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顾 ] 我在胡同屋顶上搭建的蒙古包。 上周六早上,看着家里的东西都放上搬家公司的货车,将旧家的大门最后一次关上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丝感慨:北漂三年首次决定搬离胡同去住楼房,似乎意味着自己终于长大了,开始面对现实。 北漂三年,我为什么一直坚持住胡同?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我对老北京生活的浪漫向往。 从故宫向上和向右衍生,直到与北二环和东二环,围成了一个正方形。在这个范围内,包括了一个年轻人所需的一切:数个演出 Live House、酒吧、自酿啤酒屋、club、咖啡馆、各国料理的餐厅和小店;只要骑着自行车,就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地方。也只有在这一片的北京,在不断被拆和重建中还保留了老北京的建筑,即使有过度商业化的游客景点,安静的胡同小巷也可以能乱中取静。不像二环以外,充斥着千篇一律的小区楼房和购物圈。 2011年我初到北京,唯一个认识的人是同在北漂的香港人钟伟杰(aka 地狱厨神)。他是我姐姐的大学同学,那时住在鼓楼西大街上一个胡同院子里,并暂时安排我住在他室友的空房间。那时正值北京秋高气爽晴空万里的九月,周末白天我们在院子里晒太阳,跟猫玩,看书,吃西瓜,晚上邀朋友来家里做客,院子里烧烤,一面吃一面喝酒一面听黑胶唱片一面聊天,直到深夜。在异乡,有朋友的地方就是家,地狱厨神家的胡同平房因此成了我在北京的第一个家。 我在北京的第一个家。 暂住之后,我租了一个大杂院里的单人房。睡房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床和衣柜,相邻着一个比睡房还小一半的厕所和煮饭的地方;因为马桶可供上大号,房东打死不肯讲价,2000元一个月租给了我这个大杂院中的一个洞。 冬天到了,我才明白:不用到外面上厕所是件多么幸运的事!但其实屋里的厕所也暖和不到哪里去。 我的大杂院房间。 第二年房东要加租,我决定搬家,但想在胡同里找稍微人性化一点的、3000以内单人房非常困难。正好当时地狱厨神也被迫因涨房租搬家,租了鼓楼附近的院子,院里的屋顶上空了一块地没用,他就与房东商量让我在上面搭了一个蒙古包住了进去。蒙古包虽然小,面积不到7平方米,但采光和通风都比大杂院中的房间好太多,冬天开着暖气一下就热烘烘的。在这里,我曾接待过好友申佩玉一起住好几个晚上,两个人窝在床上取暖聊天,仿佛在帝都中心的野外露营,有种超现实的感觉。 虽然夏天有段日子,蒙古包里热的像烤炉一样,那时我就躲去朋友家避暑;但碰到持续不断的雾霾天就没辙了,有时候连睡觉都得带口罩。到了春天,我们又开始接二连三地举行烤肉 party,开心的日子随着夏天一晃眼就过去了。 去年11月,在刚刚搬出蒙古包后,我在 VICE 中国上发了一篇住后感想,没想到竟然在网上火了。到现在,每周日我在宝钞胡同里举办农夫市集的时候,还会有人来跟我打招呼,问:“你就是住蒙古包的黄莉莉吗?蒙古包现在住得怎么样?” 这时候我都会不好意思地告诉他们,我已经一年没住蒙古包了。 我从蒙古包搬走后,相继有一个英国女孩和一个加拿大嬉皮女孩住了进去。嬉皮女孩回加拿大时问我要买它,我就卖给她了。几周前,我收到那顶蒙古包扎营在北美原始森林落基山脉山脚下的照片,顿时感到极大的反差 —— 原本树立在帝都中心胡同灰色屋顶之上的蒙古包,如今终于回归它本应所属的野生大自然。 蒙古包现在所处的地方。 搬出蒙古包整整一年后,我做出了另一个决定:离开胡同,住进楼房。当我把旧家胡同平房大门最后一次关上时,心里还有点感慨。此时此刻,“在北京胡同屋顶住蒙古包的黄莉莉” 顿时感觉像另外一个人。 我小时候很爱看林海音的《城南旧事》,虽然书中的故事现在都忘光了,而且来北京这么久也没吃过一次 “驴打滚儿”,但在还没踏上这块土地以前,这本书就在我的潜意识中根植了对老北京生活亲切而浪漫的好感。 虽然现在我不住胡同了,但还是没有出二环,在东直门。地狱厨神说,这里是老北京与现代北京的交界处。和胡同里一样,这里也有雾霾;和胡同里不同的是,住进开着空气净化器的楼房后,生活中哪怕是最微小的事情都变得如此轻松:去厨房倒杯水喝、去上个厕所、洗个澡 .....当然,我偶尔还会怀念我的蒙古包;但一想到它已漂洋过海,实现了另一个人在另一块大陆上隐居山中的梦想,心里就会变得踏实而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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