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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因《静修先生文集》

 百城主人 2016-01-09
靜修先生文集卷之十五
樂府
◆水調歌頭(同諸公飲王丈利夫飲山亭索賦長短旬效晦翁躰)
一諾與金重,一笑對河清。風花不遇眞賞,終古未全平。前日青春歸去,今日尊前笑語,春意滿西城,花鳥喜相對。賔主眼俱明。平生事,千古意,兩忘情。醉眠卿且去、我扶我有門生。窻下煙江白鳥,窻外浮雲蒼狗,未肯便寒盟。從此洛陽社,莫厭小車行。
◆念奴嬌(二首弟一飲山亭月夕)
廣寒宫殿,想幽深,不覺升沉圎缺。天上人間,心共逺,如在瓊樓玉闕。厚地微茫,高天凉冷,此際紅塵歇。翠陰髙枕,併教毛骨清澈。爲問此丗從來、幾人吟望,轉首俱湮滅。蟣虱區區尤可笑,幾許肝腸如鐡。八表神游,一槎高汎,逸興方超絶。嫦娥留待、桂花且莫開徹。
◆二(憶仲良)
中原形勢,東南壯,夢裏譙城秋色。萬水千山,收拾就,一片空梁落月。煙雨松楸,風塵淚眼,滴盡青青血。平生不信,人間更有離别。舊約把臂、燕南乘槎天上,曾對河山說。前日後期今日近,悵望轉添愁絶。雙闕紅雲,三江白浪,應負肝腸鐡。舊游新恨、一時都付長鋏。
◆玉漏遲(汎舟東溪)
故園平似掌,人生何必、武陵溪上。三尺蓑衣,遮斷紅塵千丈。不學東山高卧,也不似、鹿門長往。君試望,逺山顰處,白雲無恙。自唱一曲漁歌,覺無復當年,缺壺悲壯。老境羲皇,換盡平生豪爽。天設四時佳興,要留待、幽人清賞。花又放,滿意一篙春浪。
◆鵲橋僊(二首第一喜雨)
紇干生處,幾時飛去,欲去被天留住。野人得飽更無求,滿意一犂春雨。田家作苦,濁醪釀黍,準備歳時歌舞。不妨分我一豚蹄,更試聽,今秋社鼔。
◆二
悠悠萬古,茫茫天宇,自笑平生豪舉。元龍儘意卧床高,渾占得乹坤幾許。公家租賦,私家雞黍,學種東皐煙雨。有時抱膝看青山,却不是,長吟梁甫。
◆木蘭花(三首)
未開常探花開未,又恐開時風雨至,花開風雨不相妨,說甚不来花下醉。百年枉作千年計,今日不知明日事。春風欲勸座中人,一片落紅當眼墜。
◆二
西山不似龐公傲,城府有樓山便到,欲將華髪染晴嵐,千里青青濃可掃。人言華髪因愁早,勸我消愁惟酒好。夜来一飲盡千鐘,今日醒來依舊老。
◆三
錦雲十里川妃供,一棹晚凉風欵送,只愁無處著清香,滿載月明船巳重。氷壷水鑑元空洞,天意似嫌紅翠擁。併敎風露入吟尊,不惜秋光渾减動。
◆菩薩蠻(四首第一爲王丈利夫壽)
吾郷先友今誰健,西隣王老時相見。每見憶先公,音容在眼中。 今朝故人子,爲壽無多事。惟願歳長豐,年年社酒同。
◆二(飲山亭感舊)
種花人去花應道,花枝正好人先老。一笑問花枝,花枝得幾時。 人生行樂耳,今古都如此。急欲醉莓苔,前村酒未來。
◆三
元龍未減當年氣,呼山卧向高樓底。今日到山村,青山故意昏。 商歌聊一振,千里浮雲盡。老子氣猶豪,山靈未可驕。
◆四(回紋)
水圍山影紅圍翠,翠圍紅影山圍水。西近小橋溪,溪橋小近西。 隱人誰與問,問與誰人隱。孤鶴對言無,無言對鶴孤。
◆清平樂(五首第一飲山亭留宿)
山翁醉也,欲返黃茅舎。醉裏忽聞留我者,說道群花未謝。 脫巾就掛松龕,覺來酒興方酣。欲借白雲爲筆,淋漓灑遍晴嵐。
◆二
青松偃蹇,不受春風管。松下幽人心自逺,驚怪人間日短。 微茫雲海蓬萊,千年一度春來。爭信門前桃李,年年花落花開。
◆三
青天仰面,卧看浮雲卷。蒼狗白衣千萬變,都被幽人窺見。 偶然夢到華胥,覺來花影扶踈。窻下魯論誰誦,呼來共詠風雩。
◆四(賀雨)
雨晴簫鼔,四野歡聲舉。平昔飲山今飲雨,來就老農歌舞。 半生負郭無田,寸心萬國豐年。誰識山翁樂處,野花啼鳥欣然。
◆五(圍棊)
棊聲清美,盤薄青松底。門外行人遥指似,好箇爛柯僊子。 輸嬴都付欣然,興闌依舊高眠。山鳥山花相語,翁心不在棊邊。
◆人月圎(二首)
自從謝病修花史,天意不容閑。今年新授,平章風月,檢校雲山。 門前報道,麴生來謁,子墨相看。先生正爾,天張翠幕,山擁雲鬟。
◆二
茫茫大塊洪爐裏,何物不寒灰。古今多少,荒煙廢壘,老樹遺臺。 太行如礪,黃河如帶,等是塵埃。不湏更嘆,花開花落,春去春來。
◆太常引(三首)
男兒勲業古來難,歎人丗幾千般。一夢覺邯鄲。好看得、浮生等閑。紅塵盡處,白雲堆裏,高卧對青山。風味似陳摶,休錯北,當年謝安。
◆二
臨流相喚百東坡,君試舞我當歌。不樂欲如何。看白髮、今年漸多。青天白日,斜風細雨,盡付一漁蓑。天地作行窩,把萬物,都名太和。
◆三
冥鴻有意避雲羅,問何處是行窩,今古一漁蓑。收攬了、閑人最多。求田問舎,君休笑我,兩鬢巳成皤。髀肉儘消磨,渾換得,功名幾何。
◆風中柳(飲山亭留宿)
我本漁樵,不是白駒空谷。對西山,悠然自足,北窻踈竹,南窻叢菊,愛村居、數間茅屋。風煙草屩,滿意一川平緑。問前溪,今朝酒熟。幽禽歌曲,清泉琴筑,欲歸來、故人留宿。
◆西江月(二首第一送張大經)
留在平生落落,休嗟丗事滔滔。青雲底柱本來高,立向頽波更好。 一片花飛春減,可堪萬點紅飄。江花江月可憐宵,莫賦招魂便了。
◆二(飲山亭留飲)
看竹何湏問主,尋村遥認松蘿。小車到處是行窩,門外雲山屬我。 張叟臘醅藏乆,王家紅藥開多。相留一醉意如何,老子掀髯曰可。
◆南郷子(二首第一題外曰郭氏留耕堂壁上)
方寸足留耕,大勝良田萬頃平。隂理不隨陵谷變,分明,霜落西山滿意青。十載董生行,雞犬升平畫不成。終日相看天與我,高情,身外浮雲自古輕。
◆二(張彦通壽)
窻下絡車聲,窻外兒童課六經。自種牆東新菜莢,青青,隨分杯盤老幼情。千古董生行,雞犬升平畫不成。應笑劉家劉老子,無能。縱飲狂歌不治生。
◆朝中措(賀廉侯舉兒子)
金張家丗費貂蟬,七葉侍中冠。若就詩家攀例,生兒合喚添官。 慿誰寄語,廉泉父老,斗酒相歡。今歳孫枝新長,甘棠消息平安。
◆臨江僊(二首第一賀廉侯舉次兒子)
四海荆州吾所愛,虎賁誰似中郎,小孫今擬喚甘棠。添官前有例,簪笏看堆床。明日乃公歸舊隱,後園喬木蒼蒼。青衫竹馬鴈成行。當年廉孟子,應有讀書堂。
◆二(送二從事)
行色怱怱縁底事,山陽梅信相催,梅花香底有新醅。南州今楽土,得意即銜杯。君見太行慿寄語,雲間蒼壁崔嵬。平生遮眼厭黃埃。高樓吾有興,無惜送青來。
◆喜遷鶯(乙亥元日)
春風滿面,是胷中春意,與春相見。不醉醄然,無人也笑,况是一年清宴。寧兒挽鬢學語,爨婦舉杯重勸。道惟願,貧常圎,聚老常康健。二十七年,丗事經千變,今是昨非。春恩花柳,消盡氷霜殘怨。門外曉寒猶淺,門上垂簾休捲。燈花軟,酒香濃,趂歌舞試輕輕嚥。

靜修先生文集卷之十六

◆中順大夫彰德路緫管渾源孫公先塋碑銘
中統元年今天子即位草昧一革古制寖復及至元改元則建官立法幾於備矣獨御史臺未立於是今彰德緫管孫公公亮慨然以爲言不報五年以言者益衆始立之故首以公爲監察御史屢有所彈舉天子以硬目之尋出簽山東東西道提刑按察司事臺薦其所行知大體遷山北遼東道副使旣而有今命焉子始識公於鎭州於其言論風旨巳得其所謂良御史者及其子拱與子交則又得其出處之詳者如此然於其名位赫著子孫蕃衍則疑其必有發之者而尚未及知也一日公使拱持書抵子曰先公以末丗之孤裔奮然爲起家之始祖使公亮軰得有所沿襲凡以予曾大父及大父勤德利物之所致以隱不仕今巳不可得而攷其迹矣而先公則資沉鷙豪宕重然諾好施予年十六七巳有志於功名值金真祐之変即欲應募爲兵其親或難之因逃去謁西京師謀年以驍勇得近幸時金主南遷謀年帥欲有所奔問而難其人公感激請行見金主於眞定得報歸往復二千里甫七日及西京内附國朝所置守帥馬侯熟其膽略表授義軍千户尋復董平山府甲工從軍潞州之役力出其伯父成族兄公政於俘虜鳯翔之役太宗詔從臣分誅居民違者以軍法論輒嘆曰誠能脫衆人死實不愛一身况主上見問必有以對而未必死邪遂盡匿已所分者河南之役汴旣降仍不聽居民自出日餓死不可計遂請於大帥速不歹以渾源名族如御史雷氏同知均州樊氏張具瞻馬正卿王仲賢土禄楊玉者數十家而出且護而歸之郷里先夫人杜氏亦嚴正有法平山府有妄告工人變者皆力爲營救之頼以全活者甚衆此皆見之太常許君靖所録行實及郷先賢之所撰紀而先塋下棺之碑則無以銘之惟有以待乎子之言以信於後人也按孫氏丗爲州之横山人公之曽大父某娶何氏四子慶祐慶文慶元禄和慶文則公之大父也娶趙氏有婦德二子威平平早丗威即公之考也夙巧慧少出入戰陳毎患丗之甲胄不堅壽其婦兄杜伸則考工記所謂燕人能爲凾者因密得其法且能創蹄筋翎根别爲之太宗親射之不少貫寵以金符故其從征邠乾諸州也見其攻拔不避矢石帝勞之曰汝縱不自愛獨不爲甲胃惜乎又命諸將衣其所進甲目之曰汝等熟所愛重諸將各以意對帝皆不之許曰能扞蔽尓以與我國家立功名者非此人之甲邪顧無以之對者何也復以錦衣錫之前後所領平山安平諸工人皆俘虜之餘殆少生意數爲表給衣廩子女以勸之諸工人至今感之如父母年若干終於平陽河南懷州順天諸路工匠都緫管帝聞爲嗟恨乆之杜氏年八十八下及五丗孫疾公率其子拱擏振等諸孫謙諧誼等以問見公佩金虎符拱擏皆佩金符曰吾家起寒微今一門貴盛但當竭忠勤以報國家爾言竟卒嗚呼當大變故夫人之與氣運而升降者以人視之非必盡有所以致之者而其予奪之間又未必盡得其平也疑若一出於偶然而巳抑不知人之所見者以一丗爲終始固不能如天之所見者之乆且逺也予固知孫氏之有以發之者也然而公未老事業尚未旣而拱有才氣謙旣以能丗其業而奏隸東宫而諧亦頴悟予他日又可以攷其淺深厚薄於此也銘曰昔龍之山有晦而淪必孫氏之先蓋有嗟其屈者謂天道之或愆今曄其華賁及丘原亦有嗟者謂賦予之或偏彼嗟者愚不究其終而不探其源孰馭龍山游萬物巔渺下視乎神川歴百丗而循一環不輊不軒而得夫造物者之權玄鐡符握黃金色寒翠屏雷列瀚海雲翻有物蕩盡再造坤乾有惻天心莫救其然孰其庇之孰其翼之於此時而保全乘此時而騰騫孰其誘之孰其相之人皆嗜殺我獨愓焉惟山西之名御史曰雷黙與劉雲郁乎相輝一代人門惟將作君武臣桓桓有子如公復與雷劉之子而騘馬聮翩相彼根株有此蔓延窮天地物極天地年又安有不定之天夏蟲疑水孰大其觀後之嗟者示此銘言
◆澤州長官叚公墓碑銘
公諱直字正卿姓叚氏丗爲澤州晉城人少英偉有識慮甲戌之秋南北分裂河北河東山東郡縣盡廢兵凶相仍寇賊充斥公乃奮然興起率郷黨族屬爲約束相聚以自守及天子命太師以王爵領諸將兵來畧地豪傑並應公遂以衆歸之事定論功行賞分土傳丗一如古封建法公起澤應得澤遂佩黃金符爲州長官卄餘年方天下初集國家以澤衝隘别置守兵乆之山民不勝其横往往自棄爲群盗公上言願罷守兵請身任諸隘保其無虞朝廷從之群盗遂息公見澤民避兵多未復乃藉其舎業於其親戚隣人户末約曰俟主還與之户如故分出賦如業是以民多還集且户額少而丁業優故賦輕而易足兵後屢饑其還民無産者復不能自生公爲出粟食之不使流散時新法藏亡甚嚴郷民不一一曉知澤當諸軍往來之衝病俘多亡留民家者若以藏論藉没從坐保伍爲空公乃豫爲符劵爲官使收養以俟諸軍物色者後凡留俘家皆得以不藏釋州民被俘他郡者公多爲購得之兵死暴露者公必爲收瘞之當大變之餘兵氣未巳生意未復而澤風翕然巳爲樂土矣公又大修廟學堂筵齋廡庖廚惟備仍割負郭良田千畒購書萬卷以給之州人李俊民在金時以明經爲舉首後國朝亦被累徴賜號莊靖先生蓋有道之士也是時方避地河南隱約自處公迎而師之凡澤之名士散在四方者亦必百方招延必至而後巳故不五六年州之學徒通經預選者百卄有二人時今上在濳邸有以公興學禮士聞者嘉之特命提舉本州學校事未拜而公卒年六十五子紹隆嗣後卅五年紹隆遣其子倪從事李蕡持公行狀及莊靖所作州學記造某所蕡贊倪代紹隆拜曰請先生銘先公予按傳記初澤俗淳朴民不知學至宋治平中明道程先生爲晉城三年諸郷皆立校暇時親至爲正兒童所讀書句讀擇其秀異者爲置學舎糧具而親教之去邑才十餘年服儒服者已數百人由是盡宋與金澤恒號稱多士故公雖不學起行間然其生長見聞必有起其趨向者故當用武之際獨能以立學爲先敦勸修舉使前賢數百年之遺風不遂廢墜謂倪乃祖用是當銘倪應曰諾謹拜銘之賜公考諱順妣趙氏夫人衞氏張氏馬氏李氏子男四紹隆今以遷轉法行加武略將軍移知葭州國初凡守親王分地者一子當備宿衛紹先宿衛王府紹祖早卒紹宗未仕女一適裴氏孫男六倪儀信傑佐仁女四長早卒次適何氏郭氏李氏卒於甲寅六月三月而葬葬建興郷沙城里先塋公平生朝京師一朝王二王寵錫甚渥初太師承制封拜時授潞州元帥府右監軍云銘曰
