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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渡舟医案【一百二十个】

 清茶清清 2015-12-02
【1】傷寒表實證
劉××,男,50歲。
隆冬季節,因工作需要出差外行,途中不慎感受風寒邪氣。當晚即發髙燒,體溫達39.8℃,惡寒甚重,雖覆兩牀棉被仍灑淅惡寒,發抖,周身關節無一不痛,無汗,皮膚滚燙而咳嗽不止。視其舌苔薄白,切其脈浮緊有力,此乃太陽傷寒表實之證。《傷寒論》云:“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皆緊者,名為傷寒”。治宜辛溫發汗,解表散寒。方用麻黄湯。
麻黄9g、桂枝6g、杏仁12g、炙甘草3g,一劑。
服藥後,溫覆衣被。須臾,通身汗出而解。

[按語]麻黄湯為太陽表實證而設。其病機是因風寒之邪客於太陽之表,衛陽被遏,營陰鬱滯。因此臨牀癥狀表現為無汗而喘,和惡寒,頭身疼痛的表實證候。本方能發汗解表,宣通肺衛,暢達營陰,使寒邪從汗外出。
麻黄湯為發汗之峻劑,用之不當,易生它變。不少臨牀醫生畏懼麻、桂,不敢投用。一見發熱,便認為是溫熱之證,濫用辛涼之品,反令表寒閉鬱,久久不解;或致久咳不止;或致低燒不退;或致咽喉不利等,不一而足。蓋表實證之“發熱”,乃由衛陽閉鬱,正邪交争所致,故發熱必伴有惡寒。这與溫熱病的發熱不惡寒,並伴有口渴傷津之候,有其本質的區别。風寒閉鬱衛陽,故直須辛溫發汗,寒隨汗出,衛氣一通,則發熱自退。即《內經》所謂:“體若燔炭,汗出而散”也。
使用麻黄湯時,應注意以下兩點:一是麻黄劑量應大於桂枝、甘草,否則將起不到發汗解表的作用。这是因為桂枝、甘草能監制麻黄之發散。若麻黄量小,則失去發汗解表之意義。二是應先煎麻黄,去上沫,以免使人服後發生心煩。



【2】少陰傷寒

唐××,男,75歲。
冬月感寒,頭痛發熱,鼻流清涕。自服家存羚翹解毒丸,感覺精神甚疲,並且手足發涼。其子懇求劉老診治。就診時,見患者精神萎靡不振,懶於言語。切脈未久,則側頭欲睡。握其兩手,涼而不溫。視其舌則淡嫩而白。切其脈不浮而反沈。脈證所現,此為少陰傷寒之證候。腎陽已虚,老怕傷寒,如再進涼藥,必拔腎根,恐生叵測。法當急溫少陰,與四逆湯。
附子12g、乾薑10g、炙甘草10g。
服一劑,精神轉佳。再劑,手足轉溫而癒。

[按語]《傷寒論》281條云:“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本案患者精神不振,出現“但欲寐”,為少陰陽光不振,陰寒用事的反映。《素問·生氣通天論》說:“陽氣者,精則養神”。今陽虚神失所養,是以嗜睡而精神不振,手足發涼,脈不浮而沈。故用四逆湯以急回少陰之陽氣,亦“脈沈者,急溫之,宜四逆湯”之義。
本方能興奮心臟,升髙血壓,促進血液循環,並能增強胃腸消化功能。對大汗出,或大吐瀉後的四肢厥逆,陽氣虚衰垂危之證,極有功效。需要注意的是,本方宜用文火煎五十分鐘之久,以減低附子的毒性。



【3】營衛不和

李××,女,53歲。
患陣發性發熱汗出一年餘,每天發作二到三次。前醫按陰虚發熱治療,服藥二十餘劑罔效。問其飲食、二便尚可。視其舌淡苔白。切其脈緩軟無力。辨為營衛不和,衛不護營之證。當調和營衛陰陽,用發汗以止汗的方法。為疏桂枝湯:
桂枝9g、白芍9g、生薑9g、炙甘草6g、大棗12枚,二劑。
服藥後,啜熱稀粥,覆取微汗而病瘳。

[按語]夫營衛者,人體之陰陽也,宜相將而不宜相離也。營衛諧和,則陰陽協調,衛為之固,營為之守。若營陰濟於衛陽,熱則不發;衛陽外護營陰,汗則不出。今營衛不和,兩相悖離,陰陽互不維系,故患者時發熱而自汗出。《傷寒論》第54條說:“病人臟無它病,時發熱自汗出而不癒者,此衛氣不和也,先其時發汗則癒,宜桂枝湯”。
桂枝湯發汗而又止汗,發汗而不傷正,止汗而不留邪,外能解肌散風,調和營衛;內能調和脾胃陰陽。本方臨牀應用十分廣泛,凡由氣血失調,營衛不和所引起的發熱、汗出等證,均可用之。使用桂枝湯時還應注意下述幾點:(1)桂枝與芍藥的用量應一致相等,否則,將起不到調和營衛的作用。本方凡增減桂枝或白芍用量,都會改變其治療範圍。(2)服桂枝湯取汗者,必須啜熱粥以助藥力,旣益汗源,又防傷正。(3)發汗不可令如水流漓,以微微有汗為佳。(4)對無汗、脈浮緊的傷寒表實證,及舌紅、口渴、咽痛等溫熱病,禁用本方。



【4】外感發熱(病毒性感冒)

趙××,男,28歲,為住院患者。
患病毒性感冒,發髙燒持續不退,體溫39.6℃,併與惡寒交替出現,類似瘧證。特邀劉老會診。經仔細詢問,夜晚發熱更甚,身疼痛無汗,頭痛,眩暈,口苦,咽乾口渴,嘔惡不欲食,胸脅满悶。視其舌紅而苔黄,切脈則弦數。劉老辨為邪客少陽之半表半裏,正拒邪入而發熱,邪進正退則惡寒,正邪分争所以寒熱往來而如瘧。然口渴苔黄反映少陽與陽明並病。當和解少陽,兼清陽明之熱。
柴胡16g、半夏14g、党蔘6g、炙甘草6g、黄芩10g、生薑8g、大棗7枚,桔梗10g、枳殼10g、連翹10g、生石膏30g、板藍根16g、玄蔘14g。
服藥三劑,汗出熱退,體溫降至38℃。又服兩劑,寒熱不發,脈靜身涼而病癒。

[按語]本案寒熱往來為邪在少陽。少陽居於半表半裏之間,為三陽之樞機。傷寒,邪傳少陽,正邪分争,正勝則熱,邪勝則寒,故見發熱與惡寒交替出現。更有口苦、咽乾、眩暈、胸脅满悶、嘔惡不欲食等證,則斷為少陽病無疑。其身痛,無汗之癥,為邪熱壅盛,氣機不利所致。治療以和解少陽,斡旋氣機為主,兼以清解氣分熱毒。方以小柴胡湯和解少陽樞機,恢復肝膽出入之機轉,從而鼓正祛邪。枳殼、桔梗,一降一升,斡旋上下;石膏、連翹、板藍根、玄蔘,消氣分之熱毒,徹邪外出。諸藥共伍,能和暢氣機,宣通內外,調達上下,疏利三焦。服之則使少陽和暢,樞轉氣活,自能鼓邪熱隨汗外出。本方用於外感發熱不退,邪入少陽者,屢獲效驗。



【5】髙熱不退

孫××,女,3歲。
出麻疹後,髙熱不退,周身出汗,一身未了,又出一身,隨拭隨出,與《傷寒論》所說:“濈濈汗出”之證極為相似。患儿口渴脣焦,飲水不輟。視其舌苔薄黄,切其脈滑數流利。辨為陽明氣分熱盛而充斥內外。治急當清熱生津,以防動風痙厥之變。處方:
生石膏30g、知母6g、炙甘草6g、粳米一大撮。
服一劑即熱退身涼,汗止而癒。

[按語]本案為《傷寒論》的“白虎湯”證。该方為陽明之熱,彌漫全身,充斥內外的“表裏俱熱”而設。臨牀以大熱、大汗、大渴、脈洪大為辨證要點。患儿疹出之後,續發陽明病的“四大”證候,說明邪熱彌漫表裏,尚未斂結成實,未見大便燥結。而用白虎湯大清陽明氣分之邪熱,故能熱退身涼,汗收而病癒。



【6】熱厥

吕××,男,48歲,農民。
初秋患外感,發燒不止,體溫髙達39.8℃。到本邨醫務室注射“氨基比林”等退燒劑,旋退旋升。四五日後,發熱增至40℃,大渴引飲,時有汗出,而手足卻反厥冷,舌絳苔黄,脈滑而大。此乃陽明熱盛於內,格陰於外,陰陽不相順接的“熱厥”之證。治當辛寒清熱,生津止渴,以使陰陽之氣互相順接而不發生格拒。急疏白虎湯:
生石膏30g、知母9g、炙甘草6g、粳米一大撮。
僅服兩劑,即熱退厥回而病癒。

[按語]厥陰病,有正邪交争,陰陽消長的特點。如果陽熱內盛而格陰於外,以致陰陽之氣不相順接,就會形成雖發熱卻手足厥冷的“熱厥”證。且陽熱愈盛,陰陽格拒之勢越重,則手足厥冷也就愈深。張仲景所謂:“熱深者,厥亦深;熱微者,厥亦微”。熱厥的辨證特點是發熱在前,手足厥冷在後。本案厥冷、發熱、口渴、脈滑大,為陽熱鬱遏於氣分,陽氣不能外達。正如《傷寒論》所說:“傷寒脈滑而厥者,裏有熱,白虎湯主之”。白虎湯大辛大寒,善於清解氣分之熱,無論傷寒還是溫病,凡邪熱不解、口渴、脈洪大,或陽熱內盛格陰於外,手足厥冷等癥,皆可使用。值得提醒人们注意的是,方中的主藥石膏應因證、因時而增損。臨牀辨證凡屬大熱彌漫全身,陽明經腑皆熱,汗出、口渴者方可放膽使用。對於“傷寒脈浮,發熱無汗,其表不解”者,則不可應用。否則,易使外邪冰伏不解,變生諸端,則禍不旋踵。



【7】上熱下寒證

韓××,男,28歲,未婚,寧夏回族自治區人。
患背熱如焚、上身多汗、齒衄、煩躁不安。但自小腹以下發涼,如浴水中,陰縮囊抽,大便溏薄,尿急尿頻,每周夢遺二到三次。在當地易數醫治療無效,專程來京請劉老診治。視其舌質偏紅,舌苔根部白膩,切其脈滑而緩。劉老曰:此上熱下寒之證,治當清上溫下。然觀病人所服之方,率皆補腎固澀之品,故難取效。劉老處以附子瀉心湯:
黄芩6g、黄連6g、大黄3g(沸水浸泡十分鐘去渣),炮附子12g(文火煎四十分鐘,然後兌“三黄”藥湯,加溫後合服)。
藥服三劑,大便即已成形,背熱減輕,汗出止,小腹轉暖,陰囊上抽消失。又續服三劑而病癒。

[按語]人體的水火陰陽籍賴臟腑氣機運動的升降出入,周濟於表裏上下,維持着一個相對的平衡。一般而言,火在上而下行以溫水寒,水在下而上升以濟火熱;陽衛外以守陰,陰守內以助陽。從本案的脈證分析,顯為上熱下寒,水火不能上下交濟所致。病變的焦點則在於上交熱盛,盛則亢,亢則不下行,則下寒無火以溫,故呈現上熱下寒的病理局面。徒用補腎固澀之法,則隔靴搔癢,定難取效。治當清上熱而溫下寒,而用附子瀉心湯。黄芩、黄連、大黄用沸水浸漬,在於薄其味而取其輕清之氣,治上達下,以泄在上之熱;附子熟用,文火久煎,取其醇厚之味,則力大氣雄,以溫下焦之寒。諸藥合用,則“寒熱異其氣,生熟異其性,藥雖同行,而功則各奏”(尤在涇《傷寒貫珠集》)。服之則熱得三黄而清,寒得附子而溫,陰陽調和,水火旣濟,其寒熱錯綜複雜之證自癒。



【8】氣虚發熱

馬××,女,74歲。1993年7月21日初診。
午後發熱,體溫38℃左右,飲食衰減,腹內有灼熱之感,並向背部及大腿放散。手心熱甚於手背,氣短神疲。然口不渴,腹不脹,二便尚調。舌質紅絳,苔薄白。脈大無力。劉老診為氣虚發熱。其病機為脾虚清陽下陷,升降失調,李東垣所謂:“陰火上乘土位”所致。對於这種內傷發熱,當用東垣“甘溫除大熱”之法。疏補中益氣湯加生甘草。
黄芪20g、党蔘15g、炙甘草5g、生甘草5g、白朮12g、當歸12g、陳皮8g、升麻3g、柴胡6g、生薑3片,大棗12枚。
服五劑,食欲增加,體力有增,午後没有發熱,腹中灼熱大減。續服五劑,午後發熱及腹中灼熱等癥均癒。

[按語]本案發熱屬“內傷發熱”範疇。由脾胃氣虚,不能升清降濁,陰陽失調所致。早在《內經》對本證的病因病機即有了深入的認識。《素問·調經論》指出:“陰虚生內熱奈何?歧伯曰:有所勞倦,形氣衰少,榖氣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氣熱,熱氣熏胸中,故內熱”。“陰”,在这裏是“內”的意思,此為內傷氣虚之發熱證。有關氣虚發熱的機理,李東垣闡發甚詳。《脾胃論》認為,飲食不節,勞倦,七情等所傷,均可損傷脾胃,使脾胃的元氣下陷,導致下焦肝腎的相火離位,反上乘榖精的開發之位,干擾心包,襲及心君,將君火取而代之,從而燔焰焦灼,使“上焦不行,下脘不通”,“熱氣熏胸中”,導致發熱。李氏將此病理機制髙度槪括為“陰火上乘土位”。因“火與元氣不兩立,一勝則一負”,陰火盛,則更傷脾胃元氣;元氣虚,則陰火更上而不下,形成一病理循環。其治療之法,當用甘溫之藥,以補為瀉,以升為降。
補中益氣湯是“甘溫除大熱”的典型方劑。方用黄芪、炙甘草、人蔘(即保元湯)大補脾胃之元氣,以復脾胃升清降濁之功;白朮健脾除濕;陳皮和胃降濁;升麻、柴胡升舉清陽,以降陰火;當歸補血而潤燥。加生甘草,在於補脾氣之中而瀉心火。諸藥共伍,力使元氣充盈,陰火下降,而發熱隨癒。



【9】血虚發熱(再生不良性贫血)

于××,女,30歲。1994年1月3日初診。
發熱數月不退,熱度時髙時低。經某醫院檢查,血色素10g%,白細胞3500/立方毫米,血小板7.8萬/立方毫米。脾不大。診斷為“再生不良性贫血”。患者精神萎靡,頭暈、乏力,時有齒衄,食欲減退,動則心慌、汗出。舌質淡,苔白,脈細無力。證屬血虚發熱,以益氣養血法治之。為疏聖癒湯加味。
當歸20g、白芍20g、生地30g、川芎10g、党蔘15g、黄芪20g、地骨皮12g。
服七劑,發熱即止。頭暈、乏力、心慌,皆有好轉。仍動則汗出、齒衄。原方去地骨皮,黄芪增至30g、並加阿膠10g。連服七劑,精神、飲食大有好轉,汗出、齒衄皆癒。上方出入進退月餘,血色素升至12.6g%,白細胞4500/立方毫米,血小板12.3萬/立方毫米。發熱未再發作。

[按語]血屬陰,血虚不能涵養,則陽氣浮越於外,導致發熱。《證治匯補》說:“血虚不能配陽,陽亢發熱者,治宜養血”。對血虚發熱,治以補血為主。然補血之途有二:一是直接補之,如投四物湯之類。二是間接補之,主要指的是補氣以生血,这是治療血虚不可缺少的一法,多以補脾肺之氣為主。这是因為脾肺兩臟在生成血液的過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脾運化水榖精微,提供血液化生的原料,需經過上焦開發,在肺氣宣發榖氣的作用之下(如肺司呼吸的作用),使精微氧化變成血液。《靈樞·營衛生會篇》說:“中焦亦併胃中,此所受氣者,泌糟粕,蒸津液,化其精微,上注於肺脈,乃化而為血”。由此可見,如補生血之源,當補脾肺之氣為主。黄芪長於補肺氣,党蔘善於補脾氣,二藥可作為益氣生血的首選之品。聖癒湯即由四物湯加党蔘、黄芪而成,臨牀常作為治療血虚證的代表方劑。加地骨皮者,在於增強其養陰清熱之力。凡屬血虚發熱者,無論男女老幼,服用本方,皆有較好的療效。



【10】氣陰兩虚發熱

張××,男,71歲。1994年5月4日初診。
因髙血壓心臟病,服進口擴張血管藥過量,至午後低熱不退。體溫徘徊在37.5--38℃之間,口中乾渴,頻頻飲水不解。短氣乏力,氣逆欲吐,汗出,不思飲食,頭之前額與兩側疼痛。舌紅絳少苔,脈來細數。辨證屬於陽明氣陰兩虚,虚熱上擾之證。治當補氣陰,清虚熱。方用竹葉石膏湯
竹葉12g、生石膏40g,麥冬30g、党蔘15g、炙甘草10g、半夏12g、粳米20g。
服五劑則熱退,體溫正常,渴止而不嘔,胃開而欲食。惟餘心煩少寐未去。上方加黄連8g、阿膠10g以滋陰降火。又服七劑,諸癥得安。

[按語]本案發熱於午後,伴見口渴欲飲,短氣乏力,不思飲食,舌紅絳少苔,脈來細數,屬於“陽明氣津兩傷”無疑。胃虚有熱,其氣上逆,故見氣逆欲吐。竹葉石膏湯原為張仲景治療“傷寒解後,虚羸少氣,氣逆欲吐”之證而設,在實際應用中,凡熱病或由其他原因導致陽明氣津兩傷,胃失和降,而見身熱有汗,心煩口渴,氣逆欲吐,舌紅少苔,脈虚數等,皆可應用。療效理想,可作為清虚熱,益氣津的代表方劑。



【11】氣鬱發熱

陳××,女,36歲。1993年6月2日初診。
患者一年前因髙熱、全身不適、眼瞼皮疹、下肢肌肉劇痛無力,某醫院診為“急性皮肌炎”收入住院。經治療肌肉疼痛基本痊癒。但出院後,每日低燒不止,體溫在37-38℃之間波動,胸脅满悶,心煩,夜寐不安,身體虚羸,頻頻外感。舌邊尖紅,苔白,脈弦。證屬少陽氣鬱發熱之證。治當疏肝解鬱,本“火鬱達之”之義。
柴胡16g、黄芩10g、半夏12g、生薑10g、党蔘10g、炙甘草10g、大棗7枚、當歸15g、白芍15g。
共服七劑,熱退身爽,諸癥亦安。

[按語]本案斷為“氣鬱發熱”,其辨證眼目有二:一是胸脅满悶,心煩不寐,此為少陽樞機不利,氣鬱不疏之象;二是舌邊尖紅,脈弦。低熱不退又為肝膽之鬱熱不得宣暢之所致。治療这種發熱,旣不能滋陰壯水以制陽光,也不能苦寒直折以瀉壯火,唯宗《內經》“火鬱發之”,“木鬱達之”之旨,以疏達發散鬱火為法,投小柴胡湯治療。本方為治氣鬱發熱之代表方劑,因久病之後,發熱不止,必傷陰血,故加當歸、白芍以養血滋陰,兼柔肝氣。



【12】低熱鼻衄

孫××,男,20歲。1992年1月8日就診。
患低熱,鼻衄已四年之久,累服中、西藥治療無效。患者每於午後寒熱往來,其特徵是:先是惡寒、頭痛,繼之發熱,體溫徘徊在37-38℃之間。隨之則鼻衄不止、衄後則頭痛、發熱隨之減輕。面色萎黄、形體消瘦、納差、口苦。問其二便尚可。舌邊紅、苔白膩、脈弦細。辨為少陽經鬱熱內伏,迫動營血,血熱妄行之證。治宜和解少陽邪熱,清火涼血止衄。
柴胡15g、黄芩10g、水牛角15g、丹皮12g、白芍20g、生地30g。
服七劑,寒熱不發,鼻衄亦止。唯口苦、脈弦仍在。又與小柴胡湯加白芍、丹皮而癒。

[按語]本案為少陽樞機不利,氣鬱化熱,動犯營血之證。《臨證醫案指南》指出:“血行清道,從鼻而出,古名曰衄。……有煩亢曲運,耗及木火之營,肝臟厥陰化火風上灼者”。縱觀本案脈證。寒熱往來、頭痛、脈弦細,為邪在半表半裏,少陽樞機不利之證。《傷寒論》所謂:“傷寒,脈弦細,頭痛發熱者,屬少陽”也。舌紅鼻衄,為鬱熱動血之象。衄後因熱隨血去,鬱熱得舒,故頭痛、發熱為之減輕。治療本證在清熱涼血的同時,又當疏解少陽經之鬱熱,而為治病求本之計。本方去小柴胡湯之主藥柴胡、黄芩,直入少陽,旣能清解少陽經中之邪熱,又能運轉肝膽臟腑氣機,使少陽氣鬱得達,火鬱得發,俾鬱開氣活,而使樞機和利為目的。合犀角地黄湯清熱涼血止衄,其方歌曰:犀角地黄芍藥丹,血熱妄行火邪乾,斑黄陽毒均堪治,或益柴芩乃伐肝”。劉老用犀角地黄湯與小柴胡湯接軌,甚得古人之法。



【13】濕溫(一)

周×,男,24歲。
感受時令之邪,而發熱頭痛、胸中發满、飲食作嘔。注射“安乃近”與“葡萄糖液”,汗出雖多而發熱不退,反增譫語、身疼、嘔吐等癥。試其體溫39.6℃,脈來濡、舌苔白膩。脈證合參,濕邪猶存,治當清利濕熱,芳化濕濁,以行三焦之滯。方用:
白蔻仁6g、滑石12g、杏仁6g、苡仁12g、藿香6g、厚朴6g、半夏10g、竹葉6g。
劉老書方時,語其家人曰:服藥可熱退,可勿憂慮。然病人服藥無效,反增口渴心煩,體溫升至40℃,一身痠痛,兩足反厥冷如冰。病家惶恐,急請劉老再診。切其脈仍濡,而舌苔則黄白間雜。濕溫為患,明白無誤,然前方胡為不效?思之良久,則又疏一方:
蒼朮10g、生石膏30g、知母10g、粳米15g、炙甘草6g。
上方僅服一劑,髙熱即退,足溫,諸癥皆癒。

[按語]此證本屬濕溫為病,當時若利濕清熱,自可奏效而癒。然病家誤發其汗,乃犯濕家之禁,亡失津液,故致病情加劇。然旣按濕溫治療,用方為何不效?此證胸满泛惡,固屬濕候;而同時又有髙熱、煩渴、譫語,則屬陽明之熱顯著。前方用三仁湯治濕之力大,但清熱之力則小,而藿香、厚朴又有增燥助熱之弊,故藥後口渴心煩,而病不得解。今旣熱盛於裏,濕阻於外,則陽氣不能下達,故兩足冰涼而不溫。治療之法,非白虎不足以清其熱,非蒼朮不足以勝其濕,故改投蒼朮白虎湯,一劑即癒。



【14】濕溫(二)

秦×,男,32歲
因尿血住某醫院。經西醫治療,尿血已癒,欲將出院,忽然發熱,體溫在39.6-40℃之間。西醫檢查:心肺(-),肝脾不大,肥達氏反應(-),未查出瘧原蟲。二便自調。經注射各種抗菌素,髙熱仍持續不退,急邀先生出診。患者頭痛身疼、發熱而汗自出,又時發寒戰,其狀如瘧。口中乾渴欲飲。視其舌苔白黄厚膩,切其脈弦細而數。發熱每於日晡時分為髙。辨為濕溫之邪横連膜原,又犯少陽、陽明兩經。方用:
柴胡12g、黄芩9g、生石膏30g、知母10g、蒼朮10g、草果3g。
服一劑即熱退,再劑則諸癥皆癒。

[按語]濕溫病,邪伏膜原。膜原,始載於《素問·瘧論》:“邪氣內薄於五臟,横連膜原”。對於膜原的位置,後世醫家說法不一。一般多認為是居夾脊之前,腸胃之後的位置。病邪侵此,旣不在經絡,又不在臟腑,而是在經絡與胃交界的半表半裏部位。此證髙熱、汗出、口渴,似陽明熱證;而發生的寒戰、頭身作痛、舌苔厚膩,又似濕遏少陽,横聯膜原之象。夫熱為陽邪,濕為陰邪,兩邪糾纏不清,進退於表裏之間,故其邪甚為難解。其脈弦屬少陽,故用柴胡、黄芩清透少陽半表半裏之邪熱;口渴、汗出為陽明,而用石膏、知母以清陽明氣分之熱;胸满、舌苔厚膩、日晡潮熱為濕盛之證。故取達原飲之蒼朮、草果苦溫化濕,理氣開結。此證熱連陽明而濕連太陰,必須治從少陽,少陽樞機一轉,則熱清濕化,表裏之邪方解。某生隨診在側,問曰:師之方不為溫病所載,而何所本耶?先生笑曰:此方乃“柴白合方”加蒼朮、草果而已,其源蓋出於仲景之法,孰無所本耶?



【15】溫病(傷陰重證)

閻×,男,12歲。
患溫熱病,日久失治,溫熱之邪下傷肝腎之陰。證見:午後潮熱如焚,睡則囈語呢喃,面色枯白,身體羸瘦,飲食不進,哭而無淚。病已至此,其父母認為無望,束手待毙。其亲戚有周君者,與先生為友,力請診治。切其脈來細數而任按,舌紅形如石榴花。視其兩目之神不敗,口雖乾而齒不枯。童子元陰未漓,病雖危而猶可活。為疏:
生地30g、玄蔘18g、麥冬18g、生甘草6g、丹皮6g、廣犀角6g、竹葉6g。
囑藥煎兩次,分四次服之,每四小時服一次。服一劑後,竟酣然熟睡而囈語停止,午後潮熱有所減輕。又服兩劑,則鼻有涕、眼有淚,此乃津液復生,陽熱之邪漸退之兆。於上方中再加玉竹14g、龜板24g、阿膠10g(烊化)。又服三劑,大見好轉,身熱已退,欲食米粥,大便由秘變易。
治療仍主甘寒滋陰增液之法,而堅持不懈,計用生地至六斤,玄蔘、麥冬至四斤以上,治療約有一月,其病方癒。周身皮屑脫落盈掬,頂髮已秃,家人扶之下牀,兩腿振振欲擗地,站立不穩。溫病傷陰之證,臨牀雖不鮮見,如此例之重者,則確屬罕見。

[按語]溫熱邪氣,失治誤治,每易傳至下焦,劫傷肝腎之陰。患儿身體羸瘦,面色枯白,哭而無淚,反映了傷陰耗液之重。正氣雖傷,但溫熱之邪反盛,午後潮熱如焚、囈語、舌絳、脈數,一派熱入營陰之象昭然若揭。所幸患儿目尚有神,齒尚不枯,脈尚任按,病雖危而陰氣未致竭盡,尚有一綫可生之機。審時度勢,當務之急,必須以大劑甘寒咸潤之品救其欲竭之元陰,佐以清營涼血之品,以制溫熱之肆虐。方用加味增液湯,制大其劑,壯水增液。生地補而不膩,壯水制火;玄蔘苦咸微寒,能啟腎水上潮於天;麥冬能補心陰,潤肺胃,通脈絡。化生甘霖雨露,則苗勃然興之矣。三藥合用,甘寒增液,咸寒滋陰,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另加竹葉、生甘草、丹皮、犀角清營涼血,敗毒以解溫熱,取少量頓服之法,以使藥力相續,津液漸生也。



【16】邪熱不清,氣陰兩傷(乳腺炎術後)

張××,女25歲。
住某縣醫院。因患乳腺炎手術,術後發熱不退,體溫在38.5-39.5℃之間。西醫認為是手術後感染,注射各種抗菌素效果不顯,後又用“安乃近”發汗退熱,然旋退旋升,不能控制。因為手術後幾經發汗,患者疲憊不堪,又見嘔吐而不欲飲食、心煩、口乾、頭暈、肢體顫動,舌質嫩紅、舌苔薄黄,脈數而無力。此陽明氣陰兩傷,胃逆作嘔使然。治當清熱之時,又須兩顧氣陰,以培補其本。處竹葉石膏湯方。
生石膏30g、麥冬24g、党蔘10g、半夏10g、炙甘草10g、粳米一大撮、竹葉10g。
上方僅服四劑,則熱退嘔止,而胃開能食。

[按語]本案為乳腺炎術後所致氣陰兩傷之證。乳房屬陽明胃經,手術後陽明氣分之熱充斥不退,胃中之氣陰兩虚,氣逆作嘔,故見發熱、嘔吐等癥。方選《傷寒論》的竹葉石膏湯,清泄胃熱,益氣養陰。本方為白虎加人蔘湯去知母,加麥冬、竹葉、半夏而成。張仲景用治傷寒解後,虚羸少氣,氣逆欲吐,不欲飲食之證。方中用石膏、竹葉清熱而和胃氣;麥冬、人蔘、炙甘草、粳米兩補氣陰,治脈絡絕傷,而扶虚羸;妙在用半夏一着,旣能降逆止嘔和胃,又能行人蔘、麥冬之滯而又調和陰陽,且能防寒藥傷中之弊。劉老常將本方用於治療陽明經所主的乳腺病變,凡見髙熱、煩嘔、不食、神疲、舌紅、脈數,療效非凡。



【17】咳嗽

周××,女,57歲。1989年9月6日初診
咳嗽二十餘日,痰多而黏稠,汗出微喘。患者平素大便偏乾,四五日一行。今者咳甚之時,反見大便失禁自遺。問小溲則稱頻數而黄。舌紅、苔滑、脈來滑數。證屬熱邪犯肺,肺與大腸相表裏,下聯於腸,迫其津液,使其傳導失司,則見失禁之象。治以清熱宣肺止咳為要。處方:
麻黄5g、杏仁10g、炙甘草6g、生石膏30g、蘆根30g、葶藶子10g、枇杷葉15g、竹茹15g、苡米30g。
服藥七劑,咳嗽之癥大減,遺矢之癥已癒,口又見乾渴,大便轉為秘結。乃與宣白承氣湯:
生石膏20g、杏仁10g、栝蔞皮12g、大黄2g、甜葶藶10g、花粉10g、枇杷葉10g、浙貝10g。
三劑而病癒。

