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神峰在八字易象思维方式的发展史上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他标志着八字易象思维方法的一个转折,这个转折就是从专论日主的财官印到从全局的平衡、中和着眼,从静态的平衡中和到动态的由不平衡、不中和到平衡中和这么一个过程。这集中体现在他的“病药说”: 病药八字命理学观点:何以为之病?原八字中原有所害之神也。何以为之药?如八字中原有所害之字,而得一字以去之之谓也。如朱子所谓各因其病而药之也。故书云:“有病方为贵,无伤不是奇。格中如去病,财祿两相隨命书万卷,此四句为之括要。……愚尝先前未谙病药之说,屡以中和而究人之造化,十无一二有验,又以财官为论,亦俱无归趣。后始得悟病药之旨,再以财官中和参看,则尝八九而得其造化所以然之妙矣。(《神峰通考病药说类>) 张神峰指出,所谓“病”就是八字中对全局有“害”的气。所谓“药”就是能够对这种有害之气进行抑制、去除的五行之气。“药”与“病”都是一种比喻的说法。 去掉有害之气,扶起有益之气,这是八字中一贯的说法。问题在于,如何来判断什么样的气是对八字有害的抑或是有益的?早期的八字易象,以星辰人命,往往以天乙贵人等吉神为有益,以十恶大败等恶煞为有害。这种做法在《渊海子平》以后是遭到了批判。《渊海子平》采取了另一个做法,就是以财官印为有益之气,以伤劫杀为有害之气。“看子平之法,专论財官。”(“杂论口诀”)“四柱专一论财官,身旺财官多富贵。”(“寸金搜髓论”) 《四库全书提要》曾批评《三命通会》“其偏执之见,未能圆彻”其实这也同样适用于《渊海子平》。凡财官印均要扶起,要行旺地,凡伤杀劫均要压制,要行克制之地。此种思维方法,未能从系统全局中和平衡着眼,还是带有一些机械论,也就是形而上学思维方法的痕迹。张神峰认为,确定八字中的何者为有害,何者为有益,不能单从八字中的术语着眼,也不能单从日主着眼,而应当从八字全局的平衡中和着眼。凡在八字五行中占据了压倒优势的那一行,就是对全局有害的,他称之为“病”,能够克制这一行的,相应地称之为“药” “假如人八字中,日柱纯土,水日干,则为杀重身轻。如金日干,则为土厚埋金;火日干,则晦火无光。木日干,则为财多身弱。土日干,则为比肩太过^是则土为诸格之病。”(“病药说类”)土多既为病,则去土之木,便为“药”了。 “俱喜木为医药,以去其病也。如用财见比肩为病,喜见官杀为药也;如用食神伤官,以印为病,喜(见)财为药也。”(同上) 张神峰把这个方法叫做“从重者论”。 “如八字中先看了日干,次看了月令,且如月令中支中所属是火。先看月令中此一火字起,又看年上或有火,又看月时上或有火,宜将以上各火做一处看,或为病,或非病。又或地支虽又藏有别物,且不必看,若再看别物,则混杂不明。故曰:从重者论。此理是看命下手法处。”(同上) 从“病药”之说出发,张神峰进一步论述了他对于八字“平衡”、“中和”的观点。关干八字要平衡、中和,即五行俱全、各行平均的观点,古已有之。但张神蜂认为,八字的中和与平衡不是静态的,应当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即从不平衡走向平衡,从偏缺走向中和的过程。所以他又提出八字贵有“雕、枯、旺、弱四病”的说法。 何以为之雕也?如玉虽至宝也,而责有雕琢之功。金虽至宝也,而责有锻炼之力。苟玉之不琢,虽曰荆山之美,则为无用之玉也。金之不炼,虽曰丽水之良,则为无用之金也。人之八字,大概类此。如见官星未曾有伤官,见财星未曾有比劫,见印绶未曾有财星,见食神伤官来曾见印绶,若此純然无杂,不犹未琢之玉,来炼之金乎?(同上) 意思是说,八字中的财官印犹如金玉,纯天然的金玉质地还不够纯,需要经过人工提炼,雕琢,而八字中的伤、劫、杀等就是对财、官、印等这些“金玉”进行雕琢提炼的工具。它们可以使“金玉”变得更加纯粹、更有价值。 何以为之枯也?风霜之木,春华之至可观焉。旱魃之苗,得雨之机难遏焉。故冲宵之羽健,责在三年之不飞;惊人之声雄,贵在三年之不鸣。