天荒澤方庸試程氏邦家幾時春風百丗生爲後民爲幸巳多矧嗣守土公如幸何以富以敎循序兼盡公焉取斯承此餘潤公生閔勞謂樂斯驕閱其堂中皤然蓋公公生用武謂如貔虎跡其嬉游泮水優柔魯城絃歌不以兵壞旣安旣寧宜爾多頼不逺公阡大刻銘詩於乎澤人勿替爾思
◆懷孟萬户劉公先塋碑銘
至元十一年詔大丞相伯顔領諸將兵伐宋有志之士咸喜乘此際會思效計勇以自奮是時今懷孟萬户劉公潭以丗襲上百户攝行千户事將七百人屬今尚書古丞史公格由西道進是年渡江以攻下一堡生得將二人攻沙市先登加忠顯校尉遷緫把明年以攻下十餘堡生得將一人攻潭州先登加昭信校尉明年以略定柳賔邕三州生得將一人攻靜江先登賜銀符加武畧將軍爲眞千户明年以攻下鬰林化二州畧定廉欽高雷四州生得安撫使二人將四人加武德將軍明年以從平章政事阿里海牙過海略定瓊州降大將六人賜金符加宣武將軍遷緫管守瓊州又以略定萬安軍攻下黎洞一百卄所降大將三人賜虎符加顯武將軍明年又以略定吉陽昌化二軍諸洞寨加明威將軍爲萬户兼安撫使鎭海招討使守瓊凡九年以民夷旣定來朝京師遂加廣威將軍授今職移鎭嚴州國朝兵制尚質其將帥皆以所統户數名故有百千萬户三等其符節有金銀虎符亦三等又於百千之間置緫把千萬之間置緫管以爲遷拜旌賞之漸其許佩符節子孫襲職二事則惟將帥得之故將帥在今爲美官而至佩虎符爲萬户則又爲最貴矣公自以階襲至此過家上塚圖報光澤以近丗多刻石先塋叙先丗名跡如古先廟碑者乃再拜以事狀來請按顯曾祖考諱德安隱居不仕妣張氏楊氏顯祖考祁陽府君諱寳姿榦竒偉氣略過人當金主貞祐棄河朔徙都汴時有張甫者據信安武仙者據眞定皆爲金守易定之間大爲所擾而蔡國張公柔開府滿城凡州縣來歸者皆承制封拜令各城守相爲應援以禦敵乃以祁州爲祁陽府令左副元帥賈公輔行帥府祁陽以府君爲行府右監軍仙軍甞攻深澤新樂二縣府君將兵往救大敗仙軍二縣之人頼以安全後仙將柴姓者襲取冀州府君從張賈二公往救之時天大雪深三尺與柴軍遇張公陷雪馬倒爲柴所逼府君以一矢斃之柴軍遂潰而張公獲免上府君功授宣武將軍祁陽府通判再遷緫管後以年老致仕優游郷里享年若干妣李氏楊氏姜氏顯考蒲隂府君諱丗鼎以蔭補蒲隂尉後以良家子從軍特授上百户戍亳甞以主帥命將五千人攝帥府事攻荆山身先士卒不避矢石竟被創而廢享年若干妣齊氏張氏三丗皆葬祁州蒲隂之北鄉百長原其宗支别有圖列碑隂銘曰
自比而南天開元基遼漸燕垂金奠淮夷厭分裂邪孰撤藩籬白鴈一舉横絶天池彼瘴海兮藏鯨鯨巨鬛如城兮尾如旗安得壯士兮驅而守之矯惟劉公熊羆虎貔奮髯一呼黎山爲摧強黎是讎罷民之依被祥雲瑞日固爲可喜不有風霆孰行天威方挽強是頼而一字奚施我聞瓊人劉公之思相彼甘棠根株在兹乃今燕趙如唐山西或一矢斃敵赴主將之難或百戰致命合荆山之圍蓋三丗受射而後出益竒語彼瓊人有來京師道出於祁黃蕉丹茘當一酹劉公先塋之碑
◆大元明威將軍後衛親軍緫管李公先塋碑銘
至元十七年丞相伯顔以舊所領諸將中四人見皇太子曰此皆臣收江南時渡江水戰攻城畧地爲國家盡力命臣所親見者是時天下事聽皇太子處置乃命四人者母外補可使將侍衛親軍仍賜食殿中今致仕後衛緫管清苑李公其一也公便騎射材趫過人雖自幼以宦家子從軍爲將校然毎喜與士大夫游且其居近予故聞其勲爵行事也習壬戌憲宗南征將兵隸史忠武公至巴州能却敵攻諸柵先登至崇慶卒遇敵江峽奪戰艦中統元年今上北征復將兵隸忠武至吉河三年李璮叛將兵隸張勇烈公圍濟南日夜與賊戰獲賊衆十餘人明年詔河南統軍略地荆南將勇敢分攻堅柵多所克拔九年圍襄陽十一年丞相伐宋爲衙前將至鄂州部所將引戰艦入江至郢州夜奪浮橋攻沙陽新城二柵先登渡江將勇敢水軍首與敵遇取旗奪戰艦甲仗旣渡能盡却所當守岸兵復入江順流追奔至白虎山明年取眞州能退敵焚其舟時敵將夏貴水軍陳巢湖勢不可犯能破其堅奪旗鼓戰艦取常州將勇敢先登拔其城又畧定蘇秀二州此其功憲宗時中書右丞闊公子清牒爲百户中統二年壐書遷緫把錫以銀符至元十一年軍職例加散官授敦武校尉十三年遷武畧將軍錫以金符爲千户十五年加武德將軍再加宣武將軍爲緫管十七年遷明威將軍爲後衛親軍緫管後例減緫管復爲千户凡六被璽書再授符節憲宗南征時詔賞白金一鋌北征時今上賞錦衣一襲圍濟南時親王爲大將者賞白金半鋌渡江時丞相賞馬一疋白金一鋌此其爵賞下濟南出誤爲賊所汙者數十人死拜衛率讓其同列先巳最後補此其行車公知予習聞是謂予曰凡此皆藉先丗今思報效而先塋近在縣之臨水里考品制得樹碑願列先丗各行使子孫知仁祐今日者有所自皇考諱義大元開國時從楊甲立柵保南甲爲李丙所害乃慨然以義動衆共殺丙以復所事讎其衆遂推爲長後大帥山赤丹略地燕南乃以衆歸之朝廷賜以璽書金符俾就領其衆爲權府如古留後天下旣定乃浮沉里社年八十二終請書是爲銘予按司馬遷自序多及巳蓋史家變例故公勲爵亦宜附見以榮先丗公諱仁祐字安卿男一人曰元襲公職女一人嫁簽行樞密院事王公之子守銘曰
吁其好還卧榻不容白鴈載飛于彬益雄有翼而從咸第其功南至于江淮北至于沙漠東至于青齊西至于巴庸惟公生平預折四衝當酹以告其先曰疇昔生男不愧矢蓬留後復讎天亦義之報不在躬彼欒幽業龜螭而豐銘以賁之庸壽厥封
◆大元故正議大夫禮部尚書王公神道碑銘
公本東萊王氏其大父曰温娶周氏生永福多才有逺識見金末亂避地徙燕慕陶朱公爲人用其道以富天下旣定遂列名莊聖皇太后封邑籍中後被敎主管都城課稅比五品京官實爲宛平王氏始祖娶某氏生公中統初選良家子入侍東宫公甫弱冠儀觀甚偉氣宇粹然太保劉公秉忠見而器之引以與選服勤守恪漸致近密有詔皇太子裁决天下事凡時政所急民瘼所係知無不言是時宫職未備而湯沐分邑地廣事繁當有攸屬乃拜公正議大夫工部尚書行本位下隨路民匠都緫管及詔立東宫官屬爲家丞蓋令署帝郷貴臣故以公爲貳又别置儲用司掌貨幣出納以公廉悉特令兼之前後所蒞咸以精飭事治獲嘉奬後以病辭職不許辭不巳逾年乃許仍令食禄如故復上言旣不事事而食禄臣心誠所未安又不許面陳其不可至於再三方許至元二十六年皇孫出鎭懷孟天子重其事選及侍東宫舊臣老成練逹者護之以行公乃行陛辭天子目之良乆以爲得人營幕所在軍政肅然未幾召還二十八年天子更易大臣一新時政詔求才可用而乆不仕者群臣咸舉公拜禮部尚書復以病辭皇太子妃召問曰人皆欲進卿獨求退何也對曰臣見宫庭舊人如臣等軰十去八九臣蒙恩最厚願留侍皇孫備宿衛更直實不忍去聞者莫不嗟勸明年薨問疾給葬故事畢舉旣葬詹事張九思曰公從事東宫三十餘年小心愼黙無少玷闕而其辭受去就之間風義凜然有可激勵後丗者不可不書其神道冝有碑碑宜得劉某銘其孤鵬持集賢直學士趙孟頫所撰行狀來請公予所知資孝友爲人誠實樂易讀書務躬行不徒事章句其居家敎子撫孤嫠恤宗族秩然有序銘固無愧公諱倚字輔臣其夫人張氏薊州節度使滋之女九思姊也内助成家其子男二人鵬爲長朝列大夫異樣緫管府緫管秩視九卿鵠讀書未仕女三人長適鷹坊緫管韓某之子某次適集賢學士劉愻之子庶次適夫人之族子謹其孫男一人遂初女一人幼其壽五十三其薨之日正月戊申其葬之日二月甲申其所葬在盧師山下銘曰
正從惟一是爲臣則偉公得依確乎不移初仕東朝曰勤汝嘉允惟帝卿來視予家身方病休心未職免鶴駕仙游鸞聲未逺帝曰予孫往藩於懷疇咨家老作傳惟諧還歸幾時乃卿於里難忘本初臣心安此嗚呼忠哉兹惟公墟吉實銘之過者勿驅
◆清苑尹耶律公遺愛碑
至元九年五月以工部主事耶律公伯堅爲清苑尹後四年八月用臺薦擢同知恩州事公字壽之桓州人氣豪爽有幽燕俠士風其接人雖一無所失而中有裁鑑樂與當丗名士游雖貧乏至典衣延致不少解有御錯縱才昔或薦公規措關陜川蜀財賦詔可之公至爲條件利病疏畫出納事治而物安識者稱其能性明决憲司及府有滯獄必檄公乎之公能不以刑得其情而訟者亦以公所理無冤爲政不事表襮而民知愛不任刑罰而民知畏作事必爲逺計使人得以守其成法而不即壞亂其處巳御下則欲與者避其廉受罰者思其公其爲清苑也安肅苦徐水之害訴於大農欲以人力奪水之故道道而東之東則縣之境也其地形有不能遂其迅激之性者而水必終反其故道而其沮洳波蕩壞民田幾千頃彼之害旣不得而除而重以其害貽我畚鍤巳興民睨視之莫知計所出公爲圖地形指陳利害要農官及郡侯與俱行視以止之縣之西塘水利漑民田甚廣有力者以磑奪之而民無訴所公至爲斷理以每歳漑田之餘月分之磑仍聞省部著爲定制縣居南北衝每歳爲親王大官治供帳於縣西以十月成至明年復撤而新之吏得媒糵其事而至歳費不貲公以一廢舘舎移其所不足分俸禄以繼之舘成而是役絶縣西南衛村多古斥堠溝塹時伏盗其間公爲墮其高堙其下而奪其穴焉盗於是息縣舊雜民居而縣之塩法息錢例當巳有公曰是錢在我不必有公廨在縣不可無遂割之以起廨凡連年和買之不降其直者公至白之執政盡降之凡府之賦縣有不均者公輒曰寧得罪於上而不敢得罪於下必有爭辯得其平而後巳移恩之明年恩人巳刻石頌公又明年清苑之耆老故吏亦思公不忘以予與公有一日之雅介吾友趙安之請予紀公之遺愛予亦樂以循吏爲天下勸而又喜邑人能被公之化而不忘其舊官長之賢故次第其民之所以謡公者而爲之詩庶其傳之採官以存一邑之風且爲他日太史氏之傳循吏者以張本焉鳴呼使邑人歌之野足以爲農勸歌之邑足以爲吏勸歌之道路聞之恩人又足以致奪公之私怨公早歷臺閣人望其通顯可立致旣而獨從外補今又老且病將不能復與功名會此在人不能無少難者而公處之裕如使恩人間而歌之以壽公則其沉滯之思雖不待有所慰而後忘而其及人之樂則或因此而長之也其辭曰
我行東野有田離離燥焉膏腴彼鄰不知持以囓水孰恤我飢惟耶律公出言若堤奪田於水障水以歸西塘之陂無水旱虞非陂得歳食我惟渠水匪附勢奚捨我趨望公之来使我心休公浚以理渠來舒舒公實水來公實水去田雖我田實公錫與我之德公非惟水故有勢非水微公孰禦縣官渠渠公力所支昔有絲棼今皆畫旗聞公車音吏戒勿嬉旂來揚揚有宫以息彼安其宫我安斯室車不知服子不知力彼盗之穴南據丘隅公行視之荷鍤與俱昔路斯棘化而通途奪田與我奪時與我以耕以穡於以飽我食惟公食持以勞公公曰歸止飽爾羸癃公堂宴深孰公不容天乃私恩奪公于東惟彼東人相戒以化無勞我公我思我公神其相之惟壽康公俾公其來之

靜修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墓表
◆孝子田君墓表
