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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我曾路过的人

 林慕华开 2015-07-30
人的一生或长或短,或欣喜或悲伤,有时尽管平淡,却没有人会不想来这世界活一场。或许我们想要追求的东西从未如愿以偿,或许如愿以偿后内心反而更渴求之前拥有的点滴。我没有轰轰烈烈的志向,也不曾惊艳过谁的时光,更无人温柔岁月,有的,只是这些萦绕心头的故事,只是这些一晃而过的路人的影子。
  1
  秋日的夜有些凉,我一路顺着广告寻来,走上这有些昏暗的楼梯,登记老板却并不在。我环顾四周简陋的设施,正想跨步离开。“你来住宿吗?”身后温和的声音响起,我点头。
  “两个人?”他随口一问。
  “不,我一个人。”
  “那就开个单间吧?”
  “嗯。”
  却看他开单的脸色迟疑,仿佛意识到我在看他,他抬起头来,一脸诚恳地建议:“如果两个人就开个大点的房间好,床也大……”
  “不,我一个人!”我慎重地重申一遍,他刚才一定以为我来这是和情人幽会。
  “你没在这上班?”他这话似乎在求证。
  我苦笑一声,“我要是在这上班,肯定有地方住。我其实想去另一个地方,可我上错车了,现在又那么晚了就不想走了。”
  他的眼睛变得有些光亮,笑道:“你本来要去哪里?”
  “华坚,可是126的路线改了。”
  “原来它都会从华坚商业家过,怎么现在不了?”
  “我也不知道,在那个路口它都不停,直接右拐到杨梅新村我才发现自己坐错车了。可是其他地方我不熟,好在以前来过这……”我一路沉默,这时不知怎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拿了303的钥匙,开门后看到反锁栓细得让人丝毫没有安全感,还有枕头上方正对着的那扇大窗户,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欠缺妥当。此时,整个房间都装在走廊过路人的眼里,虽有窗帘,可我刚才若是说两个人,就能安全许多。
  放下东西,我选择外出,让老板误以为我去找人了。对,就这样办!在饭店多少有些伤感,我一路颠簸而来,半路上公交司机为超车大按喇叭,致使旁边一辆轿车撞向路边的三轮车水果摊,然后三方口舌交战近半个小时,说要叫交警来处理。那时我看了站台“水堆村”,很想下车,可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再加上夜色朦胧,我不禁胆怯。好在水果摊主既往不咎,一切也就平安无事。下车后我走了一段很长的路,我的心情低到极点。
  西红柿炒蛋端上来,我便开始吃晚饭了。食物真好,叫人忘记所有的烦恼。只要有西红柿的酸甜,就能驱赶心中的苦闷。在外逛了一阵,我提着水果回了。上楼的时候老板没有看见我,那再好不过,让他以为我彻夜未回或者带人回来我就高枕无忧了。
  反锁门栓,再拉上窗帘,怕风吹或是其他意外,我索性拿了另外一个枕头重重地压在那窗台。一夜无梦,安好到天明,下楼时正愁找不到老板,他已从某个房间寻声而来。
  手续完后,我随口一问:“全部你自己打扫、整理、换床单吗?”
  他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是啊,你又不帮我打扫……”
  我莞尔一笑,一去没回头。
  2
  穿过小巷,映入眼帘的照例是停放错落无序的各类摩托车,我顺着楼梯而上,收银台空无一人。身边的沙发上有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专心地拼图,紧邻的那张凉席上躺着一个女人。她面朝墙壁,在这下午四点的时刻睡得深沉!
  “错啦,”一个女孩大叫着,她一把抢过那块小拼图,“要放在这,你看,她的裙子拼好了!”
  接着两个小女孩饶有兴致地你指点我,我指点你,纵使就在女人耳边吵闹,她也并未醒来。我不忍叫醒她,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安然入睡,想必她一定很累了!
  我正看着女孩拼图,突然听见敲门声,那女人慵懒地坐起身来,和来人说了几句话。人走后,她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和女孩一起拼图的我。
  “住宿吗?”她问,我点头,“几个人?”
  “一个人。”
  她听后突然来了精神,急匆匆跑到最近的那个房间敲门。门只开了一条缝隙,但我仍能从那缝隙里瞧见她整个轮廓,肤白而苗条,约莫20岁,她冷冷地问:“什么事?”
