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 | 凯雷投资集团创始人大卫·鲁宾斯坦：我为什么会创建凯雷？

文章来源 | 2015 杜克国际金融论坛（此次论坛由昆山杜克大学携手杜克大学富卡商学院和杜克大学法学院共同举办），慎思行授权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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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创立凯雷投资集团？

我想先用我的方式向大家介绍一下凯雷投资集团是什么，它干什么，以及为什么本来不在金融圈的我能够成立这家公司，并且持续经营和发展着它。

首先我想说我很幸运。我最开始是一名律师，如果是一名出色的律师，可能就会一直待在法律界了，可惜我并没有那么出色。我在处理法律工作时向我的客户提起我可能想做点别的，他们纷纷赞成；而在和公司的合伙人交谈时，他们也认为可能做点别的会比从事法律更适合我。我意识到我可能不是一名出色的律师。

接着进入政府工作，那时我对商业还并不感兴趣，我幸运地进入了白宫，为卡特总统工作。那时我27岁，从芝加哥大学法学院毕业刚三年，被任命为美国总统的国内政策副助理,实际上我并不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卡特总统好象也不是那么能胜任他的工作。我的工作之一是消除通货膨胀，而我却使通胀率飙升到19%，能使通胀率达到那么高也是蛮困难的，事实上直到现在通胀率都没像那时那么高。如果卡特在80年代的竞选中打败里根成功连任，我可能有机会升任国内政策高级助理，但他最终没能连任成功，而我也失去了一次施展抱负的机会。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重新回去干老本行。

作为学生，可能你们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也会经历这种悲惨境遇：没有人会雇用你，人们都会说，谁会雇用一个使国家陷入高达19%的通胀率的前白宫政策副助理呢？于是我再次回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他们可能是因为同情我才给了我一个机会。然后我再次被同事们认为不是一名出色的律师。

于是我决定在华盛顿成立一家投资公司，这可能是把总部放在华盛顿的第一家私募股权公司，第一家做并购的公司。我找了三位有金融工作经验的人，我们在6个月内筹集了500万美元的资金——在1987年可能不算一大笔钱，但已经足够公司起步了。今天我们管理着约2000亿美元的资产，在过去的28年里，我们投资了约1000亿美元的股本，每年平均回报率为30%。如果你能幸运地做到每年30%的回报率，投资人将感到很高兴。

我们是如何从一家华盛顿的小公司成长为世界一流的跨国公司？当你打算创业时，你必须做一些别人没做过的事情。你必须突破传统框架，学会创新，可能还得做一些别人告诉你不可能的事情。那时私募基金是一个很小的行业，业内的企业都很小，而且行业的规则是一家公司只能同时运营一只基金。我们决定不理会这规则，创立一家旨在制度化的私募股权投资公司，我们的公司同时运作多只基金，包括并购基金、增长基金、房地产基金等等。后来我们决定把公司全球化。当时的做法是美国的私募基金只在美国、欧洲的只在欧洲、亚洲的只在亚洲进行投资。但我们决定开创行业的创新先河，建立一家跨国公司。以上就是我们公司改变了私募基金行业的两件事：

1

我们把只局限于单一基金的商业模式变成同时提供一系列基金、多元化产品的商业模式

2

我们将这种模式进行全球化，进一步拓展公司的业务。

这两件事彻底改造了私募基金行业，这也是我们能从一家小公司变成跨国集团的原因。随着时间的推进，我意识到很多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就是尝试打乱已有的秩序和方式。现在我们已经站在行业巅峰，当别人试图进入市场打破我们的商业模式的时候，我们就是要确保自己在更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说之前我在私募基金行业创造了财富，那现在我逐渐领悟到人应该把获取的财富回馈给社会。我鼓励在座各位，当你们真的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之时，请记得回馈社会，你永远都不可能做到非常富有。古埃及法老们试图以埋葬钱财的形式让财富随着自己一同逝去，但毫无疑问，那显然不是你来生需要的东西。所以我建议你们在一生中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做一些除了赚钱之外的有价值的事情，因为赚钱从来不会使你幸福，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富有，但是做些别的事情能使你感到幸福。在某些情况下，富有的人往往是不快乐的人，因为他们一生都在赚钱，但他们不知道赚了那么多钱之后该干什么，最终还是通过某种方式把财富返还了社会。