鳴呼天地至大萬物至衆而人與一物於其間其爲形至微也自天地未生之初極天地旣壞之後前瞻後察浩乎其無窮人與百年於其間其爲時無幾也其形雖微而有可以參天地者存焉其時雖無幾而有可以與天地相終始者存焉故君子當平居無事之時於其一身之微百年之頃必愼守而深惜惟恐其或傷而失之實非有以貪夫生也亦將以全夫此而巳矣又其當大變處大節其所以參天地者以之而立其所以與天地相終始者以之而行而回視夫百年之頃一身之微曾何足爲輕重於其間哉然其所以參天地而與之相終始者皆天理人心之所不容巳而人之所以生者也於此而全焉一死之餘其生氣流行於天地萬物之間者凜千載而自若也使其舎此而爲區區歳月筋骸之計而禽視鳥息於天地間而其心固巳死矣而其所不容已者或時發焉則自視其身亦有不若死之爲愈者是欲全其生而實未甞生欲免一死而繼以百千萬死嗚呼可勝哀也哉先人嘗手録金源貞祐以來致死於其所天者十餘人而武臣戰卒及閭巷草野之人爲多而予毎覽之未甞不始焉而慚愓若不自容中焉而感激爲之泣下終則毛骨竦然若有所振勵者故爲之訪諸故老揆諸小說攷其姓里增補而詳記之惟恐其事之不傳也近復得清苑孝子田君焉貞祐元年十二月十有七日保州陷盡驅居民出而君及其父與焉是夕下令老者殺卒聞命以殺爲嬉未及君之父者十餘人而君乃惻然欲代其父死遂潛往伏其父於下以兩手據地俛而延頸以待之卒舉火未暇省閱君項腦中兩刀而死夜及半幸復蘇後二日令再下無老幼盡殺時君巳以藝被選而行次安肅矣聞其父死謂人曰我當逃歸葬吾父遂歸求父尸而得之負以渉河水傷脛至血出發母塜下尸而塞之乃還而衆不之覺也嗚呼此其所以爲孝子者歟其子道章資高爽喜讀書而遺山元公陵川郝公皆嘗爲詩文以美之雅善予一日狀其父之孝行訪予於易水之上且曰古者孝友雖庶人得書於史官而先人之孝行若是生無一命之旌而死遂無一言之託以傳不朽爲先人子者亦何以自立於丗今謀所以表夫墓惟先生實哀之言巳泣數行下嗚呼予尚忍不銘君也哉君諱喜丗爲保之清苑人其仕至佩金符其壽四十三其卒則歳乙未閏七月考彦妣喬母兄嘉其所娶實望族韓有婦德鄉里稱爲韓孝婦其壽八十六男女三道昭道章裴氏女寅孫五温良恭儉讓曾孫四元亞季德昌銘曰
嗚呼蹈斧鉞而致死猶淵氷之歸全其死者藐焉此身之微其全者浩乎此心之天有纍雖丘匪丘者存有圎雖石匪石惟文百丗之下有旌古而勵俗者必名此曰孝子之原過者其式之孰獨匪人
◆洺水李君墓表
君諱守通字彦誠姓李氏其先中山人五丗祖從太宋靖國間仕至朝散大夫因宦游至洺水愛其風土衍沃而占籍焉遂爲洺水人高祖恵明中武舉官武翼大夫同知鄜州節度使曾祖智靜避靖康之亂隱居不仕祖德遷娶刘氏生君之考道元讀書有立志動止以礼年五十即斷家事關白就太一翁受道籙開别第以居娶張氏生二子長曰守進君其次子也君資樂易與物無忤喜施予善談論能言漢唐五季事歷歷如数目前君旣故家且有才具故素爲州郡所推擇及金人南徙囯朝遷諸州工人實燕京而隸邢洺者即舉君授符而緫之後以將作如制数蒙寵賚已而不樂曰是身可役役於是邪遂委符歸郷里歳時會耆老故人相與娯樂享年九十以至元九年十月二十有八日无疾而逝葬武道鎭先塋娶景州處士刘從直之女婦道母儀郷邑以為法先君二十年年五十八卒生男子三人長全福季全安皆早丗中子曰全祐女子一人適千户任某初東瀛先生蕭錬師公弼有重名所與游皆當丗名士今上在濳邸屡以安車徴之至則待以客礼其前後條對惟及治道而所薦舉亦皆天下之選蓋竒特之士厭於丗故而以方外自隱者也君以全祐幼有羸疾不任婚宦乃命棄家師事之今以斈識清修先賜號觀妙大師再加純一眞人深爲上及皇太子之所眷顧焉二十五年春純一遣使持君丗次行事請於予曰予家自朝散公起家兩丗貴顯後漸卑下爰至先考方圖逺紹先業尋又棄去而以樂終今全祐老矣雖兩被璽書而奉祠宫觀之秩甚隆復不能追及先丗又旁無支屬可以後吾親者思所以慰吾親惟有旌紀丘隴之一路耳平昔願交吾子凡以是故今敢以是累吾子吾子其母辭嗚呼吾純一託跡玄虚旣老而能不忘其親雖其天彞之秉自不容巳然予於是益信東瀛爲竒特之士而其門人之所觀感而得之者固如是乃爲叙其始終且系之辭以識吾純一之悲焉曰
天開兮地闢惟寅兮生人寅之所生兮有吾之先幾億万傳兮延及此身如根而榦兮如榦而枝前旣有承兮後當有滋惕焉傷哉兮而息於斯稟丗短長兮厥初不齊不滑以人兮乃天之爲稽伯陽之所崇兮曰生與慈彼綿綿其不輟兮由叚干而膠西物與道以爲體兮今舎此其孰依惟純一之超詣兮知反本之當悲渺黃鶴之翩翩兮過故墟而徘徊撫長楸而太息兮勤金石以告哀
◆處士冦君墓表
君冦氏諱靖字唐臣祖禹父曽耕於中山安喜陘號質行家君始力斈爲士當金遷國汴梁河朔内附一軍分戍鎭定間開府屈君爲掾時約法未定刑賞惟意君所論一如平丗師出將吏額士卒輸虜獲爲常君獨不取惟受田募十户爲屯以食汴梁旣破衣冠内徙者大爲歉所苦君見之必盡力以恤天下旣定中書令耶律楚材奏疏遣使分諸道設科選士中者復其家終身擇疏通者補郡縣詳議君旣中選仍署之縣君曰向從事紛紛中思濟人且自全耳今兵已戢獲奉先人遺體守墳墓足矣尚復仕邪乃謝去隱居敎授安勤樂儉日爲琴数弄讀易一編即所居自號松溪翁其子三爲關洛州郡恒得以佳山水恱親籃輿孫擁琴尊僮隨徜徉嘨詠超然物外自樂也君安重善下澹然無縁飾重以經渉丗故斈易見消長理故一意事内於凢得喪欣戚不乆留中甞偶爲浮薄軰所陵侮旁觀者怒欲前擊君止之曰彼智不及相知故然是宜哀矜家有私口二三君嘆曰物理有代謝是旣服勤我乆子孫宜不忍更隸之也悉毀劵釋去年八十以至元甲戌秋九月三日無疾而終葬先塋東北以其配蒲水魏氏祔子男二長元亨幼失明精於術數次元德早以文學名天下相國廉希憲薦事今上濳邸從征江南自眞定宣撫司諮議歷懷孟京兆判官遷知陜州再加同知岳州緫管轉同知京畿都漕運使改燕南河北提刑按察副使今擢爲兩浙都轉運使爲政廉易姚左丞樞楊參政果王承旨磐皆作詩以美之女一嫁同里著姓甄氏孫男六曰某某女三皆嫁仕族因及拜君床下甞與聞其平生重以其子請宜銘以表君曰
閱衰或興象消息也感彼更迭無終極也寧開灵臺爲樂國也早勤耋歌時所職也彼蜚冲天伸此屈也有繁孫枝本惟一也體君所學銘以易也
墓銘
◆武強尉孫君墓銘
戊申夏六月丁巳武強尉孫君以疾卒臨卒疏其子繼賢等曰吾以先丗澤生有四幸若等可勿忘金崇慶末河朔大亂凡二十餘年數千里間人民殺戮幾盡其存者以户口計千百不一餘而吾與存焉一幸也其存焉者又多轉徙南北寒飢路隅甚至髠鉗黥灼於臧獲之間者皆是也而吾未甞去墳墓且獲尉郷縣焉二幸也當其擾攘時侵陵逼奪無復紀序而吾四妺一弟俾皆以禮婚嫁今皆成家若與丗不相與者三幸也平居非強宗丗亂受陵暴自其分爾而吾乃爲郷人所推遂得挺身樹柵保千餘家凡族黨姻戚皆頼以安全四幸也吾挾是以没上有以承先人下有以遺若等無恨矣後卒十日附葬范原之先塋後葬三十有八年繼賢始狀其爵里且誦所遺言請予銘予按君諱善眞定武強人祖泰父成皆業農稸粟甞遇歳凶貸飢者不責償歳癸酉我師畧河間君始以所保柵附大城以降得賜官修武校尉佩銀符後以功遷忠翊金亡始罷諸鎭兵令各封賞有功者遂署本縣尉以終娶李氏周氏張氏子男四人長即繼賢奉訓大夫知深州次繼勲行軍百户繼忠本縣諸軍奥魯長官繼貞都元帥府知事獨繼忠爲張氏子餘皆周出也周年今九十康寧女四人皆適令族孫男九人弼承信校尉行軍千户佩銀符輔行軍百户餘尚幼銘三章章八句
天開洪爐若有所試彼紛枯荄秪以滋熾謂天不仁此獨何存吁此何希彼獨爾繁紛如仆僵君身堂堂蕩焉崩離君閭熈熈吾幸所資一柵之力微有相之區區何及凉風至止繒纊不儲哀哀履霜兒寒何需有興吾詩孰不欷歔匪有所興一尉奚書
◆易州太守郭君墓銘
金貞祐主南渡而元軍北還是時河朔爲墟蕩然無統強焉弱陵衆焉寡暴孰得而控制之故其遺民自相吞噬殆盡間有豪傑之資者則天必誘其衷使聚其郷鄰保其險阻示以紀律使不相犯以相守望卒之事定而後復業凡今所存非其人則其人之子孫也嗚呼盖亦無幾矣而向之所謂豪傑者後皆眞擁雄城而爲大官其子孫或沿襲取將相凡其宗族故舊與同事者亦皆布列在位享富貴之樂而其所頼以存及其子孫則爲之臣民而服其役出租賦而禄之彼亦非幸也蓋天以是報其功人以是報其力僅適其平而巳易之蔡國張公柔則當時開壁於易山諸砦者君其女兄子也君諱弘敬字仲禮易之定興人曾祖安仁祖儀皆業農考彦成以醇謹勤力爲蔡公所倚任甞攝行元帥事君性警敏美姿容讀書善射蔡公器之復以女妻焉丁未授束鹿長庚戌遷易州太守壬子改完州易人以善政請於是復爲易州時官制未立諸侯得自辟署曰長曰太守皆從一時之制云以甲寅三月十日卒以是月二十一日葬於河内之兆子男一人奉議大夫謙即夫人張氏出也後三十年謙泣涕來請曰謙不幸早孤今思所以報吾親欲得先生長者一言以銘其墓託以不朽庶幾少慰人子之心乃拜旣許又拜予迫於禮文謹且備而終銘之銘曰
生物爲心乃厭其蕃自涓涓而洪河洪河滔滔沃之焦山曾不思造物之艱難顧兹方慘而有忻茁然碩果孰靳天心可觀史氏命凡胡甚不仁斬首曰級書多是勤抑不知取賞于一時之所私事者乃所以受罰于千萬丗公共之天孰不知忌此而獨使道家爲知言易山峩峩昔誰壁門易山之民今誰子孫爲斯人之婿也爲斯人之子也爲易州者固宜斯人兹實其墳
◆郭君夫人張氏墓誌銘
夫人諱文婉字麗卿姓張氏蔡國武康公柔之子年十有五嫁郭氏是爲故攝行元帥事彦成之婦故易州太守弘敬之妻今奉議大夫謙之母也夫人之母毛氏金大興尹王翛然之外孫賢而好禮故夫人生而有儀則時蔡公開國燕趙間隱然古方伯如郭氏皆所自署者夫人旣嫁能抑抑敬戒其舅姑夫子上下咸曰宜嫁十有五年而夫亡夫人復能以禮自將綱紀家政内而養老撫孤使喪祭婚宦皆以時外而事母夫人病盡憂至三刲股肉以進癰潰則親爲吮之無難色又三十年以至元二十一年五月二十三日以疾卒春秋六十以後五月一日合祔于河内夫氏之墓謙以狀如右請銘夫銘葬非古也婦人綂於夫者特銘則尤爲非雖然有則舉之古今人子之心所同然者以是則爲宜且瘞之將誌其藏非以表白也雖婦人亦宜銘曰觀法于坤隂敎之師婉彼夫人秉是壼彞於赫公族莫敢我夷姑得而婦夫得而妻及茲孤惸毅然有守哀哀良人母恤爾後姑曰予婦兒曰予母屬曰予主以左以右盛忘其貴憂安其勤士難其兼婦乃有人宜壽以樂鈞其報施虧之又虧孰主張是彼將有特自獻其天其天維何河内之原得從以藏魄没其寧幽文象德匪事著明
◆新安王生墓銘
新安王綱居母喪以哀毀致疾繼而其父病作而綱竟以憂終其師容城先生爲銘其墓其辭曰
禮之未制也人或徑情人之未知也禮有失平生制禮之後爲學禮之人不俯就之而夭禍是嬰如九原之可作將聲言以責生雖然出繼有嗣終養有兄生没其寧事有過厚薄俗可驚吾當作銘

靜修先生文集卷之十八

◆馴鼠記
心之機一動而氣亦隨之迫火而汗近氷而慄物之氣能動人也惟物之遇夫人之氣也亦然鼠善畏人者也一日靜坐有鼠焉出入懷中若不知予之爲人者熟視之而亦不見其爲善畏人者予因思先君子甞與客會飲於易水上而群蜂近人凡撲而却之者皆受螫而先君子獨不動而蜂亦不迫焉蓋人之氣不暴於外則物之來不激之而去其來也如相忘物之去不激之而來其去也亦如相忘蓋安靜慈祥之氣與物無競而物亦莫之攖也平吾之心也易吾之氣也萬物之來不但一蜂鼠而巳也雖然持是說以往而不知所以致謹焉則不流於莊周列禦冦之不恭而不巳也至元七年十一月三日記
◆櫝蓍記
蓍之在櫝也寂然不動道之體立所謂易有太極者也及受命而出也感而遂通神之用行所謂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者也猶之圖也不用五與十不用云者無極也而五與十則太極也猶之易也潔靜精微潔靜云者無極也而精微則太極也知此則知夫櫝中之蓍以一而具五十無用而無所不用謂之無則有謂之實則虚也而其數之流行於天地萬物之間者則亦隂陽竒偶而巳矣故自掛扐之竒而十二之則陽竒而進之不及夫偶者爲少隂隂偶而退之不及夫竒者爲少陽而四之則三四五六合夫畫竒全偶半合夫數而畫亦於是焉合其多少則合其位之陽少而隂多故有自一進一而爲偶自偶退一而爲竒之象也自過揲之策而十二之陽竒而退之不及夫偶者爲少隂隂偶而進之不及夫竒者爲少陽而四之則六七八九合夫數竒三偶二合夫畫而數亦於是焉合其多少則合其數之陽實而隂虚故有自一虚中而爲偶自二實中而爲竒之象也蓋掛扐之竒徑一而過揲之竒圍三而掛扐過揲之偶鈞用半也故分掛扐過揲而橫觀之則以隂爲基而消長有漸分四象而縱觀之則亦以隂爲平而低昻有漸其十二之則自右一而二自左二而三其四之則自右三而六自左六而九如水之流行觸東而復西其消長則其自然之淪漪其判合則其盈科而後進者也此皆自夫一行邵子之說而得之知此則知夫誤推一行三變八卦之象謂隂陽老少不在乎過揲者爲昧乎體用之相因而誤推邵子去三用九之文謂七八九六不在乎掛扐者又昧乎源委之分也由此而極其竒偶之變以位則陽一而隂二也以數則天三而地兩也初變之徑一而圍三以爲竒者三而得之是以老陽少隂之數多也後二變之圍四用半以爲偶者二而得之是以少陽老隂之數少也分隂分陽則初一變皆竒而後二變皆偶也迭隂迭陽則去掛一初一變皆偶而後二變皆竒又如畢中和天地人之說也其變也自一生二二生四而又四之四生八八生十六而言則畫卦之象也自四乘