样吝于财贿,那是小人。而能够看透炎凉后,却没有任何消极,不陷在其中,还能够豁达地看说“天凉好个秋”的人,那个胸怀是何等的高远,真的等同于自然,实际就是化于自然了。所以,诗词的最上境界,乃是自然达道。 人惑于眼耳鼻舌身触的这些不完善的感官,很少心眼开窍,去看到纷繁表象背后那永恒的真实。柳宗元有一篇《蝜蝂传》,就讲一种虫子,它的背很涩(实际是啬,孔子说:“使如周公之才之美,如骄且吝,其余不足观矣”。人却是在这两者中粘住双翼者不知凡几),遇到什么东西都要捡来背上自己背上,而且掉不下来。不断地这样做,有时就被压迫得动弹不了,有人可怜它,给它拿下一些来,可是那虫子显得很痛心的样子(因为象剜了心头肉一样),再走,更加变本加厉地拿东西来背上,甚至地上的烂砖头也不放过。而这个虫子又喜欢爬高(贪于名),终于因为背上背着的东西太重,爬得又太高,摔死了。这个善良的劝箴不知亘古以来几人读明白,都以为在说别人,可是它却是说到了人心最大的魔障正在自己。 宇宙敞开着一切可能,对一切众生都是慈悲。可是真正锁得住众生的是众生自己。今天,当浩大的佛法光明破空而来,弥漫宇宙,起废更新着一切之时,我们看到有多少人得之易失之易,有多少人象未开化的土著,面对和氏壁和面包时,抢搂面包而把价值连城的宝物弃于尘埃。又有多少人看着那些表面色彩光鲜雕刻繁复的赝货而心动,居然将自己得到的最好东西放下去拥抱那假象的?普通芸芸,乐于过着复印机里边的日子,在巨劫来临之前还象当年要毁灭的恐龙一样,都在相互比着谁家窝里的蛋多,谁生的蛋更大呢!而那些勇猛前行者,有一些心里还是不是滋味,这些都是过程中的痴。 冬天来的时候,你知道它是造化的另一手,而他来的目地,是准备一个更灿烂的春天!只是你得在寒冷中守住根。最好是每日努力着积蓄那个力量,待到春来时,你已经具备长得高万丈的基础。 不懂放弃,真是愚痴。不能放弃,终陷笼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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