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 杜琼 临董元万木奇峰图 匡时2011秋拍
成交价195.5万元
作品鉴赏
杜琼（1396-1472），字用嘉，吴县人，他出生于富贵人家，因为朱元璋的政策，他的父亲朱玉一家，被迁徙到南京，杜琼两岁时候，他的父亲亡故，杜琼回到吴县。正统二年（1437年），郡守举荐他为贤才，他固辞不受。这与他的家庭变故是有关系的。作为沈周、吴宽等人的老师，杜琼的绘画史形象一直比较清晰，他是一个文人画家。而且目前我们发现的各种杜琼绘画作品，也都展示了这一点，尤其是上海博物馆收藏的一套《南村别墅图》册（1443年），更是完美的展示了这个形象。他的朋友中，有谢缙、沈澄（沈周的祖父）、夏昶、金铉等著名画家，但是关于杜琼本人的绘画来历，《明画录》、《无声诗史》等记载说他宗法董元、王蒙，但是缺乏实物资料。
这里展示了一件杜琼正统三年（1438年）的山水画，是目前发现的杜琼年款最早的一件作品（杜琼27岁时，也就是1422年画的《万松山图卷》，原作已多年不见踪迹），从落款方式来看，这是明早期的方式，夏昶的很多绘画中可以看到这个习惯。但是更加吸引我们的，则是这件作品的风格。
这是一件董元风格的山水画，这是可以从绘画的大致面貌上就可以判断的，当我们进一步研究的时候，会惊讶地发现，这是董元《万木奇峰图》传世最早的临摹本。
如何知道这个信息呢？董元的《万木奇峰图》存世有王翚的一件临摹本（1711年），和黄鼎的一件临摹本（1727年），这两个临摹本与杜琼的这件山水比较，画面结构完全一样，因此可知，杜琼的这件山水，是源于《万木奇峰图》的临摹本。与王翚、黄鼎的作品比较，杜琼这件作品虽然画幅面积小，但是画面信息要细致、丰富很多，特别是对树木与山石的描绘，杜琼显然更加领会董元在画面中随意变化的意思，而不是如王翚或者黄鼎那样，要么不变化，要么变化极其明显。王翚在临摹本的落款中说：“董北苑万木奇峰图，载宣和画谱，神采奕奕，气韵于缣素之外，为海内第一墨宝，福清叶相国家藏名迹也，国朝耿都尉以重资购得之，近归商丘宋家。宰特命使者持过寒斋鉴赏，因留摩挲旬日，抚成以志帎幸。康熙辛卯（1711年）中秋后二日，耕烟散人王翚。”这个文字清晰的透露出了两个重要信息。第一，《万木奇峰图》在清代早期，还在人间，王翚看到了原作；第二，《万木奇峰图》的尺寸，可能是高达190厘米，也就是王翚临摹本的尺寸，因为王翚使用的“抚成”这个词汇，让人感到这是精心原大临摹。但是王翚临本，距离杜琼的临摹本（1438年），已经又晚了273年。黄鼎的临摹本，是目前看到的最后一本有关董元《万木奇峰图》的作品，此后，董元的杰作《万木奇峰图》不知所踪，只留摹本在人间。
这件临摹本的特殊价值在于，展示了董元绘画技巧中最为神奇的“宛有返照之色”。沈括《梦溪笔谈》中说：“江南中主时，有北苑副使董源善画，尤工秋岚远景，多写江南真山，不为奇峭之笔。其后建业僧巨然祖述源法，皆臻妙理。大体源及巨然画笔，皆宜远观，其用笔甚草草，近视之几不类物象，远观则景物粲然。幽情远思，如睹异境。如源画《落照图》，近视无功，远观村落杳然深远，悉是晩景，远峰之顶，宛有返照之色，此妙处也”。这段文字被反复引用，但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是“宛有返照之色”。看杜琼这件作品，我们可以从画面中部的山背面，看到这种奇异的“宛有返照之色”的艺术效果，这是艺术史这个环节中，至今第一次有图像与沈括的记载相印证，而且，在明清其它多件临摹董元的作品中，都没有展示这个技巧。
从丰富杜琼的艺术角度来看，这件作品展示了杜琼山水画的风格来源：董元。而且展示了杜琼在1443年的时候，从绘画技巧上看，完全有能力跟随五代大画家的笔踪，使用微妙的变化，准确地描绘细节、同时可以展示复杂的绘画结构，这种看似简单的董元风格绘画中，所蕴含的复杂绘画技巧，是前人没有阐述过的，我们素来说李郭一路绘画技巧高明，从来不说董巨的技法高明，看了杜琼的这个临摹本，才知道董巨的技巧更加照顾到“全局化”。在这样的绘画技巧上，我们才可以理解，杜琼其它的山水画看起来很“文人”，技巧看起来很“简单”，但是比沈周的作品要复杂、并且更加含蓄、有味道，原因在于，他有着非常好的绘画职业训练，而且是立足于五代董元作品的职业绘画技巧训练。他的笔法丰富，变化微妙，与吴门末流完全不一样。
从丰富“董元”这个画家信息的角度来看，这件作品，是董元通过杜琼，不仅向我们展示了《万木奇峰图》这件名作的具体绘画特征，而且，在此之前，我们其实不知道董元的立轴绘画是什么样子。在发现这件杜琼临摹的《万木奇峰图》之后，我们可以大胆的说，我们不仅知道了董元大幅山水立轴是什么样子，而且，更加重要的是，我们认识到，《夏景山口待渡图》为代表的三件董元风格手卷，其风格来源是清晰的，不是凭空捏造的，不是无本之源。因为《万木奇峰图》的临摹本所展示的信息，与《夏景山口待渡图》等三件董元手卷，风格与细节是完全吻合的。当然，任何人都可以看到，1438年时候，没有人可能知道20世纪会保存有《夏景山口待渡图》这样风格的三件董元绘画，杜琼的《临万木奇峰图》不存在预先作伪问题，因此，此画具有重要的艺术史价值。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350年前的董其昌，对董元这三件绘画的认知是准确的。
从丰富绘画史的角度来看，杜琼《临万木奇峰图》的发现，使得我们更加相信台北故宫收藏的《小中现大》中的几件临摹董巨的山水，是有坚实依据的，虽然这些作品的原本，今已不传，但是这些作品与杜琼这件山水之间的联系，是明确的、自然的。并且由此可以判断，四王的一些临摹作品，尤其是王鉴临摹的一些巨然的山水，看起来是有可靠来历的。20世纪“疑古风潮”在艺术史范围内，那种毫无保留的怀疑一切的思想，正在被逐步发现和纠正。
从丰富“高邕”这个收藏家的角度来看，我们从这个绘画装裱的题跋中可以看到，他对这件杜琼的《临万木奇峰图》非常肯定。目前缺乏全面的研究高邕这个20世纪早期艺术家、鉴赏家的文章，但是我们从这件作品，以及他收藏的很多石涛、八大的作品中，都可以看到他的鉴赏眼光。这是一个值得研究与重视的鉴赏家，他的这个角色，可能比他书法家的角色，要更加有分量。（刘九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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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杜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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