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26 04:01 | 豆瓣:黄善卓 依照通常,读一部小说时所表现的情绪,无非是可乐处傻笑一次,可悲时感伤一回……但读《巴塞尔姆的60个故事》,完全颠覆了这种阅读体验。唐纳德?巴塞尔姆的这些小说,多半时候是让我读一段发一回呆,叹一口气,摇一摇头……发呆是因不懂而思索,叹气是因思索而不懂,摇头是因不懂而绝望。我认识书中几乎每一个文字,但有时却像个睁眼的瞎子。在巴塞尔姆的文字迷宫里,愚钝的头脑要被碰得肿起包来,但这迷宫中传言的宝藏又充满诱惑,让我禁不住还要摸索一番。 被划归为后现代主义作家的唐纳德?巴塞尔姆是传统的劣徒。他颠覆了古典写作的范式,在他的写作中充满“影响的焦虑”。古典写作中所追求的意义、线索、逻辑、完整,在他的小说文本中受到轻视。他的小说写作,就像一个顽皮少年玩着滑板车在耍酷。他驾驭着文字,在你的头脑中玩思维的漂移游戏,你很难把握住小说叙事中忽左忽右的轨迹。他将古典写作中玩够的线性叙事结构扭成麻花,驴唇对上马嘴,张冠偏要李戴。他的小说就像毕加索那些嘴歪眼斜、变形扭曲的画作。阅读巴塞尔姆的小说与欣赏毕加索的绘画,可以获得某种通感。 巴塞尔姆沉浸在写作的狂欢之中,像一个醉汉在雪白的墙壁上肆意涂鸦,又像一个文字的巫师对着发愣的人们胡言乱语。他甚至突破单纯的文字表现形式,在《欧也妮?葛朗台》中,他直接用绘图表现欧也妮?葛朗台的手、拿球的欧也妮?葛朗台,还在文字中粗暴呈现“夏尔在印度群岛的照片”。在他的小说中充满破碎的片段,有的则是标点皆无的奇怪文本,如《爱丽丝》。巴塞尔姆又像个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在纠结于那些胡言乱语时,你会突然发现也有自己读得懂的作品,比如《溺水获救的罗伯特?肯尼迪》,这让人有一种巴塞尔姆从精神病中短暂恢复常态的错觉。 对于习惯阅读传统小说的读者,面对巴塞尔姆那些一反常规的作品,往往感到难以卒读。法国著名的批评家罗兰?巴特曾将文学作品分为可读性文本与可写性文本,巴塞尔姆的小说当然不属于前者。在罗兰?巴特看来,面对易于理解的可读性文本,读者只是被动的消费者,读者“无法将自身的功能施展出来……他所有的只是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文本这一可怜的自由罢了。”而可写性文本,虽然一时难以卒读,但可以“使读者成为文本的生产者,不再做它的消费者”,它可以充分调动读者的主观能动性,来欣赏这些让人头晕目眩的作品。 巴塞尔姆的小说,可算作罗兰?巴特所说的可写性文本,也属罗兰?巴特在《文之悦》中提到的极乐的文本。在罗兰?巴特看来,“极乐的文本是一种使人陷于迷失的文本,是令人不适的文本(甚至达到某种令人厌烦的程度),动摇了读者的历史的、文化的、心理的假设,扰乱了他的趣味、价值观、记忆的连贯性,并将他与语言的关系带入危机。”巴塞尔姆的小说正具有所谓“极乐的文本”的特征。直观地说,如果你在阅读巴塞尔姆时有这种极乐体验,应该就像爱吃臭豆腐的人吃到臭豆腐的感觉。 阅读《巴塞尔姆的60个故事》,也像一次110米的跨栏赛跑,虽然距离不远,但却要跨越重重障碍。这些障碍除了逻辑混乱、意义模糊之外,还有很多。比如你贫乏的知识,窄浅的阅读量,在面对学识渊博的巴塞尔姆时无异于以蠡测海。翻开第一篇《边缘》,你可能就要垂头丧气、大吐舌头,因为你可能没读过此篇中提到的斯韦沃的《当一个人变老》,约翰?霍克斯的《食人者》《虫脚》,弗朗索瓦?维永的《假如我是国王》……还有些文本的意义可能通过小说原文才能够更好的理解,但是翻译成中文之后,还要隔着一座高耸的巴别塔。 不过你完全不必因为不能理解巴塞尔姆小说的意义而焦躁,对意义的追寻其实最无意义。存在主义早就认识到荒诞才是世界的本质,意义无关人的存在。当你读到《一场金雨》中由八只猫组成的“猫钢琴”,以扯猫尾巴为弹奏技法的“猫钢琴师”时,你会觉得巴塞尔姆这个文学的顽主还是挺有趣儿的,而这些有趣儿的地方在这部小说集子里也比比皆是。那些能让你觉得有趣儿的,就是这座文学迷宫里的宝贝。对你来说,就是有意义的。 查看原文 ? 版权属于作者 商业转载联系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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