  “我叫一个女孩子跟你睡……”阿姨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但那女孩看见我便什么都懂了。我虽然不善言辞,但没有房间了再说彼此都是女的,住一晚没什么不可以,我今天倒是很想结交她这个新朋友。
  “两个人住也是同样的价钱吗?”她问。
  原来她担心这个,我抢在阿姨前面说道:“两个人住肯定一人一半……”
  阿姨这时也想说什么,那女孩的语气越加冷了:“我不认识她,我不想和她住。”
  我总算明白她的心思了。“没有房间了,你就让她跟你住一晚嘛……”阿姨还在那苦言相劝。
  “阿姨,她不愿意就算了,我到别的地方去看看。”我转身要离开,却听见一句刺耳的话,“我又不认识她,万一我东西少了我找谁去……”
  果然是我的错,我把这世界想得太过美好。我真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当小偷的潜质。我回头定定地看了那女孩一眼,拉着阿姨就走。
  阿姨依旧碎碎念,我不知道她为何只见了我几分钟就为我如此,我只好坐在沙发上安抚她。
  这时,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经过,阿姨一见他就说起刚才的事情,那男人笑道:“肯定啊,两人互不认识肯定不愿意的。”这时,刚才那女孩挎着包出来,男人见了她,一起走了!
  “阿姨,她是一个人住吗?”
  “是一个人住,那男的是她老板,来这里出差,原本住龙城酒店,嫌贵就来这住了。”
  “哦。”我点头,然后一言不发。
  “你不要怕,五点钟222会退房,到时候你就住那。”
  “好,那我先去外面玩会儿。”说完我拎包离开。
  街上人来人往,我却不认识一人。走进另一家宾馆,收银台照例空无一人。我望了一眼墙上的价钱,趁无人赶紧退出来。然后满街游荡,之后只好再回到阿姨那。此时已经超过5点,222的客人还没有退房。
  我不知道该和阿姨聊什么,就说借用她的桌子,然后摊开试卷开始看起来。
  阿姨一看到我要看书,怕那两个小女孩吵着我,便拉着我到另外一个房间,说是她的办公室。我一看,有桌椅、沙发,就安心做起试卷来。
  大约半小时后,阿姨来找我,说老板回来了。把这个情况一说,老板听说我是白鹭人,让我去看另一个房间。“这是我住的房间,你看着可以就住下,今天这么多人你去别的地方也一定没有房间了……”
  我只觉得幸运,屋内电脑、衣橱齐全,席子被子叠放整齐,根本不像是个男人住的房间,当然,也可能是阿姨帮他收拾的。我洗漱之后,一心趴在桌上看书。过了很久,听见阿姨的大嗓门。
  “你今天不退房吗?”
  “不退,我还要住。”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
  “那你先交钱。”
  “我现在没有钱,明天早上我让我朋友送来。”那男子解释说。
  “哪有让你先住再交钱的?明天我哪知道去哪里找你?”
  “我的东西都还在这里,我说了明天给钱明天就一定会给。”
  “你先给钱,要么叫你朋友现在送得来。”阿姨的声音大得惊人,仿佛就在我屋子外面。我突然特别同情那男子,少年时谁没有这分文不剩的境况。我听舅妈说哥哥当初没钱硬是从火车站走路上赣县,我多希望那时有人帮他。现在这男子,也一定特别需要帮助。我伸手摸进自己口袋,掏出钱,可心里又怕阿姨说我多管闲事,犹犹豫豫地走到门口,我想透过门缝瞧见那男子的脸,看他是否值得信任。可是我又担心门的声音太响,男子看见我觉得尴尬。
  我终于在迟疑中下定决心,正要开门,忽然听到男子恼怒的责怪,继而听到钥匙摔地的声音。他下楼去了,我真希望他能回来。阿姨捡起钥匙,咕哝了半天。
  十一点中,我收好书本,静躺在床上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女声,和阿姨吵着退20块钱押金。我听不真切,莫非刚才的男子回来了?可我分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清楚地听到两声敲门声。
  ”谁?”屋里女人问道。
  “是我。”屋外男人轻声回答,然后门吱的一声开了又关上。我依稀觉得那女人的声音和那个不愿和我同住的女孩是惊人的相像,不禁冷笑一声:阿姨真是不该问,人家哪里是一个人住?
  我不是个会认床的人,可是那夜却睡得迷迷糊糊,一会儿惊醒,一会儿嘈杂,终于理解阿姨为何在下午四点还能入睡。每夜睡两三个小时的生活何其艰苦,可是艰苦的又何止她一人?
  次日六点,我便离开。或许我再不会遇见她,但我不会忘记她领我去办公室看书的那个背影,像极了母亲。或许她有个像我这么大的女儿,只愿她女儿比我强大,能给予她一世温柔!
  3
  我黯然神伤,独自走进这人满为患的理发店,店主没时间招呼我。我径自在旁边的沙发上候着,不久后老板朝我走来,他的发型前卫得很,我却并不担心他会把我的头发折腾成什么样。
  “想要弄个什么的发型?”老板一脸笑容。
  “拉直。”我面无表情。
  看了我这表情,他的笑容有些僵硬:“要染色吗?”
  “不用。”
  “那稍等一下。”我宁可把这个稍等当作逃跑,我整张脸没有一点生气,像个死人,谁愿意和死人说话呢!