[按語]《素問·咳論》指出:“五臟之久咳,乃移於六腑……肺咳不已,則大腸受之,大腸咳狀,咳而遺矢”。本案患者咳嗽二十餘日不癒,大便素常偏乾,久咳之餘,大便反見失禁,足見肺氣的宣降失常,影響了大腸的傳導功能。此“肺咳不已,大腸受之”之證也。又脈證所現,為一派熱邪壅閉肺氣之象,故治急當清泄肺熱,力使熱清氣平而咳止。肺氣一通,則大腸自不受邪擾。所用方藥為麻杏甘膏湯加味,尤其是麻黄配石膏,用於清宣肺熱,療效可觀。本方加蘆根、葶藶子、枇杷葉,在於潤肺肅肺。方更妙在苡仁一味,旣可清肺中之痰結,又可祛大腸之濕氣,為太陰陽明臟腑兩顧之品。大便乾時,又用宣白承氣湯,其旨總在肺與大腸並調,上下表裏同治之義。



【18】咳喘(慢性支氣管炎)(一)

柴××,男,53歲。1994年12月3日就診。
患咳喘十餘年,冬重夏輕,經過許多大醫院均診為“慢性支氣管炎”,或“慢支並發肺氣腫”,選用中西藥治療而效果不顯。就診時,患者氣喘憋悶,聳肩提肚,咳吐稀白之痰。每到夜晚則加重,不能平卧;晨起則吐痰盈杯盈碗。背部惡寒。視其面色黧黑、舌苔水滑,切其脈弦、寸有滑象。斷為寒飲內伏,上射於肺之證。為疏小青龍湯,內溫肺胃以散水寒。
麻黄9g、桂枝10g、乾薑9g、五味子9g、細辛6g、半夏14g、白芍9g、炙甘草10g。
服七劑而咳喘大減,吐痰減少,夜能卧寐,胸中覺暢。後以《金匱》之桂苓五味甘草湯加杏仁、半夏、乾薑正邪並顧之法治療而癒。

[按語]小青龍湯是治療寒飲咳喘的一張名方。張仲景用它治療“傷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氣”,以及“咳逆倚息不得卧”等支飲為患。本案咳喘吐痰,痰色清稀,背部惡寒,舌苔水滑,為寒飲內擾於肺,肺失宣降之職。方中麻黄、桂枝發散寒邪,兼以平喘;乾薑、細辛溫肺胃,化水飲,兼能輔麻桂以散寒;半夏滌痰濁,健胃化飲;五味子滋腎水以斂肺氣;芍藥養陰血以護肝陰,而為麻桂辛三藥之監,使其祛邪而不傷正;炙甘草益氣和中,調和諸藥。服用本方可使寒邪散,水飲去,肺氣通暢則咳喘自平。
應當指出的是,本方為辛烈發汗之峻劑,用之不當,每有伐陰動陽之弊,反使病情加重。因此,劉老強調臨牀運用本方時尤須抓住以下幾個關鍵環節:
(一)辨氣色:寒飲為陰邪,易傷陽氣,胸中陽氣不溫,使榮衛行澀,不能上華於面,患者可見面色黧黑,稱為“水色”;或見兩目周圍有黑圈環繞,稱為“水環”;或見頭額、鼻柱、兩頰、下巴的皮裏肉外之處出現黑斑,稱為“水斑”。
(二)辨咳喘:可見幾種情況,或咳重而喘輕,或喘重而咳輕,或咳喘並重,甚則倚息不能平卧,每至夜晚則加重。
(三)辨痰涎:肺寒金冷,陽虚津凝,成痰為飲。其痰涎色白質稀;或形如泡沫,落地為水;或吐痰為蛋清狀,觸舌覺涼。
(四)肺寒氣冷,水飲凝滯不化,故舌苔多見水滑,舌質一般變化不大。但若陽氣受損時,則可見舌質淡嫩,舌體胖大。
(五)辨脈象:寒飲之邪,其脈多見弦象,因弦主飲病。如果是表寒裏飲,則脈多為浮弦或見浮緊。若病久日深,寒飲內伏,其脈則多見沈。
(六)辨兼證:水飲內停,往往隨氣機運行而變動不居,出現許多兼證。如水寒阻氣,則兼噎;水寒犯胃,則兼嘔;水寒滯下,則兼小便不利;水寒流溢四肢,則兼腫;若外寒不解,太陽氣鬱,則兼發熱、頭痛等癥。
以上六個辨證環節,是正確使用小青龍湯的客觀標準,但六個環節,不必悉備,符合其中一兩個主證者,即可使用小青龍湯。
關於小青龍湯的加減用藥,仲景已有明訓,此不一一重復。根據劉老經驗,常在本方基礎上加茯苓、杏仁、射幹等藥,以增強療效。
小青龍湯雖為治寒飲咳喘的有效方劑,但畢竟發散力大,能上耗肺氣,下拔腎根。虚人誤服,可出現手足厥冷,氣從少腹上衝胸咽,其面翕熱如醉狀等副作用。因此,本方應中病即止,不可久服。一旦病情緩解,即改用苓桂劑類以溫化寒飲。此即《金匱要畧》:“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的精神。



【19】咳喘(二)

孫××,女,46歲。
時值炎夏,夜開空調,當風取涼,因患咳嗽氣喘甚劇。西醫用進口抗肺炎之藥,而不見效;又延中醫治療亦不能止。馬君請劉老會診:脈浮弦、按之則大,舌質紅絳、苔則水滑,患者咳逆倚息,兩眉緊鎖,顯有心煩之象。辨為風寒束肺,鬱熱在裏,為外寒內飲,並有化熱之漸。為疏:
麻黄4g、桂枝6g、乾薑6g、細辛3g、五味子6g、白芍6g、炙甘草4g、半夏12g、生石膏20g。
此方僅服兩劑,則喘止人安,能伏枕而眠。

[按語]本方為《金匱》之“小青龍加石膏湯”,治療“肺脹,咳而上氣,煩躁而喘,脈浮者,心下有水”之證。原方石膏為二兩,說明本方之石膏應為小劑量而不宜大也。劉老認為,本方具有寒熱兼顧之能,燥而不傷之優。凡小青龍湯的寒飲內留,日久鬱而化熱,而見煩躁或其它熱象,如脈滑口渴,或舌紅苔水者,用之即效。



【20】咳喘(三)

張××,男,18歲,學生。
患喘證頗劇,已有五、六日之久。詢其病因為與同學游北海公園失足落水,經救上岸則一身衣服盡濕,乃曬衣掛於树上,時值深秋,金風送冷,因而感寒。請醫診治,曾用發汗之藥,外感雖解,而變為喘息。擷肚聳肩,病情為劇。其父請中醫髙手服生石膏、杏仁、鮮枇杷葉、甜葶藶子等清肺利氣平喘之藥不效。經人介紹,專請劉老診治。切其脈滑數,舌苔薄黄。劉老曰:肺熱作喘,用生石膏清熱涼肺,本為正治之法,然不用麻黄之治喘以解肺系之急,則石膏弗所能止。
乃於原方加麻黄4g,服一劑喘減,又服一劑而癒。

[按語]肺喘一證,從外邪論有寒熱之分;從內因而言則有虚實之不同。所以用麻杏甘膏湯,觀之似易,而用之實難也。
麻杏甘膏湯的病機是肺熱作喘,是肺金被熱所傷。肺之合皮也,熱則淖澤,迫津外滲,則見汗出;邪熱使肺之宣降失司,則膹鬱而喘;熱證必見陽脈,如大、浮、數、動、滑也;舌質亦必紅絳,而舌苔則必薄黄方為驗也。
本證汗出而不惡風,則與表證無關;而又不見煩渴,則與裏證無關。惟喘急一癥為肺氣所專司,故辨為肺熱作喘而無疑。
本方用麻黄配石膏,又大於一倍以上,則使麻黄宣肺止喘,石膏清熱涼肺而相得益彰,自無助熱傷津之弊。杏仁配麻黄,則宣中有降;甘草配石膏,則清中有補,且能緩急護心。此方如不用石膏而用芩、連苦寒沈降,則反礙肺氣之宣;如不用麻黄之輕宣辛開,即使石膏之清、杏仁之降,因無宣開之藥而無濟於事也。
麻黄治喘,寒熱咸宜。與乾薑、細辛、五味子相配則治寒喘;與石膏、桑皮配伍則治熱喘;與杏仁、苡米相配則治濕喘。除心、腎之虚喘必須禁用外,餘則無往而不利也。



【21】咳喘(感冒併發肺炎)(四)

劉××,男,33歲,內蒙古赤峰市人。1994年1月5日初診。
感冒並發肺炎,口服“先鋒四号”,肌注“青霉素”。身熱雖退,但乾咳少痰,氣促作喘,胸悶。伴頭痛、汗出惡風,背部發涼,周身骨節痠痛,陰囊濕冷。舌苔薄白、脈來浮弦。證屬太陽中風,寒邪迫肺,氣逆作喘。法當解肌祛風,溫肺理氣止喘。
桂枝10g、白芍10g、生薑10g、炙甘草6g、大棗12g、杏仁10g、厚朴15g。
服藥七劑,咳喘緩解,仍有汗出惡風,晨起吐稀白痰。上方桂枝、白芍、生薑增至12g。又服七劑,咳喘得平,諸癥悉除。醫院復查,肺炎完全消除。

[按語]本案為中風表虚兼肺失宣降之證。太陽中風,迫肺氣逆,失於宣降,故見咳喘、胸悶、頭痛、汗出、惡風,為“表虚”之證。故治宜在解肌祛風之中,佐以降氣平喘之法。大論曰:“喘家作,桂枝加厚朴、杏子佳”。本方以桂枝湯解肌祛風,用厚朴、杏子降氣定喘,並能化痰導滯,為表裏兼治之劑。臨牀用於治療風寒表不解,而見發熱、汗出、咳喘,屢屢獲效。



【22】咳喘(過敏性哮喘)(五)

趙××,男,5歲半。1993年5月20日初診。
有過敏性哮喘史,每聞異味後先嚏後咳,繼之則發氣喘。近兩個月病情加重,咳喘不能平卧。西醫檢查:兩肺有哮鳴音,並伴有細小的濕囉音,血液白細胞及嗜酸性細胞均有增髙,體溫37.8℃。診斷:過敏性哮喘合併肺部感染。给予抗菌素及“撲爾敏”、“氨茶碱”等藥治療,然氣喘不見緩解。喉中痰鳴,痰不易咳出。並伴有納呆、胸悶、腹脹、煩躁不安、小便短赤,大便不調等癥。舌質偏紅,苔白厚膩,脈來滑數。辨為濕熱羈肺,積而生痰,痰濕上痹,肺氣不宣,因而發生喘咳。擬芳香化濁,清熱利濕,宣肺平喘為急務。
浙貝12g、菖蒲10g、射幹10g、白蔻仁10g、茵陳10g、滑石12g、藿香8g、杏仁10g、苡米12g、黄芩6g、梔子8g、通草10g、桔梗10g、厚朴12g、前胡10g、紫菀10g。囑服七劑。
服藥後,咳喘明顯減輕,夜能安卧,胸满不發。再服七劑,咳止喘平,兩肺哮鳴音及濕囉音全部消失,血象恢復正常,諸恙皆瘥。

[按語]肺居於上,為相傅之官,有治節之能,為五臟之華蓋,其性清屬金,而主一身之氣。肺畏火,叩則鳴,最忌痰、濕等有形之邪氣而使其宣降不利。本案氣喘而身熱不揚、納呆、胸悶、小便短赤、舌苔厚膩、脈來滑數,反映了濕熱挾痰濁之邪上痹肺氣之象。治療之法,清利肺家濕熱,芳香化濁為主。用方為甘露消毒丹和三仁湯加減。方用茵陳、滑石、苡仁、通草、黄芩以清氣分之濕熱;杏仁、射幹、貝母、桔梗、前胡、紫菀宣利肺氣,化痰平喘。肺主一身之氣,氣行則濕化也;藿香,白蔻仁,菖蒲芳香化濁,悅脾行氣。諸藥配伍,對濕熱壅盛等癥用之每獲良效。



【23】咳喘(六)

趙××,女,76歲。
患心臟病多年,最近續發咳喘,日輕夜重。面目浮腫、小便短少。迭經醫治,服藥無算,病終無起色。視其舌體胖、苔水滑;切其脈弦。辨為水寒射肺之證,以通陽去陰,利肺消腫法治之。處方:
茯苓30g、桂枝12g、杏仁10g、炙甘草6g。
患者見藥僅四味,面露疑色。然服至五劑,即小便暢利,咳喘大減。又服五劑,則咳喘平,面目浮腫消退而病癒。

[按語]本方由《傷寒論》“苓桂术甘湯”演變而來,為苓桂术甘湯去白朮加杏仁而成,名為“苓桂杏甘湯”。有通降水氣,疏利肺氣之功能。臨牀用於治療“水氣上衝”,水寒射肺,迫使肺氣不利,不能通暢疏利三焦而出現的咳喘、面目浮腫、小便不利等癥,效果堪優。



【24】咯血(支氣管擴張)

方××,女,39歲。
患支氣管擴張咯血十年,屢治不效。每至春天,咯血頻發、吐痰黄稠、口不渴,時常胸脅疼痛、動則短氣,情緒激動之時咯血每易發作。納食、睡眠、二便尚可。顏面憔悴、舌質黯淡、無苔、脈弦細數。根據脈證反映,屬木火刑金,肝火犯肺。治以清金平木,疏方:
青黛6g、蛤粉6g、花蕊石12g、鵝管石12g、側柏炭10g、蘆根30g、苡仁30g、冬瓜仁30g、桃仁6g、紅花6g、川貝6g、馬勃6g。
以此為基本方加減,或佐清化痰熱,或佐益氣養陰,或佐健脾益腎。服藥半年,諸癥平穩。次年春天咯血未發。

[按語]支氣管擴張咯血是一個較為難治之證,臨牀治療非常棘手,並且容易復發。古人對此,多從肺、腎論治。而從本案咯血的發作時間和誘發因素的兩大特點,顯與肝火犯肺,損傷肺絡,熱迫血行有關。肝火能灼煉肺津成痰,離經之血有上積於肺內,故本案又有痰、瘀交阻的病機為患。所以在咯血的同時,伴見咳痰黄稠、胸脅疼痛等癥。木來侮金,金叩則鳴;熱擾血淖,故痰中帶血。治應瀉火平肝,清肺涼血化痰為主。方用“黛蛤散”與“苇莖湯”合方,加花蕊石、鵝管石、川貝、紅花、馬勃,在於加強清熱解毒,化痰活瘀之功。本方旣清金制木以治本,又清化痰瘀以治標,標本兼顧,故獲良效。



【25】音啞

張××,女,36歲。1995年6月19日初診。
患音啞四年,迭用中西藥治療無效。患者系個體經商者,常年髙聲叫賣,兜售貨品,口中乾燥時而無暇飲水,漸至聲音發生嘶啞。來診時音啞較重,聲音不響,說一句话很費力氣。自覺咽喉不爽、連及項下血脈拘緊、氣短乏力、咽乾、口渴喜飲、痰中有時挾帶血絲、大便偏乾、舌質黯紅少津、脈來細數。此為久勞傷肺,肺之津虧火旺之候。治宜養陰補肺,潤燥生津。劉老選用補肺阿膠湯法:
阿膠10g(烊化)、馬兜鈴5g、牛蒡子6g、杏仁10g、粳米12g、生甘草5g。
七劑。囑其勿食辛辣食品。
二診:音啞明顯好轉,氣力有增,大便正常。然仍感咽喉不舒,痰中帶血絲。效不更方,囑繼服五劑而病癒。

[按語]本證為肺虚熱盛所致。言多為動,動則生陽耗陰,肺陰不足乃是其病本。喉為肺之內竅,主發聲音。肺陰不足,喉失其濡,金燥不鳴,故致音啞。肺陰不足,虚熱內生,故口乾欲飲。陽熱迫血,故痰帶血絲,而出現舌紅少津、脈細數等癥。肺與大腸相表裏,肺為水之上源,不能下潤於腸,則大便乾燥。本方劉老選自《小儿藥證直訣》“阿膠散”(又名補肺散,或補肺阿膠湯),有養陰潤肺,清熱利咽之功,故用於本證甚為合拍。方中用粳米者,取“培土生金”之義,此乃法中之法也。



【26】鼻淵(慢性鼻窦炎)

韓××,女,38歲。吉林延邊朝鮮自治州人。
患鼻塞流濁涕近20年,曾在當地多方求治不效而來京。經某大醫院診斷為慢性鼻窦炎、過敏性鼻炎,给予滴鼻藥物治療,收效不顯。後勸其手術治療,患者不允,於1995年9月20日來我處就診。刻下,鼻塞流濁涕、不聞香臭、頭及目眶壓痛,每於感冒後諸癥加重。夜卧則鼻塞不得息、張口代鼻呼吸,甚為難受,以致严重影響睡眠。兼有咽喉不適、咳嗽吐黄痰。舌苔白、脈浮弦。診斷為風熱上攻於腦,當疏散風熱,通利鼻竅。
川芎10g、荆芥6g、防風6g、細辛3g、白芷10g、薄荷2g(後下)、羌活5g、半夏12g、清茶10g(自加)、生石膏20g。七劑。
二診:藥後療效顯著,鼻塞流濁涕已明顯減輕,夜寐時已能用鼻自由呼吸,咳嗽吐痰已瘳。守上方續服,荆芥、防風、羌活各增至10g,另加雙花、連翹各10g。
三診:諸癥基本痊癒。繼以輕清疏散風熱之方以資鞏固。後經隨訪,鼻淵已徹底治癒。偶患感冒亦未誘發,嗅覺正常,而過去頻繁感冒現象亦大有減少,夜寐時鼻息暢利。患者面色紅潤光澤,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按語]鼻淵一證,始見於《內經》。《素問·氣厥論》云:“膽移熱於腦,則辛頞鼻淵。鼻淵者,濁涕下不止也”。參合本案之脈證,乃外有風邪侵襲,壅塞肺氣,內有陽明鬱熱,循經上攻於鼻。蓋鼻為肺之竅,足太陽之脈起於目內眦(近鼻頞處),上額交巔入絡腦;足陽明胃經起於鼻之交頞中,傍納太陽之脈。故風邪外襲,太陽受邪,壅塞肺氣;或陽明邪熱循經上攻,均可致鼻塞不通。邪留日久,酿成鼻淵一證。鼻塞、頭痛於感冒後加重、苔白、脈浮、此風邪為病之象;鼻流濁涕、吐痰色黄,熱邪上受煎熬津液。治當外散太陽風邪,內清陽明邪熱。正如《臨證指南醫案》所說:“經云:肺和則鼻能知香臭矣。又云,膽移熱於腦,令人辛頞鼻淵,傳為衄血蔑瞑目。是知初感風寒之邪,久則化熱,熱則氣閉而鼻塞。治法應開上宣鬱”。然肺胃二經生“內熱”者,宜加“辛涼”之品。用川芎茶調散者,意在疏散風邪,宣利肺氣;加生石膏直入陽明,清解邪熱;並加半夏以化痰濁。



【27】鼻衄

王××,男,21歲。
右側鼻衄,反復發作兩年,屢用涼血止血而效不顯。就診時,患者鼻衄不止,其勢駭人,若以物堵鼻,則從口中流出。周身乏力、心慌氣短、口乾不欲飲、小便色黄。平時性情急躁易怒,大便2~3日一行,皮膚黧黑。舌質紅,苔薄黄,脈弦細數,血小板計數為6.3萬。劉老辨為肝氣化熱,迫血妄行。治以清肝涼血為法。方用:
水牛角粉6g(另沖)、生地15g、白芍10g、丹皮10g、小蓟10g、龍膽草9g、白茅根30g、青黛6g、玄蔘15g、茜草10g、青皮9g、陳皮9g、梔子10g、澤瀉10g。
此方服至十劑,鼻衄控制不發。唯仍有頭暈,血小板升至10.5萬,舌紅,苔薄黄,脈弦細小數。綜合以上脈證,仍屬血熱未消之象,於上方清熱涼血之中,佐以清絡之法。
生地15g、丹皮9g、赤芍9g、白芍9g、當歸9g、玄蔘15g、女貞子15g、青黛6g、連翹10g、银花10g、蓮子心6g、丹蔘12g、旱蓮草12g。
又服十劑,其病痊癒。

[按語]肝為剛臟,內寄相火。肝氣條達之時,此火生生不息。若肝氣鬱結,或肝陽亢盛,或濕熱等邪化火侵及肝臟,而使內藏相火鴟張亢盛,一旦暴發,勢不可挡,必見衝逆燔灼之證。本案為肝氣有餘化火,逼迫肝藏之血上逆妄行,故見鼻衄不止。氣隨血耗,故見周身乏力、心悸氣短、口乾、便秘之證。治宜清肝平肝,涼血止血之法,所用方藥為“犀角地黄湯”合“化肝煎”。犀角地黄湯涼血止血,化肝煎涼血理氣。俾肝火降,血熱平,則衄血自止。



【28】喉痹

沈××,男,56歲。1995年6月7日初診。
自訴咽喉緊束,喉中如物梗阻之狀兩個月。患者為某大公司總經理,商海鏖戰,日夜操勞。憂怒之餘,漸覺口乾咽痛、咽部拘緊、喉中介介如梗而不爽,情緒激動時竟言語不能發聲。某醫以清熱解毒治之,非但其證不除,反增咳痰。就診時頻頻咯吐白痰。視其舌紅、苔白。劉老切其脈,左弦出於寸口。此乃木火刑金之證。治以清泄肝火,保肺化痰開結。處方:
青黛10g、海蛤殼20g、鮮蘆根30g、青竹茹15g、枇杷葉14g、菊花10g、桑葉10g、杏仁10g、沙蔘15g、浙貝14g、藏青果10g、梨皮2個。
服藥七劑,咽喉之疼痛、拘緊、痰涎均有減輕。再加栝蔞皮12g、耳環石斛4g。續服七劑而病痊癒。

[按語]本證“脈弦出於寸口”,則為肝火犯肺之候。喉主發聲,為肺之門户;而肝經“循喉嚨之後,上入頏顙”。若惱怒憂鬱,使肝氣有餘,化火上刑肺金,肺失清肅,故見咽痛、拘緊、喉部如物梗阻。《素問·六元正纪大論》曰:“少陽臨上,……喉痹目赤”;《素問·陰陽類論》云:“一陰一陽代絕,……喉咽乾燥”。均揭示了咽喉不利與肝膽火盛氣逆密切相關。本證在臨牀上多因情志不暢,氣候乾燥,或勞累過度而誘發或加重。治療當着眼在兩個方面:一是清泄肝火,二是養肺潤燥。尤其是養肺潤燥一途,最為關鍵。这是因為喉主於肺,喉病不止於肺亦不離於肺的緣故。《類證治裁》說:“其木火犯肺,咽乾喉痹致失音者,以麥冬湯之屬潤其燥”,即道出了这一治療的真諦。故劉老用桑杏湯和黛蛤散加減。以桑杏湯養肺潤燥,化痰利咽;合黛蛤散在於清肝瀉肺,直搗病巢。本方用於治療慢性咽炎屬肝氣有餘,肺陰不足者,療效確切。



【29】水心病(冠心病)

陸××,男,42歲。
形體肥胖,患有冠心病、心肌梗塞而住院,搶救治療兩月有餘,未見功效。現癥:心胸疼痛、心悸氣短,多在夜晚發作。每當發作之時,自覺有氣上衝咽喉,頓感氣息窒塞,有時憋氣而周身出冷汗,有死亡來臨之感。頸旁之血脈又隨氣上衝,心悸而脹痛不休。視其舌水滑欲滴,切其脈沈弦,偶見結象。劉老辨為水氣凌心,心陽受阻,血脈不利之水心病。處方:
茯苓30g、桂枝12g、白朮10g、炙甘草10g。
此方服三劑,氣衝得平,心神得安,心悸、胸痛及頸脈脹痛諸癥明顯減輕。但脈仍帶結,猶顯露出畏寒肢冷等陽虚見證。乃於上方加附子9g、肉桂6g以復心腎陽氣。服三劑手足轉溫而不惡寒,然心悸氣短猶未全瘳。再於上方中加党蔘、五味子各10g,以補心肺脈絡之氣。連服六劑,諸癥皆瘥。

[按語]本案冠心病為水氣上衝之所致,劉老名之謂“水心病”。總由心、脾、腎陽虚,水不化氣而內停,成痰成飲,上凌無制為患。心陽虚衰,坐鎮無權,水氣因之上衝,則見胸痛、心悸、短氣等心病證候。臨牀辨識此病,當注意色、舌、脈、證的變化如下:
望色:多見面色黧黑,此為“水色”。病重者,在額、頰、鼻柱、脣圍、下颏等處,或皮裏肉外出現類似“色素沈着”之黑斑,名為水斑。
察舌:舌質淡嫩,苔水滑欲滴。
切脈:或弦,或沈,或沈弦並見。病重時見脈結代或沈伏不起。
辨證:(1)有水氣上衝之候。病人自覺有一股氣從心下上衝胸咽。(2)胸满,夜間為甚,遇寒加重,多伴有咽喉不利,如物梗阻。(3)心悸,多發於晨起、夜卧、飲食之後,或伴有左側頸部血脈脹痛。(4)短氣。表現為動則胸悶發憋,呼吸不利,甚則冷汗自出。
治療水氣上衝之“水心病”,首選苓桂术甘湯。本方《傷寒論》用治“心下逆满,氣上衝胸,起則頭眩,脈沈緊”。《金匱要畧》用治“心下有痰飲,胸脅支满,目眩”等水氣凌心射肺的病癥。苓桂术甘湯有兩大作用:一、溫陽下氣而治心悸、胸满;二、利小便以消水陰,而治痰飲咳逆。方中茯苓作用有四:一是甘淡利水,二是養心安神,三是助肺之治節之令,四是補脾厚土,為本方之主藥。桂枝作用有三:一是溫復心陽,二是下氣降衝,三是通陽消陰,亦為本方之主藥。桂枝與茯苓相配,則溫陽之中以制水陰,利水之中以復心陽。二者相得益彰,缺一不可。白朮補脾,助茯苓以治水;炙甘草溫中,助桂枝以扶心陽。藥僅四味,配伍精當,大有千军萬馬之聲勢,臨牀療效驚人,可謂獨树一幟。



【30】水氣凌心(風心病,心衰)

孫×,男,53歲。1991年5月25日初診。
患者有風濕性心臟病史。近因外感風寒,病情加重。心動悸、胸憋喘促,咳吐泡沫狀白痰、量多,昼夜不能平卧,起則頭眩。四末厥冷、腹脹、小便短少,腰以下腫、按之凹陷不起。食少嘔惡、大便乾結。視其口脣青紫、面色黧黑、舌白滑、脈結。西醫診為“風濕性心臟病,充血性心力衰竭,心功能Ⅳ级”。劉老辨為心、脾、腎三臟陽虚陰盛而水寒不化之證,治當溫陽利水。方用真武湯加味。
附子10g、茯苓30g、生薑10g、白朮10g、白芍10g、紅人蔘6g、澤瀉20g。
服三劑後,小便增多、咳嗽銳減、心悸腿腫見輕。續用真武湯與苓桂术甘湯合方,溫補心、脾、腎三臟,扶陽利水。
附子12g、茯苓30g、生薑10g、白芍10g、白朮12g、桂枝6g、炙甘草10g、党蔘15g、澤瀉15g、乾薑6g。
服上方十餘劑,小便自利,浮腫消退,心悸、胸悶等癥已除,夜能平卧。唯覺口渴,轉方用“春澤湯”:
党蔘15g、桂枝15g、茯苓30g、豬苓20g、澤瀉20g、白朮10g。
從此而病癒。

[按語]水為陰,其代謝過程必須經過肺、脾、腎三臟的氣化功能,其中尤以腎氣為關鍵。若肺失宣降,不能通調水道;脾失健運,不能運化水濕;腎失開合,不能化氣行水,則可導致水濕內停而發為水氣病。而三臟之中,因“腎主水”,“為胃之關”,關門不利,則聚水而成病。本案為脾腎陽衰陰盛,水氣不化,水寒之邪由下而上,從內至外,由表及裏,或上或下,浩浩乎泛濫成灾。若水氣上凌於心,則見心悸動、胸憋悶;水隨少陰經上射於肺,則咳嗽、痰多、不能平卧;水氣上攻於胃,則嘔吐食少;水飲上犯清竅,則頭目眩暈;膀胱氣化不利,則小便不暢。治療之法:一要溫補腎陽,二須利其水邪。真武湯功專扶陽消陰,驅寒鎮水。方中附子辛熱,下溫腎陽,使水有所主;白朮燥濕健脾,使水有所制;生薑宣散,佐附子以助陽,是主水之中而又有散寒之意;茯苓淡滲,佐白朮以健脾,是制水之中而有利於水外出之功。妙義在於芍藥,一舉數用:一可斂陰和營,二可制附子之剛燥,三可利尿去水。《神農本草經》云:芍藥能“利小便”而有行陰利水之功。
本方對肺源性心臟病、風濕性心臟病續發心力衰竭的肢體浮腫、心悸、腹脹,都有可靠的療效。



【31】心悸(室性早搏)(一)

楊××,男,33歲,工人。1993年9月15日初診。
患者於一年前因連續加班,過於勞累,忽覺心悸不安、少寐、周身乏力。做心电圖,提示“頻發性室性早搏”,經服用培他乐克,肌苷等藥物,心悸減輕,但停藥後其證復作。現心悸頻發、胸中發空、氣短而不接續、動則汗出、倦怠乏力、睡眠不佳。觀其舌質淡嫩,脈弦細而帶有結象。劉老辨為心胸陽氣不足,導致水氣上衝的“水心病”之證。治法:通陽化飲,補益心氣。疏方:
桂枝14g、茯苓20g、白朮10g、炙甘草10g、丹蔘15g、党蔘15g、沙蔘12g。
服至七劑後,心悸明顯減輕,胸中已不覺發空。守方又續進十餘劑而病癒。

