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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安德烈用生命纪念爱人杜拉斯百年诞辰

 昵称14979747 2015-09-06

玛格丽特·杜拉斯墓

  在蒙帕纳斯公墓并不算大的园区里,那块著名的刻着“M D”字母,长满青苔、颜色暗沉的石板墓地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墓盖,周围摆放了一些盆栽植物,使得这里不至于太过死气沉沉。墓地的样式和不远处的萨特和波伏娃合葬墓一样平整寻常,只少了一块墓碑。

  人们很容易在墓盖上寻找到墓地重修的原因——YANN ANDREA,1952-2014。就在玛格丽特·杜拉斯百岁诞辰过后的三个月,她的最后一个情人,扬·安德烈于7月10日去世,在杜拉斯逝世18年之后,同样是在圣日耳曼德佩教堂里举行葬礼,扬·安德烈随后被合葬于杜拉斯的墓穴里,名字就刻在杜拉斯的下面,就像他们两人生前的关系一样:后者的生活完全被前者控制着,却永远也挣脱不开。

  圣日耳曼德佩教堂就在双叟咖啡馆的对面,教堂前的小广场上终日挤满了喧闹的游客。他们在双叟咖啡馆感受完毕加索、海明威的气息,参观过圣日耳曼德配教堂之后,大半会被正前方波拿巴街上精致而靓丽的商店所吸引,没有多少人会左拐去看看圣·贝诺特街,尽管这里距离教堂和咖啡馆还不到5分钟的脚程。圣·贝诺特街因此显得安静而冷清,位于这条街7号的五星级酒店贝尔阿米酒店(Hotel Bel Ami)里住着贪图方便喜欢安静又不缺钱的旅人,看看那些酒店预订网站上的评论就知道,住客人对这里的居住环境很是满意,周围有许多餐厅,附近还有一间不错的爵士乐酒吧,但他们很少会去关心酒店隔壁圣·贝诺特街5号墙上那块法语牌子,牌子上写着: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1914-1996)于1942-1996曾住在这栋公寓里。

圣·贝诺特街5号

  尽管杜拉斯早已名满天下,她在这里的居住时间更是超过半个世纪,但和巴黎的绝大多数名人故居一样,政府能做的只是在这栋楼的楼面上镶上一块牌子。如果不留心这块牌子的话,这实在是一栋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典型巴黎住宅建筑,唯有门柱上两只代表忠贞的小狗雕塑给这里抹上了一丝俏皮的色彩。

  当玛格丽特·杜拉斯和她的丈夫罗贝尔·昂泰尔姆(Robert Antelme)一起搬进圣·贝诺特街5号的时候,巴黎正处在近代史上最黑暗的时期。那是1942年,尽管人们仍然在跳舞、进剧院看戏,去电影院看电影,但街上稀少的行人和车辆时不时地提醒着人们城市正在死亡。纳粹占领者对地下抵抗运动的捕杀行动在巴黎各个角落里不断展开,如今遍布巴黎市区的牺牲者纪念牌仍然在对后来者们持续讲述着那段历史。巴黎的黄金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无论是花神咖啡馆还是双叟咖啡馆,再也见不到海明威、毕加索这些精力充沛行事疯狂的作家和艺术家了。

  但一个属于杜拉斯的时代却刚刚开始,新公寓里甚至形成了一个叫“圣·贝诺特街集团”的松散知识分子组织。这个集团的核心是法国作家迪尤尼斯·马斯科洛(Dyonis Mascolo)、杜拉斯和她的丈夫罗贝尔·昂泰尔姆(Robert Antelme)。杜拉斯负责接待客人、做饭,也参与哲学、文学和政治的讨论,让这个集团充满活力,集团的成员,大部分也是法国抵抗运动的成员。马斯科洛后来回忆说:“我们共同生活的这个空间是永远对朋友们敞开的空间,好像一个梦幻般的玻璃屋。”但事情很快起了变化,昂泰尔姆因为参加抵抗运动被纳粹关进了集中营,留下杜拉斯和马斯科洛继续组织朋友们的聚会。等到1945年二战结束,昂泰尔姆从集中营回到巴黎的时候,状况可想而知——杜拉斯和昂泰尔姆的关系越来越疏离,马斯科洛成了杜拉斯的下一个爱人,在他的陪伴下,杜拉斯写下了《平静的生活》(La Vie tranquille,1944)、《抵挡太平洋的堤坝》(Un barrage contre le Pacifique,1950)、《直布罗陀的水手》(Le Marin de Gibraltar,1952)、《塔吉尼亚的小马》(Les Petits Chevaux de Tarquinia,1953)、《街心花园》(Le Square,1955)这一系列美丽的作品。

  1946年两人离婚之后,杜拉斯仍然和昂泰尔姆住在圣·贝诺特街5号并一起工作,“圣·贝诺特街集团”也继续着他们的活动,许多成员加入了法国共产党,杜拉斯也是,直到后来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法共开除。

  杜拉斯与马斯科洛的关系到1957年也走到了尽头,“圣·贝诺特街集团”濒临解散。一个名叫热拉尔·雅尔洛(Gérard Jarlot)的男人走进了四楼的这套公寓。热拉尔·雅尔洛的热情为杜拉斯带来了《广岛之恋》(Hiroshima mon amour,1959)。1959年《广岛之恋》投入拍摄,这部电影的主演艾曼纽·丽娃(Emmanuelle Riva)后来回忆起当年在圣·贝诺特街5号的工作经历时说: “我去她家里,我们交谈,说些有的没的。我立刻就喜欢上了她,她就是她笔下写得那个样子:这是个太让人惊讶的人,总是出人意料,太强势,不容置疑,又很搞笑……”

杜拉斯和扬在圣贝诺特街5号

  在那个后来被杜拉斯改名叫扬·安德烈亚的27岁青年敲开这套公寓大门之前,爱情在这里缺席了有差不多16年。对于一个嗜爱的女人,这是多么可怕的时间长度啊。这位小杜拉斯38岁的情人的出现不但带来了爱情,也带来了创作的灵感,没有扬,我们或许不一定能读到《情人》这部作品。

  1996年3月3日,杜拉斯死于巴黎圣·贝诺特街5号四楼的家中,扬在此陪她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16年,直到她停止呼吸。

  2014年,玛格丽特·杜拉斯诞辰一百年。法国人对于这个顽强的女人的纪念方式传统而温情:数家出版社再版她的作品;新版几部传记;四部她写的或是关于她的舞台剧在巴黎不同的剧院上演,其中《萨瓦纳湾》由艾曼纽·丽娃主演;正在蓬皮杜当代艺术中心举行的文献展和电影放映,大概要算是这一整年纪念活动的完结篇了。而扬·安德烈,则用他的生命在纪念他一生的爱人,也为自己的人生划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正如玛格丽特·杜拉斯国际协会网站上那篇纪念扬的文章所写:我们都知道他对她的人生和她的作品有着同样重要的意义。

  圣诞假期已至,这一年就快结束了。在圣日耳曼德佩教堂前,小广场上如往年一样开起了圣诞集市,游客们在此驻足,尝试各种法国小食。而圣·贝诺特街依然冷清,在5号对街的一堵墙上,一个风格抽象的简笔涂鸦被保留在那里——这是一个戴着女人帽子和耳环的男人肖像,放佛是对杜拉斯复杂性格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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