  可店主并没有逃跑,他回来了。坐在镜子前,我自觉地把头发放下,他细致小心地把每根头发梳顺,我自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你这头发是长发剪短还是短发留长?”
  我不忍骗他,“长发剪短。”
  “以前应该齐腰长吧?”
  “嗯。”我点头,这样的答案多多少少会让人想入非非,他没有问我为什么。
  “还要剪短吗?”他征求我的意见。
  “你看着办吧!”我有气无力地应着,然而又觉得把这样的问题丢给一个陌生人多少有些让他为难,“剪吧!”
  “可是你的头发已经很短了!”
  “我自己都舍得剪你就剪吧!”我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了。
  “刘海呢?”
  “不知道,你看着办吧!”他看着我,不再问。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和神情,足够让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失恋了。心情突然就明媚阳光起来,听着店主用方言和店里的亲戚朋友聊天,很是惬意。原来他们是兴国人,聊天中有对江口修路导致的堵车抱怨,还有淘宝购物遭遇卖家说退款,于是告知验证码之后被骗光了网银。他们夫妇边说便演,着实把我逗笑了。
  “我说那肯定是骗人的,他就是不信,等到被骗了以后他就说早知道就听老婆的。”老板听后也是陪着笑。
  “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回复了验证码……我就是头脑发热,不过现在上了一回当,就当买个教训。”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如此豁达,如此温馨,这样的生活何尝不好?
  给我上药水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约18岁。他几乎不敢看我,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青涩和局促不安。我闭上眼睛,假装很累,希望他可以自然些。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
  洗头之后,拉直的工作交给老板娘。旁边的美女看见我,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唉,像我脸这么大弄什么发型都不好看。”
  我赶紧接话:“姐姐,你以为我脸小?”然后掀起两边的刘海,“看,我的大脸不过是被刘海挡住了。中分是最会骗人的。”
  我看着镜中自己那张瘦瘦的脸,带着一脸的笑意离开。就算知道那是假的,但我今天收获的快乐确是真的。
  4
  一上车我就倚窗而睡,对于窗外的风景早已烂熟于心,并不想看,还不如听各位主播的散文故事。一路颠簸,一路音乐文字相陪。车在田村停了一小会儿,感觉有人在我身边坐下,我睁开眼看到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他的手里是个大型黑色包包,我无心深究里面装着什么东西,闭上眼睛继续听柔美的声音。
  “在哪里转车?”“这是哪?”他一个人自说自话,没人理会他。
  我闭着眼睛享受音乐和文字带给我的平静,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我睁开眼,瞧见前方无数车辆停留。
  “是在这里转车吗?”身边的男子准备起身。
  “不是这,转车的地方还要好一段。”我忽然意识到他的人生地不熟。
  “你也是在田村上的车吗?”
  “不是,我在白鹭上的车。”
  他恍然大悟,“哦,你一个人到白鹭玩是不是?”
  我笑道,“像吗?我是地地道道的白鹭人。”
  “听说白鹭没以前那么好了,我们一起来的那辆小轿车也上白鹭去了,我去过很多次就没有去。”
  然后我们就白鹭聊了许多,“我来田村是因为契真寺每年的六月初六有个晒经书的活动,他们打电话叫我来。”
  “来,给你看我拍的照片。”说着他打开黑色包包,里头有两台摄像机,他一一把图给我看,一边讲解,生怕我看不懂。那一排穿着袈裟打扮得像唐三藏的和尚,摊开一大摞经书在阳光底下陶醉其中的情景,着实让我震撼。
  “我打了个摩托车去了宝华,,来给你看我拍的图片。”
  一张张看完,我只能说艺术家的视角就是不一样,他拍出来每张图片都有我未曾看到的风景。我也曾去过宝华寺,可我万万没注意他曾看到的角落。
  “你是喜欢拍自然风景多一点,还是……”
  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能够心领神会,“我主要拍一些民俗文化……”
  我不羡慕他去过云南各地,只羡慕他肚里无穷无尽的文化知识。转车时,我与他并列走,这时我才知道他有多高。
  “你在做什么工作?”
  我很奇怪,他是唯一一个不把我误认作学生的人。可我却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我还没毕业,在赣南师院读书。”
  “还在上大学,好啊,什么专业?”
  “汉语言文学。”我笑笑。
  “学中文的好啊……”
  他还想说些什么,我苦笑着打断他,“无所谓什么好与不好,即使生活再苦也可以释怀,即使再艰难也可以苦中作乐。”我不知为何,竟对他说出自己的心声,或许这是另一种缘分吧。
  “这样又有什么不好,有时候你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下车时我冲他明媚的一笑:“大摄影师,我走了哈!”
  或许,我们彼此不留联系方系,是因为知道彼此太多心事!

  生活的路人还有很多很多,那公交车上初见惊艳的旗袍女人;还有在地一大道逛街时端坐的老头,那时他正旁若无人地看着一本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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