是以清凉之候,恒生于炎烈之余;和煦之时,每收于苦寒之后。故人之造化,官贵有枯也,行官旺地,贵不可言;财贵有枯,行财旺乡,财难计数。(同上) 意思是说,经过严冬的草木,春天里生长得最为迅速。经过炎热干旱的禾苗,一逢雨水生长也分外茁壮。大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八字中的财官也要经历这样的过程。先成为“枯苗”,遇到旺地,才能如久旱的禾苗逢甘霖,勃然而兴。 何以为之旺也?群芳茁长,可观其木之光辉。万物凋零,可识真金之肃杀。是以各全其质,各具其形。若木不木而金不金,旺不旺而弱不弱,则五行之质有亏矣。何以考人祸福也哉?若人之用木也,则宜类聚,斯木性之不杂。若人之用火也,则宜照应,斯火性之不裂。……官星太旺者,宜行伤官运以去其官星;財星太旺者,宜行比劫运以去其财星;印星太旺者,宜行财运以破其印星;日干太旺者,宜行官杀运以制其日主。一理如是,百理皆然。(同上) 这里的意思前面已经提到过,即“从重者论”——凡五行中有一行占据了压倒优势的,即为“病”。值得注意的是,张神峰特意举出“官星太旺,宜行伤官运,财星太旺,宜行比劫运。印星太旺,宜行财运”的例子,以驳斥在他之前的传统八字“专论财官”的机械论观点。 何以为之弱也?雨露不足,则物性为之消磨。血气不充,人身为之赢痩。天根可蹑,六阳之弱可闻乎?月窟可探,六阴之弱可究也。……然虽赍有弱也,则犹恐极弱之无根。故水虽至己为极弱,然己有庚金为水根也;火虽至亥为极弱也,然亥有甲木为火之根也。人之造化,财官印绶,贵有弱也。弱则有旺之基焉。(同上) 这里讲的是“弱”。自然界的事物,必先弱而后能强。八字中的财官印也是同样。与“枯”差不多,就不详细说了。 需要注意的是,“弱”和“枯”都要有“根”“弱而有根,则虽弱而可致其旺,虽弱而可致其强。”(同上) 为了治疗“雕枯旺弱”的四病,张神峰又提出了“损益生长”四药。 “何以谓之损?损者,损其有余也(同上)它是用来治疗“旺”病的。例如,木太旺,以金为损。 “何以谓之益?益者,益其不及也。”(同上)这是用来治疗“弱”病的。例如,木太旺,以金为损,但金又太弱,此时便以土培金,土便为“益” “何以为之生也?六阳生处,真为生也。……六阴生处,倶为弱。六阴死处俱为生。”(同上)这里主要是讲天干与地支的搭配。十天干在地支均有“长生”之位。但五阳干的长生位,传统上即作为五阴干的死位,反之亦然。对这个问题,历来八字术士争论不休。张神峰从五行生化原理出发,认为五阳干的长生位,与五阴干的长生位应当都是一致的。例如甲木长生于亥,从五行角度来说,亥为水,可以生木。那么乙木也应当生于亥,而不是像传统说法那样,乙木见亥反死。这样于理不通,五行中凡弱者居于长生之位.便可以“生”了。 “何以谓之长也?春蚕作茧,木气方敷,夏热成炉,炎光始著,如木临震位,火到离宫。若此帝胚之乡,实不同一生长之位。”(同上)这里说的“长”实际上是指“帝旺”即事物发展到了极盛的程度,此时应当适当加以压制,跟前面的“损”差不多,就不再详细论述了。 张神峰的“病药说”对八字易象后来的发展影响是相当大的,他自己对这个“病药”的观点也相当自负:然病药之说,此是第一家紧要。得斯术者,不可不精察也。(“病药说类”) 应当说张神峰并没有过高估计自己。从他以后,八字易象书籍如《子平真诠评注》、《命理约言》、《命理探源》等都提到“病药”之说,并且把它作为八字中的一个重要的观点来对待,认为“病药之说,诚不易之论也”。“张神峰病药之说,其法甚善。”(《命理约言*杂论二十四则》)在张神峰后面的清代任铁樵,虽然没有直接点评张神峰,但也引用“病药”之说,而且其“衰旺”、“清浊”、“寒暖”、“燥湿”的思想,无一不是“病药”思想的继承和发挥。近年来出版的介绍书籍,对张神峰的地位往往有所忽略,其实他在八字易象历史上的影响和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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