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一种书面语,即使是口语化的写作,也是一种书面语。对儿童(其实成人也是如此)来说,掌握书面语要比掌握口语难很多。为什么?维果斯基在《思维与语言》一书中指出了个中原因:书面语的“最初发展也需要一个高水平的抽象。它只是在思维和意象中说话,缺乏口语的乐感、表达力和抑扬顿挫性”,“书写还要求儿童进行深思熟虑的分析活动”,“书面言语的所有这些特征解释了为什么它在学龄儿童身上的发展远远落后于口语的发展。这种不一致源于儿童十分熟悉自发的、无意识的活动,以及缺乏抽象的、深思熟虑的操作技能。” 杜威说,儿童教育必须依据儿童的本能展开,否则就没什么可教。既然儿童“缺乏抽象的、深思熟虑的操作技能”,但是却“十分熟悉自发的、无意识的活动”,那么,教儿童写作,就应该遵从一种“自然”的法则。 儿童写作的“自然”法则其实与文学创作的原初规律是相通的,它完全可以表述为明代性灵派文学家袁宏道所说的“信腕信口,皆成律度”。“自然”法则是以儿童的“性灵”为依据的。用布约克沃尔德的话说,儿童是“本能的缪斯”。由于儿童的缪斯心性,“信腕信口”,也能够成为一种“律度”(意指有效、有趣的表达)。我们可以看两个例子: “今天午餐时间,被大家注目的当然是K老师,是K老师一个人坐在桌子的角落里吃饭的身影。K老师担任班主任的隔壁班级全班停课了。他连身后三年三班的男生装作手持相机给他拍照都没有察觉。S老师和Y老师从身前经过时,他只是微微低一下头,就又默默地接着吃饭。这姿态谁看了都会感到K老师的孤寂。 别的班级没停课当然是好事,可是我却有些羡慕停课的三年二班的同学。” 这是日本一个四年级小学生写的作文。其“信腕信口”不用多说,“律度”在哪里?就在对K老师的描写上。这个小学生自然地、不动声色地写出了“孤寂”中的K老师对群体患感冒的学生的爱和依恋。正因为K老师的这种爱,“我”才“羡慕停课的三年二班的同学”。 “春天来了,冰雪化了,雷声响了,小河流了,桃花开了,柳树青了,小草绿了,小山雀叫了,春天来了。小朋友去春游了。” 在《小学语文教材七人谈》一书中,我介绍这首小学低年级学生写的诗,说:“‘小朋友去春游了’,就简简单单日常口语中的一句话,入诗了,有没有意思?如果站在成人的角度,可能春天来了,你就要去恋爱了,或者失恋了,要去伤春悲秋。但是对小孩子来说,春天来了,小朋友要春游了,这个对他就是一件大事,就是他的诗意的生活。”当时,周益民老师精辟地指出:结尾的“小朋友去春游了”这一句,“把前面所有的意义都串起来了”。的确,一句“小朋友去春游了”,使全诗成为了具有主体性的“自我表现”。 不仅承认,而且鼓励儿童的上述“信腕信口”式写作,是不是可以矫正作文教学中的不自然的主题先行、点明意义、堆砌辞藻(所谓“好词好句”)、简单模仿这些毛病呢? 感受力和想象力,涉及理解力;中段重点培养感受力、想象力和理解力,涉及分析能力;高段培养感受力、想象力、理解力、分析能力和批判能力。如果这些能力在语文教育中得到培养,将会凝聚成一种创新能力。 《语文教学通讯C>2015.7~8: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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