所以我鼓励年轻人抱着创造价值的想法去投身商界，而不是为了赚钱买房子、车子、游艇等他们可能实际上并不需要的东西。所以，我对想从事私募股权投资的年轻人的忠告是：确保你的动机正确。记住你最终要把你所获得的一切返还给社会，你应该感谢社会给了你创造财富的机会。这正是我余生打算做的，让社会分享我的财富。当我健在的时候，我希望捐赠钱财的是我而不是我的理财顾问，我的孩子或许都不会分享我的财富。

综上所述，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因为我运气好，而且尝试了一些不同的东西，还有就是勤奋工作，学会合作，认真倾听，但是也要坚持自己的方向，还有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做，要确保你的动机是正确的。

私募基金行业的发展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私募基金行业。我们并没有创造这个行业，而只是促进了这个行业的发展。但是私募基金到底做些什么呢？人们总是问我们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能创造这么多的财富。私募基金的本质是致力为旗下的公司创造价值，让他们变得更有价值。

私募基金的起源与发展

在18-19世纪的欧洲和美国，当人们拥有了超过他们生活所需要的金钱，他们就把那剩余的财富交付别人管理，并支付佣金。通过把这笔资产投入债券、股票等资产，他们大概会得到4%-5%的回报。私募基金行业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的美国开始兴起，一群人开始说我们不想把钱投入已经存在的公司然后拿到区区4%-5%的回报。我们可以通过把公司变得更高效更有价值，就像创投基金和并购基金做的一样。我们通过股权收购让公司经营状况改善，变得更有效率，然后作为回报，我们将得到20%-30%的回报，跳出传统的资产管理模式。他们使投资者相信他们能给予可观的回报，这是因为投资产生的价值是巨大的。

过去，当你把你的资产投入债券时，你得到2%-3%的回报，而投入股票你将得到4%-6%的回报。而私募基金行业，例如创投基金和并购基金，能达到20%，甚至30%、40%的年回报率。私募基金做到了吗？他们确实做到了，所以投资者说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要把资产投入股票和债券？为什么我不把资产委托给私募基金和创投基金，让他们创造20%，甚至30%、40%的年回报率？所以私募基金行业在美国、欧洲、亚洲迅猛发展，而且年回报率非常可观。当人们看到这个行业利润那么可观时，他们争相涌入，这个行业因而变成了巨大的全球财富源泉，也成为了养老基金的巨大财富源泉，大学和商学院的学生争相进入这个行业。因为如果你将公司变得更高效，创造了新的公司，实际上让社会变得更高效，提高了社会生产力，刺激了就业，提高了人均收入，并提升了社会的幸福感。所以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而这种状况从20世纪70年代一直持续到2006年左右。在1980年，世界上有大约80亿美元掌握在私募基金手里，在2014年这个数字增长至约3万8千亿美元，比过去增长了400多倍。为什么这个行业会兴起？因为回报率是如此可观诱人，而且这个行业持续地增长。

私募基金的转变

之后发生了经济大衰退，大约在2006-2008年，几乎是一夜之间，事情发生了变化。

过去，有限合伙人(也就是投资人)说，我们让普通合伙人（负责投资的）享有20%的利润，我们获得高额的回报率。这种模式进行了一段时间，然后经济大衰退爆发了，私募基金无法出售旗下的公司，这样也就不能返还给投资人高额回报，所以投资逐渐冷却，投资人改变了他们的策略，他们要求私募基金降低佣金，减少基金规模，改变做法。

整个行业从2007-2008年开始转变。事实上这个行业从2007年到现今的转变比它在2007年前40多年间的转变程度还要大。这是因为私募基金公司的投资人想要更佳的条款，更高的透明度，更好的企业治理和投资策略，这些他们最终都得到了。于是这个行业进行了剧烈的转变，直到今天，行业的运行态势良好，如今私募基金行业集中了超过3万5千亿美元的资产，回报率可能没有以前那么高了，投资人可能会得到15%-16%而非从前的20%-40%的回报率，然而他们对此也乐于接受。