[按語]有關劉老指定的“水心病”的成因和證候已見於前。本案加入“三蔘”之意義,因兼宗氣虚弱之故。《靈樞·邪客篇》曰:“宗氣者,積於胸中,出於喉嚨,以貫心脈,而行呼吸焉”。如果宗氣虚弱,無力推動血脈運行,心脈遲緩,則必然加重“水心病”的病情。故在用苓桂术甘湯的同時,加上党蔘、沙蔘、丹蔘以補益心臟之氣,並通心臟之脈,名之為“三蔘苓桂术甘湯”,臨牀療效為佳。



【32】心悸(心房纖顫)(二)

趙××,女,54歲。
發熱已兩月餘,經中西藥治療,發熱漸退,但從此出現心悸不安,每日發作數次之多。西醫診為“心房纖顫”,多方治療,病情時好時壞,遷延不癒。患者為工薪阶层,不免債台髙筑,生活拮據而令人憂愁,從此病情逐漸加重,精神抑鬱,整日獃坐,兩目直視,寝食俱廢。主訴:心中悸動、失眠少寐、時發低熱、月經量少、血色淺淡。視其舌淡而苔薄白,切其脈細緩無力。劉老辨為憂思傷脾,心脾氣血不足之證。治當益氣養血,補益心脾。此病進歸脾湯加減為宜。
紅人蔘8g、白朮10g、黄芪10g、炙甘草10g、當歸10g、茯神10g、遠志10g、酸棗仁30g、元肉12g、木香3g、夜交藤15g、白芍15g、生薑5片、大棗3枚。
服藥氣劑,心悸大減,發作次數明顯減少,夜間能睡眠。精神轉佳,諸癥亦隨之好轉。效不更方,又服十餘劑,心悸不發,夜能安睡,逐漸康復。囑其安靜,將息調養。

[按語]本案心悸一證,起於發熱之後,又因思慮、憂愁等情志,損傷心脾,氣血不能奉養心主,故發生心悸不安之證。《靈樞·口問》說:“悲哀憂愁則心動,心動則五臟六腑皆摇”。食少、倦怠、虚熱,脾氣虚之象;形消、不寐,心血耗之徵。況其月經量少色淡,舌苔淡苔薄,脈細緩等候,均為氣血不足之反映。故治療當以健脾養心,氣血兩顧為主。歸脾湯方用人蔘、白朮、黄芪、炙甘草、大棗甘溫以補心脾之氣虚;當歸、元肉味甘而潤,能補心脾之血虚;茯神、遠志寧心安神定悸;酸棗仁斂肝安魂;木香氣香領藥歸脾,以養憂思之所傷,又能促進脾胃之運化。加白芍助當歸以補血,加夜交藤助酸棗仁養心舍神而治不寐。



【33】心悸(三)

盛××,男,65歲。1994年12月8日就診
有冠心病史。每遇入冬,天氣严寒之時,出現心律過緩,不满40次,心悸不安,胸中憋悶,後背惡寒。視其舌淡嫩、苔白;切其脈沈遲無力。辨證:脈沈遲為陰為寒,寒則血脈不溫,陰霾用事。背為陽府,而虚其護,則心肺功能失其正常,故見胸满背寒之變。為疏:
附子12g、麻黄3g、細辛3g、紅人蔘12g、麥冬20g、五味子10g。
服盡三劑,脈增至一息四至。又服三劑,則心悸、氣短、胸满、背寒等癥消除,脈搏增至一息五至而癒。

[按語]心主血脈,“為陽中之太陽”。臨牀治療心臟病,不能局限於“心血管”的一個側面,當重視心陽不足,陰寒痹阻的病理變化。心臟病出現心搏頻率下降、脈來遲緩、心胸發满、後背寒冷,反映了心之陽氣不足,陰寒之氣充盛,得以乘其陽位。本方為麻黄附子細辛湯與生脈飲合方。啟用力大氣雄的附子,直補离宫心陽之虚,振奮心臟機能,為治本之道;麻黄、細辛在附子的督促之下溫經散寒,以扫長空之陰霾,溫煦离宫,復甦心肺氣血之機能,而為佐使。生脈飲為《內外傷辨惑論》方,方中三藥,一補、一清、一斂。功專益氣斂汗、養陰生津,善治熱傷元氣,氣陰兩傷,汗多體倦,氣短口渴,久咳傷肺,心悸短氣等癥。劉老在臨牀治療心臟病的心律過緩、脈來遲澀、心悸氣短、胸满背寒,常用麻黄附子細辛湯與生脈飲合方,在興奮心陽之餘,以滋養心肺之陰。兩方合用,能起到頡頏與相互為用的作用,臨牀療效極佳。



【34】胸痹(心肌梗塞)

楊××,女,70歲。1994年1月31日初診。
患者於兩月前因冠心病大面積心肌梗塞入某醫院搶救。出院後,因氣候突變,寒流襲來,又感胸部悶脹、氣短、心前區隱隱作痛、兩脅亦持痛不休、左手臂脹麻。伴有咳吐白濃痰、腹脹、大便乾燥等癥。患者精神緊張,夜寐易發驚悸。視其舌苔白膩、脈來沈弦而滑。脈證合參,辨為心陽痹阻,痰濁凝聚,心胸脈絡不通則痛。治宜宣痹通陽,豁痰通絡止痛。疏方:
糖栝蔞20g(先煎)、薤白6g、半夏15g、旋復花10g、紅花10g、茜草10g、桂枝10g、丹蔘20g、鬱金10g、木香10g、紫降香10g。
服五劑後,胸满、胸痛大為緩解,咳痰減少,夜睡已能成寐。又續服五劑,諸癥皆安。

[按語]“胸痹”一證,與西醫所謂的“冠心病”比較類似。《金匱要畧》將本證病因病機槪括為“陽微陰弦”四字。“陽微”,即寸脈來微,主胸中陽氣不足;“陰弦”,指尺脈見弦,主在下痰濁水邪方盛。《辨脈法》云:“陽脈不足,陰往乘之”。故胸陽不振,反使下焦之陰邪乘虚犯上,使心脈痹阻,氣血不通。《素問·調經論》曰:“寒氣積於胸中而不瀉,不瀉則溫氣去,寒獨留則血凝泣,凝則脈不通”,因此,導致了胸痹心痛的證候發生。至於兩脅疼痛之原委,亦屬胸痹脅逆氣衝之類。本證的治療用溫通胸陽,化痰宣痹,佐以疏肝理氣通絡之法。以栝蔞薤白半夏湯、旋復花湯和顛倒木金散三方結合。用栝蔞薤白半夏湯通陽開痹,宣化痰濁之邪;旋復花湯活血通絡止痛,斡旋胸脅之氣;顛倒木金散則專以疏肝理氣,而行氣血之滯為特長也。



【35】胸满

王×,男,36歲。
自訴胸中發满,有時憋悶難忍,甚或疼痛。每逢冬季則發作更甚,兼見咳嗽、氣短、四肢不溫、畏惡風寒等癥。脈來弦緩,舌苔色白。參合上述脈證,辨為胸陽不振,陰寒上踞,心肺氣血不利之證。治當通陽消陰。方用:
桂枝9g、生薑9g、炙甘草6g、大棗7枚、附子9g。
服五劑,胸满氣短諸癥皆癒。

[按語]本案胸满伴有四肢不溫、時惡風寒,顯為胸陽不振之象。胸為陽居人體髙位,為心肺氣血之處,乃清靈陽和之地。若胸中清陽不足,則陰乘陽位,而使心肺氣血不利,故見胸满與疼痛。治當振奮胸陽,蠲除濁陰。本方為《傷寒論》桂枝去芍藥加附子湯。桂枝配甘草,辛甘化陽,以溫補心胸陽氣;生薑、大棗隨之調和營衛氣血;去芍藥者,恐其酸苦斂陰,反掣桂枝溫通之肘也;加附子者,辛熱氣厚,力雄性猛,“益火之源,以消陰翳”也。臨牀用於胸陽不振,陰寒內盛的心臟病“胸痹”,有較好的療效。



【36】舌麻(髙血壓型冠心病)

錢××,女,66歲,內蒙古人。1995年4月26日初診。
患髙血壓型冠心病16年之久,一直用中、西藥治療,曾服復方降壓片、降壓靈、復方丹蔘片等,血壓不穩,旋降旋升。測血壓160/100mmHg。近一年病情加重,頭目眩暈、心悸、胸悶、背部痠沈、少寐、口乾、手足時發震顫。最為奇者,舌麻為甚,五味不辨。視其舌大而偏紅、舌苔白滑、脈沈。辨為心陽虚弱,水寒之邪上衝之證。治用苓桂术甘湯:
茯苓30g、桂枝12g、白朮qog、炙甘草10g。
服十四劑藥後,胸悶、心悸、背沈減輕。然患者之舌麻反甚,血壓因舌麻旋即升髙,頭眩、失眠、心悸、口乾,手足瞤動亦隨舌麻而加重。再視其舌紅而少苔,脈沈細無力。細辨此證,前按陽虚水氣上衝反而加重,今舌紅少苔,脈來沈細,呈現陰虚而有手厥陰風火上燔之勢,此陰虚風動也,治以滋陰潛陽熄風為急。疏方:
麥冬30g、白芍30g、酸棗仁30g、生地20g、炙甘草14g、龜板12g(先煎)、牡蠣30g(先煎)、鱉甲16g(先煎)、阿膠10g(烊化)、太子蔘20g、桂枝3g、五味子10g。
此方服後,癥狀大為減輕。又照前方自進七劑,舌麻已癒其半,大便爽,心悸、失眠、口乾、掉眩諸癥皆減。舌麻多在凌晨感覺明顯。“晨起而發者,陽動而陰未濟也”。仍守上方,繼服三十餘劑,舌麻一癥痊癒。血壓120/80mmHg,冠心病亦得到控制。隨用羚羊鉤藤湯與黄連阿膠湯交替服之,以善其後。

[按語]本案之舌麻,為厥陰陰虚不能涵養肝木,水不制火,陰不潛陽而風陽發動之象,故伴有心悸、頭暈目眩、手足震顫、舌紅少苔、脈來沈細等候。治當滋陰潛陽熄風為法,乃用吳鞠通“三甲復脈湯”加味。用“復脈湯”滋陰養血,加“三甲”潛陽熄風。
值得注意的是,本案患者脈來沈細無力,結合其心臟病史,其人亦有心陽不足的一面,所以在方中又加入太子蔘、桂枝等甘溫之品,扶助心陽之外,又有活潑氣機,協調陰陽之妙義。
臨牀使用“三甲復脈湯”要緊扣厥陰陰虚,風陽內動的病理特點。其辨證要領以頭暈目眩、心中憺憺大動,肢體抽搐或瘛瘲,舌紅絳少苔或無苔,脈弦細或見結代諸象為準。



【37】不寐(一)

李××,男,49歲,編輯。
患失眠已兩年,西醫按神經衰弱治療,曾服多種鎮靜安眠藥物,收效不顯。自訴:入夜則心煩神亂,輾轉反側,不能成寐。煩甚時必須立即跑到空曠無人之地大聲喊叫,方覺舒暢。詢問其病由,素喜深夜工作。疲勞至極時,為提神醒腦起見,常飲濃厚咖啡,習慣成自然,致入夜則精神興奮不能入寐,昼則頭目昏沈,萎靡不振。視其舌光紅無苔,舌尖宛如草莓之紅豔,格外醒目。切其脈弦細而數。脈證合參,此乃火旺水虧,心腎不交所致。治法當以下滋腎水,上清心火,令其坎離交濟,心腎交通。
黄連12g、黄芩6g、阿膠10g(烊化)、白芍12g、雞子黄2枚。
此方服至三劑,便能安然入睡,心神煩亂不發。續服三劑,不寐之疾,從此而癒。

[按語]失眠,《內經》謂之“不寐”、“不得卧”。成因有痰火上擾者;有營衛陰陽不調者;有心脾氣血兩虚者;有心腎水火不交者。本案至夜則心神煩亂,難以入寐,乃心火不下交於腎水而獨炎於上。陳士鐸《辨證錄》云:“夜不能寐者,乃心不交於腎也……心原屬火,過於熱則火炎於上,而不能下交於腎”。思慮過度,暗耗心陰,致使心火翕然而動,不能下交於腎;陽用過極,則腎水難以上濟於心。又飲咖啡,助火傷陰,使火愈亢,陰愈虧。觀其舌尖赤如草莓,舌光紅無苔,脈細而數,一派火盛水虧之象,辨為心腎不交之證。治當滋其腎水,降其心火,選用《傷寒論》黄連阿膠湯。方用黄連、黄芩上清心火;阿膠、雞子黄滋養陰血。至於芍藥一味,旣能上協芩連酸苦為陰以清火,又能酸甘化陰以助陰血,且下通於腎,使水生木也;上通於心,而木生火也。諸藥配伍,以奏滋陰降火,交通心腎之效,又體現了《難經》的“瀉南補北”的精神。
使用本方還需注意兩點:1.舌脈特點:本證是舌質紅絳,或光絳無苔,甚則舌尖赤如楊梅,脈多細數或弦細數;2.注意煎服方法:方中阿膠、雞子黄兩味,俱不能與它藥混煎。阿膠烊化後兌入藥汁中,待去渣之藥汁稍冷後再加入雞子黄,攪拌均匀後服用。



【38】不寐(二)

孫××,女,60歲。1994年1月4日初診。
患者近日因情志不遂而心煩不寧,坐立不安,整夜不能入寐。白昼則體膚作痛,甚則皮肉瞤動。胸脅苦满、口苦、頭眩、周身乏力,小便澀赤,大便乾結。舌絳、苔白膩、脈沈弦。辨為肝鬱化火,痰熱擾心之證。治以疏肝清熱,化痰安神之法。疏方:
柴胡18g、黄芩10g、半夏20g、梔子10g、陳皮10g、竹茹20g、枳實10g、炙甘草10g、党蔘10g、龍骨30g、牡蠣30g、生薑8g、天竹黄12g、豆豉10g、大棗12枚。
服藥七劑,心煩、口苦、頭眩癥減,每夜能睡四小時。惟覺皮膚熱痛,二便少,舌苔白、脈沈。守方再進五劑,煩止寐安,諸癥霍然。

[按語]《靈樞·營衛生會篇》云:“氣至陽而起,至陰而止”,“夜半而大會,萬民皆卧,命曰合陰”。言人之寤寐與營衛氣血陰陽的循環轉運有關。陽入於陰則寐,陽出於陰則寤。今之治不寐一證,多從心神論治,鮮從氣機運轉角度考慮。殊不知少陽為營衛氣血陰陽運轉之樞紐,喜條達,惡抑鬱。若情志抑鬱不遂,使少陽樞機不利,氣機不達,則陽不入陰而導致不寐。可伴有口苦、頭眩、胸脅痞满脈弦等肝膽氣機不利之證。又氣鬱日久,必化火傷陰,煉津成痰,痰火上擾心胸,而使不寐加重,煩躁不寧。本案出現肌膚疼痛,瞤動,乃氣火交阻,痰熱內擾,有動風之象,治療宗“火鬱發之”、“木鬱達之”之原則,一疏肝開鬱為大法,兼以清火化痰,安神為佐。本方由小柴胡湯、梔子豉湯、溫膽湯三方加減而成,用小柴胡湯以疏利肝膽氣機;梔子豉湯則清熱除煩;溫膽湯而化痰安神。俾樞轉氣活,熱退痰化,則一身之氣機通利,營衛氣血相貫如環,陽入於陰,神斂於心肝,則人自寐也。



【39】但欲寐(老年性腦癡呆)

劉×,女,66歲,住北京豐台區。1994年1月19日初診。
病人旣往有髙血壓、腦血栓史,左側肢體活動不利,頭暈頭痛。一日晨起後,突然變得雙目獃滯、表情淡漠、神志時明時昧,呼之則精神畧振,須臾又恍惚不清,言語含糊、不知饑飽、不知大便,時常在衣裤內屙出。到某醫院做腦CT檢查提示:海綿狀腦白質病,診斷為“老年性腦癡呆”。其人腹满下利,日行2~4次,小便色清,夜尿頻多,畏寒喜暖,手足不溫,周身作痛,舌苔滑,脈沈細無力。此為少陰寒化之證,急溫猶宜。處方:
附子12g、炙甘草10g、乾薑10g、党蔘14g。
服藥三劑,患者精神大增,神志明多昧少,言語不亂,能答復問题。仍手足逆冷,腹满下利。再以四逆湯與理中湯合方振奮脾腎之陽。服藥近二十劑,手足轉溫,腹满消失,二便正常,漸至康復。

[按語]《傷寒論》說:“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仲景僅舉一脈一證,即揭示了少陰病的基本病理變化特點是以陽虚為主。本案但欲寐而見小便清長、四肢不溫、惡寒下利,為少陰陽虚寒化之證。仲景云:“若小便色白者,少陰病形悉具。小便白者,以下焦虚有寒,不能制水,故令色白也”(《傷寒論》第282條)。今心腎陽虚,陰寒內盛,神失所養,故見神志昏昧不清的“但欲寐”證候。脈細者,為陽虚損及於陰。治當急溫少陰為法,故用四逆湯回陽;加党蔘者,在於益氣生津,於回陽氣之中,兼補少陰之陰也。



【40】癫癎(一)

尹××,男,34歲。
因驚恐而患癫癎病。發作時驚叫、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汗出。胸脅發满,夜睡囈語不休,且亂夢紛紜,精神不安,大便不爽。視其人神情呆滯,面色發青,舌質紅,舌苔黄白相兼。脈象沈弦。辨為肝膽氣鬱,兼有陽明腑熱,痰火內發而上擾心神,心肝神魂不得潛斂之故。治宜疏肝瀉胃,滌痰清火,鎮驚安神。處方:
柴胡12g、黄芩9g、半夏9g、党蔘10g、生薑9g、龍骨15g、牡蠣15g、大黄6g(後下)、鉛丹3g(布包)、茯神9g、桂枝5g、大棗6枚。
服一劑則大便通暢,胸脅之满與囈語皆除,精神安定。唯見欲吐不吐,胃中嘈雜為甚。上方加竹茹16g、陳皮10g服之而癒。

[按語]病因驚恐等情志因素,發生癫癎。《臨證指南醫案》認為,癫癎“或由驚恐,……以致內臟不平,經久失調,一觸積痰,厥氣內風猝焉暴逆”而發。所用之方為《傷寒論》的“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本方由小柴胡湯去甘草,加桂枝、茯苓、大黄、龍骨、牡蠣、鉛丹而成,治少陽不和,氣火交鬱,心神被擾的胸满、煩驚、驚恐、譫語、心煩、小便不利等癥。本方治肝膽氣鬱,又兼陽明腑熱內結。方中小柴胡湯和解少陽之邪;龍骨、牡蠣、鉛丹鎮肝安魂;大黄瀉內結之熱;茯苓利三焦之水,務使內外之邪熱能解,肝膽之氣得以調暢為宗旨。劉老常用本方治療精神分裂癥、癫癎、小儿舞蹈癥。在具體運用時,可隨證靈活加減化裁。如肝火偏盛者,加龍膽草、夏枯草、山梔子;病在血分,加白芍、桃仁、丹皮;頑痰凝結不開者,加鬱金、膽南星、明矾、天竹黄。方中之鉛丹有毒,用量宜小不宜大,服之宜暫不宜久。並以纱布包裹扎緊入煎保險。



【41】癫癎(二)

史××,男,22歲。
患癫癎病,每月發作兩次。發作時人事不知、手足抽搐、頭痛目赤、喉中痰鳴。視其舌質紅絳、苔黄;切其脈沈弦滑數。辨為肝火動風動痰,上擾心營,發為癫癎。脈弦主肝病,滑數為痰熱,而舌苔色黄故知其然也。法當涼肝熄風,兼化痰熱。處方:
桑葉10g、菊花10g、丹皮10g、白芍30g、鉤藤10g、夏枯草10g、梔子10g、龍膽草10g、生地10g、生石決明30g、甘草6g、竹茹12g、黛蛤散10g、玄蔘12g。
服藥後頹然倒卧,鼾聲大作,沈睡兩日,其病竟瘥。

[按語]本案證屬肝臟火熱為患。熱盛動風,火盛煉痰,風助火勢,火借風威,痰隨風動,則火、風、痰三者隨肝氣俱升,直犯髙巔,發為癫癎。故並見有頭痛目赤、喉中痰鳴、舌紅苔黄、脈弦滑而數等癥。因本案肝火上炎為主要矛盾,故治療以清瀉肝火為主,兼以熄風化痰為輔。方以桑葉、菊花、鉤藤辛寒輕清之品,熄風宣上,以散上炎之火。正如葉天士所說:“辛寒清上,頭目可清”;龍膽草、夏枯草、黛蛤散清瀉肝火並化痰濁;梔子發火之鬱;丹皮涼血行血。諸藥皆苦寒,可直折上炎之勢。用生石決明在於潛陽熄風;佐以生地、白芍、玄蔘涼血養陰護肝,意在安未受邪之地;竹茹化痰和胃,甘草益脾胃和諸藥。全方辛散、苦折、酸瀉、甘緩並用,切合《內經》:“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補之,酸瀉之”之宗旨。



【42】躁狂

黄××,男,42歲。
因家庭夫妻不和睦,情志受挫,發生精神分裂癥。數日來目不交睫、精神亢奮、躁動不安、胡言亂語、睁目握拳、作擊人之狀。口味穢臭、少腹硬满、大便一周未行。舌苔黄厚而乾,脈來滑大有力。辨為火鬱三焦,心胃積熱之發狂。方用:
大黄8g、黄連10g、黄芩10g。
服藥三劑,雖有瀉下,但躁狂亢奮之勢仍不減輕。病重藥輕,須增大其服。原方大黄劑量增至12g,瀉下塊狀物與結屎甚多,隨之便神疲乏力,倒身便睡。醒後精神變靜,與前判若兩人。約一周方恢復正常。

[按語]本案為陽亢火動之實證,《內經》所謂“陽狂”是也。火盛陽亢,心胃積熱,三焦不利,六腑不通,故見精神亢奮,煩躁不安等癥。從其苔黄、脈滑有力,則必以瀉心胃之火而下大便為主。方用三黄瀉心湯苦寒直折,瀉火堅陰。若兼有腹脹疼痛,改用大承氣湯其效更捷。



【43】煩满(神經官能癥)(一)

曹××,女,72歲,住東城區首體南路。1995年10月26日初診。
心煩懊憹持續兩年,近有逐漸加重之勢。西醫診斷為神經官能癥,给服鎮靜安神藥,未見好轉,轉請中醫治療。刻下心煩苦不堪言。家人體恤其情,謹慎扶持,亦不能稱其心,反遭斥呵。煩躁不寧、焦慮不安,煩急時欲用棍棒捶擊胸腹方畧覺舒暢。脐部筑動上衝於心,筑則心煩癒重。並有脘腹脹满如物阻塞之感,伴失眠、驚惕不安、嘔惡納呆;大便不調、溺黄。舌尖紅、苔膩、脈弦滑。辨證:火鬱胸膈,下迫胃腸。立法:宣鬱清熱,下氣除满。處方:
梔子14g、枳實10g、厚朴15g。
七劑藥後,心煩減半,心胸霍然暢通,性情漸趨平穩安靜,夜能寐,食漸增。獲此殊效,病家稱奇,又自進七劑。復診時仍有睡眠多夢、口舌乾燥、口苦太息、小便黄赤等熱未全解之癥。轉方用柴芩溫膽湯和梔子枳實厚朴湯,清化痰熱。治療月餘而病除。

[按語]本案為熱鬱胸膈,下及脘腹所致。故以心煩懊憹、脘腹脹满為主要表現。雖腹满,但無疼痛拒按、大便不通等實證,猶為無形邪熱之鬱結,非陽明可下之證。故治以梔子厚朴湯清熱除煩,寛中消满。大論云:“傷寒下後,心煩、腹满、卧起不安者,梔子厚朴湯主之”。本方為梔子豉湯與小承氣湯合方加減化裁而成。因邪熱鬱結較梔子豉湯為深,故不用豆豉之宣透;但又未形成陽明腑實,故亦不須用大黄之攻下。正如《醫宗金鑒》所說:本證“旣無三陽之實證,又非三陰之虚證,唯熱與氣結,壅於胸腹之間,故宜梔子枳朴,涌其熱氣,則胸腹和,而煩自去,满自消矣”。



【44】煩满(二)

單××,女,29歲。1994年1月10日初診。
素來性急善怒,稍不遂心,則抑鬱满懷。產後坐月期間,因瑣事與家人生氣,遂感心胸满悶、腹部脹满,以手按其腹部,咕咕作響,得矢氣後則稍舒。病延三月,胸腹满悶不除。近日更增心煩不寧、睡眠欠佳、噫氣頻作,不欲飲食。曾服中藥二十餘劑不效。視其舌紅、苔白膩、脈來稍沈。此氣鬱化火,擾於胸膈,迫及脘腹所致。治宜清熱除煩,寛中除满。方選梔子厚朴湯。
梔子12g、枳實12g、厚朴16g。
服五劑胸腹满悶大減,自訴以手按腹,已無“咕咕”作響之聲。心情轉佳,噫氣消失。又稱大便偏乾,乃於上方加水紅花子10g、大黄1g。又服三劑,胸腹寛、煩满除,胃開能納,睡眠安然。又予丹梔逍遥散兩劑,調理而癒。

[按語]本案病起於氣鬱化火,火熱擾於胸膈,累及脘腹,故致胸中煩悶,腹中脹满。病機與前案相同,屬火鬱虚煩之列,故仍以梔子厚朴湯清胸中之熱以除煩,寛胃腸之氣以消满,同獲良效。



【45】心肝火旺(焦慮癥)

廖××,女,19歲,大學生。
所患之病頗奇,經常發生幻覺,自稱一身分裂為二人,互相争執不休,思想怪誕,不可理喻。某醫院診為“焦慮癥”,經多方求治,病情一直未見轉機,現已無法正常上課學習。刻下:心煩,徹夜不眠(服大量冬眠靈僅能小睡一會),閉眼即覺二小人站立牀前,迭迭争吵,互相指責。頭目眩暈、四肢發麻、皮膚作癢。舌紅無苔,脈大而數。據其父母訴稱:该女性格內向,素來寡言少語,其情緒無端發生緊張焦慮。證屬心肝火旺,風動痰生,上衝神明,以致神不守舍。治當清心肝之火,安定神志,鎮肝潛陽為法。疏方:
珍珠母30g、龍齒20g、麥冬20g、玄蔘16g、茯神12g、川石斛30g、紫背齒12g、生地16g、白芍20g、丹皮10g、真廣角1.5g、黄連10g、竹茹20g、浙貝15g、海浮石15g。
另:羚羊角粉、珍珠粉、朱砂粉、琥珀粉各一錢,和匀,用上方湯藥分三次送服。
服藥三劑後,能緩緩入睡,精神狀態逐漸好轉。上方又服三劑,夜能睡眠7~8個小時(已停用冬眠靈),緊張焦慮不安等癥狀趨好轉,幻覺現象偶有發作,惟肢體仍有發麻。肝風入絡之象。改用羚羊鉤藤湯,服至六劑,肢體麻木消失。

[按語]心藏神、肝藏魂,若情志不遂,氣鬱化火,心肝火旺,動風生痰,上擾神明,則神魂不守,可出現幻覺。尤以肝臟最為相關,因“肝藏血,血舍魂”,肝血不足,或邪熱擾血,均可使肝不藏魂發生幻覺。至於頭目眩暈,四肢發麻,皮膚作癢,則為火亢動風之象。故治宜涼肝清心,熄風化痰。《類證治裁》說:“夫肝主藏血,血燥則肝急。……凡肝陽有餘,必須介屬以潛之,柔靜以攝之,味取酸收,或佐酸降,務清其營絡之熱,則升者伏矣”。故方中用珍珠母、龍齒、紫背齒、朱砂、琥珀等“介屬”鎮心肝以安神;玄蔘、麥冬、石斛、茯神養心安神;犀角地黄湯涼營血,清心肝;黄連、浙貝、竹茹、海浮石以清熱化痰熄風。諸藥合用,則使心火降,肝火平,風熄而痰化,神能守舍則癒。



【46】膽氣虚怯痰熱上擾

錢××,女,52歲,湖北潛江縣人。
患驚悸膽怯,最怕天空打雷聲音。每於陰雲四佈,雷霆將作之時,令其子女環守身旁,執其手,捂其頭,始覺心情安寧。否則一聲雷響,則昏絕撲地,不知人事。患者身體肥碩、經常頭暈、胸满、嘔吐痰涎、睡眠極差、舌體胖大、舌苔微黄、脈來沈弦而滑。此證為膽氣虚怯於內,痰熱濁邪上擾於心所致。治當利膽化痰,鎮驚、安神為先。處以溫膽湯加味:
竹茹20g、半夏10g、陳皮12g、生薑14g、枳實10g、茯苓20g、朱砂粉1g(分沖)、琥珀10g、珍珠母30g、龍齒15g。
服十餘劑,頭暈、胸满、嘔吐、失眠等癥皆癒,聞雷聲亦不知恐懼。從此驚悸膽怯之證痊癒。