而十六十六乘而六十四則重卦之數也故初變而得兩儀之象者二畫卦之數也再變而得四象之象者四畫卦之數也三變而得八卦之象者六畫卦之數也自兩儀之隂陽而言其用數則乾兊離震皆十二而巽坎艮坤皆四也自八卦之隂陽而合其體數則乾坎艮震三十二而巽離坤兊三十二也自二老二少之隂陽而言其饒乏之數則又如四象之七八九六也六變而得四象之畫則毎位之靜變往來得十畫卦之數也又二畫則緫其數矣其數也皆靜者爲多變者爲少而一爻變者居中其靜與變皆老隂爲多老陽爲少而二少居中積畫成卦則毎卦之靜變往來得十五畫卦之數也又三畫則緫其數矣其數也亦皆靜極者爲至多而變極者爲至少而又一爻二爻進退於其間其靜與變則皆坤爲至多乾爲至少而三男三女進退於其間因而重之則毎卦之靜變往來得三十畫卦之數也又六畫則緫其數矣其進退多少皆與八卦之例同也此皆自歐陽子七八常多九六常少之一言而推之與夫後二變不掛不知其爲隂而使二老之數與成卦同二少之數與二老同而參差益甚其初一變必鈞不知其爲陽而於乾坤六子之率勉強求合乃若四十九蓍而虚一與五十蓍虚一而掛二者固有間矣此以蓍求卦者也若夫以卦而求變也則自夫交易巳成之體爲變易應時之用由兩儀而上自紓而促八卦循環而其序不亂以逺御近以下統上而皆有文之可尋也以變而求占也則自靜極而左之一二三四五自動極而右之一二三四五極自用其極而一則專其一居兩端而分屬焉二則分其爻居次兩端而分屬焉動則上爻重而靜則下爻重也三則分其卦居中自爲兩端而分屬焉前則本卦重而後則之卦重也動中用靜靜中用動靜多主貞動多主悔而皆有例之可推也然自此而極言之則以六甲納之其卦之序不亂也以互取之其序有漸而亦不亂也以伏求之其序亦有漸而不亂也以丗位反圖而推之則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八而十六進退有序逆順以類而不亂也以策數即圖而考之則在兩儀而一消長在四象而二消長在八卦而四消長在十六而八消長在三十二而十六消長故長中八消消中八長皆震爲巽之消而坤爲乾之消巽爲坤之長而乾爲震之長而不亂也以揲變之數應圖而推之則其多少又合乎一一爲乾八八爲坤以少爲息以多爲消而亦不亂也是則按圖畫卦揲蓍求卦莫不脗合矣然而朱子猶以大衍爲不自然於河圖而變揲之左可以形右卦畫之下可以形上者又以爲短於龜也其三索之說則一行有成說旣取之於本義後復以爲不必然而卦之隂陽之竒耦畫與位合則大傳有明文旣著之筮說而不明言於啓蒙是又恐後人求之過巧而毎遺恨不能致古人之詳者也若以竒策之數合之圎圖之畫則四十八一卦之畫也其竒之十二即乾之隂而策之三十六即其陽也三十六自九進而得之也九陽也三十六亦陽也全陽也其竒之二十即兊離之隂也而策之二十八即其陽也二十八自七進而得之也七陽也二十八隂也陽合於隂也其竒之二十四則坤所去之半也而策則所用之二十四隂也二十四自六進而得之也六隂也二十四亦隂也全隂也其竒之十六即艮坎自上所去之十六也而策之三十二即其所用之半并上所餘之八隂也三十二自八進而得之也八隂也三十二陽也隂合于陽也其震巽之不用則猶乾之不用隂坤之不用陽也其竒策之八方數之變也掛扐之六圎數之變也此邵子之說也然前之竒策之所當隂不若陽之齊後之六八之所應圎不若方之備是必有深意也第未能攷而知之又不知朱子之意以爲如何此因櫝蓍而記之至元十年春二月吉日櫝成記
◆麟齋記
編修王之才治春秋而專門左氏者也甞有取於獲麟之義名其所居之室曰麟齋而請予記之夫獲麟仲尼作春秋所書之一事爾而春秋之義非居所係於此者歐陽氏固已言之於前矣然春秋之時仲尼實天理元氣之所在而與濁亂之氣數相爲消長於當時如麟者則我之氣類也其來也固非偶然而來也然而斯氣之在當丗者蓋無幾焉在彼之氣足以害之在此之氣不足以養之由麟可以卜我之盛衰由我可以卜丗運之盛衰而聖人固不能恝然於其獲也謂之致麟可也謂之感麟亦可也皆理之所不無者雖然聖人之作春秋因天道人事自成之文從而文之其義皆因事而寓焉安可曲爲一定之說也雖然子旣有取於麟則吾不得嘿嘿於麟矣夫麟之所以爲麟者乃天地之所以生而人之所以能爲天地之心者也在春秋則聖人所賞之善也在易則聖人所指之陽也而人之所未甞一日無者也苟自吾身之麟而致之則凡害人者如長蛇如封豕如饕餮如檮杌莫不消鑠蕩滌於魑魅之域而天下振振皆吾氣湛行之地矣今聖人雖不得盡其所致於當時然其所以扶此抑彼者而斯麟固已麟於萬丗矣子之讀春秋者予知子將思有以麟夫一齋而已也雖然予於聖人剥廬閉關之戒見聖人之拳拳於此乃歎鳯鳥之不至傷魯麟之致獲之心也嗚呼麟乎又當以聖人之心爲心而自麟其麟也夫年月日記
◆輞川圖記
是圖唐宋金源諸畫譜皆有評識者謂惟李伯時山莊可以比之蓋維平生得意畫也癸酉之春予得觀之唐史曁維集之所謂竹館柳浪等皆可攷其一人與之對談或汎舟者疑裴迪也江山雄勝草木潤秀使人裴回撫卷而忘掩浩然有結廬終焉之想而不知秦之非吾土也物之移人觀者如是而彼方以是自嬉者固宜疲精極思而不知其勞也嗚呼古人於藝也適意玩情而巳矣若畫則非如書計樂舞之可爲脩已治人之資則又所不暇而不屑爲者魏晉以來雖或爲之然而如閻立本者已知所以自恥矣維以清才位通顯而天下復以高人目之彼方偃然以前身畫師自居其人品已不足道然使其移繪一水一石一草一木之精緻而思所以文其身則亦不至於陷賊而不死苟免而不恥其紊亂錯逆如是之甚也豈其自負者固止於此而不知丗有大節將處已於名臣乎斯亦不足議者子特以當時朝廷之所以享盛名而豪貴之所以虚左而迎親王之所以師友而待者則能詩能畫背主事賊之維軰也如顔太師之守孤城倡大義忠誠蓋一丗遺烈振萬古則不知其作何狀其時事可知矣後丗論者喜言文章以氣爲主又喜言境因人勝故朱子謂維詩雖清雅亦萎弱少氣骨程子謂緑野堂宜爲後人所存若王維莊雖取而有之可也嗚呼人之大節一虧百事塗地凡可以爲百丗之甘棠者而人皆得以芻狗之彼將以文藝高逸自名者亦當以此自反也予以他日之經行或有可以按之以攷夫俯仰間巳有古今之異者欲如韓文公畫記以譜其次第之大槩而未暇姑書此於後庶幾士大夫不以此自負而亦不復重此而向之所謂豪貴王公或亦有所感而知所趨向焉三月望日記
◆退齋記
老氏其知道之體乎道之體本靜出物而不出於物制物而不爲物所制以一制萬變而不變者也以理之相對勢之相尋數之相爲流易者而觀之則凡事物之肖夫道之體者皆灑然而無所累變通而不可窮也彼老氏則實見夫此者吾亦有取於老氏之見夫此也雖然惟其竊是以濟其術而自利則有以害夫吾之義也下將以上也後將以先也止將以富也儉將以廣也哀將以勝也慈將以勇也不足將以無損也不敢將以求活也無私將以成其私也不大將以全其大也柔弱將以不爲物所勝也不自貴將以貴也無以生將以生也知窪必盈於是乎窪知弊必新於是乎弊知少必得於是乎少知樸素之可以文於是乎爲樸素知谿谷之可以受於是乎爲谿谷知皦之勢必汚盈之勢必溢銳之勢必折於是乎爲嬰兒爲處子爲昏悶晦寂曰忿曰武曰争曰伐曰矜凡物得以病之者皆閹焉而不出知而示之愚辯而示之訥巧而示之拙雄而示之雌榮而示之辱雖出一言而不令盡其言事則未極而先止也故開物之所始成物之所終皆捭焉而不與而置巳於可以先可以後可以上可以下可以進退可以左右之地方始而逆其終未入而圖其出據會而要其歸閱釁而收其利而又使人不見其跡焉雖天地之相盪相生相使相形相倚相伏之不可測者亦莫不在其術中而况於人乎故欲親而不得親欲踈而不得踈欲貴而不得貴欲賤而不得賤欲利而不得利欲害而不得害其關鍵槖籥不可窺而知其機紐本根不可索而得其恍惚杳冥不可以形象而摶執也嗚呼挾是術以往則莫不以一身之利害而節量天下之休戚其終必至於誤國而害民然而特立於萬物之表而不受其責焉而彼方以孔孟之時義程朱之名理自居不疑而人亦莫知奪之也中山滕君仲禮早以學行知名而爲人則慷慨有才節者也以退名其所居之室旣以寧失於有所不爲戒在於無妄之往自銘矣而又請予文以記之予固知仲禮之不爲老氏之退者然亦豈眞失於有所不爲者也夫有所不爲者蔽焉而不知舉變焉而不知通固滯焉而不知所以化而其終亦至於誤國而害民然要之則知不足而巳矣而人亦得而責之而彼亦無所逃其責焉非如爲老氏者之以術欺丗而以術自免也予喜仲禮之退而又欲其愼其所以退也故極言二者之失至元丙子八月旣望容城劉某記
◆饕餮古器記
金臺田景延蓄一銅器若古尊彞其象拱泉而垂腹臝其面而坐則人焉河東元裕之爲之攷定其爲古器無疑而謂其象則饕餮也景延遂以劉敞吕大臨例而圖之欲以張博古之本焉而且請予記之嗚呼人之於古器物也强其所不可知而欲知之則爲博物之增惑也舎其所不可知而特慕其古焉則爲玩物之喪志也爲增惑爲喪志皆非知好古者也舎其所不可知者而求其所可知者則古人之所以爲戒者在我矣因其所可慕者而思其大可慕者則古人之所以爲古人者自此而得矣求知是知也求慕是慕也則人之於古器物也固有可爲致知之一明德之端者矣夫如是則吾惟恐景延之不好古器然亦恐景延終將不好也至元丁丑十月朔容城劉某記
◆何氏二鶴記
户部尚書何仲韞鎭姑孰時所畜鶴有雌雄不雜處者兩凡鶴之被畜者多不卵而其雌卵二他雖卵而不生而二卵皆生他雖或生亦不長息而死今卵而生者巳翩然二鶴矣南州士大夫名以瑞鶴而請其說於子天人天地之心也心固可以帥夫氣而物則氣之所爲也故物有自我而變者而鶴何瑞之有焉苟我之積於中而發於外者莫不藹然慈祥則彼物之浮沉於吾氣之中者雖萬物失所而獨全其生雖氣類暴悍而獨順其性故猫有相乳者雞有哺狗者夫物固不得而自知之也今何氏之鶴能有别復卵而育也在仲韞必有以使之然者雖然自物而推之人自家而推之國吾之志所得而帥吾之氣所得而育者二鶴而巳乎至元十六年九月朔容城劉某記
◆歸雲菴記
易有郷曰凌雲郷有道菴曰歸雲郷民劉用之所作也用家有田千餘畒水磑二區白金二千兩性薄於自奉而喜施予乃並其居築老子祠祠側爲環堵十餘客有學老氏之靜者延而居之凡衣食皆給焉使得一意於學而無事相往來如是者二十年其田財費以盡而用亡矣客亦散矣今但有奉祠者數人而巳嗚呼用亦勤矣哉蓋聞燕山竇氏之風而興起者惜其智力止及於此而巳也昔予游西山過其郷而裴徊者乆焉見其山水雄勝雲煙竒麗慨想一時賔主之樂不覺有飄然遺丗泠然長往之志也至元丙戌用之女夫鄧淵拜予請紀石以旌其事子問用他所行曰甞收癃老十餘人養之家終身焉又通瘍醫以藥授病者不責償問用時環堵客曰往往以道術知名亦有被徴車賜眞人文師號者問今奉祠誰曰丈人時客崔徴士之徒也問築祠始末曰今五十年矣問祠所里名曰沈也余於是念疇昔之經行傷有志之不就取老氏之旨爲歸雲之章授今奉祠者俾歌之以爲歩虚之變焉惟靈居兮大無隣旋一氣兮凝雲忽乘之兮下覽思明示兮德之門相彼髦士兮尚不稱老况乾之尊兮有嚴其昊孰守虚柔兮恒處子道眷兹人兮與俱命白雲兮前驅渺何方兮故域雲遥遥兮踟蹰是年三月望日容城劉某記
◆高林重修孔子廟記
安肅高林里距吾居五十里聞有孔子廟枉道而拜焉詢其創始復興之由里之耆老劉禎等言廟起于五代之際乆乃廢毀金大定間郷先生孫直卿率里中豪族盧劉田三氏始修葺之迄今至元庚辰圯壞幾盡禎劉氏孫也復率盧氏子孫共継先志經營於其年之春逮明年秋廟貌旣尊乃興祭器以祀事告成且爲郷約春秋釋奠之禮俾可以繼里人自以非學者而祀先聖恐踰禮制請就質焉予按禮釋奠於先聖先師謂學詩書禮樂者各以所習業而祭其先師也孔子豈詩書禮樂專門之師邪旣非詩書禮樂專門之師豈學官所得而私者邪詩書禮樂之官且不得而私又豈後丗俗儒記誦詞章者之所得而私也禮飲食必祭祭先造飲食者也蓋以吾之所以享此者斯人之力也孔子立人道者也今吾之所以爲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不淪胥於禽獸之域者其誰之力歟於一飲食而知報其力於此而不知所以報焉惑矣諸君其勉行事無懈禎等曰諾且請書其辭於石併記歳月之始末云又明年秋九月晦日容城劉某記
◆遊高氏園記
