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费县一个水库管理所上班,所里算上我也只有七个人,最小的也40多了,就我一个小青年。 水库很偏僻,但是风景优美。两岸是连绵不绝的大山,1958年县里选择两山之间距离最短的一段筑坝截流,蓄水而成。水库周围的村庄都搬迁到别的地方去了,只剩下我们这个管理所的几间办公室,孤零零的矗立在大坝东岸的土坡上。 重阳节的晚上,其他人都回家给老人过节了。因为我是单身,留我一个在单位值夜班。吃了几个月饼,喝了点在家带来的老白干酒,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2点多了。按单位规定,值夜班必须巡视一遍大坝,到西岸的观测点打一次卡。 睡得太沉,忘记了给手电充电,我抬头往外看,半块月亮高悬在天空上,天清气爽,我便决定不带手电,正好到大坝上走一走,吹吹风,呼吸一下水边的新鲜空气。 打完卡返回的时候,我没走大坝,因为大坝是一个弧形的,要远好多。坝后有条小路,直奔管理所,可以斜插回去,只有十几分钟的路。只是这条路走的人越来越少,杂草丛生,有的地方根本都找不到路的痕迹了。 水管所人少,这几年也没人管理,路两侧各种植物长的十分茂盛,有的地方都有一人多高了。月光照在灌木的枝叶上,闪烁着微弱的银光。几乎没有风,所有的叶子都纹丝不动,青蛙的叫声从草丛里传来,非常响亮,好像这叫声渗进了我的肉里、骨头里,青蛙的叫声使这朦胧的月夜显得特别沉寂。 路越往前延伸草丛也越茂密,因为大坝的遮挡,寂静的夜空里管理所唯一的灯光也看不见了,好像今晚这段路格外的长。 除了青蛙的叫声之外,草丛里偶尔也有蝈蝈或什么小动物的叫声。我忽然感觉到脖颈后有些凉森森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特别响亮与沉重起来。 我有些后悔不该贪图少走几步路,而选择这条小路,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路两边的杂草丛里有无数秘密,有无数只眼睛在监视着我,并且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尾随着我,月光也突然模糊起来。 我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越走得快越感到背后不安全。终于,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我的身后当然什么也没有。 继续往前走吧。一边走一边骂自己:你是共产党员吗?你是公务员吗?你是!你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世界上哪有鬼?哪有邪?没有的事,干嘛自己吓唬自己? 但依然浑身紧张、牙齿打颤,躲在大学宿舍里偷偷听过的张震鬼故事“连篇累牍”地涌进脑海: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听到前边有女人高跟鞋的哒哒声,细细一看,只见到两个高跟鞋移动,上面什么都没有……一个人走夜路碰到一个人对他嘿嘿笑,仔细一看,是个女人,这女人脸上只有一张红嘴,除了嘴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是“光面”鬼……一个人走夜路忽然看到一个白衣少妇蹲在路边吃垃圾,边吃边冲路人笑…… 我后来才知道我的冷汗一直流着,把衣服都溻湿了。 我高声唱起歌来:“向天再借五百年……” 自然是一路无事。 走进管理所大门,办公室的灯光从窗户射出来,整个院子一片明亮。电视机还开着,夜间新闻主播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整个夜空,一派安宁景象。回头望来路,杂草是杂草大坝是大坝,想起这一路的惊惧,感到自己十分愚蠢可笑。 正想进办公室,树影里闪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看,是我的同事刘会计。他穿得齐齐整整,离我三五步处站住了。 我忙问:“刘会计,怎么没走啊!” 他说:“错过了班车。知道你值班,在这里等你回来我再骑车走。” 我跟他说了几句家常话,递给他一支香烟。 点着了烟,他说:“炎龙,我今天出门急,借了所长的手电没带回来,明天你把我的手电给所长。” 我说:“刘会计,何必这么急呢?上班的时候你拿回来给他就行了。” 他说:“你快回去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我接过刘会计递过来的冰冷的手电筒,匆匆跟他道别,便急忙进了办公室。 第二天早晨,所长一到办公室,我就把手电筒递给他:“所长,昨天晚上刘会计,他说他把你的额手电拿走了忘带回来,让我把这个手电捎给你用。” 所长惊讶地问:“你说谁?” 我说:“刘会计呀!” 所长说:“你看花了眼了吧?” 我说:“绝对没有,我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还敬他一支烟,还有这个手电呢!” 我把手电递给所长,所长竟犹豫着不敢接。 老李说:“昨天下班,刘会计骑摩托车在回家的路上,遇车祸死了!” 本文根据莫言小说改编,炎龙随笔每日一篇高质量原创文章,欢迎订阅炎龙随笔微信公众号:yanlong1982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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