[按語]《素問·靈蘭秘典論》說:“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說明膽與人體精神情志之活動有關。若膽氣內虚,或被邪氣所擾,可導致精神情志方面的疾病,如驚恐、畏懼、卧寐不安等。《靈樞·邪氣臟腑病形》說:“膽病者,……心下澹澹,恐人將捕之”。《中藏經》云:“膽者,中清之府也,号將军,決斷出於此焉,……實則傷熱,熱則驚怖,精神不安,卧起不寧”。本案為膽氣虚怯,又有痰熱內擾。膽為少陽,氣主升發,今膽虚則其氣不升而鬱結,木鬱則土氣必壅。土之氣為濕,脾為生痰之本,土氣不達則易生痰濕,氣鬱日久則痰熱交阻,擾於肝膽,蔽於心宫,使神魂無主,故見驚恐、畏懼、卧起不安等癥。治療當清化痰熱,舒展鬱結之氣為法,以復心主神明、膽主決斷之功。溫膽湯清痰熱,和肝膽,除虚煩,定驚悸,正與本證合拍。本方主治“口苦嘔涎煩驚悸”之證,效果非凡。由於本案膽怯較甚,故加朱砂、琥珀、珍珠母、龍齒以加強鎮驚安神之力。
臨牀上,劉老將本方用於痰熱內擾所致的許多病證的治療,並根據具體情況而靈活加減。如經氣鬱滯較重者,加柴胡、黄芩;熱勢較重者,加黄連;挾肝血虧虚者,加當歸、白芍;兼血脈瘀阻者,加桃仁、紅花;鬱熱較重者,加丹皮、梔子;痰阻胸膈者,加鬱金、菖蒲;有濕熱下注者,加蒼朮、黄柏;兼肝火犯肺者,加青黛、海蛤殼;挾肝陽上亢動風者,加羚羊角、鉤藤;痰熱入絡者,加僵蚕、全蠍;挾胃中燥實者,加大黄、芒硝等。運用得到,俱獲效驗。



【47】鬱證(一)

徐××,女,32歲。
性格內向,多思善慮,致肝氣為病。刻下胸脅脹满、時發太息、嘔吐酸苦、經期前後不定、少腹作痛。所可怪者,病後則性情改變,性慾淡漠,厭夫獨宿。觀其表情默默、抑鬱不語、苔白、脈沈弦。知其肝氣鬱而不舒也。夫肝腎同源,其氣相通,故肝鬱可導致腎氣亦鬱。腎鬱氣沈,則機能不用,故春情頓泯,意志消沈,此亦無怪其然也。治當開鬱舒肝,以通腎氣之鬱。方用小柴胡湯與四逆散合方加減:
柴胡15g、黄芩8g、半夏14g、党蔘10g、枳實10g、白芍12g、炙甘草10g、生薑10g、大棗7枚、菖蒲10g、鬱金10g。
服藥不满十劑,諸癥俱除。

[按語]以上諸癥,總為病在少陽樞機不轉,升降出入不利,故用小柴胡湯加味以疏達之。俟樞轉氣活,氣機調暢,則氣血津液隨之周流於全身。所以小柴胡湯亦能治陽痿等男科病。



【48】鬱證(二)

陳××,女,32歲。
因母病愁思不解,鬱而生病。其證:心煩、頭暈、失眠、胸脅苦满,午後低燒、欲手足貼近磚墙涼而始爽,飲食無味、口苦、時時太息,經期前後不定、量少、色紫、挾有血塊。曾服芩連四物湯等寒涼之藥無效。其人面容消癯、面頰色赤、舌紅而少苔、脈弦賚賚。此乃肝鬱化火,血虚不柔所致,又屢服苦寒之藥,損傷脾陽,清陽不能升發,而陰火反乘上位。治仿東垣之法:
粉葛根3g、升麻2g、羌活2g、獨活2g、防風3g、白芍12g、生甘草6g、炙甘草6g、紅蔘3g、生薑3g、大棗3枚。
連服兩劑,發熱漸退,心煩少安,餘癥仍然不解。此乃肝鬱血虚,轉方用:
柴胡12g、白芍12g、當歸12g、茯苓9g、白朮9g、炙甘草9g、丹皮6g、黑梔子3g、煨薑2g、薄荷2g、香附5g、鬱金5g、鱉甲9g、牡蠣9g。
服藥後,一夜酣睡,心胸豁然,漸能飲食。但覺神疲乏力,心悸不安,脈來緩而軟,改投歸脾湯間服逍遥丸,調治數日,午後之熱全退,體力漸增。又以蔘苓白朮散三劑善後,病癒。

[按語]氣鬱化火之證,其治當遵“氣鬱達之”,“火鬱發之”之旨,宜用疏達肝膽氣機之品。反投苦寒,則不但閉阻氣機,使火鬱更甚,而且內傷脾胃,遏抑清陽,非見肝治脾之義也。審時度勢,治當升脾胃之清陽,兼瀉心中陰火。選用升陽散火湯,俾脾氣升發,則木鬱自達。然血虚肝鬱,其勢未已,故再以丹梔逍遥散加鱉甲、牡蠣,以養血柔肝而見功。本證從戰畧上講,離不開脾胃虚弱的問题,故又用歸脾湯、蔘苓白朮散而收全功。



【49】痰熱火氣交鬱

楊××,男,25歲。
因救火,吸入亞硝酸鹽類氣體中毒,住某醫院特護病房搶救。中醫所見,胸满憋氣、心中疼痛、口苦不欲食、時時泛惡欲吐、大便已五六日未行。舌苔黄白而厚,脈來弦滑。辨為肝之氣機疏泄不利,痰火交鬱於上、中二焦。治法:疏解肝膽氣鬱,兼利痰火之結。處方:
柴胡12g、黄芩10g、半夏10g、黄連10g、糖栝蔞50g、炙甘草6g、生薑6g、枳實6g。
服藥後,大便得下,排除黏液物較多,隨之心胸頓覺爽快,口苦大減,嘔吐得止。在中西醫配合治療下,此人終於轉危為安。

[按語]本案為氣鬱挾痰熱為患。痰氣火熱交鬱於上、中二焦,故見胸满、心中疼痛;少陽火鬱,胃氣上逆,則口苦、泛惡;大便不行,為腑氣不通,痰氣交阻於內所致。治宜疏利氣機與清泄痰熱並舉。本方為小柴胡湯合小陷胸湯加減而成。用小柴胡湯在於疏利肝膽之氣,以利樞機開闔;去人蔘、大棗者,中满忌甘也。佐用小陷胸湯以清熱滌痰開結,並有活血利脈之作用。本方加枳實者。以增加理氣導滯、寛胸除满之力。本方常用於治少陽氣機不和,兼見胸满心煩、大便不暢、脈數而滑等癥。服藥後,大便每多排出黄涎垢物,乃為病去之徵象。



【50】肝氣鬱結

陳××,女,47歲。
因其父卒然病逝,悲慟不能自拔,漸覺胸中满悶、時發太息、飲食不化、時有吞酸、腹中脹满、矢氣則減。頭目眩暈、神情恍惚。觀其表情默默、舌苔薄白、六脈皆沈。辨為情志不舒,肝膽氣鬱,樞機不利之所致。劉老用小柴胡湯與越鞠丸接軌之法,調氣解鬱,疏利肝膽。
柴胡16g、黄芩10g、半夏14g、党蔘6g、炙甘草6g、生薑10g、大棗12枚、川芎10g、香附10g、梔子10g、蒼朮6g、神曲10g。
服藥六劑,心胸暢快,胃和能食,諸癥若失。繼用加味逍遥散疏肝理脾,調和氣血而癒。

[按語]本案所述諸癥,其本在於氣機鬱勃。氣鬱為衆病之源,如化火、生濕、動痰等證,不一而足,故治療當疏肝為先。劉老將經方小柴胡湯和時方越鞠丸古今接軌,使其功用互助,相得益彰。俾氣機一開,則肝膽出入、脾胃升降,一身之氣血周流,邪氣不得積聚,從而陰陽調和而病癒。肋脅疼痛者,加川楝子、延胡;煩满者,加梔子、淡豆豉;失眠者,加酸棗仁、合歡皮;腹脹甚者,加厚朴、枳實。雖未明言,法則其中矣。



【51】肝鬱挾痰

劉××,女,34歲。
主訴:頭暈、胸悶、善太息、心煩、咳嗽、短氣,情懷抑鬱、默默寡歡。舌淡紅、苔白膩、脈弦滑。弦脈主肝,滑脈主痰,此乃氣鬱挾痰之象。治當理氣以化痰。
柴胡10g、香附10g、青皮10g、白朮12g、天麻10g、半夏12g、茯苓15g、陳皮10g、炙甘草6g、全栝蔞9g、杏仁6g。
服藥三劑,心胸開朗。繼服十二劑,病告痊癒。

[按語]本案為肝氣鬱結挾痰邪內阻為患。肝氣鬱滯不舒,故胸悶、太息;脾虚則痰濁內生,上蒙清陽,故頭目眩暈、舌苔白膩、脈來弦滑。故治以疏肝理氣,兼化痰濁。方用柴胡、香附、青皮疏肝理氣解鬱;以二陳湯和胃化痰降逆;加白朮健運中州,以絕生痰之源;加天麻熄風去濕止暈。方藥切中肝鬱痰阻之病機,故獲效為速。
應當指出的是:權衡氣鬱與痰阻孰輕孰重,是治療肝鬱挾痰證的重要一環。本案痰氣交鬱,氣結痰寧,治當着重疏肝理氣,佐以化痰運濕。祗有肝鬱得疏,氣機條達,一身津液流暢,則濕自化而痰自消。正如龐安常所說:“人身無倒上之痰,天下無逆流之水。故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氣。氣順則一身之津液,亦隨氣而順矣”。



【52】肝鬱挾食

劉××,女,28歲,農民。
正值經行之際,因家庭瑣事而與丈夫争吵,遂胸脅满悶、時欲太息。不顧行經而賭氣下水勞動,以致發生每次行經之際,先寒後熱、寒多熱少、有如瘧狀。兼見脘腹脹满、倦怠乏力、不欲飲食、強食則噯腐吞酸。經色赤黑而黯。觀其舌苔厚膩,切其六脈濡滑。劉老根據脈滑及舌苔厚膩,辨為:肝氣鬱結,挾有飲食停滯之證。遂投柴平煎加減以疏肝平胃,消食導滯為法。
柴胡16g、黄芩8g、半夏14g、党蔘10g、蒼朮12g、厚朴10g、陳皮10g、焦三僊30g、炙甘草4g、生薑10g、大棗5枚,水煎服,於每月行經之時服三劑。
兩月而瘥。

[按語]脾胃消化飲食水榖,需賴肝木之氣疏達相協。《素問·五常政大論》云:“土得木而達”。唐容川《血證論》則進一步指出:“木之性主於疏泄,食氣入胃,全賴肝木之氣以疏泄之,而水榖乃化”。充分說明了肝木與脾土之間的木能疏土这種生理關系。本案患者病起於情志不遂,使肝氣鬱結不疏,肝木不能疏脾土,則使脾呆而不運,食氣不消,故在經行寒熱往來之時伴見脘腹脹满、納呆、噯腐吞酸等癥。此肝鬱挾食之證,故投柴平煎以疏肝解鬱,運脾和胃消食。本方原載《內經拾遺方論》,用治濕瘧,癥見身痛重、寒多熱少、脈濡等。劉老則根據“瘧發少陽”,樞機不利,造成濕困脾呆,飲食停滯之病機,將本方用於“肝鬱挾食”,臨牀每見胸脅脹满疼痛、食則胃痞脹甚、噯腐吞酸,或見寒熱往來、舌苔厚膩、脈弦滑等癥狀。方中小柴胡湯疏理肝膽氣機;平胃散燥脾中之濕,消導胃中之食。尤其蒼朮一味,燥濕理氣、運脾和胃,為治脾胃濕困食停之要藥。因其食滯較為突出,故加焦三僊等品消食導滯,克化食積。



【53】肝膽痰熱

李××,女,34歲。
患病三載。睡眠不佳、多夢易驚、精神恍惚、不能集中。例如裁剪衣料,持剪直下,而將衣料裁廢。其動作率多如此。若與人言,則喋喋不休,而且易悲易哭、不能控制感情。有時全身發熱,自覺有一股氣流在皮膚中來回走蹿,忽上忽下,尤以肩膊部位為明顯。兩手顫抖、四肢發麻、口苦而吐涎沫。切其脈為弦細,視其舌為紅絳。據脈證,劉老認為病在肝膽,氣鬱不舒,日久化熱,則生痰動風。治當清熱化痰,疏肝養血熄風。處以溫膽湯加味:
半夏16g、陳皮10g、枳實10g、竹茹20g、生薑10g、茯苓20g、炙甘草6g、柴胡14g、黄芩10g、當歸15g、白芍15g、桑寄生30g、何首烏15g、紅花8g、桃仁10g、全蠍10g、僵蚕10g、鉤藤15g。
上方共服三十餘劑,病癒。

[按語]古人云:“肝病最雜,而治法最難”。肝藏血而主生化,體陰用陽,又司疏泄。本證劉老辨證準確,選方用藥緊扣病機。以溫膽湯化痰滌涎;用柴、芩以疏肝解熱;歸、芍、首烏、桑寄生以柔肝養血;桃仁、紅花活絡通經;全蠍、僵蚕則熄風平肝。從其選方用藥之義,結合肝病之特點,進行深入研究,則一隅三反,對王旭髙治肝之法思過半矣。



【54】黄疸(急性黄疸型肝炎)(一)

馮×,男,17歲,髙中學生。住北京市朝陽區。1995年2月8日初診。
因突發黄疸,皮膚和鞏膜皆黄,急診住某傳染病醫院治療。肝功化驗:ALT:2615(IU/L),AST:932(IU/L),ALP:193(IU/L),GGT:122(IU/L),BIL:8.1(mg/dl),D-BIL:4.6(mg/dl),抗HAV-IgM(+)。该院確診為急性傳染性黄疸型肝炎。因黄疸來勢凶猛,急請劉老會診。癥狀:目睛、皮膚、鞏膜皆黄染,黄色鮮明如橘,頭暈、口苦、小便黄赤、大便偏乾、脘腹脹满、嘔惡納呆、午後發熱(體溫在37.2~37.6℃之間)、神疲乏力、倦怠嗜卧,舌體胖、苔白厚膩挾黄、脈弦滑而數。劉老辨為:濕熱蘊阻,熏蒸肝膽,疏泄不利,逼迫膽汁外溢而成黄疸。治法:疏利肝膽氣鬱,清熱利濕解毒。方用:
茵陳30g(先煎)、柴胡14g、黄芩10g、梔子10g、蒼朮10g、厚朴15g、陳皮10g、半夏12g、竹茹15g、鳳尾草15g、水紅花子10g,煎服。
服上方七劑,黄疸變淺,脘腹痞满、嘔惡不食減輕。午後之低熱已退、大便隔日一行、小便黄赤、惡聞腥葷、倦怠乏力、舌苔白膩、脈來弦滑。此乃濕熱之毒難於速拔,纏綿不退,如油入面,蘊鬱難分。轉方用:
茵陳30g(先煎)、大金錢草30g、垂盆草15g、白花蛇舌草15g、柴胡15g、黄芩10g、土茯苓15g、鳳尾草15g、草河車15g、炙甘草4g、澤蘭10g、土元10g、茜草10g。
又服上方七劑,病情大有好轉,食欲大開、體力增加,大便每日一行、小便畧黄。視其面、目,黄色已褪盡。肝功化驗:ALT:141(IU/L),AST:42(IU/L),ALP:116(IU/L),GGT:35(IU/L),LDH:132(IU/L),TP:8.2(g/dl);ALB:4.6(g/dl),D-BIL:2.1(mg/dl)。藥已中鵠,囑其再服十四劑。
復查肝功:ALT:24(IU/L),AST:23(IU/L),ALP:99(IU/L),GGT:21(IU/L),LDH:135(IU/L),TP:8(g/dl);ALB:4.6(g/dl),D-BIL:(-)。面、目、身黄皆已退淨,二便調,食欲增加,餘癥悉蠲,返校上課。
醫囑:注意休息,忌食肥甘厚膩。隨訪半年,未再復發。

[按語]黄疸有陰、陽之分。本案患者發黄,顏色鮮明,並伴有身熱、口苦、溲赤、便乾,顯為“陽黄”範疇。由濕熱熏蒸肝膽,氣機疏泄不利,膽汁不能正常排泄而外溢所致。濕熱黄疸,臨牀有濕重於熱,熱重於濕和濕熱俱盛之不同,其論治亦有别。本案脈證所現,屬濕熱俱盛型黄疸。濕與熱俱盛,纏綿膠結不解,如油入面,蘊阻於內,必致肝膽氣機疏泄不利,進而影響脾胃。治療首當疏利肝膽,清利濕熱,兼理脾胃為法。劉老一診方藥為柴胡茵陳蒿湯和平胃散加減。方中柴胡、黄芩清肝利膽;茵陳蒿清熱利濕退黄;梔子清利三焦之濕熱;加用平胃散之苦溫以化脾胃濕濁之邪。甘草留濕助邪,故去之。半夏、竹茹、鳳尾草、水紅花子和胃化濁降逆,清解濕熱之毒,故加之。臨牀上,柴胡茵陳蒿湯對急。慢性肝炎出現黄疸而屬濕熱者,皆可使用。對亞急性肝壞死,黄疸雖隱現黑色,但祗要有尿赤便乾、苔膩、脈弦有力者,亦可使用本方。若久服使脾胃虚弱致大便溏瀉者,可用梔子柏皮湯代替。
需要指出的是:對濕熱俱盛的黄疸型肝炎,配用疏肝解毒之法,則其效更捷。故二診時劉老着重於疏、利、清、活四法的綜合運用,力使濕熱退去之時,肝膽氣機隨暢,促病速癒。



【55】黄疸(二)

劉××,男,14歲。
春節期間過食肥甘,又感受時邪,因而發病。癥見周身疲乏無力、心中懊憹、不欲飲食,並且時時泛惡、小便短黄、大便尚可。此病延至兩日,則身目發黄,乃到某醫院急診,認為是“急性黄疸型肝炎”。给中藥六包,囑每日服一包。服至四包,癥狀畧有減輕,而黄疸仍然不退,乃邀劉老診治。此時,患童體疲殊甚、亦不能起立活動、右脅疼痛、飲食甚少、頻頻嘔吐、舌苔黄膩、脈弦滑數。辨為肝膽濕熱蘊鬱不解之證。看之似虚,實為濕毒所傷之甚。為疏:
柴胡12g、黄芩8g、半夏10g、生薑10g、大黄6g、茵陳30g(先煎)、生山梔10g。
病家攬方而問劉老:病人虚弱已甚,應開補藥為是,而用大黄何耶?劉老答曰:本非虚證,而體疲乏力者,為濕熱所困,乃“大實有羸狀”之候,待濕熱一去,則諸癥自減,如果誤用補藥,則必助邪為虐,後果將不堪設想。
上方服三劑,即病癒大半。又服三劑,後改用茵陳五苓散利濕解毒,乃逐漸痊癒。

[按語]濕熱相蒸發生黄疸,在治療上有汗、清、下之别。本案發黄,濕熱並重,而兼裏有結滯,故選用茵陳蒿湯治療。因有右脅疼痛、頻頻嘔吐,涉及肝膽氣機不利,故又加柴胡、黄芩、半夏、生薑以疏利肝膽,和胃止嘔。凡濕熱鬱蒸,熱大於濕而發黄者,均可用“茵陳蒿湯”治療。必須注意的是:茵陳蒿宜先煎,大黄、梔子則後下,以發揮其退黄作用。由於濕熱黏膩,膠結難解,治療時還可用一味茵陳蒿煎湯代茶,時時呷服,更為理想。本證如出現周身乏力、切不可認為體虚而誤用補益氣血之品。濕熱一退,肝能疏泄條達,則體力自可恢復。



【56】黄疸(三)

劉××,男,12歲。
緣於暑天入水捕魚,上蒸下溽,即感寒熱。繼而出現身黄、目黄、溲黄(三黄證候)。黄色鮮明如橘子色。胸腹熱满、按之灼手,心煩、口渴不欲飲食、惡心、脘痞、便秘,舌邊尖紅、少津,舌苔黄膩,脈沈弦而數。檢查:黄疸指數52單位,轉氨酶350單位。辨為濕熱交蒸之陽黄。因其大便秘結、小溲黄為熱結於裏,涉及陽明胃腸之氣分,尚未鬱結在血分,乃用苦辛寒之法。仿《溫病條辨》“杏仁石膏湯”加味。
茵陳蒿30g(先煎)、杏仁12g(後下)、生石膏30g、炒梔子12g、黄柏10g、半夏5g、生薑汁10毫升(另兌)、枳實10g、連翹12g、赤小豆15g。
服藥後,黄疸明顯消褪,寒熱諸癥均解。此方加減進退二十餘劑,諸癥悉癒。化驗肝功能,恢復正常。

[按語]本案黄疸,其色鮮明如橘子色,伴身熱、心煩、口渴、尿赤、舌質紅、舌苔黄膩、脈弦數,屬濕熱鬱蒸,而熱大於濕。治療當以宣通三焦濕熱為法。杏仁石膏湯為吳鞠通所創之方,乃雜合茵陳蒿湯、白虎湯、半夏瀉心湯加減化裁而成。能宣上焦,宣肺清熱;又開中焦,和胃降逆;達於下焦,利濕清熱。本方用治濕熱黄疸而三焦不清者,服之即效。



【57】黄疸(慢性肝炎)(四)

李××,男,55歲。
患慢性肝炎,身體倦怠乏力,右脅脹满不適。肝功能化驗:GPT:380單位,BIL:21.2(mg%),D-BIL:16(mg%)。周身色黄如煙熏、皮膚乾燥少澤、小便深黄而短,兩足發熱、伸出被外為快,脘腹微脹、齒齦衄血、口咽發乾、脈弦細數、舌絳少苔。辨證為濕熱傷津,蘊蒸發黄。治當清熱利濕,並養陰液。仿大甘露飲法:
茵陳蒿30g、黄芩6g、石斛15g、生地12g、麥冬10g、天冬10g、枳殼6g、枇杷葉6g、沙蔘10g。
此方服至八劑,BIL降至10(mg%)。因其衄血不止,又加白茅根30g、廣角3g。服六劑,BIL降至5.1(mg%)。後又改用劉老經驗方“柴胡解毒湯”。
柴胡15g、黄芩10g、茵陳15g、土茯苓15g、鳳尾草15g、草河車10g、炙甘草10g、土元10g、茜草10g。
服十五劑,GPT降至正常。經治半年有餘,其病獲癒。

[按語]本案為濕熱壅盛挾陰虚之證。濕熱傷陰,邪從燥化,陰津不足,故色黄如煙熏、皮膚乾燥少澤。少陰水虧,故見口咽發乾、兩足發熱、舌絳少苔。熱邪傷陰,動血於上,則見齒衄。黄疸兼挾陰虚,臨牀治療頗為棘手。欲養陰則恐助其濕熱,而清利濕熱則又恐劫傷其陰。所用方藥為《和劑局方》之“甘露飲”加減。方以天冬、麥冬、生地、沙蔘、石斛滋陰清熱,以退虚熱之邪;茵陳、黄芩苦寒清熱,利濕退黄;火熱上逆,迫血妄行,故用枳殼、枇杷葉降火下行;白茅根、水牛角涼血止血。本方清陽明而滋少陰,有滋養陰津而不助濕,清利濕熱而不傷陰的特點。用於本案,正為適宜,服之果獲良效。



【58】黄疸(五)

姜××,男,26歲。
久居山窪之地,又值春雨連綿,雨漬衣濕,勞而汗出,內外交雜,遂成黄疸。前醫用清熱利濕退黄之劑,經治月餘,毫無功效,幾欲不支。就診時,黄疸指數85單位,轉氨酶髙達500單位。察其全身色黄而黯、面色晦滯如垢。問其二便,大便溏、日行二、三次;小便甚少。全身虚浮似腫、神疲短氣、無汗而身涼。視舌質淡、苔白而膩,診脈沈遲。脈證合蔘,辨為寒濕陰黄之證。治宜溫陽化濕退黄。疏方:
茵陳30g、茯苓15g、澤瀉10g、白朮15g、桂枝10g、豬苓10g、附子10g、乾薑6g。
初服日進兩劑,三天後諸證好轉;繼則日服一劑,三周痊癒。化驗檢查,各項指標均為正常。

[按語]本案辨證屬於“陰黄”範疇。陰黄之因,或外受寒濕之傷,或食生冷傷脾,或醫者過用寒涼之藥損傷脾胃。寒濕阻於中焦,肝膽氣機疏泄不利,膽汁外溢而發生黄疸。寒濕為陰邪,故黄疸之色晦黯。又見便溏、虚腫、小便不利、舌淡、苔白、脈來沈遲等癥,一派寒濕之象,故辨為陰黄。治當健脾利濕,退黄消疸。方以茵陳蒿為主藥,本品無論陽黄、陰黄,皆可施用。用五苓散溫陽化氣,以利小便,所謂“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加附子、乾薑以溫脾腎之陽氣。陽氣一復,則寒濕之邪自散。臨牀上,劉老常用本方治療慢性病毒性肝炎、黄疸型肝炎、肝硬化之屬於寒濕內阻者,服之即效,頗稱得心應手。
上述是劉老治療黄疸病部分經驗舉例。本病病情復雜,變化多端,因此,臨牀辨治時劉老強調以下幾點:(1)辨虚實緩急:邪盛以祛邪為主,其祛邪之法,當因勢利導,或從二便利之,或以肌表汗之;正虚以扶正為主,濕熱傷陰者,滋陰以清濕熱;寒濕傷陽者,溫陽以利水濕。(2)辨先後終始:初期邪盛正不虚者,祛邪即所以扶正;中期正邪交争,祛邪兼以扶正;後期正不勝邪者,則扶正以祛邪。(3)注意疏肝解鬱:黄疸無論其屬陽、屬陰,總由肝氣疏泄不利,膽汁外溢使然,故無論何型黄疸,均應疏肝助樞為要。(4)謹察病機,预防轉化:濕熱之邪鬱遏日久,或過用寒涼之藥,可使陽黄轉成陰黄,而出現肝臟壞死之局面。對寒熱挾雜、虚實混淆、陰陽錯綜之證,要隨機應變,具有一分為二的思想。



【59】癉熱病

孫××,男,55歲,1992年4月21日初診。
三年前,洗浴之後汗出為多,喫了兩個橘子,突感胸腹之中灼熱不堪。從此不能喫面食及雞鴨魚肉等葷菜,甚則也不能飲熱水。如有觸犯,則胸腹之中頓發灼熱,令人煩擾為苦,必須飲進冷水則得安。雖屬數九隆冬,祗能飲涼水而不能飲熱水。去醫院檢查,各項指標未見異常,多方醫治無效,專程從東北來京請劉老診治。經詢問,患者素日口乾咽燥、腹脹、小便短黄、大便乾、數日一行。視其舌質紅絳、苔白膩,切其脈弦而滑。據脈證特點,辨為“癉熱”之病。《金匱》則謂“榖疸”,乃脾胃濕熱蘊鬱,影響肝膽疏通代謝之能為病。治法:清熱利濕,以通六腑,疏利肝膽,以助疏泄。疏方:柴胡茵陳蒿湯。
柴胡15g、黄芩10g、茵陳15g。梔子10g、大黄4g。
服藥七劑,自覺胃中舒適,大便所下穢濁為多,腹中脹满減半。口渴欲飲冷水、舌紅、苔白膩、脈滑數等癥未去。此乃濕熱交蒸之邪,仍未驅盡。轉方用芳香化濁,苦寒清熱之法:
佩蘭12g、黄芩10g、黄連10g、黄柏10g、梔子10g。
連服七劑,口渴飲冷已解,舌脈恢復正常,胃開能食,食後不作胸腹灼熱和煩悶,癉病從此而癒。

[按語]本案為“癉熱病”,為脾胃素有濕熱,因飲食不節而發。脾濕胃熱,濕熱交蒸,導致肝膽疏泄不利,進而又影響脾胃的升降納運,使木土同病,濕熱並存。癉,通“疸”,說明濕熱鬱蒸日久,小便不利,可發為黄疸。《內經》對此病早有論述。《素問·玉機真臟論》說:“肝傳之脾,病名曰脾風,發癉,腹中熱、煩心出黄”。本案見癥,與《內經》所言較為符合。其病與脾土關系最為密切,因脾脈入腹屬脾絡胃,上膈挾咽,連舌本散舌下,其支者,又復從胃别上膈注心中。故濕熱困脾,則見胸腹灼熱、心煩、口乾、腹脹、小便短黄、舌苔白膩等癥。这也就是張仲景在《金匱要畧》所說的:“榖疸之為病,寒熱不食,食則頭眩、心胸不安,久久發黄為榖疸”。“心胸不安”即是對胸中煩熱一類癥狀的描述。食後能助長脾胃濕熱之氣而加重了这些癥狀,故使人“不食”,或不敢飲食。“榖疸”當用茵陳蒿湯治療,劉老結合本案有咽乾、脈弦等肝膽氣機鬱滯之癥,加了柴胡、黄芩,取小柴胡湯之意。方用柴胡、黄芩調達肝膽氣機;茵陳蒿湯清熱利濕,苦寒以瀉下,使濕熱之邪盡從二便而去。劉老的第二方用的是黄連解毒湯加佩蘭,頗有巧妙之處。以黄連解毒湯清瀉火熱,火去則濕孤;加佩蘭以芳香醒脾化濕,而除陳腐。《內經》即對濕熱困脾的“脾癉病”而有“治之以蘭,除陳氣”之說。 
 【60】肝膽濕熱(乙型肝炎伴肝硬化)(一)