園依保城東北隅周垣東就城隱映靜深分布穠秀保舊多名園近皆廢毀今爲郡人所觀賞者惟是予暇日游焉甚樂園之堂其最高敞者尚書張夢符題爲翠錦或者指之謂予曰此貴家某氏之樓也今甫四五十年耳巳撤而爲是矣嘻人其愚哉非不見之復爲是也奚益予聞之大以爲不然夫天地之理生生不息而巳矣凡所有生雖天地亦不能使之乆存也若天地之心見其不能使之乆存也而遂不復生焉則生理從而息矣成毀也代謝也理勢相因而然也人非不知其然也而爲之不巳者氣機使之焉耳若前人慮其不能乆存也而遂不爲之後人創前人之不能乆有也而亦不復爲之如是則天地之間化爲草莾灰燼之區也乆矣若與我安得兹游之樂乎天地之間凡人力之所爲皆氣機之所使旣成而毀毀而復新亦生生不息之理耳安用歎邪予旣曉或者復私記其說至元辛卯四月望日記
◆種德亭記
趙郡王允中其先太夫人所居之堂而鄖城先生名以善慶且爲之記允中别築亭爲游息之所而寓軒先生題爲種德求予記之予聞或有疑夫善慶種德之意若重出者蓋不知二公命名之意其脉絡所屬有賔主之分焉堂之名自我泝而上之也而我爲承其慶者也亭之名自我沿而下之也而我爲有所種者也就夫種以譬之如去歳之所種所以給夫今歳之用也而來歳之用所以仰夫今歳之種也一不種焉則其用也從而窮矣今允中之所以承其慶者旣有所自而其實亦見於堂之記矣其後人之所以承於我者必將自允中而出之予甞因是而求允中之心三爲廉使未甞不以賑恤罷民平反冤獄爲事使河南時奏罷鎭南郎將爲民害者一人力出良家誤爲豪右所臧獲者百餘口此雖皆人所不敢爲者然未足以知允中也至於陳請省臺嚴江浙鬻子之禁上書天子論國家儲副之重使河南而哀江浙守一官而憂天下此可以見其心之忠誠惻怛之至也由是而觀之允中固不愧斯序之名而斯亭也其將復爲子孫善慶之堂矣二名相因當反復無窮又何患其意之重出也邪至元壬辰八月望日容城劉某記
◆鶴菴記
或贄大經鶴二畜庭中遂名其菴鶴一日問予曰子知我鶴名菴也何哉予曰此在我而不在鶴夫樂水者吾見其知之周流同於水也樂山者吾見其仁之重厚同於山也大經之機警高亮游心閑逺發爲文章清雄婉麗可以鳴一時而傳後丗此非同於鶴者乎故聞其聲見其形欣然而恱非鶴可恱也我之同於鶴者使之然也大經曰予之於鶴非但恱之而巳也子其爲我更思之予乃顧鶴而歎曰謂大經爲厭丗俗之卑隘不可與處思欲高舉逺覽而與此游邪則其心狹矣謂大經爲以巳之軒昻超卓勢利不可得而覊縻之姑引此以自况邪則其心矜矣狹與矜大經不僞也然則名菴之意果安出邪予觀古人之敎凡接於耳目心思之間者莫不因觀感以比德託興喻以示戒是以能收萬物而涵其理以獨靈如黃鳥之章孰不賦之而聖人則曰於止知其所止夫斯鶴之呼之不來長鳴下趨亦常事耳而子瞻乃嘆其爲難進易退蓋亦黃鳥之遺意也由此而推之其遊於隂知養也感夜半識時也鳴則聞于天飛則一舉千里有本也其動也節其鳴也律用和也月白風清徘徊佇立玩此數者於縞衣玄裳之外寧無起予者乎名菴之意或出於此大經曰得之矣至元壬辰冬十月望日劉某記

靜修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趙徴士集註隂符經序
予讀隂符經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矣盡矣此言其體之自天而人者也天有五賊見之者昌即觀天之道也五賊在心施行於天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即執天之行也此言其用之自人而天者也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此則言聖人之兼體用以天道立人極者也天發殺機龍蛇起陸則非天性矣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則爲人心矣天人合發萬化定基則又立天之道以定人者也夫苟不以道定焉則天人判而二以道定焉則天人合而一二之則機過而相悖一之則機定而化行化行則天地位萬物育而君臣父子各得乎天理而止其所矣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此希天希聖之功而所謂執天道見天賊立天道合天人者其本皆出乎此也蓋九竅之邪未除則不能靜而常動若以三要爲害而絶之則又一於靜而不動也惟知夫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克其邪而反其初則可以動靜矣其所謂動靜者即朱子之所謂動未甞離靜而靜非不動者也其天人合發萬化定基則動而未甞離靜者也而殺機則動之過者也火生於木禍發必尅姦生於國時動必潰知之修鍊謂之聖人夫火剋姦潰以其大者而言之則龍蛇起陸天地反覆之謂也以其小者而言之則九竅之邪也知之修錬以其大者而言之則立天之道以定人之謂也以其小者而言之則伏藏動靜也此其言之自相發明若無所容夫說者而中山趙徴士才卿之集註近百家幾數萬言其志亦勤而學亦博矣陵川郝侍讀旣爲序之復因外舅郭公請一言於予予謂經之出處意義則前人巳盡之而其廣衍推稱則郝序又無遺者若兵家及養生家之說予又未暇熟讀而悉知之特疑蔡氏中篇所引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之說若非正學之語而有害夫道者豈蔡氏早年之說邪趙君必能攷夫此故書以問之至元八年四月望日容城劉某書
◆内經類編序
近丗醫有易州張氏學其於書雖無所不攷然自漢而下則惟以張機王叔和孫思邈錢乙爲得其傳其用藥則本七方十劑而操縱之其爲法自非暴卒必先以養胃氣爲本而不治病也識者以爲近古而東垣李明之則得張氏之學者而其論著治驗略見遺山集中鎭人羅謙甫甞從之學一日過予言先師甞敎予曰夫古雖有方而方則有所自出也鈞脚氣也而有南北之異南多下濕而其疰則經之所謂水清濕與濕從下受者也孫氏知其然故其方施之南人則多愈若夫北地高寒而人亦病是則以其嗜酮乳而且以飲多飲速爲能故也此則經之所謂飲發於中跗瘇於下與榖入多而氣少濕居下者也我知其然故我方之施於此猶孫方施之於南也子爲我分經病證而類之則庶知方之所自出矣予自承命凡三脫藁而先師三毀之研摩訂定三年而後成名曰内經類編敢望吾子序夫内經十六卷素問外九卷不經見且勿論姑以素問言之則程邵兩夫子皆以謂戰國書矣然自甲乙以來則又非戰國之舊矣自朱墨以來則又非甲乙之舊矣而今之所傳則又非戰國之舊矣苟不於其所謂全書者觀其文而察其理焉則未有識其眞是而貫通之者今先生之爲此也疑特令學者之熟於此而後會於彼焉耳苟爲不然則不若戒學者之從事于古方而學者苟不能然則不若從事古方者之爲愈也羅亦以爲然予聞李死今三十年羅祠而事之如平生薄俗中而能若是是可序年月日劉某序
◆篆隸偏傍正譌序
小學之廢尚矣後丗以書學爲小學者豈以書古之小學六藝之一乎夫古之小學果專於藝而巳乎而其藝果止於書而巳乎而今之所謂書學者又果古人之所謂小學者乎夫古人之於書也點畫顚末方圜曲直一出於法象之自然非可以容一毫人力於其間者而幼學之士蓋欲即此而知其事物義類之所在因其形而求其聲焉而巳矣是皆天理人事之所當爲非有一毫慕外爲人之私也若夫後丗則虞有不知其姓而顔有不知其名顚倒側媚惟妍而巳矣而况於學者乎嗚呼丗變降矣雖一藝之微亦莫不然可勝歎哉予今敎授餘二十年每欲令初學者移臨摸法書之功而求知夫偏傍之所以相生篆隸之所以相因分六書爲類而以次習之顧力有未暇者焉今田君景延纂集凡隸書之形雖相近而篆實不同如奉泰奏秦春者爲一書非惟使爲篆者不以隸而誤而亦使爲隸者知以篆爲本真有用之書也名曰篆隸偏傍正譌而請予序之予因傷古道之不復歎予志之不就而喜景延之勤篤也故爲之書至元丙子八月旣望序
◆莊周夢蝶圖序
周寓言夢爲胡蝶予不知何所謂也說者以爲齊物意者以蝶也周也皆幻也幻則無適而不可也無適而不可者乃其所以爲齊也謂之齊謂之無適而不可固也然周烏足以知之周之學縱横之變也蓋失志於當時而欲求全於亂丗然其才高意廣有不能自巳者是以見夫天地如是之大也古今如是之逺也聖賢之功業如是之廣且盛也而巳以渺焉之身橫於紛紛萬物間無幾時也復以是非可否繩於外得喪壽夭困於内而不知義命以處之思以詫夫家人時俗而爲朝夕苟安之計而不可得姑渾淪空洞舉事物而納之幻或庶幾焉得以猖狂恣肆於其間以妄自表于天地萬物之外也以是觀之雖所謂幻者亦未必眞見其爲幻也幻且不知又惡知夫吾之所謂齊也又惡知夫吾之所謂無適而不可也吾之所謂齊也吾之所謂無適而不可也有道以爲之主焉故大行而不加窮居而不損隨時變易遇物賦形安往而不齊安往而不可也此吾之所謂齊與可者必循序窮理而後可以言之周則不然一舉而納事物於幻而謂窈冥恍惚中自有所謂道者存焉噫鹵莾厭煩者孰不樂其易而爲之得罪於名敎失志於當時者孰不利其說而趨之在正始熈寧之徒固不足道而丗之所謂大儒一遇困折而姑籍其說以自遣者亦時有之要之皆不知義命而巳矣雖然周巳矣其遺說亦其夢中之一栩栩也吾從而辯之冝無與於周矣然以周觀之則不若休之以夭均故即其圖而戲之曰圖汝者畫辯汝者書書與畫無知也圖汝者之心及吾之辯汝之心未發無有也旣發亦無有也以其無所知無所有者而觀之安有彼是旣無彼是安有是非周而有知則必曰吾惡乎知之使讀者作色於前發笑於後乃所以齊之也圖周者臯落楊内翰而序圖者劉某繼序而題詠者京師之才大夫也
◆送郝季常知頴州序
名家之子弟處天下之至易而亦處天下之至不易苟能勉焉自立而少異於衆人則皆得因縁馮藉以立事功苟爲不然在他人未必遽得貶斥而巳爲清訍所不容矣季常於其兄使宋之二年請介行人以問罪遣之而宋人不納後十年又請焉下大臣會議以爲不可明年又請焉不得巳復遣之至建康而還幾死者凡十數其事雖無成而其可與有爲者於此亦可以見之舊甞從一授詩書又知其爲有志者今其將爲州于頴也載米與幣而過予以别且請予有以告之予無以告子也子行矣予固巳言之矣勉其所以處天下之至易愼其所以處天下之至不易者而已矣予無以告子也容城劉某序
◆送翟判官序
予昔聞翟氏之先人有隱德於人其事甚悉存之於心有日矣特未有以信之者也渡江之役而良佐與焉自江淮抵閩越觸炎熱瘴癘遂病不起時氣運方厄而南北之人病死相籍奄然一息孰能勝之人固不望其生巳亦不復以生理自念矣及還則郷里雖驚其至然形容非昔而生氣若奪識者尚憂之後二年予居山中忽報云新除江州路判官來訪出應則隱然昔之良佐也凡事有智數之所不能測者必有一定之天存乎其間昔予所聞於是乎有以信之矣良佐好善喜讀書今將爲政矣其思夫天人之際雖反覆變亂之極以人勝天以文滅質而氣失其平其所謂一定之理者固未甞有毫髮僭差以負於我則其政必有異於人者矣子行矣予將觀子矣登廬山泛九江裴徊於濂溪白鹿之間以致其高山景行之意而良佐見輕舟凌波隱見垂綸長嘯鼔枻而歌如太康之漁父者其必我也
◆送張仲賢宣慰淮東序
東南富山水之竒秀而限於南北不得周游而歷覽之使人恒鬰鬰不樂而若有所失自宋亡百五十年之分裂一日復合凡東南名勝之跡一目萬里而惟其所欲焉此固不屑屑於當丗以觀物自娯者之所樂得也方天下無事事有綱紀士以才能自負者每以無以自異於中人而不得盡其所有者以自嘆今沿江南北皆我所新有民不習靜而多變有弊以革有害以除此亦有志於當丗以有爲爲事者之所樂得也堯山張仲賢出金源名族少甞爲刀筆吏武安樂舜咨道之令斈乃能丗其儒作詩文有逺意頗喜讀内典於丗味雖甚薄而其可以有爲與其所欲有爲者則磊磊固在自省掾出參山東眞定諸幕入而爲京官復出而同知宣德雖皆有能聲然視其所存則百不一二施今宣慰淮東則其所也將行也而訪予山中予聞其有是行也而東呉西楚宛然吾扁舟之上矣故吾與仲賢之意向雖殊而得其所樂則一乃舉觴引滿各盡平生旣而復與之盟曰今公與予固樂矣然未眞得其樂也或秋風春水我將圖南公與賢州牧郊迎於淮海之間予因訪淮東之父老及公之僚佐得公之所施設於是以大白壽公而公乃指顧江山之勝槩者以酬我於是時予二人之樂又將不止此而巳也仲賢曰然謂旣有盟不可不載之辭故書以贈其行容城劉某序
◆靜華君張氏墨竹詩序
