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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菲利普·弗瑞诺（Philip Morin Freneau）在《赞独立革命后第一艘美国商船探索中国和东印度之路》中歌颂“中国皇后”号的航行： 疾行东去，追随着海风的芳香， 经过那些气候炎热的国度， 来到那些岁月悠久的海岛， 她热切地沿着航线探索， 很快，中国的海岸就要来到。 从此，芳香的茶叶满载而归。 ... ... 诗人以优美而有感召力的文字描述着“中国皇后”号的中国之行，但是，现实中的远洋航行则比诗句要残酷不知多少倍。1783年美国独立战争的硝烟还没有散去，已经感受到自由空气的新兴共和国和她的人民，就不得不面对百废待兴的国家，同时还有战争留下的巨额债务---7712万美元。“到中国去”，这个口号是一个曾经跟随过伟大的库克（Captain James Cook）船长第三次航海行动，并且到过中国的32岁探险家约翰·莱雅德（John Ledyard）提出来的，他极力推荐的毛皮生意无法打动当时北美大陆人的心，但是，幸运的是罗伯特·莫里斯（Robert Morris）成为他最重要的听众之一，并且相信了他的故事。莫里斯是参与签署《独立宣言》，在当时的美国最富有也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号称“美国独立战争的财务总监”，正因为他被这个遥远东方的财富故事打动了，因此，他后来成为“中国皇后”号首航50%资金的投资人。 于1783年11月21日在波士顿建成的“中国皇后”号，排水量达到300吨（也有说法是500吨）。总长为35米，宽10米，吃水深5米，船身外壳包裹铜皮，就当时美国的造船能力而言，是一艘快速机动又能抗击风浪性能优异的船。以莫里斯为主的4人投资小组购买了“中国皇后”号。 到中国去购买茶叶，这个目的是明确的；但是，装载什么商品去中国销售（或者交换）的问题上，投资小组陷入了争论。成立之处的美国出口的主打商品是：腌鱼、朗姆酒、面粉、木材等，这些商品不是中国不需要，就是不适合长途远洋贸易。最终投资小组把目光集中在人参之上。美国有许多关于古老中国的故事，其中一个就是鞑靼皇帝每年会派1万人去深山老林寻找人参，一律按照同等重量的白银去兑换。对于无缘接触皇家贡品的中国老百姓而言，人参是一个具有神奇功效的补品，历经中国古代医书典籍的推崇，从治病到养生，人参一直中国人垂涎的东西。唐朝的茶圣陆羽在《茶经》里，也特意拿珍贵的人参来比喻，说明茶的功效和使用。北美盛产人参，今天在全球还大行其道的“西洋参”就来自美国和加拿大，美国的人参一般特指为“花旗参”（据说清朝广州商人第一次见到美国的国旗，又是星星又是条纹，觉得花里胡哨，索性称美国为“花旗国”，他们的人参当然是“花旗参”。连今天美国的Citibank，本来应该是“城市银行”，但是都翻译为“花旗银行”）。 从1783年8月开始，人参的收购工作就开始了，同时还指定专人负责招募人员前往内陆和边远山区去收购西洋参，但是要大量采集的难度是不小的，当时的美国人参也属于野生。这个消息使得美国人纷纷参与到野外人参的采集中去，许多人带着一份午餐就奔向阿巴拉契亚山和未名的河流溪畔。收购的价格也从一磅3先令9便士，一路水涨船高到5先令6便士，船队共收集了242箱、重57687磅的人参，约200万根，共花费约2.9万英镑，占所有货物的60%。 1784年2月22日，正好是乔治·华盛顿将军（美国第一任总统）52岁生日。拂晓时分，河面上漂着浮冰，也一样寒风凛冽的冬日，以约翰·格林（John Green）为船长，山茂召（Samuel Shaw）为全权处理商务大班为首的，由43人组成的远征队起航了。“中国皇后”号船头女神雕像面对着遥远而神奇的东方，在朝阳的照射下，通体黑铜泛出肃穆的色彩。船长下令升起全部的彩旗，美利坚旗帜在船前随风摆动，13响礼炮回应着沿途岸边欢送人群的欢呼声，所有期待交织在一起的女神之船，像远征的勇士，逐渐消失在茫茫的海平面... ... 远行的“中国皇后”号携带着由当时美国纽约州州长特别签发的出入港许可证和航海护照，美国国会也专门颁发盖有美利坚合众国国印的航海证书。配置14门各类火炮，还准备了5个月的淡水和14个月的粮食，所有一切包括购买船在内，总共投入了约12万美元。从当时“中国皇后”号的载重而言，在18世纪末都属于远洋航行里的轻型商船。这个时期远航的商船一般标准的载重是800-1000吨。 从货单上看，刚建国不久的美国的确是穷得叮当响，作为充分准备并受到如此重视的首航，上面装载的最值钱的东西是“西洋参”；另外就是一些木材、酒、松节油和铅块等不知道从哪里凑起来廉价的东西。船上的硬通货也只有区区17325盎司的白银（西班牙银元）。所有钱物价值为48231英镑。 