髙××,男,31歲,研究生。1993年4月28日初診。
患者於1985年患乙型肝炎,1991年病情加重,住某醫院,診斷為“慢性乙型肝炎伴肝硬化”,“肝功能失代償期”。服用中、西藥物,未能控制病情發展。後從書中得知劉老善治肝病,特來求治。初診時患者面色青黯無華,悲觀之情溢於言表。自訴肝區不適、口苦、齒衄、兩腿痠軟、食少、寐差、小便黄、大便溏瀉。血液化驗檢查:ALT:200(IU/L),BIL:2.2(mg%),白蛋白:2.7(g%),球蛋白:4.5(%),A/G:0.6/l,Hb:11(g%),WBC:2900/立方毫米,PC:60000/立方毫米,凝血時間延長。B超提示:肝硬化改變,部分肝壞死,脾大,少量腹水。視其舌紅、苔白;切其脈弦而無力。此肝腎陰虚與肝膽濕熱蘊鬱不化之證。陰虚為本,濕熱為標。因本案濕熱為患較重,當以治標為主。劉老疏自製的治療肝炎之方:
柴胡15g、黄芩15g、茵陳15g、土茯苓15g、鳳尾草15g、草河車10g、炙甘草4g、土元10g、澤蘭10g、茜草12g、大金錢草30g、白花蛇舌草15g、龍膽草4g。
醫囑:靜養,忌食葷腥油膩,甘甜食物及各種補品,並忌房事。
服藥十四劑,飲食增加,大便正常,小便微黄,ALT降至80(IU/L),脈來有柔和之象。仍齒衄、兩腿痠軟、舌紅、少寐。此乃濕熱漸去,陰血虧虚之本質已露,但畢竟濕熱尤盛,不可骤進滋補之品,惟宜清利濕熱中兼養陰血。為疏:
柴胡15g、黄芩8g、茵陳15g、土茯苓15g、鳳尾草15g、草河車10g、炙甘草6g、茜草10g、當歸16g、白芍15g、土元10g、澤蘭10g、紅花10g、海螵蛸15g、虎杖14g、丹皮10g、丹蔘16g、酸棗仁30g。
又服十四劑,齒衄止、睡眠佳,ALT下降至50(IU/L),但仍舌紅、乏力,脈來大而無力。此氣陰兩虚之象,宜清利濕熱,益氣養陰。
柴胡15g、當歸15g、白芍15g、茵陳15g、炙甘草10g、土茯苓15g、黄芪10g、党蔘10g、白朮10g、鳳尾草15g、草河車10g、女貞子12g、旱蓮草12g、土元10g、茜草10g、鱉甲12g、龜板10g、海螵蛸15g、澤蘭10g。
上方服兩個月,自覺癥狀均消失,ALT降至38(IU/L),BIL:<1(mg%),A/G已趨正常。此大邪已去,唯氣血兩虚,PC已降至45000/立方毫米,皮膚有出血點,面色黧黑。乃氣虚不攝,血虚不榮之象,治宜雙補氣血。乃疏補中益氣湯與人蔘養榮湯兩方交替服用。
共服四十餘劑,皮下無出血點,面色轉紅潤。血液化驗檢查:ALT正常,白蛋白:4.5(g%),球蛋白:3.2(g%),A/G為1.4/l。血常規除PC畧低外餘皆正常。B超:肝硬化程度較前明顯減輕。自覺癥狀除時有腿痠困外,餘無不適,與“肝炎舒膠囊”以善其後。1995年初,患者重返工作崗位,身體康健,並喜得一子。

[按語]劉老認為,引發肝炎的主要病因是因為濕熱毒邪,这種理論認識已在臨牀得到了反復驗證。濕熱毒邪在一定條件下,如情志內傷或勞倦太過,或飲食所傷等,侵犯肝臟及其所連屬的臟腑與經脈,首先導致肝臟氣機的條達失暢,疏泄不利,出現氣鬱的病變。繼而氣病及血,由經到絡,則可導致經絡瘀阻的病變。在其發生、發展過程中,濕熱毒邪不解,每易傷陰動血,從而挾有陰血方面的病理變化產生。此時虚實挾雜,治療頗為棘手。氣滯血瘀,血瘀則水不利,又肝病及脾,影響脾之運化水濕功能,肝之疏泄三焦水道隨之失常,終可導致水液停積於體內,致發肝硬化腹水等病。
所以,劉老診治肝病,首先辨出陰陽氣血發病阶段。在氣者,疏肝解鬱,清熱利濕解毒;在血者,又當佐以養血涼血之藥物。
本案患者素有案牘之勞,肝臟陰血先傷,繼而濕熱毒邪侵犯肝臟。初診時,患者有口苦、溲黄、便溏(肝膽濕熱傷及脾胃)、舌紅,血液化驗見轉氨酶偏髙的現象。此濕熱挾毒蘊結氣分之徵,雖有陰血不足,但仍以祛除濕邪為要。若誤用滋補,則必增濕助熱,加重病情。劉老自擬的“柴胡解毒湯”為“肝炎氣分阶段”而設,加“三草”者,在於加大其清熱解毒之力。本方降轉氨酶,球蛋白有良效。其人濕熱漸去,仍見齒衄、舌紅等癥,為氣病及血,陰分不足。轉方可用養血和血之品,搜解肝臟、經絡中之濕熱毒邪,並補養肝臟之陰血。臨牀證明,本方能有效地阻斷肝炎向肝硬化方面的發展。待濕熱之邪盡去,癥狀得到改善後,此時又以治本為主,尤其補脾以培土更屬重要。故繼續使用補中益氣湯,則終使沈疴痊癒。
總之,治療本病切切把握攻邪與扶正的關系。早期正氣尚盛,當以攻邪為主;中期正氣有虚,宜祛邪之中兼以扶正;後期氣血虧虚之時,宜在補益之中佐以祛邪。如此,方至事半而功倍。



【61】肝膽濕熱(乙肝活動期)(二)

孫××,男,22歲。
患乙肝一年有餘,乙肝五項檢查:HBsAg(+),HBeAg(+),HBc(-);肝功能檢查:ALT:230(IU/L)。曾服“聯苯雙脂”等降酶藥,ALT始終在100(IU/L)以上。現肝區疼痛而脹、口苦、不欲飲食、頭暈、疲乏無力、腰痠痛、小溲赤穢、大便不爽。望之面如塵垢不潔、舌紅、苔白膩挾黄色、切脈弦滑。辨為濕熱毒氣侵犯肝膽,疏泄不利。治宜清熱解毒利濕,疏利肝膽氣機。疏方:
柴胡15g、黄芩10g、茵陳15g、土茯苓12g、鳳尾草12g、草河車12g、炙甘草4g、虎杖12g、大金錢草15g、垂盆草5g、白花蛇舌草12g、土元10g、茜草10g。
服藥七劑,肝區脹痛、口苦、尿黄諸癥明顯減輕,飲食好轉,面色轉潤,守方加減治療。一個月後復查肝功,ALT降至28(IU/L)。再與上方加減進退,鞏固療效。其後多次化驗肝功,ALT值穩定在正常水平。

[按語]病毒性肝炎多由“濕熱毒邪”內侵所致,先病肝之氣分,繼而由氣及血,病入血分。本案患者為肝炎病在氣分,其臨牀特徵是:肝區脹满疼痛、納呆、惡心、惡聞腥葷氣味、倦怠嗜卧、小溲赤黄、大便不爽、脘腹脹满,面生塵濁、如生油垢,舌體大、舌質紅、苔厚膩、脈弦滑或弦數。血液化驗檢查一般可見轉氨酶與TTT升髙等。對此,劉老發明“柴胡解毒湯”治之,療效非凡。



【62】肝血瘀阻(病毒性肝炎)

馮×,男,26歲,內蒙古包頭市人。1995年9月20日初診。
肝區疼痛半年之久,查乙肝五項::HBsAg(+),HBeAg(+),抗-HBc(+),肝功(-)。近半月病情加重,胸膈满悶、脘腹脹满、少食、乏力、睡眠不佳、小便短赤、大便溏薄、舌苔白厚膩、脈弦而滑。觀其脈證,反映了肝之濕邪為盛。暫停它法,當先利氣祛濕,芳香化濁。用藿香正氣散加減。服藥十五劑,胸悶、腹脹減輕許多,大便已正常,飲食有增,白厚膩苔變薄。然兩脅疼痛依然如舊,入夜則疼痛為重。舌邊黯紅、脈弦而澀。辨為肝血瘀阻,絡脈不通。擬用:
柴胡15g、黄芩8g、茵陳15g、土茯苓15g、鳳尾草15g、草河車15g、茜草10g、當歸15g、白芍15g、土元10g、澤蘭10g、紅花10g、海螵蛸15g、蒼朮10g。
服上方兩月有餘,肝區疼痛消失,飲食、二便、舌脈如常,體力恢復。1995年11月31日血液化驗檢查:肝功(-),HBsAg(-),HBeAg(-),抗-HBc(-)。囑其勿食肥甘而助邪氣。續服劉老“肝炎舒膠囊”鞏固療效。後又復查肝功、乙肝五項,均為陰性,没見反跳。

[按語]劉老認為,病毒性肝炎的基本原因是“濕熱挾毒”凝滯肝臟氣血所致。一旦發病,則使肝臟的疏泄功能失常。其始也,氣機鬱勃不舒,繼而血脈瘀阻,絡脈澀滯。“新病在經,久病入絡”也。三焦水道運行受阻,氣化為之不利,小便極端困難,則可形成臌脹(肝硬化腹水)。臨牀上,對肝炎辨證應先辨陰陽氣血。本案脅痛入夜為重,舌邊黯紅,脈弦而澀,為肝炎病及血分。對此,劉老發明了“柴胡活絡湯”。本方具有疏肝活血通絡,祛除濕熱毒邪之功,能有效地阻斷病毒性肝炎的發展進程,防止肝硬化腹水及肝佔位性病變的發生。若見轉氨酶持續不降者,可於本方中加入大金錢草、垂盆草、白花蛇舌草,以增強清熱解毒之力,名為“三草活絡湯”。



【63】肝脾之積(慢性肝炎肝硬化)

李××,男,35歲。
患慢性肝炎已有兩載。肝脾腫大且疼,胃脘發脹,噯氣後稍覺舒適,口乾咽燥、飲食日漸減少。自述服中藥二百餘劑,迄無功效。索視其方,厚約一寸,用藥皆香燥理氣一辙。其脈左弦細,右弦滑,舌光紅無苔。證候分析:服藥二百餘劑不為不多,然無效者,此肝胃不和有陰虚之證。何以知之?舌紅而光、脈又弦細、口咽又乾,陰虚乏液昭然若揭。且新病在經,久病入絡,故見肝脾腫大而疼痛。治法:軟堅活絡,柔肝滋胃。方藥:
柴胡5g、川楝子10g、鱉甲20g、生牡蠣15g、紅花6g、茜草10g、麥冬12g、玉竹12g、生地15g、丹皮9g、白芍9g、土元6g。
此方加減進退,服至三十餘劑,胃開能食,腹脹與痛皆除,面色轉紅潤,逐漸康復。

[按語]本案病癥屬中醫“癥積”範疇。《難經·五十六難》曰:“肝之積名曰肥氣,在右脅下如覆杯,有頭足……脾之積名曰痞氣,在胃脘,覆大如盤”。所謂“肥氣”、“痞氣”,即肝脾腫大之證。綜觀本案脈證,其肝脾之積為陰虚內熱、氣血凝滯所致。治當滋陰軟堅,活血化瘀,柔肝養胃。所用藥物為劉老自擬方“柴胡鱉甲湯”。方用柴胡、川楝子疏肝理氣;鱉甲、牡蠣軟堅散結;麥冬、玉竹、生地滋養肝胃之陰;丹皮、白芍涼肝柔肝;紅花、茜草、土元活血化瘀。據劉老經驗體會,本方治療慢性肝炎晚期,出現蛋白倒置,或乙型肝炎“澳抗”陽性者,或亞急性肝壞死而出現上述脈證者,多有較好功效。



【64】肝陽虚衰(慢性肝炎)

陳××,男,38歲。
三年前,因急性肝炎叠用苦寒之藥,損傷肝脾之陽氣。黄疸雖退,但腹痛、脅满,以及脹悶之癥則有增無減。化驗肝功:GPT:250(IU/L)。近日來,頭暈而痛、動則更甚,伴有精神抑鬱不舒、腰膝痠軟無力、心悸氣短、四肢不溫、懶於言語、脈來弦細、舌質黯淡、舌苔薄黄。劉老語諸生曰:此證乃肝陽虚衰,疏泄不利,導致氣血失和,脾腎兩虚。治當溫養肝氣,疏肝通陽,兼扶脾腎之虚。方用:
桂枝14g、當歸12g、白芍12g、黄芪30g、淡吳茱萸3g、生薑6g、枳殼12g、川厚朴12g、僊靈脾12g、菟絲子15g。
此方服至十劑,心悸氣短、腰腿痠軟等癥明顯好轉。上方又加党蔘、白朮等健脾之品,前後約服百餘劑,體力恢復,查GPT降至正常範圍,周身無有不適,病癒。

[按語]大凡醫之論治肝病,多重視其邪氣有餘,而忽視其正氣不足。尤對上述之肝陽虚衰之證,論之更少。臨牀上,或由於素體虚寒,或因治療損傷肝脾之陽,或病久陰損及陽等種種原因,出現肝陽虚衰的證候並非少見。因肝內寄相火,寓一陽生生之氣,肝腎同源,而腎中真陽亦與肝關系密切。故一旦肝氣不足,則機體生化之機能減弱,如晨曦無光,必然寒氣四起。《聖惠方》所謂:“肝虚則生寒”,其理大抵如此。
肝陽旣虚,可出現兩種病理變化:一是肝氣失溫而疏泄不及,氣鬱不伸,則精神悶悶不乐、善太息、胸脅發满、脈來弦細;二是陽虚不溫,則寒濁內生,繼之上逆横犯,變化多端。如肝寒上逆,則頭痛目眩;上凌於心,可致胸满、心悸、氣短;横犯脾胃,則嘔吐清水,大便溏瀉;亂於經脈,則見小腹冷痛,陰濕囊冷等癥。
本案所用方藥為《傷寒論》桂枝湯加減。將桂枝加重劑量(桂枝加桂湯),張仲景本為治療寒氣上衝之奔豚證而設,因其病屬陽虚陰乘,恰與肝陽虚衰的病機證候互相吻合。劉老用“異病同治”之法進行很有見解的治療。本方重用桂枝溫疏肝木,又能下氣降濁;白芍柔肝養血,於陰中和陽。二藥相配,能調和肝臟營衛氣血。生薑暖肝和胃降逆。若氣虚甚,可加黄芪、党蔘;肝之陰陽兩虚,可加肉蓯蓉、僊靈脾、鹿角膠、菟絲子、枸杞等酸甘滋陰溫陽之品。還可適當配伍厚朴、砂仁以暢氣機。使溫中有補,補中有通,則盡善盡美。



【65】陰虚肝氣横逆

李××,男,35歲,北京人。
患慢性遷延性肝病,服藥二百餘劑,效果不顯。觀其所服之方,不外疏肝理氣而已。其人兩脅悶痛、脘腹脹满,呃忒時作、格格有聲,飲食衰少、體力日漸虚衰、夜晚則口乾舌燥、手足心熱。診其脈左弦而右滑,視其舌光紅如綿而無苔。劉老辨為胃陰不足,肝氣横逆,三焦氣滯之證。方用:
川楝子10g、白芍12g、麥冬30g、川石斛15g、青皮9g、荷蔕9g、玉竹15g、沙蔘15g、川貝6g、木瓜10g。
服三劑藥後,呃忒明顯減少,口舌乾燥、五心煩熱亦有所減輕。乃守上方加減進退,並囑勿食辛辣食品。服至二十餘劑,癥狀皆除。

[按語]本案為胃陰虧損,肝氣横逆。葉天士所謂“胃汁竭,肝風鴟”是矣。細審其因,乃過服疏肝理氣藥物,內劫肝陰所致,而且陰血愈虚,則肝氣愈旺,反更加戕伐肝臟陰血。故見脅痛、脘悶、腹脹。呃逆的肝氣横逆證。又見手足心熱,口燥咽乾、舌紅如錦無苔的陰虚之證。治當養胃陰以制肝氣之横。仿魏柳州一貫煎之法,使胃陰充則木自斂。
肝病重在調肝氣,世醫皆知,而調治之法,靈活多樣,不止於疏散之一途。肝病不及,其氣鬱而難伸,用辛散疏達之法,則使肝暢而氣達。《內經》謂:“以辛補肝”,即此意也。然肝臟其性剛躁,易動難靜,許多情況下為病肝氣太過。治療總宜酸柔平抑,以逆其横。此即《內經》“以酸瀉肝”之法。若再用疏散,則必助纣為虐,使肝氣横逆莫救。如李冠僊在《知醫必辨》中說:“若其人並無所制,而善於動怒,性不平和,愈怒愈甚,以致肝氣肆横,肝火化風,平之不及,而猶治以辛散,譬如一盆炭火,勢已炎炎,而更以扇扇之,岂有火不愈熾而病不加甚耶?”,“然而庸庸者,大抵以破氣為先……至不應,則以為病重難治,岂不冤乎?”,其言契合肝病治療之旨。



【66】臌脹(肝硬化腹水)(一)

丁××,男,43歲。
脅痛三年,腹臌脹而满三月,經檢查為“肝硬化腹水”,屢用利水諸法不效。就診時見:腹大如鼓,短氣撐急、腸鳴漉漉、肢冷便溏、小便短少、舌質淡、苔薄白、脈沈細。診為陽虚氣滯,血瘀水停。疏方:
桂枝10g、生麻黄6g、生薑10g、甘草6g、大棗6枚、細辛6g、熟附子10g、丹蔘30g、白朮10g、三棱6g。
服藥三十劑,腹水消退,諸癥隨之而減。後以疏肝健脾之法,做丸善後。

[按語]臌脹形成的基本病機:肝、脾、腎三臟功能失調,導致氣滯、血瘀、水裹積於腹中而成。早在《內經》就已論述了本病的證候及治療方藥。《素問·腹中論》說:“有病心腹满,旦食則不能暮食……名為臌脹……治之以雞矢醴,一劑知,二劑已”。臌脹是以心腹大满為主要臨牀表現,其治療方法繁多,本案所用方藥為張仲景“桂枝去芍藥加麻辛附子湯”加味。《金匱要畧·水氣病脈證並治》篇說:“氣分,心下堅大如盤,邊如旋杯,水飲所作,桂枝去芍藥加麻辛附子湯主之”。所謂“氣分”病,巢元方認為是“由水飲搏於氣,結聚所成”。陳修園則潛心臨證,頗有所悟道:此證“微露出其臌脹機倪,令人尋譯其旨於言外”。根據劉老治腹水之經驗,凡是大便溏薄下利,若脈弦或脈沈,腹满以“心下”為界的,則用本方,每用必驗。腹脹而兩脅痞堅的,則用柴胡桂枝乾薑湯,其效為捷。腹脹居中而且利益甚的,用理中湯,服至腹中熱時,則脹立消。若小腹脹甚,尿少欲出不能,則用真武湯,附子可制大其服,則尿出脹消。此上、中、下消脹之法為劉老治肝硬化腹水獨到之經驗,提出供同道蔘考。



【67】臌脹(肝硬化腹水)(二)

趙××,男,46歲。
患肝硬化腹水,腹脹如甕、大便秘結不暢、小便點滴不利。中西醫屢治無效,痛苦萬分,自謂必死無救。切其脈沈弦有力,舌苔白膩而潤。觀其人神完氣足,病雖重而體力未衰。劉老辨為肝硬化腹水之實證。邪氣有餘,正氣不衰。治當祛邪以匡正。如果遲遲坐視不救,挽留水毒而不敢攻下之,醫之所誤也。處以桂枝湯減甘草合消水丹方:
甘遂10g、沈香10g、琥珀10g、枳實5g、麝香0.15g,上藥共研細末,装入膠囊中,每粒重0.4g,每次服4粒,晨起空腹用桂枝10g、芍藥10g、生薑10g、肥大棗20枚煎湯送服。
服藥後,患者感覺胃腸翻騰,腹痛欲吐,心中懊憹不寧。未幾則大便開始瀉下,至兩三次之時,小便亦隨之增加。此時腹脹減輕,如釋重負,隨後能睡卧休息。
時隔兩日,切脈驗舌,知其腹水猶未盡,照方又進一劑,大便作瀉三次,比上次藥更為暢快,腹圍減少,肚脹乃安。此時患者惟覺疲乏無力,食後腹中不適,切其脈沈弦而軟,舌苔白膩變薄。改用補中益氣湯加砂仁、木香補脾醒胃。或五補一攻,或七補一攻,小心謹慎治療,終於化險為夷,死裏逃生。

[按語]“肝硬化腹水”是一個臨牀大證。若圖為消除腹水與腫脹,槪用峻藥利尿,雖可暫時減輕痛苦,但時間一長,則利尿無效,水無從出,病人臌脹反而會加重,甚至導致死亡。劉老治此病,不急於利水消脹,而是辨清寒熱虚實然後為之。本案肝硬化腹水出現小便黄赤而短、大便秘結不通、腹脹而按之疼痛、神色不衰、脈來沈實任按、舌苔厚膩,乃是濕熱積滯,肝不疏泄,脾腎不衰的反映。此時可考慮攻水消脹的問题,用桂枝湯去甘草合消水丹。消水丹為近代醫人方,內有甘遂與枳實,破氣逐水,以祛邪氣。然畢竟是臨牀大證,利之過猛,恐傷正氣,故此合桂枝湯。用桂枝護其陽;芍藥以護其陰;生薑健胃以防嘔吐;肥大棗用至20枚之多,以監甘遂之峻驅,又预防脾氣胃液之創傷,具有“十棗湯”之義。去甘草者,以甘草與甘遂相反之故也。本方祛邪而不傷正,保存了正氣,則立於不敗之地。



【68】腹脹(慢性乙型肝炎)

劉××,男,54歲。
患“乙型肝炎”,然其身體平穩而無所苦。最近突發腹脹,午後與夜晚必定發作。發時坐卧不安,痛苦萬分。劉老會診經其處,其家小懇請順路一診。患者一手指其腹曰:我無病可講,就是夜晚腹脹,氣聚於腹,不噫不出,憋人欲死。問其治療,則稱中、西藥服之無算,皆無效可言。問其大便則溏薄不成形,每日兩三行。凡大便頻數,則夜晚腹脹必然加劇。小便短少,右脅作痛,控引肩背痠楚不堪。切其脈弦而緩,視其舌淡嫩而苔白滑。劉老曰:仲景謂“太陰之為病,腹满,食不下,自利益甚”,故凡下利腹满不渴者,屬太陰也。陰寒盛於夜晚,所以夜晚則發作。脈緩屬太陰,而脈弦又屬肝膽。膽脈行於兩側,故見脅痛控肩背也。然太陰病之腹满,臨牀不鮮見之,而如此證之严重,得非肝膽氣機疏泄不利,六腑升降失司所致歟?劉老審證严密,瞻前顧後,肝脾並治,選用《傷寒論》的“柴胡桂枝乾薑湯”。
柴胡16g、桂枝10g、乾薑12g、牡蠣30g(先煎)、花粉10g、黄芩4g、炙甘草10g。
此方僅服一劑,則夜間腹脹減半。三劑後腹脹全消,而下利亦止。

[按語]柴胡桂枝乾薑湯為小柴胡湯的一個變方,由小柴胡湯減去半夏、人蔘、大棗、生薑,加乾薑、桂枝、牡蠣、花粉而成,用於治療少陽膽熱兼太陰脾寒,氣化不利,津凝不滋所致的腹脹、大便溏瀉、小便不利、口渴心煩,或脅痛控背、手指發麻、舌紅苔白、脈弦而緩等癥。本方和解少陽,兼溫脾家寒濕,與大柴胡湯和解少陽兼瀉陽明胃實,一實一虚,相互發明,可知少陽為病影響脾胃,需辨其寒熱虚實而治之。
在乙肝等慢性肝膽病疾患中,由於長期服用苦寒清利肝膽之藥,往往造成脾氣虚寒的情況。此時用本方疏利肝膽,兼溫太陰虚寒,正為相宜。本方的黄芩用量要少,乾薑的劑量稍大,尿少加茯苓,體虚加党蔘。此方為劉老治療肝炎疾患的常用之方。



【69】腹脹痛

林××,男,49歲。1992年1月4日初診。
腹部脹满疼痛半年,屢治不驗。脹满每於情志急躁時加重,旁及兩脅。坐卧不寧、身熱、口苦、目赤、小便短澀、大便正常、脈弦賚賚。劉老辨為肝鬱化熱,氣機壅塞,三焦不利所致。擬化肝煎疏肝解鬱,利氣消脹。
青皮10g、陳皮10g、丹皮10g、白芍30g、土貝母10g、澤瀉20g、梔子10g、茯苓30g、柴胡15g。
服五劑後,腹脹消失,小便自利。

[按語]大腹屬脾,毘鄰胃脘,故腹部脹满諸疾,每多從脾胃論治。或利脾家之壅塞,或瀉胃家之燥實。然本案患者腹部脹痛連及兩脅,脈現弦象,每於情緒激動急躁時加重,可見與肝氣鬱結,疏泄不利關系很大。《素問·大奇論》指出:“肝壅,兩胠满,卧則驚,不得小便”。肝鬱不得疏泄,則土氣壅滯,三焦水道不利,故見腹脹,小溲不利。不僅如此,凡肝氣鬱則往往化火,反映在身熱、口苦、目赤等癥。治療以疏肝解鬱清熱,通利三焦水道為主。化肝煎為其代表方劑,加柴胡、茯苓者,在於疏肝健脾,利水消脹,斡旋氣機,從而達到治療的目的。



【70】脅痛(無黄疸型肝炎)(一)

王××,男,48歲,工人。

食欲不振,肝區疼痛一年餘。經傳染病醫院診斷為:“無黄疸性肝炎”,屢用中西藥物治療,效果不明顯。就診時自覺脅痛隱隱,脘腹脹悶,神疲乏力,胃納不佳,眠寐尚可,二便自調。舌色黯,舌苔根部黄膩。切脈弦細。辨為肝鬱化熱,日久入絡。治宜輕宣鬱熱。佐以通絡之法。疏方:
柴胡10g、枳殼10g、白芍10g、甘草6g、梔子10g、菊花10g、桑葉10g、僵蚕9g、絲瓜絡12g、佛手6g、苡仁15g、焦三僊30g
連服十五劑,納榖漸香。續服十五劑而脅痛癒。守方加山藥、黄精以養脾陰,鞏固療效。半年後復查,病告痊癒。

[按語]肝氣鬱結,易挾熱為病。髙鼓峰指出:“氣不舒則鬱而為熱”。氣鬱發熱,旣不同於肝火燔灼,也不同於熱入血室,亦不同於陰虚熱盛,乃氣機鬱遏,陽氣不達使然。治療應“木鬱達之”,“火鬱發之”,以開鬱為主,宜輕宣透解之品,勿蹈厚味凝重之辙。本案病程雖達一年之久,但鬱熱不除的矛盾仍然比較突出,故直守輕泄肝滯,畧佐僵蚕、絲瓜絡,使透中有通,故取效較著。



【71】脅痛2

劉??,女,24歲。
素來情懷抑鬱不舒,患右脅脹痛,胸满有兩年之久,迭經醫治,屢用逍遥、越鞠等疏肝解鬱之藥而不效。近幾日脅痛頻發,勢如針刺而不移動,用手擊其痛處能使疼痛減緩。兼見嘔吐痰涎,而又欲熱飲,飲後心胸為之寛許。舌質黯,苔薄白,脈來細弦。劉老診為“肝着”之證,投旋復花湯加味。
旋復花10g(包煎)、茜草12g、青葱管10g、合歡皮12g、柏子仁10g、絲瓜絡20g、當歸10g、紫降香10g、紅花10g
服藥三劑,疼痛不發。

[按語]《金匱要畧·五臟風寒積聚病脈癥並治》云:“肝着,其人常欲人蹈其胸上,先未苦時,但欲飲熱,旋復花湯主之”。“肝着”為肝失疏泄,氣血鬱滯,肝絡瘀積不通所致。辨識本證當着眼於以下兩點:一是“其人常欲蹈其胸上”,二是“但欲飲熱”。本案患者脅痛欲以手擊其脅間,且熱飲後胸脅暫寛,符合“肝着”病治證候特點,故用旋復花湯加味治療。原方由旋復花、新絳、葱白三味組成,功專下氣散結,疏肝利肺,活血通絡。新絳為茜草所染,藥店無售,臨牀常以茜草,或紅花代之。本案加降香以助旋復花下氣散結;加當歸、絲瓜絡以助茜草活血化瘀通絡;加合歡皮、柏子仁旣能疏肝鬱以理氣,又能養肝血以安神。諸藥合用,俾使肝升肺降,氣機調和,血絡通暢,則諸癥可解。葉天士所用“通絡法”,其基本方即為“旋復花湯”,臨牀用於“久病入絡”之證,每取良效。




【72】脅痛(膽結石)

姜??,男,36歲。1992年2月15日初診。
右脅痛有半年之久,近一個月加重,疼痛如針刺,連及右側肩背。身有微熱、小便深黄、大便溏。B超檢查提示:“肝膽管泥沙樣結石”。舌苔白膩,脈弦。證屬肝膽濕熱鬱結,疏泄不利所致。治宜疏肝利膽,清熱利濕。劉老以自擬“柴胡排石湯”治療:
柴胡18g、黄芩10g、大金錢草30g、虎杖16g、海金沙10g、雞內金10g、川楝子10g、延胡10g、魚腥草15g、片薑黄10g、茵陳15g、白芍16g、劉寄奴10g
服藥七劑,癥狀明顯減輕。續服至一個半月後,B 超檢查結石已除。

[按語]脅痛多責之於肝膽。因肝在脅下,膽附於肝,其經脈佈於兩脅。因此,肝膽有病,往往反映到肋脅部位而發生疼痛。如《靈樞·五邪》說:“邪在肝,則兩肋中痛”;《靈樞·脹論》云:“膽脹者,脅下痛脹,口中苦,善太息”。膽結石一證,往往以脅痛為其主要表現。綜觀本證,乃是濕熱蘊結成石,肝膽疏泄不利為患。在治療上,一方面要清利濕熱以排石,另一方面當疏利肝膽氣機而解其鬱。柴胡排石湯是在小柴胡湯的基礎上加減而成,具有疏利肝膽,清利濕熱,消石止痛的功效。



【73】耳鳴耳聾(急性非化膿性中耳炎)

王??,男,53歲。1994年3月16日初診。
患者因惱怒,八天前突發右側耳鳴。其聲甚大,如聞潮汐,頭部轟響,右側頤部灼熱而脹,吞咽時耳內搗搗作響,以致不聞外聲。西醫診為“急性非化膿性中耳炎”與“傳音性聾”。患者夜寐不安,晨起咳吐黏痰,兩目多眵。舌紅、苔白,脈弦滑小數。辨為肝膽火盛,循經上攻耳竅。治宜清瀉肝膽,養陰通竅。疏方:
連翹10g、柴胡16g、漏蘆10g、白芷8g、玄蔘15g、丹皮10g、夏枯草16g、天花粉10g、黄連8g、黄芩4g、生石決明30g、牡蠣30g
服藥三劑,耳鳴大減,能聞聲音。七劑服完耳鳴自除,聽力復聰。再以柔肝養心安神之劑,以善其後。