古之男女各有學其所學亦各有次第而莫不以德行爲本如男子之所謂六藝女子之所謂婦工雖皆其所當能而必用之者亦各居其末焉然其所謂藝與工者乃内外之職男女之功各有常分者也蓋不惟不敢相越而知之亦有不暇者焉是以詩書六藝之文婦學不得而與之詩書六藝且不得而與之而况後丗之所謂書札繪畫雖男子亦所不暇者而婦人又安得而與之哉使其天資之美有不待學而能之者亦但當自寓而巳至於藉是以求知而傳永乆則爲外事明矣又暇屑屑於是邪靜華君張氏蔡武康之女嫁爲喬氏妻而金源名士王翛然元裕之皆其外氏之親表故其家學遺澤蔚有風範而君之貞靜端潔其氣類之合又有與竹同一天者故素善墨竹而元郝諸公見之因爲詩賦以比其德君皆不與知也而喬氏集成一卷請予序之將併刻之石焉昔歐陽永叔作五代史叙王凝妻於雜傳之中朱文公刪定楚辭録胡笳於反騷之後蓋不無望於後丗之爲士者矣予因歌黃魯直詠姨母李夫人墨竹人間俗氣一點無健婦果勝大丈夫之句乃慨然爲書之讀者亦當知予之書君者不在此而在彼併叙男女之學古今之變庶其又有知所趨向者焉至元辛巳二月旣望容城劉某序
◆賜杖詩序
至元二十九年春上賜侍衛都指揮使王公慶端西土所貢雕玉杖公旣捧以拜天下聞之作詩而美之者五十餘首公分爲三卷命某爲序某曰夫古人自授田百畒含哺鼓腹以至於列土分封萬鐘千駟凡上之所以賜下者宜隨其分位而無不足焉蓋其職然也非有所爲而賜也自力田以租至於御金革而理庶務凡下之所以勤上者宜隨其分位而無不盡焉亦其職然也非有所爲而勤也上之人若曰是可以鼓舞之也是可以駕御之也以是而賜焉其下亦曰私恵之可懷也厚賞之可致也以是而勤焉則不惟非所以爲君臣之義而其更相責望之間一有不至則其職從而虧矣後丗君臣之不終也其以此與然則臣之於君之賜也冝如何哉曰敬之而巳矣榮之而巳矣如古人之正席先甞乘服以拜者是也某舊聞公甞被錦衣貂裘之賜惟於廵衛錫宴則服之及退則襲而藏之惟謹蓋知是禮也今其於杖也其所以敬而榮之者亦必有以處之矣此則詩人巳畧言之若夫聖上以如天之仁推赤心於天下必不以一杖之故遽圖責報於臣下而公之平昔以忠勤著聞蓋出於性分之所固有而行其職分之所當爲必不以一杖之故然後加勉於國家此雖詩人之所共知而其言則未有及之者也敢以是爲序而補其闕云明年二月望日劉某謹序
◆都山老人九十詩序
慶都之山有老人焉姓劉氏少值兵亂未甞一日去郷里而兵亦不犯之今年九十尚無恙子孫滿前田園如故而老人不知其老也燕趙諸公作詩而壽公者甚多其子式集爲一卷將時諷詠之以侑捧觴之樂焉復請予書其事而序之予讀而竊有感之者金源貞祐迄於壬辰河之南北兵凶相仍生意殆盡而先儒所謂天下蕭然洪水之禍蓋不至此者惟是時足以當之夫天地氣運壞亂若是而人物生乎是氣之申者乃所謂命也將何術以逃之哉而老人居南北之衝乃若與丗變不相與者豈氣稟之異雖天地之運亦不得而奪之邪抑存之深而積之乆者有以勝之邪或偶然也是固不可得而知之矣然而此老人之所以自壽者也夫人子之所以壽夫親如恱其心志而安其起居時其寒温而節其飲食者又非一也今老人九十而康強由是而登上壽一歩武之間耳式其勉之子欲我序九十詩而巳乎年月日容城劉某序
◆壽史翁百歳詩序
翁年九十六百歳舉盈數也翁保定祁人有子今爲郡從事從事先爲宰府掾請出求爲郷郡以翁故也尹以下聞從事有親年及百擁車騎持酒肉造翁爲壽敬老也親賔佐也夫人生滿百舉丗無幾唐人稱九十爲人瑞况百歳乎漢官儀三老五更取男女全具者蓋以男女全具爲可貴也宋故事民百歳男子官婦人封仕而父母年九十官封如民百歳蓋以有子而仕爲尤可貴也今翁旣百歳又有子而仕仕而又爲郷郡其爲人所歌詠之也宜哉至元辛卯二月望日樵菴序
◆廉公恵更名序
故相廉公嗣子公恵舊名孚以其於兄弟之名字形取類爲不合也蓋甞請於公而未及更今雖巳孤而意恒若有闕焉者遂謀於予而更之曰怡而以告諸家廟焉蓋亦禮之變也而其取名之義則有取於兄弟雍睦之義也蓋公之臨終也以諸子恪恂等皆幼而公恵獨長懇懇目諸子而屬之也今其設心以爲旣以一名字形於兄弟不合且必求其合焉而後巳而其取義則又專在於兄弟之義也以是而日警省焉先訓之不忘也其庶幾乎至元戊子十月旣望容城劉某序
◆古里氏名字序
呉景初請予制其子名自敘其爲女眞人其子石倫爲金大將爲金死本姓古里氏以女眞諸姓今各就其近似者易從中國姓故古里氏例稱呉已數丗矣予聞之大以爲不可夫姓氏乃先丗有所受而傳之子孫其脉絡截然有不敢毫髪亂者今非有所禁而自絶本根附於他裔顧乃因仍苟且徇於流俗而不恤彼兒子之名何所不可而反以爲問乎今先爲正其姓然後名其子承字之延伯蓋示其不忘所天而且有所貽也如是則古里氏其將爲著姓矣後丗子孫雖欲改之其可得乎嗚呼承也其勉聽之哉至元庚寅重九日牧溪翁序
◆徐生哀挽序
至元十二年秋九月徐生景巖卒其疾革也泣謂予曰養未終學未成卄六年而死亦虚生也欲吾子一言於石庶其不朽以少慰焉幸終平昔之愛而無遺死者之恨其遺言於父祐及其故人徐子懌亦然嗚呼以生之明敏而未冠能文章旣長而講學不輟夫豈不知其爲學初不爲不朽計而所以不朽者又不在夫人之一言而人之一言果可以託以不朽者又不必區區之石也今其哀懇如是豈其氣方英銳邁往之際而天遽然折奪之其中有不能自巳者乎即此而觀其所志使天假之年或有以致夫眞不可朽者亦未可知也欲勒銘表墓或分有未宜乃敘生之才志有如此者率同志爲辭以哀之亦庶幾乎與人有終之義焉明年正月旣望容城劉某序
◆田景延寫眞詩序
清苑田景延善寫眞不惟極其形似併與東坡所謂意思朱文公所謂風神氣韻之天者而得之夫畫形似可以力求而意思與天者必至於形似之極而後可以心會焉非形似之外又有所謂意思與天者也亦下學而上逹也予甞題一畫卷云煙影天機滅没邊誰從毫末出清妍畫家也有清談弊到處南華一嗒然此又可謂學景延不至者之戒也至元十二年三月望日容城劉某書
◆中祀釋奠儀序
堂寢之制非古也像設之儀非古也而釋奠之禮獨從古焉未免有情文相戾者如神不地坐而簠簋前陳神不面東而拜或西向此皆先儒所欲爲之修明而未睱者也雖然以今觀之其所謂情文相戾者學者亦不復盡見之矣而况先儒之所欲修明而未暇者乎安肅劉仲祥集諸家釋奠儀以成是書施於今之學者不爲無益然向之所謂情文相戻與夫先儒所欲修明而未睱者學者亦不可不知也至元戊子八月望日劉某序
◆李公勉復初名序
天之授予曰人焉而巳矣凡配人而稱其美如賢人善人之類雖其高下之品不同要其所指稱也各有限皆不足以盡人之大也如天也人或稱之曰上天者言其崇高也或稱之曰神天者則言其變化也皆不能有以相兼也若止曰天而巳則其天之全體爲盡見也惟人也亦然今人有人稱之曰子賢人也子善人也則必欣然而恱稱之曰子則將怫然不恱蓋不知天之授予曰人者之爲大也苟知之將終身汲汲望有以少及乎人之稱而未能而向之所以欣然而恱者亦將陋之而不屑矣無極李公勉幼名授親所命也及冠而字則巳孤矣嫌授幼名也而更曰策今也公勉知其所當勉者在乎天之所授也即幼名而稱之終身古人之道也已孤則其名又所不忍更也於是慨然因祭以告其親而復乎初嗚呼公勉其有志也邪其不苟也邪吾知其必能思其名而勉之矣因其請也告以是說年月日汎翁序

靜修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唯諾說
唯恭於諾何也曰各有所施也呼之則其音必内故唯以趨赴之若取物而奉之也命之則其聲必外故諾以承受之若與物而受之也失其所施則文理從而亂矣豈但是乎凡物無無對者無無隂陽者而聲亦然其意象之清濁闔闢亦莫不合也姑以進退存亡吉凶消長體之則可見矣此天機之所發而禮樂之所由生雖天地亦不知其所以然者豈但人乎物之聲亦然豈但聲乎凡形色氣味皆然也而况古今之時變事物之倫理聖人何甞加損於其間哉雖然妙此理而宰此事者心焉而巳矣必盡夫心也然後聲爲律而身爲度苟爲不然幾何其不爲無適非道之道作用是性之性也
◆唯諾後說
天之聲清而上地之聲濁而下形感而聲出焉理於是乎在來之聲必來去之聲必去事感而聲出焉理亦於是乎在初無心曰天地去來也至於一草一木其聲亦必象其形曰樹有植立之象焉曰枝有散殊之象焉至於曰鵝曰鴨曰鷄曰雀曰鴉之類則又因其聲而聲焉者也鶂鶂所以恊鵝也喈喈所以恊鷄也言語生於有聲之後而其理具於有聲之前有聲之後則古今方域日益不同人惟見其不同而不知其同也知其同則知吾之所以說唯諾者不但說唯諾也授坐而立授立而跪齟齬於其形也當唯而諾當諾而唯齟齬於其聲也聖人之所以制禮者非誠有制也特知之焉爾
◆張濳名說
張氏子從予學旣長而更幼名予命之以濳曰濳乎吾語汝濳夫人之家或未振而有振之者必卓越非常之人也人而未自振思所以振之非挺拔特立蹇蹇自負者不能也尓之家卑而未顯尓之質柔而愿予又濳尓也又欲尓之濳也惑矣雖然尓獨不見夫天地之凜然者乎此潛之象也剛健之初君子自強之始也躍也飛也自潛而來也以儒新而家以道立而身汝之濳也不然渾渾淪淪混于常人以終其身顧尓自能之予又何敎焉仰又有一說我將終敎之大矣而後小之潛也明矣而後晦之潛也不大而小不明而晦固冝也亦曰予潛自欺也濳乎無負尓名
◆憃齋說
近丗士大夫多以頑鈍推魯人所不足之稱以自號彼其人未必眞有是也亦非故爲是謙託而然也蓋必有所取焉耳然其所取之義有二焉蓋或病夫便儇皎厲之去道甚速也思欲自矯以近本實於是不得巳而取之而其意若曰與其失於彼也寧失於是此其設心於義爲無所失也或爲老莊氏之說者則不然以爲天下古今必如是而後可以無營而近道保嗇而自全也此則擇而取之非不得巳也而其意則將以自利而巳使前之說行亦不過人人尚質而於丗固不爲無益也若不幸而此說一熾則天下之人皆將苟簡避事而其爲害庸有旣乎嗚呼一事之間心術之微其義利之分有如此者不可不之察也安肅劉仲祥明敏愽物專門禮學以憃名其齋盖將以自矯而非以自利也故予旣爲題其扁復以是說列其左劉某書
◆遂初亭說
君子立心之初曰爲善而不爲惡曰爲君子而不爲小人如是而巳苟爲善也爲君子也則其初心遂矣夫道無時而不有無處而不在也故欲爲善爲君子蓋無時無處而不可而吾之初心亦無時無處而不得其遂也若曰吾之初心將出以及物也苟時命不吾與焉則終身不得其遂矣如是則是道偏在乎出而處也無所可爲者矣若曰吾之初心欲處而適已也苟時命不吾釋焉則亦終身不得其遂矣如是則是道偏在乎處而出也無所可爲者矣道果如是乎哉詹事張公子有予知其心爲最深蓋樂爲善而惟恐其不爲君子者也今築亭名以遂初而其心乃在乎閑適而諸公爲詩文以題詠之者以子有朝望甚重才業甚備又皆責其心當在乎匡濟皆不可也夫義當閑適時在匡濟皆吾所當必爲者然其立心則不可謂必得是也而後爲遂苟其心如此則是心境本無外而自拘於一隅道體本周遍而自滯於一偏其爲累也甚矣子有其以吾言思之乆之必有得也至元壬辰重九日劉某書
◆道貴堂說
邵康節詩雖無官自高豈無道自貴非以道對官而言也但言道不以此爲有無爾若以爲對則其淺狹急迫非惟不知道之所以爲道而慕外之私亦必有不可勝言者矣河間李生摭邵氏詩名堂曰道貴求其說於予故云
◆皇甫巽字說
朱子謂周子之所謂剛柔即易之兩儀而各加以善惡則易之四象也以隂陽之大分言之陽爲剛爲君子隂爲柔爲小人剛宜善於柔也以剛而善則固善矣以剛而惡則不若柔善之爲愈也是君子小人之分不係乎剛柔而係乎剛柔之善惡而巳矣剛之善陽之陽也柔之善隂之陽也然剛柔雖各有善惡而其所謂善者皆陽所謂惡者皆隂是剛柔之善惡又不係乎剛柔而係乎隂陽而巳矣蓋猛也隘也彊梁也隂之慘屬焉慈也順也巽也陽之舒屬焉爲隂之屬在陽亦爲惡爲陽之屬在隂亦爲善此聖人之所以拳拳於陽而扶之人之所以尊夫陽而貴之者也皇甫安國名其子曰巽蓋亦就其氣稟之偏於剛者而救之也旣長誤以予爲郷先生以巽執贄來見而欲予有以字而敎之予字之以伯陽曰巽乎汝剛也亦思夫所謂陽焉汝柔也亦思夫所謂陽焉剛柔惟汝之所適也陽之是趨則予之所望焉
◆王景勉名字說
故人王利夫請制其子名王氏居丗與予外家鄰予外祖楊公字勉之實王氏之郷先生也以之名其子孰云不可遂名之曰景勉勉者將以力行也可字之以履而以文配稱焉曰文履至元已卯二月癸未容城劉某書
◆少中李公名字說
