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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发表于《中华辞赋》2011年第2期，总第20期
赋必押韵 尹贤
尹贤，兰州交通大学副教授。
“赋者，古诗之流也。”（班固《两都赋序》）“诗为赋心，赋为诗体。”（刘熙载《艺概·赋概》）《诗》风雅颂是押韵的，赋也应是押韵的。 荀子《赋篇》，可称起始之赋，大部分用韵。如《云》：“有物于此，居则周静致下，动则綦高以钜。圆者中规，方者中矩。大参天地，德厚尧禹。精微乎毫毛，而大盈乎大宇。……”韵脚字：“钜，矩，禹，宇……”。 《楚辞》，赋的重要来源和近亲，无论屈原的《离骚》《九歌》《九章》等，或宋玉的《九辨》，全篇用韵。只是它们用的是上古声韵，与后来的中古声韵及现代声韵有所不同。如《离骚》：“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庸降，上古东冬合韵（王力说）。 赋至汉代，形成一种特定的体制，铺采摛文，体物言志，蔚为大观。古诗流变至此，是否就不用韵呢？不是：无论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或班固的《两都赋》，张衡的《两京赋》等，除首尾散句之外，主体部分都押韵，常有转韵，波澜起伏。如张衡《南都赋》：“於显乐都，既丽且康。陪京之南，居汉之阳。割周楚之丰壤，跨荆豫而为疆，体爽垲以闲敞，纷郁郁其难详。（以上阳韵，下转东韵）尔其地势，则武关关其西，桐柏揭其东。流沧浪而为湟，廓方城而为墉……”汉古赋虽有散文句法，但用韵甚明，是为韵文。 魏晋始创而盛行于南北朝的骈文，以四言六言句为主。对偶排比，讲究声律和藻饰，又称“四六文”。六朝骈赋（俳赋）兴盛，骈赋即用韵的骈文。陆机《文赋》，几乎全是偶句韵。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况秦吴兮绝国，复燕宋兮千里。或春苔兮蛤生，乍秋风兮暂起。是以行子肠断，百感凄恻。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舟凝滞于水滨，车逶迟于山侧。罹容与讵葫，马寒鸣丽不息；掩金觞而谁御，横玉柱而霜轼……。”开头即入韵，“矣”与后之“里、起”相押；接着转韵，“恻、色、侧、息、轼”相押。全文132句，12次换韵。 预先限定用韵的骈赋即是律赋，唐代通行于科场，形式精严，平仄交互，对仗工整。如蒋防《萤光照字赋》以“能励躬必大成”为韵：“士有阅简策，尚专精。恒俾夜而作昼，每聚萤以袭明。期照烛于无隐，俟沉研而有成。缥帙时开，玉篆共丹辉并耀；银钩下映，繁星与片月俱生。帷幌之际，微明舒蔽。或熠熠以光吐，复离离而珠缀。俯而察，焕乎呈蝌蚪之文；静而观，炯尔见雕虫之艺。谅依人以明道，匪韬光以自卫。居暗室者怀我以载寝载兴，遇明时者假我而自强自励。……”此段即以设定的“能”、“励”二字为韵，韵脚“精、明、成、生”属庚清（庚）韵；“际、蔽、缀、艺、卫、励”属去声祭（霁）韵。 受唐宋古文运动的影响，宋代兴起文赋，以散文为架构，骈散兼行互融，篇中大多用韵。如欧阳修《秋声赋》，其中有句句韵，隔句韵。苏轼《赤壁赋》看似未用韵，其实用韵不少。如首段从第十句开始“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韵字用了“间、天、然、仙”；后又用了“光、方”。次段客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这是句句韵，句末虚词前之“诗”与“稀、飞”相押（支微韵）。同理，“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郎”也是入韵的。 中国诗歌自古以来有韵，无韵不成诗。中国的赋自古以来也是有韵的，无韵不成赋。近年来发扬民族文化，国内兴起一股赋热，是件好事。迄今出现了某些佳作，但是也出现了一些不合规格的“赋”。《光明日报》陆续刊登的“百城赋”，大多无韵或韵不明，令人遗憾。 不少作者只知赋讲究铺陈夸饰，骈偶对仗，不知尚须押韵。他们误以为骈文即是赋，赋就是骈文。如上所述，赋有古赋、骈赋、律赋、文赋，赋并不都是骈文。骈文也并不都是赋，古时不少简牍章表都用骈体。某骈文能否称为赋，除看内容手法，就看是否有韵。著名的庾信《哀江南赋》序是骈文，无韵；正文是骈赋，段段有韵。《古文观止》上的王勃《滕王阁序》，骈四俪六，是典范的骈文，不是赋。陶潜《归去来兮辞》，偶句韵，是“辞”，属于赋。人们依照《滕王阁序》写赋，那是不够的。 古人之赋，篇中也有不全用韵的。如庾信《小园赋》，首段“若夫一枝之上，巢父得安巢之所；一壶之中，壶公有容身之地。况乎管宁藜床，虽穿而可坐；嵇康锻灶，既暖而堪眠……”是一段骈文。但从第二段起，“尔乃窟室徘徊，聊同凿坯。桐间露落，柳下风来。琴号珠柱，书名《玉杯》……”直至篇末，都是韵文，全篇称之为赋不错。 现当代有作家如峻青写的《秋色赋》等，不用韵。那是散文，铺张描写，借赋为题名，自不属古来诗赋并称的赋。 韵，对诗赋都重要。美学理论家朱光潜教授说：“韵的最大功用在把涣散的声音联络贯串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曲调。它好比贯珠的串子，在中国诗里这串子尤不可少。”赋由于铺张扬厉，尽态极妍，篇幅多半较长，尤其需要韵，需要这贯珠的串子，使音声前后相谐，回环振响。否则，“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珠子会显得流走纷乱。 赋，通篇一韵到底的罕见，即短如向秀的《思旧赋》，也有一次转韵。 作赋如何用韵？赋常是偶句韵，对偶句组末句入韵。如同诗韵，平仄韵不混押，入声韵独用。赋依古韵书押韵。古韵如今读来常有不谐处，应用与今韵相同者，不用其不谐者。也可用《中华新韵》。 赋如何转韵？须根据文意，分清段落层次，通常是在意思进层、转换、转折处，由此及彼处换韵。平仄韵递换为常。一般一段一韵，如江淹的《别赋》《恨赋》。可以参照古风歌行的转韵，不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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