[按語]耳鳴耳聾之患,當辨虚實。一般而言,暴病者多實,久病者多虚;病在肝膽少陽者多實,病在腎臟少陰者多虚。本案耳鳴耳聾起於惱怒與情志不遂,突然發作,則為實證可知。蓋惱怒傷肝,疏泄不達,使肝膽氣機鬱滯化火,少陽膽經“其支者,從耳後入耳中,出走耳前,至目銳眦後”,少陽膽火循經上攻,火盛氣逆,閉塞清竅,故突見耳鳴如潮,耳聾不聞。《醫貫》引王節齋云:“耳鳴盛如蟬,或左或右,或時閉塞,世人多作腎虚治不效……大抵此證多先有痰火在上,又感惱怒而得……少陽之火客於耳也”。火動痰升,充斥頭面,擾亂心神,故伴見面熱而脹。吐痰,不寐。《羅氏會約醫鏡》將本類證候謂之:“火閉”,“氣閉”,其云:“火閉者,因諸經之火,壅塞清道,其癥或煩熱,或頭面赤腫者皆是,宜清之;氣閉者,因肝膽氣逆,必憂鬱恚怒而然,宜順氣舒心”。故治療本案以清肝膽之火,兼利肝膽之氣為主。方用柴胡、黄芩疏肝清膽,和解少陽;連翹、黄連、玄蔘、丹皮、天花粉清解熱毒,兼養陰津;夏枯草、生石決明、牡蠣潛肝膽之陽亢;漏蘆、白芷透竅散邪。本方清中有透,降中能滋,用治肝膽實火上攻之突發性耳鳴耳聾,最為適宜,故獲佳效。



【74】眩暈1(梅尼埃病)

李某,男,44歲。1994年3月7日初診。
患反復發作性眩暈已兩年餘。眩暈每因勞累誘發,先見左側耳塞耳鳴,繼之則覺天旋地轉,目不敢睜,身不敢側,惡心嘔吐,痛苦不堪。每次發作必周身疲乏無力。某醫院診斷為“美尼爾氏綜合徵”。觀其舌苔白,脈弦無力。劉老認為此乃中氣不足,清陽不能上升所致。治當補益中氣,升發清陽,佐以化痰降濁。疏方:
党蔘14g、黄芪16g、炙甘草10g、蔓荆子6g、白芍15g、葛根10g、黄柏3g、柴胡3g、升麻3g、陳皮10g、半夏12g、竹茹12g、白朮6g、生薑3片、大棗12枚。
服藥五劑,眩暈大減,體力有增。又囑服上方十劑,諸癥悉除,從此未再復發。

[按語]本案眩暈為中氣不足,清陽不升,屬於“虚眩”範疇。《靈樞·口問》篇說:“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满,耳為之苦鳴,頭為之苦倾,目為之眩”。本案辨證眼目,在於眩暈每因勞累引發,李杲所謂:“內傷氣虚之人,煩勞過度,清氣不升,忽然昏冒也”。今用補益中氣,升發清陽之方,則與證情相合。本方由益氣聰明湯、補中益氣湯、溫膽湯三方合用加減而成。益氣聰明湯出自王肯堂《證治準绳·類方》,專為中氣不足,清陽不升,風熱上擾的頭痛、眩暈而設。再以補中益氣湯助其力,溫膽湯以化痰濁,則面面俱到,功效更宏。



【75】眩暈2

朱??,男,50歲。湖北潛江縣人。
頭目冒眩,終日昏昏沈沈,如在云雾之中。兩眼懶睜,雙手顫抖,不能握筆写字,迭經中西醫治療,病無起色,頗以為苦。視其舌肥大異常,苔呈白滑而根部畧膩;切其脈弦軟。辨為“心下有支飲其人苦冒眩”之證。疏《金匱》“澤瀉湯”:
澤瀉24g、白朮12g
服第一煎,未見任何反應。患者對家屬說:此方藥僅兩味,吾早已慮其無效,今果然矣。孰料第二煎後,覆杯未久,頓覺周身與前胸後背濈濈汗出,以手試汗而黏,自覺頭清目爽,身覺輕快之至。又服三劑,繼出微汗少許,久困之疾從此而癒。

[按語]“支飲”為四飲之一,因其像水之有派,木之有枝,鄰於心下,偏結不散,故名之。“冒眩”,不同於普通之頭目眩暈。冒,指頭如物罩,神不清爽;眩,指眼花缭亂,視物不清。《內經》云:“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心下有支飲,心陽被遏,不能上煦於頭,故見頭目冒眩,懶於睁眼;陽氣不充於筋脈,則兩手發顫;舌體肥大異常,為心脾氣虚,水飲浸漬於上,乃是心下有支飲的見證,是劉老補《金匱》之所畧。當急滲在上之水勢,兼崇中州之土氣,故用澤瀉湯單刀直入,務使飲去而陽氣自達。藥專力宏,其效為捷。



【76】掉眩

李??,男,41歲,京城某酒店職员。1992年10月7日初診。
兩月前誤食河豚魚,引起中毒。近日來有周身顫抖、頭目眩暈、手足麻木之感,睡眠易驚醒,血壓偏髙,舌紅、苔白膩,脈弦數。辨為肝經熱盛動風,治當涼肝熄風。處方:
羚羊角粉1.2g、鉤藤15g、桑葉10g、菊花10g、茯神15g、生地10g、浙貝10g、白芍15g、甘草6g、竹茹15g、當歸20g、龍骨20g、牡蠣20g
服藥七劑,手足麻木、身體顫抖明顯減輕,精神安靜已能入睡,惟覺頭目發脹。原方白芍增至30g,另加夏枯草15g,再進七劑,諸癥皆癒。

[按語]《素問·至真要大論》說:“諸風掉眩,皆屬於肝”。綜觀本案臨牀表現,病在厥陰肝經無疑。究其原因,乃誤食河豚使毒熱內陷厥陰,肝經熱盛,煉痰成濁,傷陰動風所致。投以羚羊鉤藤湯涼肝養陰,化痰熄風。藥切病機,故取效為速。於此益知,不論何病,要在辨證論治上下功夫。



【77】震顫(帕金森病)

陳??,男,75歲。1995年10月18日初診。
1994年1月發病,全身震顫,不能自主,某醫院診斷為“帕金森病”。服用左旋多巴、美多巴、安坦等藥,癥狀未見好轉,特請劉老診治。癥見全身顫抖,尤以上肢為重,手指節律性震顫,狀如“搓丸樣”,肌肉強直、面部表情呆板、雙目直視、口角流涎、步履困難。伴頭痛、口乾渴,大便秘結、一周一行,小便色如濃茶、口噤齘齒,舌紅、苔黄膩而燥,脈來滑大。證屬三焦火盛動風,煎灼津液成痰,痰火阻塞經絡則陽氣化風而生顫動。治宜清熱瀉火,平肝熄風,化痰通絡。治用“黄連解毒湯”和“羚羊鉤藤湯”加減:
黄連10g、黄芩10g、羚羊角粉1.8g(分沖)、竹茹20g、黄柏10g、梔子10g、鉤藤15g、天竹黄12g、龍膽草10g、菊花10g、桑葉10g、菖蒲10g、佩蘭10g、半夏12g
服藥十四劑後,兩手震顫減輕,行走較前有力,口渴止,小便顏色變淡。大便仍秘結,頭痛眩暈,言蹇不利,多痰少寐,舌苔白膩挾黄,脈滑數。
針對以上脈證的反映,上方加大黄4g,並加服“局方至寶丹”3丸,每晚睡前服1丸。
服藥月餘,頭暈少寐多痰大為減輕,語言明顯好轉(能簡單地陳述病情),但仍腹满便秘、齘齒、小便短赤、四肢及口脣顫抖。舌紅苔黄而乾,脈來滑數。治用通腑瀉熱,涼肝熄風之法,調胃承氣湯和羚羊鉤藤湯加減:
大黄4g、芒硝4g(後下)、炙甘草6g、羚羊角粉1.8g(分沖)、鉤藤20g、白芍20g、木瓜10g、麥冬30g
上方服七劑,大便通暢,糞便如串珠狀。腹满頓除,齘齒大減,小便暢利,四肢有輕微顫抖。效不更方,仍用“黄連解毒湯”與“羚羊鉤藤湯”加減。治療三個月,肢體震顫消除、能自己行走、手指屈伸自如、握拳有力、言語流暢、面部表情自然、二便正常。惟偶有頭暈、齘齒,繼以芩連溫膽湯加減進退而病癒。

[按語]帕金森病又名震顫性麻痹,屬中樞神經系統疾病,好發於中、老年人。臨牀以肢體震顫、肌肉僵直和運動障礙為特徵。西醫對此病尚無特效療法,多以“左旋多巴”等替代治療,雖有一定療效,但副作用大,病人難以承受而往往被迫停藥。
劉老認為,本病以心肝為核心,其病因多是火熱動風生痰為患。《素問·至真要大論》說:“諸風掉眩,皆屬於肝。諸暴強直,皆屬於風”。肝熱動風,煎液成痰,痰熱隨肝風蹿擾於筋脈,灼傷津液,發為肢體震顫。所見口乾、便秘、小便短赤、齘齒、言語不利、舌紅、苔黄膩、脈滑大諸癥,皆心肝熱盛,風動灼痰之變。故治療首以清心瀉火,熄風化痰為法。黄連解毒湯能瀉三焦之火,配以羚羊鉤藤湯則涼肝熄風化痰,屢建奇功。



【78】半身不遂

姜某,男,66歲。
左身偏廢,左手拘急難伸,不能活動。血壓200/120mmHg,頭目眩暈、心煩、不寐、性情急躁易怒、大便秘結、小便色黄。舌體向左歪斜、舌質紅絳少津、舌苔黄而乾、脈來滑數。此火動傷陰,兼有動風之證。治當清熱瀉火,熄風活血。疏方:
大黄5g、黄芩10g、黄連10g
服藥五劑,大便暢通、頭目清爽、心中煩亂頓釋,血壓降至170/100mmHg。復診時,不用家人搀扶,腿腳便利。然左手之攣急未解。轉方用芍藥甘草湯,加羚羊角粉1.8g沖服而瘥。

[按語]本案為火動傷陰,血不柔肝,動風傷筋之證。《素問·生氣通天論》有:“陽強不能密,陰氣乃絕”之說。本證大便秘結、小便色黄、舌苔黄、脈來滑數,反映了陽熱內盛;心煩不寐則為陰氣內虚,水火不濟之象。陰不勝陽,陽亢化風,故見血壓升髙、頭目眩暈。火淫血脈,血被火煎耗,煽動內風,而見手攣舌歪,半身不遂。《素問·至真要大論》說:“諸熱瘛瘲,皆屬於火”。本證之半身不遂形似中風,其實為“火中”之證。若誤用燥藥驅風,則失之千里。劉老採用瀉火清熱,釜底抽薪之法,選用《金匱》三黄瀉心湯苦寒之劑,用黄連瀉心火,黄芩瀉肺火。妙在大黄一味,旣能通降胃中火熱,又能活血逐瘀,推陳致新。若本證大便不燥而小便赤澀不利者,則改用黄連解毒湯為好。
目前臨牀,西醫學所謂髙脂血癥、腦血栓、腦栓塞、腦出血等病,均可使人肢體偏廢,手足不仁,甚則突然昏倒,不省人事。據劉老經驗,大多為“火中”範圍,治當通瀉火熱為主,用三黄瀉心湯或黄連解毒湯為中肯。若濫用溫燥祛風之品,則如火上澆油而越治越重。



【79】中風後遺癥

髙??,男,59歲。1992年2月19日初診。

三月前,因患髙血壓中風,左側半身不遂,左面頰麻木,肩臂不舉,頭目眩暈。血壓200/100mmHg,曾服“牛黄降壓丸”、“復方降壓片”等藥物,血壓旋降旋升。其人身熱有汗,痰涎量多、咳吐不盡,小便色黄不暢、大便正常、舌苔黄膩、脈來沈滑。劉老辨為痰熱阻滯經絡,氣血運行不利之證。治以清熱化痰通絡為法:
茯苓30g、枳殼10g、半夏20g、風化硝10g、黄連6g、黄芩6g、天竹黄15g、鮮竹瀝水5勺
服藥五劑後,瀉下黯紅色黏膩之大便頗多,頓覺周身清爽,血壓降至140/88mmHg,小便隨之暢利。藥已中的,原方加鉤藤15g、羚羊角粉0.9g、生薑汁2勺。服二十餘劑,血壓一直穩定在正常範圍,左臂已能髙舉過頭,咳吐痰涎已除。

[按語]陽亢化火動風,火熱煎灼津液成痰,痰熱阻滯經絡,痹阻氣血;或上犯髙巔,清氣不升,故見癱瘓不舉、麻木不仁、頭目眩暈等癥。《景嶽全書》云:“痰在周身,為病莫測,凡癱瘓、瘛瘲、半身不遂等證,皆伏痰留滯而然”。本案痰熱交阻,其辨證要點有二:一是咳吐痰多、溲短而黄;二是舌苔黄膩、脈來沈滑。故治療當以清熱化痰通絡為法。劉老先用“指迷茯苓丸”加味。茯苓健脾化痰飲,半夏和胃化痰濁,枳殼寛中化痰氣,風化硝通腑瀉熱去痰凝。四藥合用,旣消已成之痰,又絕生痰之路。《成方便讀》指出:“夫痰之為病,在腑者易治,在臟者難醫,在絡者更難搜剔。四肢皆禀氣於脾,若脾病不能運化,則痰停中脘,充溢四肢,有自來矣。治之者,當乘其正氣未虚之時而攻擊之,使脘中之痰去而不留,然後脾復其健運之職,則絡中之痰自可還之於腑,潛消默運,以成其功”。加黄連、黄芩、天竹黄、竹瀝在於加強清熱化痰,通達經絡之力。待熱痰化,經絡通。則癱、麻、掉眩諸癥自癒。



【80】少陽病氣上衝

張??,女,59歲。
患風濕性心臟病。初冬感冒,發熱惡寒、頭痛無汗、胸脅發满、兼見心悸,時覺有氣上衝於喉、更覺煩悸不安,倍感痛苦。脈來時止而有結象。此為少陽氣機鬱勃不舒,復感風寒,由於心陽坐鎮無權,故見脈結而挾衝氣上逆。此證原有風心病而又多鬱,外感內傷相雜。治法,解少陽之邪,兼下上衝之氣。處方:
柴胡12g、黄芩6g、桂枝10g、半夏9g、生薑9g、大棗5枚、炙甘草6g
三劑後諸癥皆安。

[按語]本案治療用小柴胡湯加桂枝法。加桂枝一藥,起到治療三種證候的作用:一是桂枝解表;二是桂枝通陽下氣;三是桂枝又治風心病。柴胡湯方後注云:“若不渴,外有微熱者,去人蔘,加桂枝三兩,溫覆微汗癒”。不渴,為邪未入裏;外有微熱,是兼有表邪。故以小柴胡湯去人蔘之壅補,加桂枝以解外。可見本方是用於少陽病兼表邪不解之證。本案患者素有心臟病,又兼感冒,出現發熱、惡寒、頭痛、胸脅發满、心悸等少陽氣機不利而兼表證不解。此外,患者還突出表現為“氣上衝”而致煩悸不安。桂枝於解表之中,又善於溫通心陽,平衝降逆下氣。劉老常將小柴胡去人蔘加桂枝湯用於治療少陽病又兼有心悸、氣上衝等癥,療效確切。



【81】少陽病腹痛

郝??,女,22歲,學生。
肝氣素鬱,經常胸脅發满、胃脘作痛、每至月經來潮之時、小腹拘攣作痛、月經色黑有塊,舌苔薄白、脈弦細且直。此乃肝氣鬱結,血脈受阻所致,宜疏肝和血止痛。處方:
柴胡12g、赤芍10g、白芍10g、炙甘草6g、党蔘6g、生薑10g、半夏10g、當歸尾12g、澤蘭10g
連服六劑,諸恙皆瘳。

[按語]本案脈證所現,為少陽病兼腹痛之證。因病見少陽氣機不利,而胸脅發满,故用小柴胡湯加減治療。小柴胡湯方後注云:“若腹中痛者,去黄芩,加芍藥三兩”。少陽病見腹痛,是木鬱於土,脾絡不和,故去黄芩,以防脾陽之寒澌。加芍藥者,取其土中伐木,能和脾絡而止腹痛。本方多用治療少陽病兼肝脾不和之證,血脈不利的腹中疼痛(其痛常有腹肌拘攣感,按其腹有條索狀)。如見婦女肝鬱氣滯而月經不調,以及痛經等癥,可加赤芍、澤蘭、當歸尾以活血通絡為佳。



【82】腹痛(腸功能紊亂)

周??,女,65歲。1994年3月28日初診。
病人腹中絞痛、氣蹿脅脹、腸鳴漉漉、惡心嘔吐,痛則欲便、瀉下急迫、便質清稀。某醫院診斷為“腸功能紊亂”,服中、西藥,效果不顯。病延二十餘日,經人介紹,轉請劉老診治。其人身涼肢冷、畏寒喜暖,腹痛時,則冷汗淋漓、心慌氣短,舌淡而胖、苔膩而白、脈沈而緩。綜觀脈證,辨為脾胃陽氣虚衰,寒邪內盛。《靈樞·五邪》篇云:“邪在脾胃……陽氣不足,陰氣有餘,則寒中腸鳴腹痛”。治用《金匱要畧》“附子粳米湯”溫中止痛,散寒降逆。
附子12g、半夏15g、粳米20g、炙甘草10g、大棗12枚
服三劑,痛與嘔減輕,大便成形。又服二劑病基本而癒。改投附子理中湯以溫中暖寒。調養十餘日,即康復如初。

[按語]本案為胃腸陽虚寒盛,水陰不化治候。陰寒滯腹,經脈收引,故致腹痛劇烈。腹中寒氣奔迫,上攻胸脅、胃腑,則有胸脅脹满、惡心嘔吐。《素問·舉痛論》所謂:“寒氣客於腸胃,厥逆上出,故痛而嘔也”。脾胃陽虚,不能運化水濕,反下滲於腸,故見腸鳴漉漉、下利清稀。凭證而辨,恰切“附子粳米湯”之治。《金匱要畧·腹满寒疝宿食病脈證並治》指出:“胸中寒氣。雷鳴切痛,胸脅逆满,嘔吐,附子粳米湯主之”。方用附子溫裏散寒以止腹痛,半夏化飲降逆以止嘔吐,粳米、甘草、大棗補益脾胃以緩急迫。合為溫中定痛,散寒止嘔之良劑,用於中焦陽虚寒盛,兼有水飲內停治腹痛、嘔吐、腸鳴之證,俱獲效驗。



【83】胃脘痛

徐??,男,40歲。
患胃脘疼痛一年。其痛上抵心胸,脘腹自覺有一股涼氣蹿動,有時則變為灼熱之氣由胃上衝咽喉。在某醫院檢查,診為“慢性淺表性胃炎”,經服中、西藥,收效不明顯。病人飲食日漸減少、腹部脹满、少寐、小便黄、大便不燥。視其舌質紅絳,切其脈弦。此證為厥陰鬱勃之氣上衝於胃,胃氣被阻,不得通降所致。擬寒熱並用以調肝和胃。疏方:
黄連6g、川楝子10g、烏梅12g、白芍15g、生薑10g、川椒9g、當歸15g、陳皮10g、枳殼10g、香附15g、鬱金12g
服藥五劑,胃痛即止,氣蹿證消失,食欲有所增加,腹部微有脹满。再於上方中加焦三僊30g、厚朴10g,連服三劑,諸癥皆安。

[按語]本案胃脘痛伴上衝之氣時寒時熱,實屬寒熱錯雜之候。又見其脈弦,則為厥陰之氣犯胃所致。如以舌絳、胃中灼熱而用苦寒之藥,則苦能傷陰,寒則傷胃;如以涼氣蹿動擾胃而用辛溫之品,則必劫肝陰而反助陰中之伏熱。所以但用寒、溫一法而不能得其全也。《傷寒論》有“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痛熱,饑而不欲食”之文,指出了肝熱胃寒,陰陽錯雜之病情,與本案情況相符,故治療必以寒熱並用之法,調厥陰肝氣以和胃。方中黄連、川楝子之苦以清其熱;烏梅、白芍之酸以滋其陰;生薑、川椒、當歸之辛溫以溫散其寒,助肝臟疏泄;陳皮、枳殼、香附、鬱金調肝胃之氣,宜舒展氣血之鬱。全方寒溫並施,肝胃並調,正切本案之病機,故服之即效。



【84】心下悸

閻??,男,26歲。
患心下築築然動悸不安,腹診有振水音與上腹悸動。三五日必發作一次腹瀉,瀉下如水,清冷無臭味,瀉後心下之悸動減輕。問其飲食、小便尚可。舌苔白滑少津,脈象弦。辨為胃中停飲不化,與氣相搏的水悸病證。若胃中水飲順流而下趨於腸道,則作腹瀉,瀉後胃飲稍減,故心下悸動隨之減輕。然去而旋生,轉日又見悸動。當溫中化飲為治。疏方:
茯苓20g、生薑24g、桂枝10g、炙甘草6g
藥服三劑,小便增多,而心下之悸明顯減少。再進三劑,諸癥得安。自此以後,未再復發。

[按語]胃中停飲一證,臨牀可見有心下悸動,四肢不溫,或見下利,舌苔水滑,脈象滑或弦。本案脈證,主胃中停飲無疑。根據仲景治水之法,處以茯苓甘草湯溫胃化飲獲效。本方為苓桂术甘湯去白朮加生薑而成。因生薑有健胃化飲行水之功,用於水飲停胃,與氣相搏,阻礙氣機與陽氣所致的“厥而心下悸”之證,甚為切中。故生薑為本方治療主藥,劑量一定要大,起码是15g以上。病重者亦可改之用生薑汁沖服。本證的特點使水飲停滯於中焦胃腑,而非下焦之水邪,故治療總以溫中暖胃,通氣化飲為法。



【85】小結胸證

孫??,女,58歲。
胃脘作痛,按之則痛甚,其疼痛之處向外鼓起一包,大如雞卵,濡軟不硬。患者恐為癌變,急到醫院作X綫钡餐透視,因須排隊等候,心急如火,乃請中醫治療。切其脈弦滑有力,舌苔白中帶滑。問其飲食、二便,皆為正常。劉老辨為痰熱內凝,脈絡瘀滯之證,為疏小陷胸湯:
糖栝蔞30g、黄連9g、半夏10g
此方共服三劑,大便解下許多黄色黏液,胃脘之痛立止,鼓起之包遂消,病癒。

[按語]《傷寒論》第138條曰:“小結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則痛,脈浮滑者,小陷胸湯主之”。“心下”,指胃脘。觀本案脈證,正為痰熱之邪結於胃脘,不蔓不枝的小結胸證。故治用小陷胸湯,以清熱滌痰,活絡開結。方中栝蔞實甘寒滑潤,清熱滌痰,寛胸利腸,並能疏通血脈;黄連苦寒,清泄心胃之熱;半夏辛溫,滌痰化飲散結。三藥配伍,使痰熱各自分消,順腸下行,而去其結滯。
劉老認為,(1)栝蔞實在本方中起主要作用,用量宜大,並且先煎。(2)服本方後,大便瀉下黄色黏液,乃是痰涎下出的現象。(3)本方可用於治療急性胃炎、滲出性胸膜炎、支氣管肺炎等屬痰熱凝結者。若兼見少陽證胸脅苦满者,可與小柴胡湯合方,效如桴鼓。



【86】火熱痞

王??,女,42歲。1994年3月28日初診。
患者心下痞满、按之不痛,不欲飲食、小便短赤、大便偏乾、心煩、口乾、頭暈耳鳴。西醫診斷為“自主神經功能紊亂”。其舌質紅、苔白滑、脈來沈弦小數。此乃無形之邪熱痞於心下之證,治當泄熱消痞,當法《傷寒論》“大黄黄連瀉心湯”之法:
大黄3g、黄連10g
沸水浸泡片刻,去滓而飲。
服三次後,則心下痞满諸癥爽然而癒。

[按語]《傷寒論》第154條云:“心下痞,按之濡,其脈關上浮者,大黄黄連瀉心湯主之”。本方為治療火熱邪氣痞塞心下的“火熱痞”的正治方法。“心下”位居中焦,脾主升、胃主降,心下部位,乃是陰陽氣機升降治要道。如果有邪氣阻塞其氣機升降,則反映心下部位發生痞塞,氣機不得暢通之證。因無實物與之相結,所以按之不硬不痛。火為陽邪,上擾於心,則見心煩;下迫火府,則見小便短赤。至於舌脈之象,皆是一片火熱之證。治以大黄黄連瀉心湯清泄心胃無形之邪熱。熱湯漬服,取其氣而薄其味,直走氣分,則痞塞自消。
本方臨牀應用廣泛,不僅治療心下熱痞,而且還能治療火邪所發生的諸般血證,以及上焦有熱的目赤腫痛、頭痛、牙痛、口舌生瘡、胸膈煩躁等癥。



【87】水氣痞

潘??,女,49歲,湖北潛江人。
主訴心下痞塞、噫氣頻作、嘔吐酸苦,小便少而大便稀溏、每日三四次,腸鳴漉漉、飲食少思。望其人體質肥胖、面部水腫、色青黄而不澤。視其心下隆起一包,按之不痛,擡手即起。舌苔帶水、脈滑無力。辨為脾胃之氣不和,以致升降失序,中挾水飲,而成水氣之痞。氣聚不散則心下隆起,然按之柔軟無物,但氣痞耳。遵仲景之法為疏生薑瀉心湯加茯苓。
生薑12g、乾薑3g、黄連6g、黄芩6g、党蔘9g、半夏10g、炙甘草6g、大棗12枚、茯苓20g
連服八劑,則痞消,大便成形而癒。

[按語]本案為胃不和而水氣痞塞心下。其病機在於脾胃氣虚不運,水氣內生波及脅下,或走於腸間。《傷寒論》槪括為“胃中不和……脅下有水氣”,故用生薑瀉心湯治療。本方為半夏瀉心湯減乾薑加生薑而成,重用生薑之理,借助其辛散之力,健胃消水散飲。臨牀上,凡見有心下痞塞、噫氣、腸鳴便溏、脅下疼痛,或見面部、下肢水腫,小便不利者,用本方治療,效果甚佳。如水氣明顯,水腫、小便不利為甚,宜加茯苓利水為要。



【88】嘔利痞

平??,男,44歲。
感冒後頭痛、周身酸痛、無汗、胸满、不欲飲食。午後身熱、體溫37.5~38℃之間,小便黄、舌苔白膩、脈弦細而浮。劉老辨為濕熱羈於衛、氣之間,治以芳化與淡滲相兼之法:
白蔻仁6g、杏仁9g、苡仁9g、半夏12g、佩蘭9g、連翹9g、滑石12g、通草9g、大豆卷10g
服兩劑,頭身疼痛大減,但午後發熱仍不解,新轉下痢黏穢,裏急後重,腹中疼痛,心胸煩满,胃脘痞塞,嘔惡而不欲食。視其舌苔黄、根部苔膩、脈弦滑任按。劉老根據六經辨證認為表邪入裏,濕熱蘊結三焦,少陽樞機不和,陽明胃腸不調之證。疏方:
柴胡12g、黄芩9g、半夏12g、生薑12g、枳實10g、大黄5g、白芍10g、大棗5枚
服第一劑,周身汗出,腸鳴咕咕作響。第二煎後,大便排出許多臭穢之物,腹痛隨之緩解。再劑後,則下利、痞满、喜嘔等癥悉癒。

[按語]本證為太陽表證已罷,病入少陽而兼見陽明裏實之證,故用大柴胡湯治療。《傷寒論》第165條云:“傷寒發熱,汗出不解,心中痞硬,嘔吐而下利者,大柴胡湯主之”。邪入少陽,樞機不利,氣機阻滯,故心中痞硬;邪在膽,逆在胃,故見嘔吐;加之裏氣壅實,升降失常,故嘔惡更急;其下利當屬熱結旁流。雖下利而裏實燥結仍在,加之少陽氣機不舒,故下利伴有腹痛和裏急後重。用大柴胡湯,在於和解少陽,疏利氣機,兼能通下裏實。
嘔利痞在大論涉及較多,臨牀應仔細辨證。若嘔利痞,而見腸鳴、大便頻數、腹部柔軟、睏倦乏力、舌淡苔白者,則為脾胃虚弱,升降失常,水氣痞塞,寒熱錯雜於中所致,可用生薑瀉心湯加茯苓治療;若嘔利痞伴見引脅下疼痛、痞硬而满、嘔吐痰涎、呼吸不利,屬於水飲內停,走蹿上下,充斥內外,泛溢三焦,當用十棗湯攻逐水飲;而本證心下痞满不舒、下利黏穢、伴腹痛、裏急後重、嘔惡、心煩、苔厚膩、脈弦滑,顯為少陽樞機不利,兼有陽明裏實之候,故劉老用大柴胡湯治療。可見,同為嘔吐、下利、心下痞满,臨牀卻有寒熱虚實之分,故當詳察細審而不拘一格。



【89】呃忒

馬??,女,70歲。
因生日多食酒肉而發生呃忒、聲震屋瓦、不得安寧。頭之兩側太陽穴因打呃而酸痛。其人口苦而臭穢,且燥渴欲飲、腹满便秘、小溲黄赤。辨為肝胃火氣上衝所致。《素問·至真要大論》所云:“諸逆沖上,皆屬於火”之謂也。治當苦寒直折,使其火降,則呃自止也。
黄連10g、黄芩10g、黄柏10g、梔子10g、大金錢草20g、白花蛇舌草15g、龍膽草8g
連服三劑,病衰大半。轉方用黄連導赤湯,促使火熱之邪從小便而出。
黄連10g、生地30g、木通10g、竹葉15g、生甘草6g
服五劑而病瘳。