公之先契丹氏之族也其氏李則逺有端緒而碑誌存焉名則國語譯云鐡也公見國朝諸貴族多因官若名以氏又有從而字之者自以氏李則旣有所承而名字尚未稱其心若有闕焉遂以爲請予名以鑌而字之伯堅蓋存其初名又本其所自出而就以爲勸焉耳至元庚寅二月吉日容城劉某書
◆嘉氏子字說
名人所稱者故多示謙字因名而生義人所稱者故多致尊美之意焉若曰子曰彦曰卿之類固無自稱之理也後丗不之察每毎錯亂故有於稱呼之間或不順者今嘉氏子名淳可字士眞蓋因名而生以致尊美之意也至元已丑冬至日牧溪翁書

◆王孝女旌門銘(併序)
女家容城西以母喪感念遂不嫁終身州上其行御史按實禮部令旌表之内翰盧公署其門曰孝女王氏縣人劉某銘曰
孰不娶終身曰魯山之元道州之陽史名卓行何謂非平常二子且然於一女子復奚責望盧公表之何用以戒荒
◆友松軒銘(併序)
緫帥史侯子明種松私第因以友松名其堂之軒友人涿郡盧處道爲請銘銘曰
孰賦逺游泰初爲鄰孰廣絶交麋鹿爲群彼其薄丗棲心物外丗固未薄汝薄巳大矧侯貴游於侯何負乃今翻然亦松與友植物之英象斯人賢象則與之而况其眞寛裕樂易孰求此心我將持松責侯來今凜乎風霜巍乎明堂彼實有之予靈敢忘

◆神農畫像贊
天初生民粒食已成如人育子湩與俱生於赫炎皇継天而已聖德神功止於如此
◆王允中眞贊
齒未老鬢胡爲而白邪隱然含四海之憂鬢巳衰顔胡爲而壯邪凜然橫千仭之秋竹實丹心砥柱中流百折而必東寸折而不柔其履危犯分幾禍一身固可爲戒然視循黙苟容貽害當丗者寧不優邪
◆退翁眞贊
廊廟之姿山林之思惟所謂天下之士故能爲學者所師奚藏諸用而昌於辭有德有言寧卒不施迫而視之非吾退翁而誰
◆郭安道眞贊
衣冠自同於郷人而文章名天下言論若無所臧否而風鍳析秋毫安處下僚而人不見其屈力辭兩命而人不忌其高我相英華得其根苗蓋於此眉睫之間又見其所以肖夫先君子之捐金購書揮觴結客以倜儻起家爲幽并之豪者也
◆書畫像自警
所以承先丗之統者如是其孤所以當衆人之望者如是其虚嗚呼危乎不有以持之其何以居
祝文
◆已卯春釋菜先聖文
聖代天言明告萬丗寥寥方冊孰傳聖言天啓聖心程朱將命堙晦浚闢聾聦瞽明謂當後人承此遺澤孰云剽盗資我而文肆然多歧孰會其一徒爲瞻仰有惻此心因早躁狂若將有志中實脆屈未立巳頽揆厥無成實由貪懦時馳意去凜不自容顧念初心怳焉如失今此闢館惟我之求講學有徒進修有地研窮參訂亦復有書於古遺言於今學者尚有禆益少慰此心但懼悠悠復循前軌惟神啓迪實有臨之
◆告峨山龍湫文
嗚呼一邦之望有峩惟山山之精深聚而淵泉山川惟形有神棲之雲雷雨露神實司之今是邦之凶旱極矣豈神之靈坐視而不恤哉蓋雨暘之數出于天非神之所得而專也雨暘之咎由於人非神之所得而釋也是以使神涵蓄靈潤雖欲發之而不得也雖然山川之神受命于天而主佑下民者也今欲佑之而不得矣則當爲之請命于天昭昭在上安有不從由是言之神雖欲無責烏得而無責也且小民至愚窮且極矣而無所歸誠則惟淫昏之鬼是求夫淫昏之鬼乃神之所當屏黜而下民之衷亦神之所當誘相也今氣運巳窮矣窮則必通或天降之雨則小民必歸功於淫昏之鬼而惑信愈篤孰能禁之今是邦之大夫致禱于神則是禱其所當禱矣旣禱其所當禱而當禱之神能隨其禱而應之以雨使旣足而又周浹焉庶小民之愚知天地之間自有名山大川之正神實能闔闢隂陽而神妙造化而境内吏民之所當敬修其壇壝潔其牲幣而事之而向之所謂淫昏之鬼者眞不足信矣如是則人情丗敎或自此而變之則神之恵又不但一雨而已矣如其不然則是雲雷之澤神其不司之旱乾之虐神實不恤之天命之職可怠而曠之惑邪之俗可助而成之又何望焉又何望焉敢告
祭文
◆祭楊待制文(名恕字誠之)
堂堂文獻金之儒宗得見嗣子如及音容况我先人出文獻門旣丗有契義當公親緫角拜公鷄泉之濵期與莫當凜乎此身後公重來我方南還德孤道否煢煢在艱拜書于公義重公顔别五六年移居西湖吾道日窮交道日踈問疾憂貧兩辱公書愛我如斯死别終天不及執紼猶當漬綿矯首東望奈此臞然緘辭寓哀公其鑒焉
◆祭參知政事王彦才文
維至元二十一年歳次甲申十一月乙亥朔越二十日甲午容城劉某謹以茶果之奠致告于故參知政事王公之靈在公晚年嗣續維重方將慶公公巳告病問疾之舉旦夕治裝公謝勿來公巳云亡孰知此行施行公喪昔公之西予寓易城百里送公爲公逺行今公此去終天永訣敢不扶疾送公于穴恩禮未酬音容窈然謹此區區公其鑒焉嗚呼哀哉尚饗
◆祭張御史文
維至元二十八年歳次辛卯八月乙丑朔承德郎右贊善大夫容城劉某謹以清酌之奠致祭于亡友故監察御史張君仲實之靈嗚呼精勤之志俊逸之才博洽之斈清謹之節巳矣巳矣哀哉哀哉尚饗
◆祭郷丈王利夫文
維(云云)謹以清酌之奠致祭于郷丈王公利夫之靈郷中親舊所存惟公謂當百年今復已矣孤子之際憂患之餘所遇皆傷矧兹永訣嗚呼哀哉
哀辭
◆玉田楊先生哀辭(併序)
予平生所與往還通問訊者皆有日録而以時考之庶其有自警者焉昔者有自京師至者曰玉田楊先生甞問子動靜於我又曰甞問子言貌於我或又曰先生謂予過此必識子是以來若是者無虚歳至有素疾予如仇讎而擠毀百至一及先生之門則必幡然親愛予亦不知何以得此于先生也後得先生手疏訪故人遺文行實而先人與焉予始疑先生之所以拳拳于予者或以先人故思欲一見以其報知而先生殁矣後五年至元丙子其子遇始與予會其雅相敬愛猶先生又二年遇謂予曰先人愛子者子爲辭以哀先人莫子宜予固幸其得以遂予哀故不辭先生諱時煦字春卿仙翁雍伯之後甞爲興文署丞幼頴悟質厚制行不爲崖岸性喜客家雖貧而延致接納無虚日隱居敎授餘二十年名公貴人往往出其門者築一室環種以竹名之曰庸齋或爲圖其象爲野服蕭然先生顧而樂之名以庸齋自適先生之病革也訣其門人李生曰予平生無媿於丗言竟怡然而逝其所學與其所行蓋可見矣而丗特以好客稱之非知先生者遇今爲史院編修官孫肯堂亦好學其辭曰
嗟漓澆兮孰可淳賦敦厖兮公其人揚尓波兮一我存矯獨立兮與物春物來納兮吾渾淪氣被物兮吾氤氲彼巖巖兮駭絶倫嗟離物兮危尓身彼悠悠兮逐丗紛孰有渭兮不涇渾庸可常兮德有隣微先生兮吾誰與親

靜修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一

◆上宰相書
九月二十八日因再拜因自幼讀書接聞大人君子之餘論雖他無所得至如君臣之義一節自謂見之甚明其大義且勿論姑以日用近事言之凡吾人之所以得安居而暇食以遂其生聚之樂者是誰之力歟皆君上之賜也是以凡我有生之民或給力役或出智能亦必各有以自效焉此理勢之必然亘萬古而不可易而莊周氏所謂無所逃於天地之間者也因生四十三年未甞效尺寸之力以報國家養育生成之德而恩命連至因尚敢偃蹇不出貪高尚之名以自媚以負我國家知遇之恩而得罪於聖門中庸之敎也哉且因之立心自幼及長未甞一日敢爲崖岸卓絶甚高難繼之行平昔交友苟有一日之雅者皆知因之此心也但或者得之傳聞不求其實止於蹤跡之近似者觀之是以有高人隱士之目惟閤下亦知因之未甞以此自居也請得一一言之向者先儲皇以贊善之命來召即與使者俱行再奉旨令敎學亦即時應命後以老母中風請還家省視不幸彌留竟遭憂制遂不復出初豈有意於不仕邪今聖天子選用賢良一新時政雖前日隱晦之人亦將出而仕矣况因平昔非隱晦者邪况加以不次之寵處之以優崇之地邪是以形留意往命與心違病卧空齋惶恐待罪因素有羸疾自去年喪子憂患之餘繼以痁瘧歷夏及秋後雖平復然精神氣血巳非舊矣不意今歳五月二十八日瘧疾復作至七月初二日蒸發舊積腹痛如刺下血不巳至八月初偶起一念自嘆旁無期功之親家無紀綱之僕恐一旦身先朝露必至累人遂遣人於容城先人墓側修營一舎儻病勢不退當居處其中以待盡遣人之際未免感傷由是病勢益増飲食極減至二十一日使者持恩命至因初聞之惶怖無地不知所措徐而思之竊謂供職雖未能扶病而行而恩命則不敢不扶病而拜因又慮若稍渉遲疑則不惟臣子之心有所不安而蹤跡高峻巳不近於人情矣是以即目拜受留使者候病勢稍退與之俱行遷延至今服療百至畧無一效乃請使者先行仍令學生李道恒納上鋪馬聖旨待病退自備氣力以行望閤下俯加矜憫曲爲保全因實踈逺微賤之臣與帷幄諸公不同其進與退苦非難處之事惟閤下始終成就之因再拜
◆答田尚書書
某再拜復礼意懇到至於再三雖不敢當亦所不敢拒者然勢有不能者三今不免一一焉近有人自郷中來水幾嚙先墓尚頼相去甚近時有展省而謀所以遷避之方必三歳而後可庶幾焉一也家堂垂老有所生女子在趙州亦欲時一相見若逺去則往復極不易矣二也外舅郭判官平生受知最重今在平定卧疾十月間巳一往省視臨别垂淚云比死幸得一相見近其子書來云變腫而利醫者云利不利於是證也拙婦聞之殆難爲懷欲遂俱往視之則山路﨑嶇往復千里而勢有不能殆不免某復作一行也三也有此二者而遂舎之將以敎人而先失此雖公亦所不與也可往則一來即往誠不敢虚譌以要人之再三公若不亮察雖百往復亦止此而巳矣某再拜(田侯請疏附此竊以深聖人日夜之思不如斈也制桐子善惡之命時維師哉凡期進業之精必就有道而士伏惟夢吉先生两儀間氣四海英才初斈語則自識於之无及講書則徑明其旨趣料緫角之時必至於聳壑甫弱冠之日俄駭其能文河傾萬卷之儲筆掃千軍之陣士類知畏公論有歸道積厥躬白璧抵連城之價聲聞於外良金難衆日之銷某有豚犬軰性止中庸席虚善誘敢望加諸陶鑄之力庻可逹於成就之途各習聖經動循天理盖素志實在於是舎先生將安之乎敬遣某人持疏上請早賜俞音幸母多讓謹疏)
◆答何尚書書
某再拜復辱疏禮意甚厚實非所敢當也然易之風土素所慕愛而公之才器則又所願交而未得者也又平生甞苦無書讀每思欲館於藏書之家而肆其檢閱而今之藏書復孰有如公之多者是三者蓋十年之所欲求而不得者今一朝不求而併得之且公出貴家而能不忘子孫敎養之計求之古人亦不多見而某又何暇辭但事緒卒不能絶六七月之交當再議之某再拜(何侯請疏附此竊以景星鳯凰爭覩治平之瑞秋陽江漢亦資濯暴之功是知莘野天民不拒互黨童子伏推夢吉先生天資頴悟風操崛竒馳聲瑣闥之間晦迹衡門之下沉潜抱負志斈期於聖賢發見輝光詩文復於騷雅冀藏噐待時之日傳傳道解惑之心故仰瀆於仞牆願俯垂於金誥燕山改色載瞻伊洛之風易水增明顒俟河汾之敎輒伸卑懇傾聽來音謹疏)
◆與王經畧書
八月二十八日刘某再拜以生平知已有五年之別且還自数千里外欵叚下澤奉候起居角中私第從容觴詠爲数日留以道前日西山連榻南州並轡之好實初心也故自四月初始聞有歸意訪問迄今無虚月及至則腹痛連綿不止而不能徑往南望依依徒增悵恨仲實來仍聞執事脚氣作不知近日復何如謹專人奉問續當親往未閒秋嚴惟順時以道自愛不宣某再拜經畧恩公執事
◆答張推官書
某頓首啓自獲與仲實交甞竊聞家丗昆季之美而執事恬退之節樂易之風雖未之識固巳若親承其敎五月間彦通來聞秩滿家居而僕方私或以事至府則庶得一見焉及仲實至則紙墨等物遽蒙先施之辱矣且許以北行則取道於此而將枉駕焉感慰不自勝然思其所以得此豈仲實諸人甞以不肖欺執事也比當面敘姑此馳謝八月二十八日某再拜推官先軰執事
◆答王判官書
某頓首復緫判執事向居保府竊聞才名風節之餘向慕而願交之者有日矣然公宦游南北而僕復閉門癡坐蹤跡蹉跌是以十年之間僅望見風采一二於稠人中竟未甞接杯酒殷勤之歡以道其相與之意及來山中交道日狹故人日踈凡郷曲之賢平昔之願交而未得者日往來於心其相與之意故在忽八月九日領四月間見寄詩其賦敘平實而興寄高逺辭旨精嚴而風格古雅其平日磊磊自負與夫期待之辱又槩見於言意之表讀之不覺驚喜向之願交而相與者自此敢少進於前矣特恨浮沉乆而得之睌和答難而報謝遲故謹專人先此馳復比良晤秋嚴惟順時以道自愛不宣八月二十七日某再拜

◆王治中請趙君玉疏
道人遊於内形骸無癈疾之嫌老者近於親飲食有忠養之戒惟其布帛之文不爲野所以耆艾而信可以師伏惟提學先生經明行修年高德邵人惜士安之苦節天留鑿齒之半軀某蚤失師傳今勞王事每慙將逼於晚景但欲常聞於善言避堂寢以舎蓋公固不敢當禮賢之僣載酒肴而過揚子庶幾能伸問字之勤廚傳巳修薰沐而待謹疏
◆請趙敎授就師席疏
伏以爲州郡立師乆著朝廷之令式選生徒入學屢頒臺憲之條章共興激勵之心爰得依歸之所恭惟先生蚤親有道晩舉力田以公論所歸膺師儒之選某等幸居是郡得預諸生敬備束脩願行見先生之禮特新講肆望不虚郷國之勤謹疏
