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痕迹

◆ 承受（编译）

　　岁月总是消逝得太快。时间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人似乎是专门为旧年的最后一天或新年的第一天而存在的。

　　胡安和胡安娜订婚后很久才结婚，他们长时间的恋爱早就为“夫恩妻爱”打下了扎实基础。

　　时光如流，胡安的妻子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他内心不安，终日怏怏不乐。慢慢地，胡安和胡安娜开始互相猜疑起来，似乎他们婚后的愿望之所以不能实现，原因在对方。

　　终于有一天，胡安娜俯在胡安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尽管只有他们两人在场，但碰到这样的事情，说话总是悄悄的。他们共同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十月怀胎后，小生命出世了。

　　第一个儿子来到世上，在胡安看来好像是奇迹。每当他晚上回家，总是俯下身子，听听摇篮里孩子的呼吸声。他常常打开一本书，坐上好几个小时，其实是在看他妻子给华尼托喂奶。几年过去了，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女孩名叫华尼塔。然而对胡安来讲，这个女孩已经不再是奇迹了。

　　又过了几年，第三个孩子出生了，以后又有了第四个、第五个孩子，但胡安只记住了第一个孩子的生日。母亲胡安娜却不一样，每生一个孩子就经受一次阵痛，她从不忘记孩子们的生日。人们记住痛苦的日子比记住欢乐的日子容易得多，生活中的里程碑是痛苦，而不是欢乐。

　　随着光阴的流逝，随着孩子一个一个地出生和长大，胡安娜从年轻、苗条的少妇变成了一个操劳过度的中年妇女；她的身体变胖了，她那花蕾般的青春凋谢了。她依旧漂亮，但已不再那么婀娜多姿。

　　胡安娜有眼睛，她可以用镜子看自己，从孩子身上看到自己；她也看到胡安好像变得很苦恼、很伤心，不仅仅苦恼和伤心，也很激动，似乎有一种青春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流动。胡安确实很伤心，胡安娜跟他说话时，他压根儿就心不在焉，就像在想很远很远的事情。胡安娜决定要观察他，要看出个究竟来。跟很多女人一样，她终于观察到胡安有外遇，毫无疑问！

　　胡安娜于是加倍地去爱胡安、加倍地对他温柔、加倍地拥抱他；而胡安也加倍地给她温柔和感激。双方都在为重新燃烧激情之火而努力。

　　胡安娜继续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胡安，她要找出他新欢的对象。然而她啥也没找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她的胡安还会爱谁呢？

　　可有一天，她看见胡安在吻一张照片，于是痛苦地从房门口退了出来。她决心要弄清楚那是谁的照片，从这一天起，她开始耐心地、暗暗地、巧妙地追踪那张神秘的照片。她克制着自己的痛苦，却加倍地给他激情、给他保护性拥抱。

　　又有一天，平时那么谨慎、坦率、稳重的胡安竟将他那装有照片的钱包忘在了桌子上，也许是有意识的。胡安娜颤抖着拿起钱包，她的心在怦怦直跳，此时此刻，她感到又惊奇、又害怕、又恼羞。照片果然在里面！是啊，就是这张照片，他的胡安热吻过的照片，但当时她只看见照片的背面。

　　她定了定神，又将钱包放回桌子，走到门口，看了看周围，把门关上，然后再拿出照片，将它翻过面来。

　　胡安娜顿时呆住了，开始脸色发白，接着又红润起来，大滴泪珠从眼眶里涌出，掉在了照片上。她擦掉照片上的泪水，也拼命地吻起来。这是她的照片，是她自己的照片。只是……岁月无情，时光留下了它的痕迹。这张照片是胡安娜结婚前几个月，当她还是一个23岁的未婚妻时送给她的胡安的。

　　胡安娜在妒忌自己吗？是一个45岁的胡安娜在妒忌一个23岁的胡安娜吗？不，不是妒忌，是可怜，她可怜自己已不再那么娇嫩，同时也可怜他们之间的爱情。

　　他拿起照片，把它揣进怀里……

　　一个冬天的夜晚，胡安和胡安娜面对面坐在炉火旁边。孩子们都已睡了，胡安正在读一本书，胡安娜在做手工活儿。突然，胡安娜对胡安说：“胡安，你听着，我有话要对你说。”“说吧，胡安娜，你想说什么？”“胡安，你有事情瞒着我。”“我有事情瞒着你？没有！”“我说有。”“胡安娜，我说没有。”“我已发现了你的秘密，胡安，不要再隐瞒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就揭穿它。”

　　胡安娜拿出照片，将身子俯向胡安，热泪盈眶地说：“拿去，吻它，想吻就吻，但不要偷偷地吻。”

　　胡安的脸红了，他走近胡安娜，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自己颤动着的膝盖上，久久地、深情地吻着她。

　　（译自 西班牙家庭文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