[按語]胃為陽腑,喜潤惡燥。胃火熾盛,其氣上衝,則可致呃逆、嘔吐之證。因火性急速、故火氣上逆多發病急骤,且聲音洪亮。患者年髙,脾胃功能衰退,過食肥甘,消化不及,致使腸胃積熱,故伴有口臭腹满、溲赤、便結等癥。治當清泄胃中火熱,方選黄連解毒湯加味,苦寒直折,令火邪下降,從三焦而去。又因其舌苔膩、脈滑,兼挾濕熱濁邪為患,故加金錢草、白花蛇舌草、龍膽草清濕熱,畢其功於一役也。正如《景嶽全書》所說:“熱呃可降可清,火靜而氣自平也”。



【90】不能食

吳??,男,32歲。
病為不能食,強食則胃脘脹满、呃逆連發不能控制,經常口咽發乾、尤以睡醒之後為顯。熱象雖甚而大便反泄。中醫認為脾虚不運,投以人蔘健脾丸不應。兩脅脹满,夜寐每有“夢遺”。視其舌紅如錦、脈來弦細。辨為胃陰不足而肝氣横逆之證,治當滋胃柔肝。劉老用自擬的“滋胃柔肝湯”:
沙蔘15g、麥冬15g、玉竹10g、生地10g、枇杷葉6g、荷蔕6g、川楝子6g、白芍6g、佛手9g、鬱金9g
連服十五劑,其病告癒。

[按語]本案之不能食、胃脘脹满、呃逆連作,為胃陰不柔,肝膽氣逆之所致。其辨證要點:一是口咽發乾,睡眠後尤甚;二是舌光紅如錦而無苔。吳鞠通云:“舌絳而光,當濡胃陰”。胃陰旣虚,則肝不得柔,勢必横逆乘侮,而使胃陰受傷。葉天士曾一針見血地指出:“胃為陽土,以陰為用,木火亢制,都是胃汁之枯”。肝火內迫腸胃,灼陰迫液,則大便作泄;若下劫腎陰,相火煽動,精關不固,則病“夢遺”。綜觀全部脈證,總為胃陰虚,肝陽鴟盛為重點。治當養胃柔肝,即葉天士所說的:“通補陽明以制厥陰”之法。用藥祗須甘平、涼潤以養胃汁;酸甘化陰,佐以涼平而不香燥之味以疏肝解鬱。方用沙蔘、麥冬、玉竹、生地以滋養胃陰,而制肝氣之横;枇杷葉、荷蔕肅肺胃之氣,以降呃逆;白芍柔肝養血;配伍川楝子、鬱金、佛手以疏達肝氣之鬱。本方對胃則滋,對肝則疏,藥在輕靈,别有洞天。服之能使胃陰得復而使厥陰風木不亢,肝胃之氣調和則癒。李明之用燥藥治脾,葉天士用潤藥治胃,兩位大家之學相得益彰。



【91】泄瀉1

張??,男,33歲,北京人。
腹瀉腹痛有月餘,經用卡那霉素等西藥治療,也服過理中湯、保和丸等中藥治療,未見減輕。刻下:腹部脹满疼痛,痛則欲瀉,瀉則痛減,每日泄下便溏7~8次,大便中帶有黏液。有時反酸、惡心、舌淡紅、苔薄膩、脈弦見於右關。此乃木旺土虚,肝木乘脾所致,急以平抑肝木,培脾扶土。選用痛瀉要方治療:
陳皮10g、白芍30g、防風10g、白朮12g
藥服三劑,痛瀉減其大半。續服三劑而癒。

[按語]本案泄瀉為肝強脾弱,木旺乘土。其辨證眼目有二:一是痛瀉並見,吳昆《醫方考》云:“瀉責之脾,痛責之肝;肝責之實,脾責之虚。脾虚肝鬱,故令痛瀉”。二是脈弦見於右關,右關候脾,弦為肝氣太過,肝實乘脾,故脾部反見肝脈。其治療理應抑木扶土,首選痛瀉要方。方中重用白芍酸斂陰柔,以平肝之横逆;陳皮理肝氣,醒脾胃,和中焦;防風旣疏達肝木之氣,又有風勝濕,升清陽之義;白朮燥濕健脾,以扶中土。四藥共奏調脾以止痛瀉之功。本方為《景嶽全書》引《劉草窗方》,原名“白朮芍藥散”,因張氏稱之為“治痛瀉要方”,遂有“痛瀉要方”之名。



【92】泄瀉2(慢性腸炎)

黎某,男,24歲。1993年6月30日初診。
患者常年大便溏泄、每日三四行,少腹疼痛、一痛即泄、而有不盡之感,雖瀉而其腹痛不減,大便帶有白色黏液。西醫診斷為“慢性腸炎”。患者面色晦滯、脅肋脹满、口雖乾而不欲飲、舌質黯紅、苔白膩、脈弦小澀。此證為腸有滯熱,熱灼津液下注為利,又兼有肝氣鬱滯,疏泄不利,氣鬱化火等證情,而非一般腹瀉之可比。治當用瀉熱破結,“通因通用”,散結理氣之法治之,用大黄牡丹皮湯和四逆散加減:
大黄3g、丹皮12g、冬瓜仁30g、桃仁14g、雙花15g、柴胡12g、枳殼10g、木香10g
五服都盡,少腹疼痛大減,大便次數減為每日2次,仍有黏液和下利不爽之感,此乃餘邪不盡之癥。又服五劑,少腹不痛,大便順暢、每日一次、黏液不見。後以調理脾胃善後,數劑而癒。

[按語]泄瀉一病,病因繁雜,寒熱虚實宜仔細審求,切不可見泄即止,貽害無窮。本案泄瀉,為實邪阻滯腸道所為,其辨證當抓住兩點:一是腹痛泄瀉,泄後其痛不減,大便不盡。此邪阻腸絡,氣機鬱滯之象,與《傷寒論》所說的:“腹满不減,減不足言,當下之”,如出一辙;二是舌質黯紅,脈弦小澀,表明腸有毒熱,挾有瘀滯之物。正如《醫宗必讀》所說:“一曰疏利,痰凝、氣滯、食積、水停,皆令人泄,隨證祛逐,勿使稽留,經曰:‘實者瀉之’,又云:‘通因通用’是也”。本方為大黄牡丹皮湯去芒硝,四逆散去白芍、甘草,加雙花、木香而成。大黄能攻逐腸中濕熱瘀結之毒,活血通絡;桃仁、丹皮涼血散血,破血化瘀;冬瓜仁清腸中濕熱毒邪;柴胡、枳殼、木香舒肝理氣,疏通腸中氣機;雙花能清熱解毒,止利。



【93】泄瀉3

龐??,男,28歲。
於1964年患腹瀉,經治而癒。維持不久,大便又出現不調,每日少則三四次,多則十數次不等。所奇怪的是在大便之後,繼下棕褐色油脂糞便,所下多寡以飲食肉菜之多少為凭,偶或矢氣從肛門迸出油液。大便之色黄白而不成形,並有肛門灼熱與下墜之感。雖然腹瀉大便帶油,但其飲啖甚佳,每日主食在半斤以上,猶不覺飽。視其人身體怯弱,而舌紅苔黄,切其脈則弦大而數。劉老辨為肝膽之火下迫腸陰,劫夺腸脂之證。古人所謂的“解[亻+亦]”之病,頗為近似。疏方:
生山藥10g、麥冬30g、沙蔘15g、玉竹15g、生石膏15g、炙甘草6g、白芍18g、烏梅6g、黄連4g
連服五劑,病癒大半,效不更方。又服五劑而病痊癒。

[按語]本案腹瀉油便伴肛門灼熱、舌紅苔黄、脈弦大而數,良由肝氣疏泄太過,大腸傳導失常所致。氣有餘便是火,肝膽有火,下迫腸府,則必劫夺腸中陰津油脂,故便下油糞。治應瀉肝中之火而堅腸中之陰。劉老以“連梅湯”加減為之。方用烏梅、白芍,味酸柔肝,又能收斂止瀉;黄連旣清肝膽之火,又能堅陰厚腸;生石膏清胃瀉熱;生山藥健脾止瀉;沙蔘、麥冬、玉竹益胃腸之陰。此燥濕相濟之用也。服之則使肝氣平而疏泄有序,腸陰固而泄瀉自止。臨牀對於氣陰兩傷之久瀉,用本方加減,俱有效驗。



【94】泄瀉4

孫??,男,76歲。1993年8月4日初診。
患者因大便秘結,醫用“甘油”潤通之法,服藥後下油性稀便,一日三到四次,半月之久,不能控制。口乾而渴,周身乏力。大便時肛門有酸脹之感。視其舌邊紅、苔白;切其脈弦而軟。此乃損傷脾胃,升舉無力,而使氣津受損所致。治以收斂固澀,氣陰雙補之法。為疏:
烏梅10g、黄連10g、牡蠣30g、麥冬10g、沙蔘10g、白芍12g、炙甘草10g、党蔘10g
服三劑病瘳。

[按語]患者年髙,氣陰不足,不任滑利峻藥,誤用之則反致泄下不止,日久則氣陰更傷,故伴見口渴、舌紅等癥。此為虚泄,治當收斂止泄,兼以養陰生津扶中,以防虚脫。方用烏梅、白芍、牡蠣酸收止泄,兼養陰津;黄連堅陰厚腸;炙甘草、党蔘甘溫補氣;沙蔘、麥冬滋養陰液。劉老用連梅湯氣陰兼顧,消炎固脫,一方數義,頗具巧思。



【95】下利1(非特異性潰瘍性結腸炎)

林??,男,52歲。1994年4月18日初診。
患腹痛下利數年,某醫院診斷為“非特異性潰瘍性結腸炎”。迭用抗生素及中藥治療,收效不顯。刻下,腹中冷痛,下利日數行、帶少許黏液,兩脅疼痛、口渴、欲嘔吐、舌邊尖紅、苔白膩、脈沈弦。辨為上熱下寒證,治以清上溫下,升降陰陽。為疏加味黄連湯:
黄連10g、桂枝10g、半夏15g、乾薑10g、党蔘12g、炙甘草10g、大棗12枚、柴胡10g
服藥七劑,腹痛、下利、嘔吐明顯減輕,但仍口苦、口渴、脅痛。又用柴胡桂枝乾薑湯,清膽熱,溫脾寒,服七劑而病癒。

[按語]本案為上熱下寒之證。上有熱,下有寒,寒熱格拒,陰陽不交,影響胃腸的消化、傳導功能,故見腹痛下利、伴有嘔吐、口渴、舌紅等癥。治以黄連湯清上熱,溫下寒,交通上下陰陽,為正治之法。張仲景用本方治療“胸中有熱,胃中有邪氣(寒)”的“腹中痛,欲嘔吐”之證,與本案相符。黄連湯由半夏瀉心湯去黄芩加桂枝而成,兩方用藥僅一味之差,而主治各有不同。半夏瀉心湯主治寒熱錯雜於中焦,有心下痞满、嘔吐、下利等癥,故薑、夏與芩、連並用,辛開苦降,以解寒熱之痞氣。而黄連湯之證熱在上,寒在下,上胸下腹,與中之“心下”無關。故用黄連清熱於上,乾薑散寒於下。妙在桂枝一味,下氣降衝,溫通上下,斡旋陰陽。後用柴胡桂枝乾薑湯收功,在於寒熱並調,肝脾同治之法。本案辨證準確,用藥精當,故獲佳效。



【96】下利2(慢性菌痢)

王??,男,46歲。
大便下利達一年之久,先後用多種抗生素,收效不大。每日腹瀉3~6次、呈水樣便、並挾有少量膿血、伴有裏急後重,腹部有壓痛、以左下腹為甚,畏寒、發熱(37.5℃左右)、舌紅、苔白、脈沈弦。糞便鏡檢有紅、白細胞及少量吞噬細胞。西醫診斷為“慢性菌痢”。辨證,脾臟氣血凝滯,木鬱土中所致。治法:調脾胃陰陽,疏通氣血,並於土中伐木:
桂枝10g、白芍30g、炙甘草10g、生薑10g、大棗12枚
服湯兩劑,下利次數顯著減少,腹中頗覺輕松。三劑後則大便基本成形,少腹之裏急消失。服至四劑則諸癥霍然而瘳。

[按語]患痢日久,致脾胃不和,氣血不調。腹瀉而痛、裏急後重,痛則不通,為脾家氣滯血瘀之象。脾為土,肝屬木,脾家氣血不利,而使肝木之氣不達,故其脈見沈弦。又因久利傷陰,氣血鬱滯,脾陰不和,故見舌紅。治用桂枝加芍藥湯以調和脾胃,疏通氣血,益脾陰,平肝急,兼能疏泄肝木。本方用於太陰病之下利、腹痛,别具一格。正如李東垣所說:“腹中痛者加甘草、白芍藥。稼穑作甘,甘者己也;曲直作酸,酸者甲也。甲己化土,此仲景之妙法也”。臨牀運用本方時,如能抓住脾胃不和,氣血不利和肝木乘土三個環節,則用之不殆,歷驗不爽。



【97】下利3

姜??,男,17歲。
入夏以來腹痛下利,一日六七次,後重努責,下利急而又排便不出,再三努責,僅屙少量紅色黏液。口渴思飲、舌苔黄膩、六脈弦滑而數。此為厥陰下利,濕熱內蘊,肝不疏泄,下傷於腸。唐容川所謂“金木相沴、濕熱相煎”也。疏方:
白頭翁12g、黄連9g、黄柏9g、秦皮9g、滑石15g、白芍12g、枳殼6g、桔梗6g
服兩劑,大便次數減少。又服兩劑,紅色黏液不見,病癒。

[按語]本案為熱性痢疾,又稱“滯下”。《內經》謂之“腸澼”,《傷寒論》稱為“熱利”。夫熱性急而濕性緩,故有暴注下迫而又後重難通之狀,这是濕熱下利的一個主要特徵。《素問·至真要大論》所謂“若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於熱”也。濕熱鬱滯,腐血傷腸,損傷脈絡,則下膿血,或見紅色黏液。本案辨證當抓住兩個主癥:一是下利時裏急後重;二是伴有口渴欲飲。故用白頭翁湯加減治療。陳修園說:“病緣熱利時思水,下重難通此方診”。本方旣能清熱燥濕,又能涼血清肝,臨牀上用治阿米巴痢疾,效果理想。對濕熱下蘊之下利,服之即效。如果濕熱下利兼有陰血虚者,可加阿膠、甘草滋陰緩中。



【98】口乾

朱??,男,52歲。1993年8月11日初診。
一年前患濕熱病,之後出現口乾無唾、不敢多言、飲食必用湯水送下,夜間口乾更甚,須飲水數次方能入睡。時有脅腹脹、大便乾結。經醫院多次檢查,病因不明,特來求治。視其人舌瘦而質紅、苔薄而少津、脈弦細數。辨為胃之陰液不足,不能上潤於口。治宜甘寒生津養液,禁用苦寒而燥之藥。為疏:
沙蔘15g、玉竹15g、麥冬30g、生地10g、白芍20g、佛手10g、香橼10g、蒺藜10g、丹皮10g、川楝子10g
其服十餘劑,感覺口中津液徐徐而生,脅腹之脹消失,大便正常。

[按語]本案口中無唾,為胃陰虚不能濡潤所致。在溫熱病過程中,熱邪最易耗傷胃陰,胃陰一虚,則上不能潤肺養心,中不能柔肝濟脾,下不能滋腎潤腸。本案口乾伴有腹脹,脈有弦象,為胃陰虚,肝氣劲急不柔之象。即葉天士所說:“胃汁竭,肝風鴟”之證。胃燥則陽明津虧,大腸失於潤導,則大便秘而難通。故治療以甘寒滋養胃陰,兼以柔肝理氣。方用“益胃湯”加味。本方為葉天士先生方,由沙蔘、麥冬、冰糖、生地、玉竹組成。胃為陽土,喜潤惡燥,胃陰一復,則臟腑之陰皆戴其澤。正如吳鞠通所說:“蓋十二經皆禀氣於胃,胃陰復而氣降得食,則十二經之陰皆可復矣”。加白芍、佛手、香橼、丹皮、川楝子者,在於柔肝理氣,治氣而不傷血。
臨牀運用益胃湯,一定要抓住胃陰不足的辨證特點:口乾、便結、饑不欲食、舌色紅絳、少苔、,脈細數或見弦細。並可根據兼挾證候不同,靈活加減。如兼肝氣不舒者,加川楝子、白芍;兼肺陰不足者,加百合、枇杷葉、糯稻根;大便作泄下墜者,加烏梅、白芍、黄連等。運用得當,俱獲效驗。



【99】口腔潰糜

伯某,男,15歲。1995年2月14日初診。
患口腔潰糜三個月之久,曾服“三黄片”、“牛黄解毒丸”、“導赤散”等中藥及西藥抗生素類,不見好轉。就診時見口腔及下齒齦有多處小潰瘍,糜爛疼痛,頸淋巴結腫大。伴頭目眩暈、午夜潮熱盗汗、心煩不得卧、口乾,手足心灼熱、欲握涼物為快,大便微乾、小溲短赤。視其舌色紅赤,切其脈弦細數。此乃腎陰不足,肝膽火旺,虚熱上燔所致。擬“知柏地黄湯”加味以滋腎陰兼泄肝火。
知母10g、黄柏10g、丹皮10g、澤瀉12g、茯苓12g、淮山藥15g、熟地20g、山萸肉12g、玄蔘15g、板藍根16g、夏枯草16g、浙貝10g
醫囑:忌食辛辣、油膩之物。
共服藥十四劑而病痊癒,亦未復發。

[按語]本案口腔糜爛,伴有手足心熱、潮熱盗汗、心煩不得卧、舌紅、脈弦細數等癥,實為陰虚火旺,虚火上炎所致。所以用治實火的三黄、導赤之類而弗效。《素問·至真要大論》指出:“諸寒之而熱者取之於陰”。治療之法須遵王太僕的“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則火自降而熱自除也。故用知柏地黄湯主之。又因水虧不涵肝木,肝陽上亢發生頭目眩暈,故加夏枯草清平肝火以潛肝陽。患者伴有頸淋巴結腫大,所以又加玄蔘、板藍根、浙貝母以清熱解毒,化痰散結。



【100】水腫1(慢性腎小球腎炎)

王??,女,68歲。1994年12月3日初診。
患慢性腎炎兩年,常因感冒、勞累而發水腫,腰痛反復發作,多方治療,遷延不癒。近半月來水腫加劇,以下肢為甚,小便不利、腰部酸冷、納呆、腹脹,時有咽癢、咳嗽。視其面色晦黯不澤、舌質紅、苔厚膩,切其脈滑畧弦。尿檢:蛋白(+++),紅細胞(20個),白細胞少許。血檢:BUN:9.2mmol/L,Scr:178μmol/L,膽固醇:7.8mmol/L,Hb:80g/L。劉老辨為濕熱治毒壅滯三焦。經曰:“少陽屬腎,故將兩臟”,故三焦為病可累及肺、腎。治以通利三焦濕熱毒邪,荆防腎炎湯主之:
荆芥6g、防風6g、柴胡10g、前胡10g、羌活4g、獨活4g、枳殼10g、桔梗10g、半枝蓮10g、白花蛇舌草15g、生地榆15g、炒槐花12g、川芎6g、赤芍10g、茯苓30g
服十四劑。水腫明顯消退,小便量增多,尿檢:蛋白(+),紅細胞少許。藥已中的,繼以上方出入。大約又服三十餘劑,水腫盡退,二便正常。尿檢:蛋白(±)。血檢:BUN:4.9mmol/L,Scr:8.5μmol/L,膽固醇:4.2mmol/L,Hb:110g/L。舌淡紅、苔微薄膩、脈濡軟無力。此大邪已退,正氣不復之象。改用蔘苓白朮散十四劑善後,諸癥皆癒。隨訪半年,未曾復發。

[按語]本案為濕熱毒邪壅滯三焦所致。邪滯三焦,氣化不利,使肺失宣降,脾失健運,腎失蒸騰,故水腫伴有咳嗽、納呆、腹脹、小便短赤、舌紅苔黄膩等癥。治以清利三焦濕熱毒邪為法,使邪有出路,用自擬荆防腎炎湯。本方由荆防敗毒散加減而成。方中巧妙運用對藥:荆芥、防風發表達邪,有逆流挽舟之用;柴胡、前胡疏裏透毒,以宣展氣機為功;羌活、獨活出入表裏;枳殼、桔梗升降上下;半枝蓮、白花蛇舌草清利濕熱毒邪;生地榆、炒槐花清熱涼血止血;更用川芎、赤芍、茜草、茯苓等藥入血逐瘀,以祛血中之濕毒。本方執一通百,照顧全面,共奏疏利三焦,通達表裏,升降上下,潰邪解毒之功。臨牀用於慢性腎炎屬濕熱毒邪壅滯者,屢奏效驗。



【101】水腫2(慢性腎小球腎炎)

包??,女,49歲,農民。1994年10月3日就診。
患者素體虚弱,於四個月前發現下肢有輕度水腫,當時未介意,後因水腫日趨加重,並逐漸波及全身,懼而求醫。當地醫院診斷為:“慢性腎小球腎炎”,中西藥迭進,腫勢有所減輕。因正值三秋農忙之時,患者參加勞動二日,因之水腫又發,雖延醫服藥治療而療效並不明顯。現癥,身面俱腫、下肢尤甚、按之如泥,小便短少、腰部酸楚不堪、胸中氣满、呼吸氣短、納榖不香、舌淡、苔白膩、脈濡弱。尿檢:蛋白(+++),颗粒管形(+),紅細胞(5~7),白細胞偶見。血檢:Hb:90g/L,BUN、Scr正常。此乃水濕之邪先伏三焦,又因過勞傷氣,使脾虚不運,引動水濕泛發,上干於肺,下壅於腎,升降出入樞機不利所致。治療之法應當外散內利,“去菀陳莝”。選用茯苓導水湯治療:
茯苓30g、澤瀉15g、白朮10g、桑白皮12g、大腹皮10g、木香10g、木瓜10g、陳皮10g、砂仁6g、蘇葉6g、豬苓20g、檳榔10g
服十四劑,小便量增多、腫勢頓挫。但大便溏薄、日行兩次,氣短乏力、畏惡風寒、兩手指尖發涼、帶下質多清稀、舌脈如前。此水邪雖減而脾腎之陽氣虚衰,氣化不及,正不勝邪,水濕残留為患。治以通陽消陰,溫補脾腎,化氣利水,而用實脾飲加味:
茯苓30g、白朮10g、草果10g、木瓜10g、大腹皮10g、木香10g、乾薑5g、炮附子10g、厚朴9g、防己12g、黄芪16g、炙甘草6g
上方服三十餘劑,水去腫消,小便暢利,尿檢正常,諸癥隨之而癒。囑服金匱腎氣丸,以鞏固療效。

[按語]本案患者體質素弱,水濕充盛,實為本虚標實之候,不任峻利猛攻,惟宜疏利水濕的同時,兼調脾肺之氣以固其本。茯苓導水湯由四苓湯合五皮飲加減而成,功專調理脾肺,通利水濕。方中桑白皮、蘇葉宣肺以利水,以開水之上源;四苓湯健脾滲利水濕,崇土以制水;陳皮、砂仁和胃化濕。氣行則水行,氣滯則水腫,故又以木香、檳榔、大腹皮、木瓜等藥行氣利水。本方藥性平和,利水而不傷正,對形體素弱,或年老體衰患者之水腫,尤為適宜。
待水濕去其大半,脾腎陽氣不振之時,又當在滲利水濕的同時加溫補陽氣之品,俾使陽氣來復,促進水濕化氣,这是治療水腫病比較重要的一環。因水濕為陰邪,日久易損傷人體的陽氣,更使水濕難化,從而導致水腫遷延不癒。實脾飲主治陰水證,有溫陽健脾,化氣行水之功,服之能使脾陽來復,腎陽漸振,水濕乃化,以脾執中以運四旁。故《醫宗必讀》指出:“治水當以實脾為首務也”。



【102】水腫3

王??,女,41歲,營业员。1993年1月29日初診。
常年久立,雙下肢水腫,尤以左腿為重,按之凹陷不起,兩腿酸沈無力,小便頻數量少。查尿常規(-)。伴有自汗、短氣、疲乏、帶下量多。患者面色[白+光]白虚浮、神色萎靡、舌胖大、苔白潤、脈浮無力。診為氣虚挾濕,水濕客於肌腠。當益氣固表,利水消腫。治用防己黄芪湯加茯苓:
黄芪30g、防己15g、白朮20g、茯苓30g、炙甘草10g、生薑3片、大棗4枚
服藥十四劑,下肢水腫明顯消退,氣力有增。擬上方加党蔘10g,又進七劑,水腫全消,亦不乏力。舌脈如常,病癒。

[按語]本案下肢水腫伴見汗出、短氣、身重、脈浮等證,顯為“風水表虚”之候,均由脾肺氣虚,衛氣不固,濕邪內漬所致。《金匱要畧·水氣病脈證並治》曰:“風水,脈浮身重,汗出惡風者,防己黄芪湯主之”。本方功專益氣固表,補益脾肺,滲利水濕。劉老常用於治療氣虚挾濕,表虚不固水腫,甚為效驗。脾虚濕盛者,加茯苓;水濕犯肺作喘,加麻黄;水氣上衝者,加桂枝。



【103】水腫4

金??,女,52歲。1992年1月15日就診。
主訴下肢水腫,按之凹陷不起,時輕時重。小便不利、色如濃茶,排尿時見足跟麻木。口渴、胸悶、氣上衝咽、腰酸、睏倦無力、時發頭暈、舌體胖大、苔白、脈弦無力。劉老辨為氣虚受濕,膀胱氣化不利,水濕內蓄之證。治應補氣通陽,化濕利水。擬春澤湯:
茯苓30g、豬苓20g、白朮10g、澤瀉20g、桂枝12g、党蔘12g
服三劑,小便暢利,下肢水腫隨之消退,口渴與上衝之癥皆癒。轉方党蔘加至15g,又服五劑,腫消溲利,諸癥若失。

[按語]《素問·靈蘭秘典論》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氣化不及,水蓄於州都,則上不能潤而口渴,下不能通而小便不利。水氣內蓄,代謝不利,導致下肢水腫。春澤湯轉載於《醫方集解》中,為“氣虚傷濕,渴而小便不利”設。方用五苓散潔淨府以通足太陽之氣,滲利水濕從小便而出。加党蔘者,補益脾肺之氣,復振氣化之機,佐桂枝之溫通,則水能化氣,輸佈津液於周身。



【104】少陰陰虚熱與水結(結核性心包積液)

劉??,男,64歲。
患者發熱為38.8℃,心悸、胸满憋氣。經北京某大醫院確診為“結核性心包積液”。周身水腫,小便不利,雖服利尿藥,仍然涓滴不利。聽診:心音遥遠;叩診:心濁音界向左下擴大。给予抗痨藥物治療,同時輸入“白蛋白”。經治兩周有餘,發熱與水腫稍有減輕,惟心包積液反有增無減。雖經穿刺抽液急救,但積液隨抽隨漲,反而使病情逐漸加重。醫院已下病危通知書。經友人蔣君介紹,延請劉老會診。其證低熱不退,心悸胸满、小便不利、口渴欲飲、咳嗽泛惡、不欲飲食、心煩寐少、脈來弦細而數、舌紅少苔。劉老根據舌紅、脈細、心煩、尿少的特點,以及咳、嘔、渴、腫的發病規律,辨為少陰陰虚,熱與水結之證。治以養陰清熱,利水疏結之法。乃用豬苓湯:
豬苓20g、茯苓30g、澤瀉20g、阿膠12g(烊化)、滑石16g
服藥至第三劑。則小便暢利、勢如澍水,而心胸悸、满、憋悶等癥,爽然而癒。劉老認為方已中鵠,不事更改,應守方再進,而畢其功於一役。服之二十餘日,經檢查,心包積液完全消盡,BP:120/75mmHg,心率70次/分,心音正常,水腫消退,病癒出院。

[按語]豬苓湯在《傷寒論》見於陽明、少陰兩篇:一治脈浮發熱、渴而小便不利;一治下利、咳而嘔渴、心煩不得寐。顯示了本證有熱有水,而又有陰虚之象。
腎有主水功能,在於腎陰與腎陽的協調平衡,互相支持,共同合作。如果陽虚而生寒,或陰虚而生熱,則使主水功能受挫,便可發生小便不利,水氣泛濫之證。仲景對少陰陰虚而生火者,則用黄連阿膠雞子黄湯;少陰陰虚而生水者,則用豬苓湯。兩方皆用阿膠以育陰,頗能耐人尋味。



【105】尿血(腎小球腎炎)

髙??,男,40歲,幹部。
因體檢發現:尿潛血(+++),尿蛋白(+),血壓165/100mmHg。B超提示:左腎結構欠規則;膀胱鏡(-);結核(-);GFR降低。西醫認為“腎小球腎炎”可能性大。给予“激素”及“潘生丁”等西藥,兼服中藥,然血尿始終不消。病經一年有餘,請劉老會診時,尿潛血(+++),尿蛋白(±),伴有心煩不寐、口乾、五心煩熱、腰痛、下肢痿軟無力,小便頻數、量少色黄。視其舌紅絳而苔薄黄;切其脈細數。脈證合蔘,劉老辨為少陰熱化之證。為腎水不足,心火上炎,心腎不交。治當滋陰瀉火,養血止血,交通心腎為法。方用:
黄連10g、黄芩6g、阿膠12g(烊化)、白芍15g、雞子黄2枚、當歸15g、生地15g
醫囑:勿食辛辣肥膩之食品。
上方服藥七劑,檢查:尿潛血(++),紅血球:0~10,心煩與不寐俱減,仍有多夢,小便黄赤、帶有泡沫頗多,舌質仍紅、脈來弦滑。反映了藥雖對證,尚未全面控制病情,因陰中伏火不能速解也。繼用上方加減出入,約一月餘諸恙悉退,隨訪已無復發。