而私募基金行业也不仅仅在美国风行，它发展到了欧洲、亚洲、泛美洲，几乎世界各地，于是全世界的人们开始逐渐了解私募基金是做什么的。在某些领域，私募基金是一个有争议的行业，因为有人认为私募基金公司并没有把公司变得像它们所说的那样有价值，现在舆论对此有诸多争议。但我认为，人们就其对社会的贡献还是普遍认可的，而且现在私募基金不再是作为替代投资品，而是成为主流的投资选择了，所有人都可以投资私募基金，这也是为什么私募基金在全球能拥有如此之多的资产。养老基金、主权基金和保险公司等都在另类投资领域如私募基金和创投基金进行投资。我预计私募基金未来肯定会有更剧烈的变革，因为科技越来越先进、而且投资门槛越来越低，过去所有的财富为富人或机构创造的，而如今小型投资者会有更多的机会投资这些投资工具，这种现象只会在全球范围内变得越来越普遍。

总的来说，私募基金为被投的公司提供资金，协助公司变得更高效，削减成本，提高价值，进行并购和扩张，私募基金投资团队成功做到了上述几点，便能获得20%的利润作为回报，公司管理团队也能得到一定的分红，私募基金投资团队和公司管理团队的利益一致。然而，这个行业会有它的跌宕起伏，在过去几年有很大的变化。大型的投资人如主权基金越来越占据主导地位，而公共养老基金则不像以前那样重要了。这个行业毫无疑问已经改变了许多，而且它会变得更多。我认为人们已经接受私募基金作为全球经济结构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如何才能进入私募基金行业？

如果你对私募基金感兴趣，那如何才能进入私募基金公司。如果你说：我刚刚见过了大卫，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聪明，事实上我可能比他聪明的多，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的确可以，然而进入私募基金行业不需要你有天才的头脑。

招聘员工的时候，我们通常这么告诉他们：

你要够聪明，而不要是天才。

我从来没有雇用过天才，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谁是天才。如果有人是个天才，我会想：我无法管理天才，我只需要够聪明的人；

勤奋工作。

朝九晚五，一周5天的工作可能意味着一个健康的生活方式，但在那种状态下，你永远不可能取得伟大成就。赢得诺贝尔奖的人绝不是朝九晚五，并且一周工作五天的人，当然你也不需要一周七天每天24小时地工作，但我认为如果你想赢取丰厚报酬，你确实需要格外勤奋；

团队合作。

私募基金行业从没有哪个人能聪明到只要他一个人就能完成所有巨额交易。你需要学会团队合作。我经常告诫人们不要使用“我”这个词而多用“我们”，“我们”在一起工作，“我们”一起完成了这项任务，“我们”将要着手那项任务，我通常不会雇用那些一天到晚把“我”挂在嘴边的人。

我经常告诉人们要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在私募基金工作。你进入私募基金行业不能是仅仅为了钱，你只会为分享20%的利润而对私募基金有兴趣吗？

我经常说如果你想在私募基金公司工作，你需要学习如何沟通，社会上你需要学习的一项重要技能是说服别人，你需要学会说服你的客户、你的同事、你的父母、你的小孩，如果你没有掌握说服别人的能力，很可能将一事无成。

那你如何说服别人呢？你需要以身作则，比如你勤奋工作，那别人会跟随你的榜样。然而你也必须学会写作，学会通过文字去传递一些思想和理念，这不仅仅是短信和E-mail，而是一些有着广泛持久价值的写作。还有就是你必须学会口头交流，学会说话的艺术，这样你才能说服别人。之前当我培训人们如何进行沟通时，我常和他们说，你们要学会如何通过谈话说服别人，我希望雇用那些谦虚的人。有些人的确很傲慢，而且也确实赚了很多钱，然而大部分成功人士，大部分富有的人，都是很谦虚的。举个例子，Warren Buffett很有钱，但他绝不是一位傲慢的人，我希望雇用的人是谦虚的而不是傲慢的。我同样希望雇用那些希望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社会的人，那些乐意用他们的财富和时间帮助别人的人，因为拥有这些条件的人，很有机会成为优秀的私募基金投资人才。

投资中国

接下来谈谈中国这个市场，以及中国的私募基金投资状况。关于新兴市场投资和中国投资的理论本质是：

以前，私募基金通常在成熟的市场进行投资，比如美国、欧洲和日本。在这些地区的投资回报率是非常诱人，而且人们有着一套成熟的方法。然而新兴市场被认为更具吸引力，因为在新兴市场上竞争不是很激烈，市场增长率更高，理论上说，赚取丰厚利润的机会也更大，所以当新兴市场开始出现时，它们给私募基金提供了极具吸引力的投资机会。