◆靈陽觀鳩糧疏
奉爲本院見闕道糧謹投一鄉上善共加補助者竊以力田固清修之本收功有豐歉之殊終歳徒勞連年失望驩虞里巷共歌樂土之有秋寂寞齋廚實望仁人之移粟謹疏
雜著
◆節彖
渙先隂而後陽也自一隂一陽而二隂二陽也故爲渙爲渙散也節先陽而後隂也自二陽二隂而一陽一隂也故爲節焉節止也以卦之象而言之澤所以限水水遇澤而止皆節之義也以卦之德而言之方說而遇險險而以說行之又皆節之義也夫事物之有限而止者節也而節亦一事物也獨無所謂有限而止者乎知節而不知節其節焉於彼雖爲節於節則爲不節也此則節而至於苦者也在物皆有自然之節也若因其節而節焉猶支之有節分之有叚亦風行於水自然披離之爲渙而巳若節而至於苦則非自然之節矣凡卦之所謂亨與貞者其亨與貞皆同而所以爲亨與貞則異渙即亨也亨在事先節有亨之道而已亨在事後然易無無貞而亨者猶物之無無隂之陽也亨在事先者其卦以亨爲主而守之以貞亨在事後者其卦以貞爲主庶幾其有亨也在渙其辭有聚渙之象焉在節其辭有苦節之戒焉渙非必渙也節非必節也未節則思所以節焉巳節則思戒其所以苦節者焉動乆而以靜節之靜久而以動節之皆所以爲節也知此則知其所謂亨與貞者亦隨所遇而變也友人筮遇節當以彖辭占故爲言其義例之大畧焉
◆武遂楊翁遺事
翁與予外家通譜牒一丗矣昭穆則舅父也八十歳餘每一過予輒自喜數日而謂有所得也好聞邵氏惡盈語每告之一二必手録而藏之甞謂予曰予視丗俗惟予與山西一石丈者其所爲頗當吾子意冝吾子之不見合於人也畧能道予家數丗事毎援之以爲其朋友予孫之戒臨終遺其子孫者無他語惟及予戒其子孫令從予學而巳翁舊甞與予言者自西山來武遂渉百里途一日意甚速訪捷徑于人視所常往來當早至中途遇人奪騎補馹傳乃走避之乃反迂于所常往來者尓後思之事莫不然遂不敢求捷又云某人者擁高官以南予謂其人不免後果如予言蓋治行時予見謀利之具以知之又云昔年二十餘遇保州鈔騎身巳十餘創即伏而死矣其一人復抽刀由背及腹刺至地而去是時豈意復生於天地之間六十年餘也以此知生死非人所能爲也又云保州屠城惟匠者免予冐入匠中如予者亦甚衆或欲精擇能否其一人黙語之曰能挾鋸即匠也拔人于生擠人于死惟所擇事遂巳而凡冐入匠中者皆頼以生當時恨不知其人之姓名若此等語毎語次必一二及之予亦樂聞而不厭其言之屢也性喜飲醉即微笑好談佛書亦頗能知其微處嗚呼親舊日益盡予日益孤感念知已不覺涕零遂書此示其子孫使知翁之言行如是其令不忘予家之好云翁字吉甫忘其名至元十六年正月十六日書于吟風亭
◆書示瘍醫
周禮瘍醫凡療瘍以五毒攻之以五氣養之以五藥療之以五味節之五毒疑即醫師所聚毒藥凡五藥之有毒者非謂一方五藥而可以盡攻諸瘍也攻與療所以去其疾也養與節所以扶其本也蓋攻則必養之療則必節之攻視療加急養視節加密理勢然也鄭氏釋五毒以黃堥置石膽丹砂雄黃礜石慈石其中燒之三日三夜其煙上著以雞羽取之以祝創惡肉破骨則盡出宋楊文公見楊嵎驗之果如鄭所云此蓋古方五毒藥之一尓若即以是爲五毒則不惟聖人之言不如是之狹而執兼與下文五氣五藥五味之言亦不類矣予又恐以楊之偶中而致人之不中也賈氏疏又以五藥爲五毒則鄭旣失經之意而賈又失鄭之意也東坡甞論學儒不但費紙而正俚語之非唐庚論陶隱居注本草與昜之說非知言者蓋儒術之大無對非可與醫並言者也然衆技校之則李明之常言蘇沈良方猶唐宋類詩蓋言不能詩者之集詩猶不知方者之集方也一詩之不善誠不過費紙而巳一方之不善則其禍有不可勝言矣友人爲醫者求予書其醫瘍也故云
◆讀藥書漫記二條
人秉是氣以爲五藏百骸之身者形實相孚而氣亦流通其聲色氣味之接乎人之口鼻耳目者雖若汎然然其在我而同其類者固巳脗焉而相合異其類者固巳怫然而相戾雖其人之身亦不得而自知也如飲藥者以枯木腐骨蕩爲虀粉相錯合以飲之而亦各隨其氣類而之焉蓋其源一也故先儒謂酸木味木根立地中似骨故骨以酸養之金味辛金之纏合異物似筋故筋以辛養之鹹水也似脉苦火也似氣甘土也似肉其形固巳與類矣而其氣安得不與之流通也推而言之其吉凶之於善惡亦類也
天生此一丗人而一丗事固能辦也蓋亦足乎已而無待於外也嶺南多毒而有金蛇白藥以治毒湖南多氣而有薑橘茱萸以治氣魚鱉螺蜆治濕氣而生於水麝香羚羊治石毒而生於山蓋不能有以勝彼之氣則不能生於其氣之中而物之與是氣俱生者夫固必使有用於是氣也猶朱子謂天將降亂必生弭亂之人以擬其後以此觀之丗固無無用之人人固無不可處之丗也
◆敘節婦賈韓
韓氏中山治中賈公之子增順妻也其先眞定獲鹿人父某金末甞代上黨張公爲潞州帥後歸國移鎭彰德西道會有告其與金烜山武公通問訊者遂繫獄行唐當天下草昧非強宗豪族不能自保其室家况當衰謝罪累之餘其強凌豪奪孰復能禦之者時韓氏年巳十五姿色復過人獨能以礼適名族其風節巳可想見矣二十七增順死賈之族黨有欲嫁之者韓氏以死拒之其兄知沁州事某憐其少寡欲迎歸之韓氏恐其將嫁已也凡五往復終不許及年四十則曰吾老矣吾兄必不強我也方一往焉韓氏出衣纓復移天於大家其生長見聞宜不知勤儉勞苦爲何物也及增順死家無以爲生童稚嗷嗷待哺於前韓氏即斥去脂澤其服飾雖山野農家之所不堪者韓氏處之若素也復慨然以勤力自任毎日以麻二束自課剥而績之盡焉而後寝其事舅姑接夫子御妾媵待親戚則又郷閭以爲模範者其婿郭賡屡爲予言之始爲敘其大畧庶有如安定胡翼之者聞將著之賢恵録云

靜修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題跋
◆書太極圖後
太極圖朱子發謂周子得於穆伯長而胡仁仲因之遂亦以謂穆特周子學之一師陸子靜因之遂亦以朱録爲有考而潘誌之不足據也蓋胡氏兄弟於希夷不能無少譏議是以謂周子爲非止爲种穆之學者陸氏兄弟以希夷爲老氏之學而欲其當謬加無極之責而有所顧籍於周子也然其實則穆死於明道元年而周子時年十四矣是朱氏胡氏陸氏不惟不攷乎潘誌之過而又不考乎此之過也然始也朱子見潘誌知圖爲周子所自作而非有所***也於乾道己丑巳序於通書之後矣後八年記書堂則亦曰不繇師傳黙契道體實天之所畀也又十年因見張詠事有隂陽之語與圖說意頗合以詠學於希夷者也故謂是說之傳固有端緒至於先生然後得之於心無所不貫於是始爲此圖以發其祕爾又八年而爲圖書註釋則復爲莫或知其師傳之所自蓋前之爲說者乃復疑而未定矣豈亦不攷乎此故其爲說之不决於一也而或又謂周子與胡宿邵古同事潤州一浮屠而傳其易書此蓋與謂邵氏之學因其母舊爲某氏妾藏其亡夫遺書以歸邵氏者同爲淺薄不根之說也然而周子邵子之學先天太極之圖雖不敢必其所傳之出於一而其理則未甞不一而其理之出於河圖者則又未甞不一也夫河圖之中宫則先天圖之所謂無極所謂太極所謂道與心者也先天圖之所謂無極所謂太極所謂道與心者即太極圖之所謂無極而太極所謂太極本無極所謂人之所以最靈者也河圖之東北陽之二生數統夫隂之二成數則先天圖之左方震一離兊二乾三者也先天圖之左方震一離兊二乾三者即太極圖之左方陽動者也其兊離之爲陽中之隂即陽動中之爲隂靜之根者也河圖之西南隂之二生數統夫陽之二成數則先天圖之右方巽四坎艮五坤六者也先天之右方巽四坎艮五坤六者即太極圖之右方隂靜者也其坎艮之爲隂中之動者即隂靜中之爲陽動之根者也河圖之竒偶即先天太極圖之所謂隂陽而凡陽皆乾凡隂皆坤也河圖先天太極圖之左方皆離之象也右方皆坎之象也是以河圖水火居南北之極先天圖坎離列左右之門太極圖陽變隂合而即生水火也至元丙子八月望日書
◆書康節詩後
物齊也齊之則不齊矣猶之東西也東自東而西自西固不齊也然東人之西則西人之東也是曰東亦可曰西亦可則是未始不齊也然東西之形旣立指其西而謂之曰東則爲東者必將起而爭之而不齊者出矣不齊之則物將自齊而平矣東也西矣吾立於中而制其東西焉如是則謂之無所著可也一有所著則不東而西矣謂之無所著可乎彼空將無所著也一倚於空獨非著乎此程子深有取于邵子之言也然彼爲其說者曰是不足以破吾說也吾曰齊固未甞齊夫物也吾曰空固未甞著夫空也噫悠謬輾轉愈遁而愈無實矣
◆跋懷素藏眞律公二帖墨本後
顔魯公自其九丗祖騰之至公以能書名天下者凡十人而頵頍不與焉其淵源巳如此而其父巳傳法於殷仲容而公又會意於張長史今見懷素此帖所云則知公之講習於師友者又如此嗚呼書一藝也必欲其精而猶如是矧其大者乎帖後有文潞公吕汲公趙懿簡劉忠肅諸公元祐四年跋語是年潞公以元老平章軍國事方辭去不得而汲公爲宰相懿簡公爲樞密忠肅公爲御史吁亦盛矣哉後游師雄刻此帖於長安則八年九月也宣仁后實以是月崩而明年巳非元祐矣宋之治亂於此焉分又所以發予之歎也此雖一帖而有可鑒者二故併書於後以待覽者云至元丁丑七月己亥容城劉某書
◆書王維集後
維與鄭虔同以能詩與畫名當丗後又同事賊賊平復同以畫得苟免死而鄭相如者固甞言虔當汚僞官然復云願守節可免夫仁義禮智天道固有所謂命者而其義之於君臣有不能盡者彼善術者或於其氣運之間有可以推而知之者然其曰守節則可免則是有性焉而巳矣陳圖南謂种放晚節當不逮初謂敬愼則不失亦此意也是彼爲術者固亦必以人事爲主而不專於數矣因表而出之於此云
◆書高允圖後
人之制行近於當理者多矣欲必其制行之初眞見義理之當然而斷然無一毫人欲之私者則未易知也然攷其平生則心術之微亦有不可得而掩者矣如高允忠情之直亮蓋其生質之本然其設心處事必非善爲僥倖委曲之人也如勸翟黒子有罪首實亦以義理之當然爾而作史者遽繼之以庶或見原之語則所謂首實者乃所以爲僥倖之資也至於史事不欺則又以謂恐負翟黒子故則允之所以爲是非以義理之當然第以此爾此皆史臣不明義理而於遣辭之際輕爲增損往往使人忠亮之心不灑然于天地間非止允一端而巳讀史者不可不知也
◆跋魯公祭季明姪文眞蹟後
季明與盧逖同時遇害也今公所謂仁兄愛我俾尓傳言者不應居逖之後也果先之則潛告之舉自忠節發而史爲遺誤矣且公於其父之廟碑自敘距師古爲四丗與忠節爲同祖而新史乃以公爲師古五丗從孫與忠節爲同五丗祖不應公自敘亦如撰歐陽璀碑之有誤也舊史自以之推爲公與忠節之五伐祖以忠節爲公之從父兄矣不知新史何所據而改之而汪應辰於公傳辯師古五丗之誤於忠節傳不辯其同五丗之誤亦可謂攷之不精矣是以知歐陽永叔不敢以新唐書丗系列傳爲正者不特張許孔氏而曾子固所謂史誤者又不特李白傳而巳也至元丁丑八月癸亥日容城劉某書
◆書王子端草書後
子端振衣起遼海後學一變爭竒新黃山驚嘆竹谿泣鐘鼎騷雅濳精神黙翁語也雪溪僊人詩骨清畫筆尚餘詩典刑聲光舊塞天壤破議論今著兒曹輕遺山語也二公之言必有能辨之者東坡謂書至於顔柳而鐘王之法益微詩至於李杜而魏晉以來高風絶塵亦少衰矣朱文公亦以爲然而黙翁蓋知此者是以不取于子端也安得如黙翁者而與之論書至元十五年正月二十三日書
◆題婁生平鈒模本後
銀工婁生平鈒墨本前人題誌莫不以爲天下之絶巧也夫以人心之靈有可以參天地而贊化育者存苟專力于一藝其精密神功亦何不至此固無足怪焉予所感者自汙尊抔飲而有器皿自器皿而有文飾自文飾而有如此至有如此者攷其丗尚未逺也而來者無窮焉將止於如此而巳邪將變而益以文邪抑亦將反古人創物適用正大淳厚之制也
◆題遼金以來諸人辭翰後
遼誥勅一卷金正隆詞人製作附今姚竇諸人跋語一卷予觀之謂遼金迄今自北而南漸以大其文物之變也亦然劉某題
◆跋朱文公傑然直方二帖眞蹟後
先生傑然直方二帖郝奉使得之儀眞予觀其詞旨筆勢則跨越古今開闔宇宙荆公實不足以當之而其頽然其順浩然其歸方康節檢束之時蓋亦無有也書法自漢魏而下壞於晉宋極於黃米此先生千古絶絃之論觀者以此意求之或有感焉而於以讀先生之書而得其心則視凡丗俗之所爲學者皆在百尺樓下矣又豈但書法而巳乎至元丁丑八月壬戌容城劉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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