[按語]本證為少陰熱化證。熱則傷陰動血,此已必然之事也。辨證關鍵在於心煩少寐、舌紅、脈來細數。《傷寒論》曰:“少陰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煩、不得卧,黄連阿膠湯主之”。
本證的心中煩、不得卧,與梔子豉湯的虚煩不得卧不同。梔子豉湯是邪火擾於胸膈,舌上有黄白相兼之苔,治宜清透鬱熱;本證為陰虚陽盛,除心中煩、不得卧外,舌質紅絳而乾燥少津、脈細數,純為水枯火炎之象,治宜滋陰降火。



【106】小便不利(急性泌尿系感染)

包??,女,42歲,住北京朝陽區。1994年6月22日就診。
尿急、尿頻、小便時尿道灼熱澀痛。尿檢:白細胞10~16個,紅細胞3~4個。某醫院診斷為:“急性泌尿系感染”,服氟哌酸等西藥,效果不佳。伴腰酸、小腹脹、足踝部畧有水腫、心煩少寐、口乾不欲飲、微咳,大便偏乾、二日一行,小便黄、舌紅、苔薄膩、脈滑細。劉老辨為血虚挾有濕熱下注,治當養血清熱利濕。方用《金匱要畧》之“當歸貝母苦蔘丸”:
當歸20g、浙貝15g、苦蔘12g
七劑。服四劑後,癥狀明顯減輕,小便灼痛消失、排尿通暢。然足踝處之水腫兼有腿重、乏力為瘥。轉方當歸貝母苦蔘湯與防己黄芪湯合方,清熱除濕之中併扶衛氣之虚:
防己15g、黄芪20g、白朮10g、茯苓30g、當歸20g、浙貝15g、苦蔘12g
又服七劑,諸癥悉除,尿常規化驗為陰性。

[按語]本案為血虚濕熱下注,又加上上焦肺氣不宣,上壅下閉,水道不利,濕無從出所致。故上有微咳、口乾、心煩,下見尿頻、尿急、尿痛。血虚不潤,則大便偏乾。此虚實挾雜之證,若使用清利,則必傷津化燥。劉老以《金匱》“當歸貝母苦蔘丸”養血潤燥,清熱通淋。本方原為“妊娠小便難”而設,方中當歸養血潤腸;貝母開鬱結利肺氣,通調水道;苦蔘清利膀胱之濕熱。全方上下併調,標本兼顧。臨牀用於治療婦人小便不利、其色發黄、尿道熱澀,或見大便秘結、身發虚弱之證,屢有效驗。



【107】癃閉

王??,女,45歲。
患慢性腎小球腎炎一年有餘,尿中常有蛋白及紅、白血球,小便量少,一直住院服用“激素”治療,病情不見好轉。近日因情緒波折使病情陡然加重,小便點滴難下,而有尿毒癥之險惡,已發出病危通知。家屬恐慌萬分,急邀劉老會診。見患者面色青黯無澤、神情抑鬱、腹脹如鼓、小便點滴而下、下肢腫脹按之凹陷。問其大便乾結、一周未行,伴胸脅满悶、口燥咽乾、五心煩熱、低熱不退。視其舌紅絳無苔,握其兩手,脈弦出於寸口。辨為肝火刑金,灼傷肺陰,不能通調水道之證。急以開鬱涼肝,清降肺氣,開水之源頭,以利三焦水道。處以“化肝煎”加味。
青皮9g、陳皮9g、丹皮9g、梔子9g、白芍12g、土貝母9g、澤瀉6g、麥冬30g、沙蔘30g、紫菀9g、栝蔞皮12g、枇杷葉12g、通草9g、茯苓40g
服藥後小便緩緩而下,大便暢通,腫脹漸消,兩周內體重減去十五斤,餘癥皆隨之好轉。繼以調理肝脾之法,終於轉危為安。

[按語]癃閉一證,情屬危急之候,見於臨牀,有虚有實。本案癃閉繼發於慢性腎炎之後,其危重之勢可知,處理不當,每可導致陰陽離決,上下不通的“關格”證。本案辨證關鍵在於“脈弦出於寸口”,寸部候肺,弦為肝脈,寸部脈弦,則為肝鬱化火,刑金傷肺之象。金被木刑,肺陰灼傷,肺氣失於清肅下降之職,不能“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故見小便量少、點滴而下。正如李用粹《證治匯補》所說:“一身之氣關於肺,肺清則氣行,肺濁則氣壅,故小便不通由肺氣不能宣佈者居多”。小便不下,水液因之蓄積於內,則必伴腹脹如鼓。肝氣鬱結,則胸脅满悶、面色青黯。肺失清肅則呼吸不暢、大便不行。身熱、口燥、咽乾、五心煩熱、舌絳無苔,皆為肝火妄,肺陰虚之證。故治當疏肝清熱,潤肺降氣。肺氣一降,則水之上源洞開;肝氣疏達,則三焦水道通利。
“化肝煎”出於《景嶽全書·新方八陣》,由青皮、陳皮、芍藥、丹皮、梔子、土貝母、澤瀉七味組成,為疏肝清熱降氣之良方。方用青皮、陳皮疏肝理氣;丹皮、梔子清熱開鬱;白芍養肝陰,清肝熱,斂肝氣;貝母降氣化痰;澤瀉通利下行。但本方疏肝、清肝之品有餘,而潤肺、降肺之藥不足,故於方中加沙蔘、麥冬滋養肺陰;紫菀、枇杷葉肅降肺氣;栝蔞皮寛胸利氣,清肺化痰;通草、茯苓以通利水道。全方疏散之中佐以酸收,清降之餘伍以潤養,俾使肝火降斂,肺氣清肅,則水津自歷三焦水道而下輸於膀胱,小便得通。藥中其鵠,故獲良效。



【108】陽痿

李??,男,32歲。
年龄雖壯,卻患陽痿,自認為腎虚,遍服各種補腎壯陽之藥,久而無功。視其兩目炯炯有神,體魄甚壯,而非虚怯之比。切其脈弦有力。視其舌苔則白滑畧厚。除陽痿外,兼見胸脅苦满、口苦、心煩、手足冰冷。細詢患病之由,乃因內懷憂恚心情,久而不釋,發生此病。肝膽氣鬱,抑而不伸,陽氣受阻,《傷寒論》所謂“陽微結”也。氣鬱應疏之達之,而反服補陽壯火之品,則實其實,鬱其鬱,故使病不癒也。當疏肝膽之氣鬱,以通陽氣之凝結。
柴胡16g、黄芩10g、半夏14g、生薑8g、党蔘10g、炙甘草10g、白芍15g、枳實12g、大棗7枚
僅服三劑而癒。

[按語]年壯陽痿,非因縱慾,便為情志之障。觀其胸脅苦满、口苦、心煩、手足逆冷,切其脈弦有力,乃為陽鬱不伸,氣機不利之象。蓋人遇憂恚愤怒之事,或所願不遂,每致肝膽氣鬱,少陽樞機不利,陽氣不得暢達。肝主筋,其經循陰器;腎藏志,為作強之官,伎巧出焉。肝腎一體,乙癸同源,肝膽氣鬱,疏泄不利,陽氣受阻,則使陽痿不舉。王節齋說:“少年陽痿,有因於失態者……芶志意不遂,則陽氣不舒。陽氣者,即真火也。譬諸極盛之火,置於密器之中,閉悶其氣,不得發越,則立毙而寒矣。此非真火衰也,乃悶鬱之故也”。故治此證,但宜舒鬱,不宜用補,待“陽氣舒而痿自起”。本案選小柴胡湯與四逆散合方,蓋欲疏通氣機,開泄陽鬱,必以斡旋樞機為要。陽經之樞機,在於少陽;陰經之樞機,在於少陰。小柴胡湯和解少陽之樞而利其氣;四逆散通暢少陰之樞以達其陽。二方合用,使樞機一開,則氣機利,陽氣伸,火氣達,而陽痿可癒矣。



【109】強中

髙??,男,22歲,未婚。1991年6月5日初診。
年壯火盛,素有失精走泄之患。有朋自遠方來,饋贈紅人蔘一大盒,置放牀頭,每晚在臨睡前嚼服。經過數日,感覺周身煩熱、躁動不安、口中乾渴、晨起鼻衄。更為苦惱的是,陰莖勃起、陽強不倒、酸脹疼痛、精液頻頻走泄。心煩少寐、小便色黄、面色紅赤、口脣深絳、舌邊尖紅、脈弦細數。劉老辨為陰虚陽亢,水不制火,相火妄動之證。治以滋陰降火,“壯水之主”之法:
生地20g、龜板20g、知母10g、黄柏10g、當歸10g、白芍10g、生甘草6g、炙甘草4g
藥服七劑,則身不燥熱、鼻衄停止、陰莖變軟。又繼服五劑,以上諸癥盡退而癒。

[按語]腎寄真陰,又藏元陽,為“水火之宅”。腎中水火,本以旣濟而相衡,若腎水一虧,則腎陽必亢。本案患者素有陰精走泄之患,其陰虚陽亢之情甚明,又誤服紅蔘之溫補,對相火則實其實,對陰精則虚其虚,水不敵火,而見強中之變。治遵王太僕“壯水之主,以制陽光”之法。所用方藥乃為朱丹溪“大補陰丸”加味。本方由生地、知母、黄柏、龜板四味組成,功能:“降陰火,補腎水”。是方滋補真陰,承制相火之力,較之六味地黄丸功效更捷。又乙癸同源,肝腎同寄相火,水虧火旺,肝血必傷,故加當歸、白芍以養肝中陰血,滋降相火。方中炙甘草與生甘草同用者,在於清熱瀉火,厚土堅陰,以緩陰火之勢,並瀉心而又對宗筋起到弛緩之用也。



【110】遺精

王??,男,32歲。
患慢性肝炎已有五載。近期出現五心煩熱、急躁易怒、頭暈耳鳴,每隔三五日即“夢遺”一次,陽易勃起、不能控制,腰膝酸軟、口渴思飲、兩頰緋紅、目有血絲、眼眦多眵、脈弦而數、舌光紅少苔。證屬肝陽過亢,下汲腎陰,風陽鼓動,相火內灼。乃用王太僕“壯水之主,以制陽光”的治療原則:
生地20g、熟地20g、丹皮10g、白芍10g、黄柏10g、山藥15g、知母10g、龜板10g、山萸肉15g、茯苓12g、天冬10g、麥冬6g、酸棗仁20g、夜交藤15g、丹蔘12g、黄連8g
服至八劑則神倦欲睡。又進四劑,則覺心神清涼,煩躁頓消,陽不妄動,走泄不發。後以知柏地黄丸鞏固而癒。

[按語]李士材有“乙癸同源”之說。腎藏陰精,肝藏陰血,二者有相火互相擷頏。一旦肝腎的陰精不足,不但其間可相互影響,而且可造成相火偏亢,火盛則動,動則內擾陰精,於是屢發遺精走泄、煩熱耳鳴等癥。故用腎肝同治之法,壯陰水以制火陽之動。方證相對,果獲良效。



【111】滑精走泄

劉?,男,56歲,北京人。
旣往有冠心病史,經常出現心悸、氣短等癥。最近因打製家具,操勞過度,因而大便溏瀉、每日三四次,飲食減少、周身疲憊。並自覺兩腿陰股時有麻簌簌之感,甚則上連於前陰,則自行走泄,不能控止。失精之後,則頭暈腿軟,無力支持,不能勞作。切其脈軟而無力、舌胖嫩而苔滑。此證為脾氣虚衰,清陽下陷,升舉無力,真元不固。治當補脾升清,提攝真元為法。
黄芪30g、紅人蔘9g、升麻3g、柴胡3g、山萸肉10g、桔梗3g、知母3g
連服三劑,氣力有增。又服三劑,陰股發麻與走泄不發。接連再服,心悸氣短等癥隨之而減。

[按語]滑精多因恣情縱慾,竭傷腎元,使精關不固所致。而本例則由勞倦過度,使脾氣內傷,清陽不升,氣不攝精而成。辨證從大便溏泄之突出證候與滑泄並見,故用蔘、芪甘溫以補之;升麻、柴胡以升之;加山萸肉以斂精氣;加桔梗之舟楫以載藥上浮;加知母以秘陰而涼肝腎。用藥巧妙有法而耐人尋味。



【112】白濁1(乳糜尿)

萬??,男,25歲,商人。
由於日夜操勞,心神不寧,發生小便混濁一年有餘,屢服清熱利濕之涼劑不效。現癥小溲不暢,尿濁如米泔水,貯之有沈淀物。西醫化驗檢查診斷為“乳糜尿”。其人兼見腰背酸痛、頭暈、口乾、心煩不得眠、納食減少、大便溏瀉等癥。視其舌尖紅而苔白膩、脈來細數。辨為心腎氣陰兩虚,中挾濕熱所致。治宜益氣養陰,交通心腎,清熱利濕止淋。疏清心蓮子飲方:
石蓮子10g、車前子12g、麥冬20g、地骨皮10g、黄芪10g、黄芩10g、炙甘草10g、党蔘10g、茯苓30g
上方服十四劑,淋濁大為減輕。原方石蓮子加至15g,再加萆薢10g。又服十四劑,小便混濁逐漸消失,諸癥亦隨之而癒。

[按語]“白濁”是指小便混濁,白如泔漿,伴有小溲不利的一種病癥。本案由於心火偏亢,氣陰兩虚,濕熱下注所成。思慮不遂,或勞慾過度,或淋病過用通利,損及心腎氣陰,使虚火甚於上,腎水虧於下,心腎不交,水火失濟。《丹溪心法》曰:“人之五臟六腑,俱各有精,然腎為藏精之府,而聽命於心,貴乎水火升降,精氣內持。若調攝失宜,思慮不節,嗜慾過度,水火不交,精元失守,由是而為赤白濁之患”。案中見舌尖紅、心煩少寐、脈細數,即為心陰不足,虚火上亢之候;腰背酸痛無力、頭目眩暈,乃腎水虧於下之證。中氣不足,濕熱下流,故又見便溏、苔膩、飲食減少等癥。治以“清心蓮子飲”,益氣陰,清心火,交心腎,泌别淋濁。本方出自《和劑局方》,善治“心中蓄積,時常煩躁,因而思慮勞力,憂愁抑鬱”之“小便白濁”。方中石蓮子清心火而交心腎;地骨皮、黄芩清熱堅陰;麥門冬清心養陰;党蔘、黄芪、甘草補益中氣;茯苓、車前子分利濕熱。本方亦治“上盛下虚”(心火炎上,腎水下虧)之消渴、遺精、血崩、帶下,及病後氣陰兩虚之五心煩熱等癥。



【113】白濁2(前列腺液漏)

宋?,男,40歲。1994年1月10日初診。
自訴每天大便時有白色分泌物從小便流出,當時並未介意,後癥狀逐漸加重。經西醫檢查:懷疑為“前列腺液漏癥”,患者特來我處就診。大便時前陰流白濁物較多,伴有肢酸腿軟、周身乏力、陰囊經常潮濕、小便色黄、大便畧乾、汗多、口渴、心煩等癥。視其舌苔白膩而厚,切其脈則見滑細。此證為膏梁之變,脾胃濕熱下注所致。治當芳香化濁,清熱利濕:
藿香10g、防風8g、生石膏30g、梔子10g、生甘草2g、蒼朮10g、黄柏10g
禁食辛辣肥甘酒肉食物。
服藥七劑後,白濁與陰囊潮濕明顯減輕,汗出減少。但口渴與乏力未痊。上方生甘草換成炙甘草8g,繼服七劑,白濁與陰囊潮濕完全消失,餘癥皆瘳。

[按語]《臨證指南醫案》指出:“若夫便濁之恙,祗在氣虚與濕熱推求”。患者素食酒肉,出現白濁伴有陰囊潮濕、尿黄、舌膩等癥,為中焦濕熱下注之所致。脾與胃相表裏,一膜相連,蘊生濕熱,由脾及胃,陽明之氣燥,故又見口渴、心煩等癥。治療之法關鍵在於升泄脾胃中伏火積熱,俾脾氣一健,運達四旁,則濕熱之邪自解。方用瀉黄散與二妙散合方,瀉黄散專為脾胃伏火而設,石膏辛寒清其熱;梔子苦寒瀉其火,共成清上徹下之用。防風升散濕與火之鬱,取“火鬱發之”之義。藿香以蘇脾胃之機,化濕濁之困,俾濕去則熱孤。生甘草瀉火而清三焦。又恐在下之濕熱頑板不訓,故用二妙散為輔,以治在下之濕熱。



【114】狐惑病1(白塞綜合癥)

陳??,男,23歲,平榖縣人。1994年1月12日初診。
自訴經常口舌糜爛、久久不癒,口中乾苦、咽部不利。近日出現目赤疼痛、視物不清,前陰黏膜潰破、瘙癢疼痛,小便色黄、大便偏乾。西醫診斷為“白塞綜合癥”。視其舌苔色白而厚膩、舌邊及頰部黏膜有潰瘍炎癥,脈來弦滑。以口苦、目眩、前陰潰破、尿黄、舌苔膩辨為肝經濕熱。乃用龍膽瀉肝湯加減:
龍膽草10g、炒梔子10g、黄芩10g、柴胡16g、木通10g、澤瀉12g、車前子10g、生地6g、生甘草4g、菊花10g、蒺藜10g、當歸12g、赤芍12g、大黄1g、青黛10g
服藥七劑,口苦舌糜大為減輕,但仍有視物模糊、眼眦赤黑、身倦少力、舌上膩苔不下等癥。再予龍膽瀉肝湯,並配服赤小豆當歸散。
赤小豆(浸令芽出曝乾)60g、當歸60g
共研細末,每服8g,早晚各一次。
服藥兩周,諸恙皆瘥,隨訪半年,未再復發。

[按語]“狐惑”一病,首見於《金匱要畧》,以目赤乾澀疼痛。口腔、咽喉以及前陰、後陰腐蝕潰爛為主要特徵,“蝕於喉為惑,蝕於陰為狐”,西醫謂之“眼--口--生殖器綜合徵”,或“白塞綜合癥”。綜觀本案之脈證,良由濕熱蘊毒生蟲,蝕於上下。肝開竅於目,其經環繞陰器而上抵於咽喉,濕熱?毒侵及肝經,發為本證。治當清利肝膽濕熱之毒,投龍膽瀉肝湯正與本證合拍。本方能瀉肝膽實火,清肝膽濕熱,對循經所發之證,自可迎刃而解。另加菊花、蒺藜、大黄、青黛者,在於增加清瀉肝膽之毒熱,並有明目清頭之功。赤小豆當歸散清利濕熱,而有解毒排膿杀蟲?之效,與龍膽瀉肝湯相合,可謂相得益彰。



【115】狐惑病2

鄭??,女,32歲。
患病而有上、中、下三部的特點。在上則有口腔經常糜爛作痛,而不易癒合;在下則有前陰黏膜潰破,旣痛且癢;中部則見心下痞满、飲食乏味。問其小便尚可,大便則每日兩次、猶能成形,切其脈弦而無力、舌苔薄白而潤。三部之證由中州發起。辨證為脾虚不運,升降失常,氣痞於中,而挾有濕?之毒。治宜健脾調中,升清降濁,兼解蟲毒之侵蝕。處方:
炙甘草12g、黄芩9g、人蔘9g、乾薑9g、黄連6g、半夏10g、大棗7枚
共服十餘劑,以上諸癥逐漸痊癒。

[按語]本方為張仲景之“甘草瀉心湯”,臨牀用治兩種病,一是《傷寒論》用治脾胃氣虚較重的虚熱痞氣之證;二是《金匱要畧》用來治療“狐惑”病。證雖不同,但其病本皆為脾胃不和,升降失常,氣機痞塞,寒熱錯雜,故均可用本方治療。本案病變涉及上、中、下三部,其治療但須從中焦入手。因雖患狐惑病,但患者有心下痞满、飲食乏味、大便頻行,此脾胃虚而不運之象。故治從脾胃,復其升降之職,則一身之水火旣濟,陰陽調和。又本方辛苦相摻而重用甘草,有杀蟲解毒之功。有的醫家於本方加生石膏,以清陽明胃熱,亦有灼見卓識。



【116】盗汗

羅??,男,45歲。1995年11月7日初診。
夜寐盗汗有二個月。寐則汗出,寤則汗止。曾服“六味地黄丸”,“棗仁安神液”等藥弗效。汗出多時,沾濕衣被。併見胸痛、頭暈(血壓160/100mmHg)、大便偏乾、小便畧黄。視其面色緣緣而赤。舌紅苔薄黄,脈來洪大。辨為陽盛陰虚,陰被陽逼,營不內守之證。治當瀉火滋陰止汗,方用“當歸六黄湯”加味:
生地20g、當歸20g、黄芩4g、黄芪14g、熟地12g、黄柏10g、黄連4g、知母10g、鱉甲16g、煅牡蠣16g
服藥十四劑,盗汗停止,血壓降至120/80mmHg,諸癥皆隨之而癒。

[按語]當歸六黄湯是治療發熱、盗汗的代表方劑。其病機不僅是陽盛陰虚,營不內守,而且汗出表弛,也有衛外不固之情。《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說:“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就充分說明了陰陽相互支持的这種關系。若營陰虧虚,不能滋養衛陽,則衛陽失濟而不固。衛外不固,津液外泄,汗出量多,所以本型盗汗程度往往較重。方用當歸、生熟地黄滋陰清熱;“三黄”則瀉火堅陰;配黄芪之溫益氣固表,以止盗汗。



【117】消渴(病毒性肝炎併發糖尿病)

李??,男,56歲。
患乙型肝炎一年。近日自覺口渴喜飲,小便色白、頻數量多。尿癒多而渴癒甚,大有飲一溲一之勢。腰膝酸軟、手足心熱、畏寒怕冷,大便乾燥、二日一行。經檢查血糖210mg%,尿糖(+++)。舌紅、脈沈細無力。辨為消渴病之“下消”證,為腎中陰陽兩虚,氣化無權,津液不化之證。治以補腎溫陽化氣為法:
附子4g、桂枝4g、熟地30g、山萸肉15g、山藥15g、丹皮10g、茯苓10g、澤瀉10g、党蔘10g
醫囑:控制飲食及糖類食品。
服藥七劑,小便次數明顯減少。照原方加減又進三十餘劑,則渴止、小便正常,諸癥隨之而癒。查血糖100mg%,尿糖(-),轉方調治肝病。

[按語]腎寓元陰、元陽,為水火之宅。消渴一證,本為陰虚,然陰陽相互維系,依存互根,病程一久,可陰虚及陽。本案患者肝炎一年,繼而並發消渴,有腎陽虚之象,旣不能蒸津液以上騰,又不能行氣化以攝州都,故上為消渴不止,下為小便頻數,以致形成飲一升、小便亦一升的情況。《景嶽全書·三消乾渴》說:“又有陽不化氣,則水精不佈,水不得火,則有降無升,所以直入膀胱而飲一溲二,以致泉源不滋,天壤枯涸者,是皆真陽不足,火虧於下之消證也”,說明消渴與陽虚不能蒸騰津液亦甚為密切。水液偏滲於小腸,故大便反見乾燥。治療當從水中溫陽,以蒸津化氣為本。《金匱要畧》指出:“男子消渴,小便反多,以飲一斗,小便一斗,腎氣丸主之”。本方在熟地、山萸肉、山藥等滋補腎陰的基礎上加上桂枝、附子溫養之品,意在微微溫補少火,以生腎氣,其配伍方法屬“陰中求陽”之義,正如張景嶽說:“善補陽者,必於陰中求陽,陽得陰助則生化無窮”。待陽生陰盈,腎氣充盛,則蒸化封藏之功自復。故口渴、溲頻之癥隨之而癒。



【118】蓄血證

劉?,男,83歲。1993年11月1日初診。
有冠心病及心房纖顫病史。兩月前不慎跌倒,CT檢查診斷為腦梗死,伴腦積水、腦萎縮。刻下行路蹒跚、步履維艱、跌撲頻頻。患者性情急躁、夜寐不安、少腹脹满、小便頻數量少,大便乾燥、數日一行,舌質紫黯、邊有瘀斑,脈大而結、按之不衰。辨為瘀熱與血相結之桃核承氣湯證:
桃仁14g、桂枝10g、炙甘草6g、芒硝3g(後下)、大黄3g三劑,飯前空腹服。
二診:服藥後瀉下如豬肝色糞便,少腹脹满頓消、納食增加、夜寐安然。舌仍有瘀斑、脈有結象,又見手足不溫而涼。此為血瘀氣滯不相順接所致。轉方用四逆散加桃仁、紅花、丹蔘以理氣解鬱,活血化瘀。服五劑,手足轉溫,舌脈如常,跌撲未發。

[按語]桃核承氣湯是張仲景為“太陽蓄血”之輕證而設,其證候特點是:“少腹急結。其人如狂”。病機特點是:瘀熱結於下焦。所謂:“如狂”,成無己解釋說:“為未至於狂,但不寧耳”,指煩躁不寧、夜寐不安的一類證候。本案患者原有心、腦血管疾病,見少腹脹满、性情急躁、夜寐不安、大便乾結、舌有瘀斑、脈結等癥,符合熱與血結的特點,故用桃核承氣湯以瀉下焦之瘀熱。
本方有兩味藥最有特色,不可不講。一是大黄一味,不僅長於瀉氣分之邪熱,也善於瀉血分之瘀熱,與桃仁相伍,活血逐瘀,相得益彰。二是桂枝一味,旣能溫通血脈,增強祛瘀之力,又能通太陽之經氣,这樣不僅有利於藥力直達太陽之腑,而且有利於氣血榮衛疏通解散,一舉而數得。本方對於血熱互結的經閉、子宫肌瘤、產後惡露不下,以及跌打損傷所致的瘀血等癥,都有較好的療效。
服用本方時還須注意,因本證為蓄血結於下焦,故宜空腹服藥,以利藥力直搗病巢,攻逐瘀熱。張仲景方後注所說:“先食溫服”,即為此意。



【119】奔豚

崔??,女,50歲。
患奔豚病半年餘,每次發作自覺有一股氣,先從足內踝開始,沿兩股內側向上衝動,至小腹則小腹鼓起如木棒狀,脹墜不舒;至心胸則覺胸中憋悶難忍、心悸、氣短、頭部冷汗淋漓;至咽喉則呼吸困難、有窒息之感、精神極度緊張而恐懼欲死。稍頃氣往下行,癥狀隨之而減輕。如此每天發作三四次,患者苦不堪言。兼見腰部酸痛重着,帶下清稀量多。望其面色青黄不澤,舌胖質嫩,苔白而潤。切其脈來弦數、而按之無力。此為心陽虚衰於上,坐鎮無權,而下焦之陰氣乘虚上衝所致。治當溫補心陽,下氣降衝。方用:
桂枝15g、白芍9g、生薑9g、炙甘草5g、大棗7枚
另服“黑錫丹”6g。
共服五劑,衝氣下降而病癒。

[按語]奔豚病,一般是氣從少腹上衝心胸,而本例始從內踝上衝,病案少有记載。可見在下之陰寒邪氣之重。並說明本病上衝之路而與沖脈之行密切相關。沖脈起於胞中,一源三支:一支行於陰股;一支行於身前,上至胸咽;另一支則行於後背。下焦寒氣上衝,極易假道沖脈,而上衝於心胸、咽喉。奔豚病內因為少陰陽虚,可因外受風寒或精神刺激而誘發。本案為心陽虚衰,不能坐鎮於上,使下焦陰寒之氣得以借沖脈上衝,凡“奔豚氣”經過之處,均可導致氣機壅塞而見腹脹、胸悶、咽窒等癥。治當溫陽散寒,平衝降逆,選用桂枝加桂湯治療。本方為《傷寒論》治療奔豚之首選,可力補心陽之虚,下降陰之上衝之氣。陳修園指出:“用桂枝加桂,使桂枝得盡其量,上能保少陰之火臟,下能溫少陰之水臟,一物而兩扼其要也”。但本方是加桂枝還是加肉桂,歷來有兩種不同看法。劉老認為,從“更加桂二兩”之文體會,應是加桂枝為允,然驗之於臨牀,加桂枝與加肉桂不分軒輊,療效相同。



【120】梅核氣

王??,女,37歲,住北京西城區。1994年8月29日初診。
患者性格內向,素日寡言少語,喜獨處而不善與人交往。因家庭瑣事煩思憂慮,導致情緒不穩、時悲時恐、悲則欲哭、恐則如人將捕之狀。更為痛苦者,自覺有一膠凍塊物哽噎咽喉,吐之不出、咽之不下。心慌、胸悶、頭目眩暈、失眠、食少、惡心嘔吐、大便日行二次、舌苔白、脈沈弦而滑。辨為肝膽氣機不疏,痰氣交鬱於上之“梅核氣”病。治當疏肝解鬱,化痰開結。方用“柴胡半夏厚朴湯”:
柴胡16g、黄芩6g、半夏15g、生薑10g、党蔘8g、炙甘草8g、大棗7枚、厚朴14g、紫蘇8g、茯苓20g
服藥七劑,咽喉哽噎消失,情緒逐漸穩定,諸癥漸癒。繼服逍遥丸疏肝補血,以善其後。

[按語]“梅核氣”以咽中如物哽噎,咯吐不出、吞之不下為主癥。《金匱要畧》形容為:“咽中如有炙臠”。吳謙解釋說:“咽中如有炙臠,謂咽中有痰涎,如同炙肉,咯之不出、咽之不下者,即今之梅核氣病也。此病得於七情鬱氣,痰涎而生”。驗之於臨牀,本病多由情志不遂,肝氣鬱結,肺胃宣降不利,以致津聚為痰,與氣搏結,阻滯於肺胃之門户,故為咽喉哽噎,吞吐不利。所見胸悶、食少嘔惡、亦悲亦恐、脈沈弦而滑,以及失眠、頭眩目昏之證,皆為肝鬱氣滯痰阻所致。故治療必以疏肝理氣,化痰開結為法。張仲景所創“半夏厚朴湯”對此證有獨特療效。主藥半夏,一用三舉:一者降氣;二者和胃;三者化痰開結。餘藥則為之佐助,如厚朴助半夏降氣;茯苓助半夏化痰;生薑助半夏和胃;紫蘇理肺舒肝,芳香行氣,使肝者左升,肺者右降。又因本病起於氣機鬱滯,故劉老時時以開鬱為先務,常合小柴胡湯疏肝利膽,療效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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