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服桂枝汤,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白虎加人参汤方 知母 六两 石膏 一斤(碎 绵裹) 甘草 二两(炙) 粳米 六合 人参 三两 这里说的是桂枝汤使用不当,误汗后转为热证的情况。 先说脉象。从这个方子来看,再次说明洪脉、大脉在《伤寒》里确实是津液虚的脉,因为这个方子里有人参粳米救津液。阳气亢而津液虚的脉一定要沉取才能判断,沉取是空而无力的。这里脉洪而大,脉洪大说明阳气有余,津液虽虚,阳气却是很亢盛的。 再说病位,这是太阳和阳明同病,也就是表里俱热。怕热汗出是表热,大烦大渴是里热,是胃热现象,胃属阳明。 石膏这个药要重点说一下。石膏煮出来是无色无味的清水,细品有一股微微的寒凉之气。寒不用解释;凉事实上是一种冷而散的味道,比方说薄荷糖就是典型的凉味,所以能去表热。石膏寒且凉能同时去表里之热。 这个方子石膏用一斤。汉制一斤是今天的250克。石膏治阴证的标热都可以用到三五十克,因为药力不重,又是矿石,很压秤,要重用才有效。石膏这个药一定要用生石膏。煅石膏性质相反,不解热而收敛,用了耽误事。现在很多医生治热证习惯性的开个二三十克,说明他们没有亲身试验过这个药。很多大医家清热不喜欢用黄连黄芩这样的苦寒药,而是用石膏这样的寒凉药。因为芩连是苦的,苦的作用主要是降,就是将气血往下拉,是折损气血的,苦寒药吃的时候虽然感觉去火了,但气血被强制下行了,不吃了又会再次上火,上得更厉害,因为人体的气血还会反弹回来。甚至有人吃苦寒药吃成了心悸气上冲的反应,这就是气血受损了。石膏只是寒凉而不苦降,药力和缓而不彪悍,不容易折损气血,所以用石膏清热不容易反弹。后世用药一个很大的弊病就是惯用芩连清热,病人就会依赖医生,病迁延不愈,吃的时候好一些,不吃又不好,总在吃药。 知母,苦而阴润,有点像树的嫩皮汁液的味道。这个药形象的说是从云化雨的,炎热的天气,哪怕冷空气来了,要有点潮气才能下雨。后面有一个桂枝芍药知母汤,主治阴证的下肢关节湿痹疼痛。这个方子里为什么用到知母,打个比方吧,热性药材让骨节间的湿蒸发为热气,知母再将其化合为废水从小便排出去。 所以知母有利水的作用。 方中的人参在第9条里已经说过,是亢奋阴的,生津液治口渴,寒热不禁。粳米是直接补充津液的。 我们《伤寒》的第一章还没有学完,其实已经讲到太阳病,少阴病(桂枝加附子汤),阳明病的治法了。六经已涉及三经。所以伤寒还是很好学很好理解的。 每周和这么多热爱中医的朋友的在这里见面,是很开心的事情。 还是老规矩,先答疑,后讲新的课程。 有朋友问到说:“如果说有皮肤病像湿疹,病在表,是不是就是应该是脉浮”? 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对临床很管用。所以先回答这个问题。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要说一下,我在之前的课里讲到更多的是关于《伤寒论》的辩证体系,为什么要用六经辩证体系?为什么不用经络和脏腑来辩证?这方面讲得比较多。是因为张仲景找到了在汤液学临证上最有效的辨证体系。这是得到了几千年印证了的。张仲景为什么主要以问证来断病,而不是像后世医家那样主要凭脉来断病,也是同样道理。 那为什么《伤寒论》是以问证为主看病,后世以脉像和舌像为主来看病?因为脉和舌象有时候并不准确。 比如说我们有表证时候脉不一定浮,有里证脉也不一定沉。舌像呢,舌苔黄舌体大未必是热症,舌体瘦薄也未必是寒症。 在反应人体上,舌像往往体现的是标,而不是本。正是因为脉和舌像这两个东西它具有不确定性,所以《伤寒论》是以问诊为主的。比方说有体痛发热一定有表证,有胸肋满痛,有忽冷忽热一定有半表半里证,这是一定的,不会错的。 张仲景在脉上主要是判断阴阳的,比方说在阴证的时候,一般都有脉的印证,“脉微细”,“脉弱”。脉是用来印证问诊的,四诊之末,也就是最后一步才是脉。我的经验是,脉在阴阳的辨别上很准确;而辨表里病位,必须要问诊。 现在的医生摸个脉就开方,只说明一个问题,这是一个不会传统方法的中医。 