从纽约到广州的航线中，3月底首先到达佛得角群岛，从此以后，绕行非洲南端的好望角，直接穿过印度洋，前往中国广州这段漫长的路线，是“中国皇后”号上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的旅途。一边对着1780年伦敦出版的《东印度群岛新指南》，一边通过指南针和气压计等进行航线估算。以至于“中国皇后”号本次航行的商业投保，从英国到法国几个月的“文件旅行”中全部被拒绝。除了美国是第一次在远洋运输中亮相以外，对于船上转载的寒酸的货物，欧洲各大保险公司也都嗤之以鼻，甚至认为连关税都不够缴纳。直到7月12日，皇后号即将达到爪哇（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才由41名法国小保险商联盟签署了保险单。 经过3个月18天的艰苦旅行，“中国皇后”号到达爪哇的巽他海峡。在缪岛泊地停靠并进行补给，并幸运地遇到配备64门火炮的法国大型商船“海神号”，而在美国独立战争中并肩作战的情谊，使得“海神号”船长奥德林先生非常乐意带领“中国皇后”号一起前往广州。 又是一个清晨，1784年8月28日，“中国皇后”号终于在经历188天，行驶约1.8万英里，到达了目的地广州港。在广州十三行中“同文行”潘启官帮助下，顺利地将运载的货物全部售出。花旗参在一开始获得了超额的利润，居然以每磅15美元的价格出售。即使由于后面商船接踵而至导致西洋参价格暴跌，但是平均下来，“中国皇后”号上的西洋参也以每磅5美元左右销售一空，就西洋参而言，获得了最少10倍以上的惊人利润。加上其他的货物，这些被广州中国商人称呼为“新人”的美国人喜笑颜开地发现，这3个月的辛苦没有没费，得到了29万多美元的收入，是这次航行所有投入（包括购置船）的2倍以上，并且，这仅仅是单程的利润，古老东方的财富神话，如此真实地呈现在美国人面前。 从广州的采购单上看，山茂召这个即将成为美国首任广州领事体现了其天才的商业头脑和金融天赋。29万多美元中的约50%被用来购买黄金，要知道18世纪末清朝黄金和白银的兑换比例虽然已提高到1:10-12，而美国当时的比例约为1:16，仅贵金属兑换这一项，就确保回到美国直接产生约25-40%的利润。其他的商品购买上，茶叶则占了主要比例，采购单包括700箱武夷茶、100箱熙春茶，还有少量的珠茶、小种茶和白毫茶等，占黄金以外的50%货值，剩余的则是瓷器、丝绸和南京布。 1785年5月11日，“中国皇后”号终于结束了历时15个月的往返回到了纽约。万人空巷，纽约人像对待凯旋的英雄沿岸欢呼迎接，整个城市沸腾了。商船到达第二天，《纽约新闻快报》等报纸大幅连续报道了“中国皇后”号的传奇旅行，“看到商船满载着货物回来了---而我们通常都是从欧洲进口这些货物的... ...它都将激励国民仿效甚至超赶自己的商业对手，从而造福整个美国”。 尽管“中国皇后”号后期出现投资人的财务纠纷，导致这批茶叶等商品到达纽约后以最快速度并且比较便宜的价格出售，但是，这笔生意绝对不是大部分作品里提到的25-30%的利润。要知道，25%的利润，在当时也只是拉点朗姆酒这样的商品，贩卖到海地或者中美洲岛屿，再换点糖和咖啡，运气好只需要几周时间就能轻易获得的利润。 如果跨越两大洋历时一年多的远航生意仅有25%的利润率，那么美国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一艘商船到中国做生意的。从上面的计算也很清楚地知道真实的情况，令人困惑的是，为什么美国的原始财务核算中，后来就很少提到那笔价值不菲的黄金？ 这个历时15个月的中美首次贸易，美国方面的纯利润最少是总投资额的300%。更合理的计算方式，如果不考虑购置船的投入，仅按照正常商品贸易计算（计算船的折旧），这笔业务的利润率也达到500-600%！ “中国皇后”号投资人的罗伯特·莫里斯次年继续投资，买下由“智慧女神号”运回的一船茶叶。1787年，他更是投资50万美元到“联盟号”，经过澳大利亚南岸到达广州进行茶叶贸易，“联盟号”也是美国第一艘完成环球航线的船。从莫里斯之后的投资行为，我们就可以推断“中国皇后”号给他带来的超额利润，遥远东方的茶叶生意彻底让他着迷了。 1785年，共有5艘商船前往中国，分别是“希望”号（Hope）、“中国皇后”号（第二次出航）、“实验”号（Experiment）、“广州”号（Canton）和“土耳其皇帝”号（Grand Turk），他们也几乎是满载而归。超额的利润，激励着其后的跨洋贸易，为最年轻的共和国源源不断地积累最原始的宝贵资本。 （未完待续 下一期：一切为了茶叶---血染太平洋）
（责任编辑：三年，文章为作者原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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