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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隐者

 圆角望 2015-07-02

亦夫(日本)·亦说东瀛

自从女儿上高中后,生活渐渐开始自立。我的自由时间也多了起来。于是每逢春天,便从东京回到国内,探亲访友,联系新书出版,参加宣传,回味昔日时光……随心所欲,往往会呆上数月之久。在远比东京频繁的各种聚会中,自然既会再唔昔日故友,也会结交陌生新朋。与在东京相对单一的圈子相比,出现在北京饭局酒约上的各色人等,真可谓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前几日,被一个做电影导演的朋友约去香山,与住在那里的两个艺术家聊天吃饭。其中一个是做音乐的蒙古族人,一个是画画的汉族人。集作曲、写词、演唱、配器于一身的音乐人,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时代,居然从来没有上过网,就更别说各类社交软件了。他与极其有限的几个朋友的联系,靠的就是一款简单到只有电话和短信功能的老旧手机。音乐人内敛沉默,看到我对他的生活方式大为感叹,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的观念也在进步,我最近打算上网注册一个邮箱。”而另一位主攻水墨的画家,则要狂放许多。他语言犀利,臧否古今,几乎就没有什么人或事能入他的法眼。尤其他对权贵的蔑视,对追名逐利者的不屑,都让我顿生好感。我内心不由感叹:香山这个据说是隐居了大批艺术浪人的荒凉之地,果真是藏龙卧虎啊。

及至晚饭时分,我们一行数人同去山坡下一处露天排档。一下午聊得投机,加之又都“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不论菜肴简丰,酒不但一定要喝,而且烈酒必是首选。随着一杯又一杯的二锅头下肚,谈话的氛围却渐渐变得怪异起来:一直平和温婉、看似无欲无求的音乐人开始长吁短叹, 内心似乎充满了无限的哀怨。我欲问其故,却被朋友用眼神制止了。与音乐人情绪消沉不同的是,脸色喝得酡红的画家变得越来越亢奋,他不再痛批利欲熏心的“无耻画匠”和权利互换的“不良业界”,而是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自夸:他先说自己是当代中国唯一被某著名国际机构授予什么勋章的画家,然后又开始罗列自己眼下所担任的社会职务,无非就是某画院院长、某某大学客座教授、某某某奖项评委会主席之类。当两瓶二锅头即将见底、豪情万丈的画家又张罗着要开第三瓶的时候,却被我坚决拦住了。画家不满地说:“刚才还说一醉方休,你怎么这么不实在?”我说:“不让你要酒,就是因为我怕自己醉后太实在而骂人。”画家说:“骂人怕什么,我都骂一下午了。”我无奈地说:“你骂人我爱听,我骂人你就不一定爱听了。”

这顿酒最后的结局很温和:趴桌醉睡的音乐人嘟囔声有些哽咽。画家又兴致勃勃地谈起了最近某权威部门将和自己的一次合作。我则说了一段不痛不痒的废话:“当年诸葛亮遁世择茅庐而居,放出绝不搀和政局的高谈,看似隐而不出,实为吸引刘备。刘备一顾不行,二顾还不行,目的就在放大他的期待感。香山其实也是当年的隆中,那些号称躬耕陇亩而心无旁骛的诸葛们,其实时时都在张望着通往山下的红尘之路。只可惜如今隆中客满为患,而惜才执着如刘备者早已经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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