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可清心,酒能乱性;茶性温和,酒性刺激,两者本来各不相干。但调酒师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饮料,混于一起制成鸡尾酒——以茶入酒,令原本刚烈的美酒变得温醇,更显露其温柔一面。美酒,加上可口怡人的红茶,体现一种具有欧式风情的红茶风味。是谁,创造出这冰火情缘?在这深秋的夜晚,我品的是酒还是茶呢? 风乍起,有酒香四溢。是我手中的酒香,飘入远古…… 明月你是否还记得那一年与太白“对饮成三人”的酒事?是否还记得那一夜与东坡对视,共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的心事?是否还记得那一个黄昏曾有一位女子“把酒东篱”,守候“月满西楼”的花事? 那“千金裘,五花马,呼尔将出换美酒”;“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的诗词依然鲜活动人,在月光下尤显亲切、生动,如千年陈酒散发醉人的香。 于是李白近了。青莲独酌,我仿佛看到他眉宇间难求一败、知音难觅的孤独,“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倔强。 苏轼近了。东坡举杯,我仿佛听到他“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凄清,“梦中了了醉中醒”的梦呓。 李清照近了。易安把酒,我仿佛嗅到她“有暗香盈袖”。不知是人读瘦了词,或是词吟瘦了人,才有了“李三瘦”?也许是词与人共瘦,瘦得只剩灵犀一点的精髓,正如那蒸了又熬、熬了又蒸之后只剩沁人心脾的酒? 太白醉过;东坡醉过;易安醉过。白酒是少年轻狂;红酒是青春浪漫;黄酒是沧桑平淡。不知他们喝的是什么酒?是“青旗沽酒趁梨花”?“玉碗盛来琥珀光”?还是“绿蚁新醅酒”? 站在蓝色的苍穹下,拿一把时间的琵琶,悠悠地弹着。当爱已成往事,而我的忧愁却恋恋不舍这尘世。一口烈酒,我的灵魂被火辣唤醒:谁愿做一个孤寂的人,不被了解的人最可悲。夜深人静的时候,A型血的人需要一壶茶;B型血的人需要一壶酒。一直以来,并不能饮的我,骨子里总渴望着一壶酒,想象与古人同醉,舞之蹈之,“与尔同销万古愁”。无论是清醇之酒还是浓烈之酒,我从未选择黄酒。人生如酒,醉傲江湖,酒前有愁,酒后有醉,自斟、自酌、自醉。自此“醉里挑灯看剑”,“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我渴望一醉!眼前却有清茶一盏。 一盏香茗,流转于我手中,透过撩人、醉人、醒人、怡人的茶香水汽,看到一个大千世界,每片茶叶是滚滚红尘中的芸芸众生。初尝,我俯看人生百态:人生如落花一般,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有的飘于锦榻,有的飘入水流,有的落于阡陌,有的陷入沟渠…… 融进诸如家庭的、历史的、社会的因素,界定了贫富贵贱。细品,人的生存需要其实有限,不过“一箪食,一瓢饮”而已,何必肚里装着、嘴里含着、筷子夹着、锅里还望着?芸芸众生,生老病死谁都不能躲掉,何苦要“戚戚于功名,汲汲于富贵”?孔孟的入世之雄心、黄老的旷达之潇洒,才是我安身立命之本。 茶叶在沸水中沉沉浮浮,在沸水的煎熬过后,茶叶才能绽放清香,奉献出一份平和。那个冬天,我最软弱的时候,信步河边的茶馆,凭窗而立,恰巧看得见萧萧残荷,寒风中依然挺立,一杯香茗入腹,一阵温暖涌上心头。 丰子恺有一幅品茗漫画,题曰:人散后,一钩新月如水。芦帘漫卷,扑面而来的是幽深的夜色与浓浓的回味。这回味分明是一种心灵滋润、精神洗礼后的超越升华,一种酽酽如茶的文化积淀。这就是品茗的极境,这就是茶趣的生动写照。 人们总喜欢拿酒和茶比。我于二者都未入门,也敢“为赋新词强说愁”——酒与茶,各具不同的功用与品质:“驱愁知酒力,破睡见茶功” ,“摘花浸酒春愁尽,烧竹煎茶夜卧迟” ,即酒与人消愁,茶给人解闷,它们分别给处在不同精神状态中的人以不同的安慰;酒能叫人忘却人世的痛苦忧愁和烦恼到绝对的时空中尽情翱翔;也能叫人肆行无忌,勇敢地沉沦到深渊的最底处……茶甘于寂寞,永远不会像酒那样燃烧起人们心中的烈焰,掀起人们胸中的狂涛,茶会让人宁静淡泊,越喝越成熟清醒,越品越有韵味雅兴。此乃酒品之浓烈与茶品之恬淡。 若拿人来比喻,酒是初出茅庐年少轻狂的小子,茶是饱经风霜洞察世态的老人。 若拿诗比,酒是“黄河之水天上来”,茶是“小舟撑出柳阴来”。 若拿曲比,酒是《命运交响曲》,茶是《春江花月夜》。 若拿风比,酒是“羊角”,茶是“青萍”。 若拿水比,酒是巨澜,茶是涓流。 酒与茶,侠与隐。 作者丨龙在田:经典短篇阅读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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