我们这个群里头,当有些人来求医时,群主有个详细的问诊单。其实这个问诊单里面所包含就是一整套《伤寒论》的问诊法,详尽的对一个人的病位和阴阳进行一个了解。所以大家可以去看一下这个问诊单,了解一下传统中医的严谨和对人体认知的全面。 有朋友问桂枝加附子汤如何运用?借这个问题正好可以说一下前面学过的太阳病篇的临证运用。 我说两个自己的医案吧,我在临床上经常用桂枝汤或者桂枝加附子汤这两个方剂止汗。 我曾经治过一个病人,问证问不出来什么证,就是汗出如洗,每天都不用动,有时稍微一动汗就像流水一样,凉席上都淌水。脉浮大。汗出是病在表。因为表有邪气,人体就要用汗来解,汗出而病不解,则总要出汗。 我用桂枝汤,吃完第一剂的时候汗出得更厉害了,病人问我说怎么汗出得更厉害了?我说没事继续吃,吃完第二剂的时候就止汗了,再也没有出过。 如果有人说桂枝汤是发汗的,或者桂枝这味药是是发汗的,千万不要跟他学,这不是传统中医,甚至不是个真正的中医。 有人说,桂枝发汗,桂枝汤止汗。学医不能玩文字游戏,更不能为辩论而辩论,这是古今很多医家的通病,所以仲景之后医学的理论越来越丰富,而临证效果一直在退步。医学要实证,甚至要自己去试药,才能当医生。我就经常自己试药。有次我煎了一些桂枝,就桂枝一味药,朋友带一个两岁半的小孩来玩,要喝,就给他喝了大约共十克的剂量,结果告诉我说,晚上这小孩睡觉出汗明显比平时少了。 所以我们现在讲一些对药物的新的理解方法和对人体的新的理解。其实不是新的,是真正的传统中医的理解。现在传统的都变成新的了,反倒后世发展出来的谬论成了传统。 如果说病人汗出多,偏阴证一点的呢?就是桂枝加附子汤。我治过一个妇女,寸脉大,但是尺脉很弱。多年来无故汗出,冬天也一样,而且经常烦躁,吃了很多药没有效果。那你看这个证,寸脉大,有表证,那尺脉没有呢?只要尺脉没有,一定是三阴证。因为尺脉是主阴,阴是有形物质,是津血。我们前面说过,《伤寒论》是以津血的盛衰为原则来分阴阳的。津血多是阳证,津血少时阴证。 既然偏阴症,就用了桂枝加附子汤,病人也是一两剂之后出汗就基本上很了,几剂药之后就好了。后来又有过几次汗出的迹象,这个方子一吃就有效。这个方子在临床上还可以用在有很多病上面,一下子也讲不完。我就举一两个汗出的例子来讲,这也是配合太阳篇的条文。 今天的答疑就先到这。十五分钟后继续《伤寒论》条文的讲解。 28、服桂枝汤,或下之,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主之。 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方 芍药 三两 甘草 二两(炙) 生姜 三两(切) 白术 茯苓各三两 大枣 十二枚(擘). 此条文普遍都认为有错误。应该是去白芍,而不是去桂枝,因为仍有表证,所以不可能是去掉桂枝。那什么要去掉芍药呢?因为芍药我们说过是敛津液,是阴成形的。而此条有湿证,湿为阴邪,所以不能用白芍。 现在说说湿证,湿证是很常见的证。这里的情况是湿阻中焦脾胃,说了三个证状: “心下满”,心下一般来讲指的是心脏以下腹部以上,胃周围的这一片区域。为什么张仲景不说湿气在脾或在胃,而说是心下呢?还是那个原因,在张仲景的眼中,人体是用层面来区分的,湿气可以在上中下焦,可以在表在里,却不可能只在脾只在胃。邪气的也好,药物的作用也好,往往都是层面的,不是定点的。所以仲景用的是“心下”这个词,这种词语是很能反应仲景的人体观念的。心下满说明湿气囤积在这个区域,所以感觉到胀满。 “微痛”。心下至腹部的“痛”一般多见于陷胸汤和承气汤方证,此区域的痛在湿证里不多见。“微痛”,只是轻微的反应,可见还是以满为主,有可能是湿证引起的胃的轻微疼痛,湿证型的胃病很多。 “小便不利”。这里说的是水湿不运化下行的“小便不利”。这个证多种情况下都有可能发生,有津液虚极的小便不利;有热炽伤津的小便不利;有湿证的小便不利。所以《伤寒》的原则不会是单一证状,而是多个证指向一个结论,且还要印证于脉。单个证状是会有歧义的。这一条的小便不利是偏向于虚寒的,当然没有那么寒,真正阴寒的湿证在茯苓白术之外还要再加干姜附子。 