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齐白石先生北京故居
(原创)游欧札记之八: 莫奈的眼疾(续2) 文/张光武
我的习作“莫奈的眼疾”发到网上以后,受到朋友们的关注,谢谢大家。 朋友老杜在“评论”中写道:“齐白石晚年的画,也歪打正着,似与不似之间有视力变化因素”。既然老杜提到了白石先生的作品,我就多写几句,暂且作为“莫奈的眼疾”续篇二。 “二”在汉语中另有说法,你懂的。
齐白石生于1864年元旦,卒于1957年9月16日,享年94岁。由于中国民间有“虚岁”的算法,所以先生自诩98高龄。白石先生55(岁)避匪北上,定居北平。其间结婚2,同居N,生子12,“造”幺娃82(岁),闹续弦85(岁),爱美眉92(岁),时年过95(岁)欲娶22(岁)媳妇,未遂,时。我写上述文字不是想讲一个“北漂”的励志故事,而是想夸夸老爷子的身子骨,棒!“杠杠的”!尽管老人总是带着一副老花镜,但没听说眼睛有疾。所以,评论老先生的艺术风格可能不关眼神什么事。 齐白石来到北平后,遇到了影响他艺术生涯的“贵人”——陈师曾。与从湖南乡间走来的齐白石不同,陈早年留学日本,是学贯中西的大艺术家,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学有成就的海龟”。陈师曾劝告齐白石要自创艺术风格,走自己的路,“画吾自画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
在陈师曾的鼓励下,中年的齐白石“衰年变法”,一改“过于形似”的画风,删繁就简,疏密结合,充分调动笔墨、构图、色彩、诗词等元素,使作品改头换面,追求“神似胜于形似”的境界。 在白石先生的作品中,三、五笔就是一片叶、一朵花、一枝莲、一泓水,他笔底的花间蝶、草下虫、叶上蝉、水中虾,是如此虚实、生动、形似加神似。当我们阅读他的作品,目光定被画中活灵活现的小生物所吸引。赏蝶,好像彩翼的背面藏着阳光;慕虫,那灵空的眼神、欲摆的触须、紧屈的肢体,似乎随时都会逃之夭夭;听蝉,不忍触碰那如纱抖动的蝉翼,更不忍打断那悦心的鸣音;观虾,看着这活脱脱的水中精灵,你还有“闲心”区分河虾还是对虾?还去数虾有几条腿吗? 著名画家和艺术评论家胡佩衡还真的数过“齐氏大虾”的腿,他的结论是:齐白石60岁以前画的虾,摹古为主,力求形似,虾头虾腿俱全。60岁以后,齐老“变了法”,所画虾的后腿由10条减至8条,甚至减至5条,虾的小腿由8条减到了6条。胡先生说:“……,齐白石三番五次的改变,把虾的次要部分删除和重要部分夸张,使虾的形象更突出,也感觉到更精彩了。” 回到所谓“似与不似”的问题。明明齐白石的虾“缺斤短两”,但我们欣然接受,难道我们大家的眼神都不好?非也,是我们接受了作品的“神似”,而情愿放弃“形似”。可以说,“不似”在我们眼中;“神似”在齐老先生的心中。 写到此处,我还想再用一个故事说说“神似和形似”,愿不是狗尾续貂。 哪副作品是白石先生的绝笔之作?说法不一。 齐先生的儿子齐良迟回忆道:父亲人生最后一幅作品,画的是牡丹。时间于1957年春夏之际(可惜没有具体日期)。对于这个说法,我不苟同。先生卒于1957年9月,与“春夏之际”又度数月,“封笔”早否? 还有一个版本:李可染先生说过,他目睹了白石老人绝笔“葫芦”的创作过程。当时老人因病,神志有点恍惚,完全是在糊涂状态下用本能作画“葫芦”。他用黄颜色画了大小两个葫芦,添叶子时,神志恍惚,把葫芦叶画成了葫芦形态;画藤蔓时,神志又恍惚了,把藤蔓又勾成了“葫芦”式样。可染先生说,当时老人糊涂的连字都不会写了。在写“九”字时,问道:“这九字是往这边拐还是往那边拐啊?”写“岁”字时,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就写成了现在看见的错字。 这个故事说明,白石老人在神志恍惚(人处于神志恍惚时,眼睛视物肯定不清晰)情况下,他的创作过程是用“心”,而不是用“眼”。可染先生认为,此时的白石,是神在走,而不是手中的笔在走,白石老人笔墨中包孕的精气神完全超越了他当时的身体现状,是一种修养在完全自由、自然、自在、自为的状态下的释放。正如著名美学家王朝闻先生评论齐白石的艺术成就时说的:“他不只是描写了客观事物的状况,而且同时体现了画家主观的情感。”“画家要想表现自己的情绪,首先着重于物像的描写,画家不以再现自然为满足,取得了状物与抒情的一致。”
莫奈、黄宾虹、齐白石的故事告诉我们,无论他们身体状况如何?眼神(儿)济不济?都不影响他们对世界的感知。当艺术家的情怀与自然融为一体,当艺术家对世界的理解达到“胸有成竹”的境界,“胸”比“眼”要紧的多。这也应验了那句话:锦上添花,首先要有“锦”;雪中送炭,不能只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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