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的心境

      书法创作需要掌握和保持一种心境。我的经验是，在没有一种良好的书法心境的情况下，不动笔创作。我经常看到一些笔会现场，在人头涌动、众人围观的情况下，书法家们竟能心无旁骛地专心写字。伴随着书家的书写过程，周围还有一阵阵喝彩和叫好声。好比是在看京剧或杂技般的情景。每每遇到这种场面，我心里总有一种惭愧之情，因为我没有这般功夫。我在没有书写心境的情况，从来不敢写字。这大概是我的书法水平不够过硬吧。
      我把自己的这种想法讲给了一位前辈书家听，并请教如何才能练就这样一种“现场表演”般的书法功夫。前辈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写了一辈子的字，也没有练就这种功夫。”
      这启发了我对书法艺术本质的进一步思索。
      书法艺术与其他艺术一样，都是可以给人带来愉悦感的，这种愉悦包括书写的愉悦和观赏的愉悦。书写的愉悦是个人体验性愉悦：比如窗外风和日丽，室内窗明几净，面对素纸墨香，忽有佳句涌上心头。这时便有一种创作冲动。此时书写，虽说是信笔而成，但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发挥出自己的最高水平。这时如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打断了你的书写过程，或者说是干扰了你的书写心境，便只能留下“满城风雨近重阳”之憾了。这种经验告诉我：书写的心境，应该是个人从内心深处酝酿出来的一种创作冲动，它是不容外界干扰的，书写的愉悦感，也应该是个人独享的，是独乐乐，而非与众乐。这也使我理解了，为什么古代有许多书法大家都是僧人，为什么有人认为书法与禅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书法艺术不仅仅只是给个人带来精神愉悦，它可以而且应该给众人以愉悦。这种给众人带来的愉悦，是观赏书法艺术作品的愉悦，而不是观赏书写过程的愉悦。当我们在静静地观赏品读《兰亭序》《祭侄稿》这些千古不朽之作的时候，通过体悟字里行间笔墨的疾徐枯润，脑子里有时也会浮现出我们想象中的书家的书写过程。这种通过作品本身的艺术魅力给我们带来的愉悦，才是真正纯粹的艺术享受。
      我总以为，就是功夫再过硬的书法家，他当众一挥而就的作品，很可能不是代表他最高艺术水平的作品。还是不要让表演性干扰了书法艺术的本质属性吧。保持和强调书写的个人心境，或许能为提高当前书法创作的水平做点儿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