茯苓和白术是极为常用的两样祛湿药,经常同时使用。 先说茯苓。茯苓是寄生在松树根上的菌类,乃松根之精华。我常说中医不仅是道,也是艺术,随便说几样常用药就美得不得了:芍药是芍药花的根;丹皮是牡丹花的皮;桂枝桂皮是桂花树上的,桂花本身也是药;栀子是栀子花的果实;辛夷花是玉兰花的花蕾;佩兰是兰花科的茎叶;还有竹叶、菊花、柏叶、各种香草香料等等,真是既入药,又入画入诗。 茯苓煎成的水就是清水,无色无味在本草上称之为“淡味”,味淡的东西性质是向下的,就像清水永远往下渗一样。甜的东西才会粘住,所以甜入中焦。药物对人体的作用就是这么简单,不必去牵强附会那些所谓成份的作用,把问题搞复杂了,反而离真理越远了。成份的作用有没有?有的,但真那么起作用吗?却未必。比如一个人胃寒了,多少维生素片下去也未必吸收;胃热起来了,运化正常了,不用维生素片,吃几片青菜能吸收到足够的维生素。 所有的营养补充剂在理念上都是试图越过人体正常吸收功能去行事,结果往往是不但没补进去多少,反而加重肝肾负担,所以现在富养型疾病特别多,就是营养囤积不吸收成为负担造成的疾病,心血管病、糖尿病、癌症都是这一类疾病。 茯苓不寒不热而清爽,所以下行的不是火也不是淤血,而是将水湿这样粘腻的东西带下去。有说茯苓利水,有说茯苓安神,有说茯苓治眩治心悸,其实就是这个下行之力。同样是下行药,石膏凉而寒,是降热的;知母苦而润,下热兼生阴;白芍阴润苦酸,得阴气最全,敛降津液而强阴;赤芍比白芍苦,则重凉血破淤之力;桃仁苦温而味厚,所以下血破血;厚朴苦温而气厚,下的是气,除腹部胀满;芩连类苦而燥,毫无滋养之性,且下降之力彪悍,下热的的同时折损气血。这些药单味煎来尝过就很容易区分开来。 我理解药物不喜欢说“用”,比方说茯苓安神利水治心悸就是用,我喜欢说“体”,就是这个药的本体作用。说用容易不求甚解,容易理解局限,不知道其原理,单知道个治心悸,到底是治哪种心悸呢?这就容易用错。况且药物不能代人体行使某样指令,更不能直接祛除某种病证,它只是一种作用于人体的能量,当这种能量顺应了人体辅助了人体,让人体回归正常秩序,人体自己的力量便能祛除病证。所以只有理解药物的“体”才能准确而变通的将药应用于百方百病。 白术香燥而温,根入药。植物一般是枝叶气烈而发散,根茎味厚而收敛。白术却是根部有香燥之气,所以其气偏厚,是一种温厚的香气,这种香气闻一下就能感知到,是走不到体表的,充其量就在中焦的位置,所以是气化中焦的药,能燥散中焦水湿。中焦涵盖脾胃,所以说白术去脾湿去胃水。 《神农本草经》上说白术主湿痹、死肌、止汗、消食。湿痹消食很好理解,死肌呢?脾主肌肉,脾健运了,肌肉自然能得以滋养而生肌;湿气不是汗解就是尿解,湿气多的人有时候汗也多,湿去了自然止汗。后世有说白术是止泻的,这个好理解,湿气从肠道走会腹泻,湿去了自然止泻。有用白术治便秘的,这个怎么理解呢?脾胃不气化,水湿不能化生为津液输布全身,于是水湿囤积在中焦,而下焦的肠道粘膜却得不到津液的滋养而干结。白术让中焦气化运行,津液化生了,得以输布至肠道,于是也就不便秘了。治病要求其理,识药也要求其理,这样心里才能清晰明了。 苍术是白术更偏根须的部分,其气更香燥,运行力更强。古人是苍术白术不分的,统称白术。临床上可以兼而用之。 这两样药综合起来可以这么理解,白术将能气化的水湿气化为津液和能量让人体利用;茯苓将不能气化的废水淡渗下去排出体外。所以这两样药能相须为用。 《伤寒论》的原则,北窗不开,南风不入。但凡人体里有湿淤食淤血淤之类的瘀阻,表气是打不通的。所以要想要想解决表证,必须同时祛瘀。 茯苓白术在临床上是使用频率极高的药,所以讲的比较详细。今天就讲到这里,下周再接着讲。谢谢大家。 希彦老师于“伤寒经方求真群”《伤寒论》讲稿(第八次讲课) 今天是伤寒论太阳病上篇的最后一次课。 我看很多初学的朋友已经开始给身边的人开方子了 先不要着急,不把六经病学完,不要急着行医。会弄错。 真正的中医就像破案,需要来回比对寻找,需要综合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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