现在我来告诉大家“新兴市场”这一理念是如何产生的。1981年，一个在世界银行工作的人想要募集基金，并且在一些经济体量很小的地区进行投资：台湾、墨西哥、韩国和泰国等，他把他的基金称作第三世界基金。人们看到了都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差劲，他说事实确实如此，这就是一个第三世界基金。不过最后，灵光一闪，他将其基金改称为新兴市场基金，因为所有人都会喜欢“新兴”的意思。之后人们逐渐开始对这类基金产生兴趣，而“新兴市场”这一概念也逐渐为人所知。

在新兴市场的投资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起步，大量的私募基金在90年代中期在新兴市场投资。那时一些原本欠发达的国家成长为较大的经济体，而其中一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新兴市场就是中国。当我提到世界上唯一最适合投资的地方时，我会说美国，这么说你们应该不会感到奇怪，因为美国投资环境、基础设施、体量等都是很好的。然而如果要我指出一个全球第二适合投资的地方，我会说中国，中国是迄今为止除美国外最适合投资的市场，因为它的体量很大，位居全球第二，它的经济每年增长约7%，过去30年里保持了10%的年均增长率，没有一个经济体做到过这一点。中国政府欢迎国外投资者来中国，中国社会富有企业家精神：根据联合国统计数据，每十个中国成年人中有一个正在创业，所以这是个非常富有企业家精神的社会。它有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劳动力群体。在1997-1998年间， 中国私募基金行业并未饱和，竞争不是很激烈，我们决定在中国招募员工组建一个团队进行私募股权投资。到今天，凯雷已经成为在中国投资额最大的全球性私募基金公司之一。我们已经在中国投资了约80个项目，股本投资约59亿美元，其中有些项目确实带来了丰厚利润，但也有些没有达到效果。

有意思的是，我们没做的项目比我们做过的项目吸引了更多关注度。

在中国的最初几年，我们想要完成一宗杠杆收购是投资徐工集团。我们和当地的党委政府还有企业都达成了协议，想收购公司85%的股份，那时所有人都为这笔投资感到高兴。

然而当时徐工的一个竞争者不愿意看到有美国公司介入，致使政府迟迟没有批准这笔投资。于是我花了两年半的时间，请了美国总统、副总统、国务卿和当地政府沟通，试图证明这笔投资对他们是绝对有好处的。最终政府同意我们收购公司40%的股份。于是我兴致勃勃乘车三个小时赶到那家公司的总部，说政府同意我们收购公司的股份了，我们也准备好开展行动了。然而他们说：“现在我们不需要你们了。”我们为了促成这个项目花了近三年的时间，最后他们说“我们不需要你们了。

我从上述经历得到的经验是：

在中国投资，首先要本土化。我们在中国拥有约30位专业投资人员，每位都是投资经验丰富的中国人。

确保每一笔投资都有可靠的本地合作伙伴。

确保你所做的事情和当地政府所希望你做的是一致，不要做任何和政府兴趣相违背的事情。从中央政府到省政府、市政府和区政府，确保你所做的事情和所有层面政府的理念一致。你必须选择好所投资的行业。在中国，我们关注的行业与中产阶级所需要的产品和服务有关，如消费与零售、金融服务、医药卫生、电信等，这些都是中国在不断发展中十分需要支持的行业。

如果在中国投资，最终你要把收购的公司转交给另一个中国的实体。我们并不希望我们买了一家公司然后把它卖给另一家外国公司，于是公司完全变成外资控股的了。所以我们做的是先买下一家公司，让它变得更好，然后将它重新卖给中国公司。

最后你要明白为什么中国政府欢迎国外的私募基金。这是因为中国政府明白全球性的私募基金能使中国公司变得更高效、更具价值。如果公司变得更高效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就能提高。他们不认为我们在损害中国公司和中国人的利益，所以一切都在顺利进行，而我们在中国的雇员数量也增长了两三倍。然而这一切来的并不容易，也需要时间。我认为对全球投资者来说，中国将会是私募基金在全球最大的财富源泉，因为中国迟早将取代美国成为全球最适合进行私募股权投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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