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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土编者按】明星学者大卫·哈维总是吸引大家的眼球。破土此前译介了其访谈《大卫·哈维：左派再不思考自己的理论与战术就晚了！》和其文章《我写过的最危险的一本书》，均得到读者热烈反馈。其最新著作《17种矛盾及资本主义的终结》（Seventeen
Contradictions and the End of
Capitalism）出版于2014年，分别谈论了资本主义的三大类矛盾：基础的矛盾、变化的矛盾和危险的矛盾。破土特此介绍此文，以飨读者。 （图片来源：网络） 大卫·哈维在2014年的这部作品，结合21世纪资本主义的特征，剖析了资本社会存在的17个矛盾。矛盾，在他看来，既可以理解为亚里斯多德笔下的“两个陈述彼此完全不一致，以致两者不可能同时为真”，也可以理解为“两种表面上相反的力量同时出现在特定的情况、实体、过程和事件之时”。因此，当一对矛盾同时出现时，必然产生张力，甚至带来重重危机。哈维正是从资本主义内在的矛盾来论证资本主义无法避免的危机，以及这些危机所创造的，改变资本社会的可能性。 在这些矛盾中，前七个矛盾都是根本性的矛盾。这些根本矛盾的灵感来自马克思的《资本论》。 第一和第二矛盾都是围绕商品的使用价值、交换价值和价格之间的关系进行讨论。在第一个矛盾——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矛盾中，哈维以房地产为例，分析了今天许多商品在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上的严重脱离。在房地产中，房屋是否满足人们遮风避雨的功能已不再重要。在市场上购买一套房子的货币量，受到各种社会条件的影响，而远远高于它的使用价值。房屋价格的上扬使得许多购买者为了追求交换价值而投入泡沫经济。一旦泡沫破灭，这些人连获得房屋使用价值的机会也将失去。哈维观察到，同样的危机也逐渐出现在医疗和教育领域中。当政府不再为人民提供这些公共物品时，投机者和食利者便会出现，从而最终将买单的消费者推向深渊。在第二个矛盾中，哈维则提到，货币只不过是劳动的社会价值的代表和符号，但却本末倒置地被人们所追求，即“货币将社会劳动（价值）的非物质性隐藏在它的物质形态之后。我们太容易将具象化误以为是它所代表的现实”。商品的交换价值，应该由凝集在商品上的无差异社会劳动决定，货币量只是用来表现这种社会劳动。但今天的现实却转向了相反的方向：劳动的社会价值被掩埋，商品的价格到供需的影响，与它的价值严重偏离。 第三和第四个矛盾则是讨论国家、财富和所有制的关系。第三个矛盾侧重于资本主义国家与财产私有制之间的关系。在哈维看来，资本主义国家通过政府权力和法律体系来维护私有制。这个过程虽然常常通过民主来实现，但并不意味着民主与私有制之间存在必然联系。哈维的论述在某种程度上也攻击了冷战中将“共产主义”与“集权”划上等号的观点。他在第四个矛盾中则分析了资本主义的财产私有制形成的历史。这是私人如何占用公共财富的历史，也是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历史。他还提出两种私人占用公共财富的形式：一是抢劫、盗窃等暴力行为，二是“透过在自由市场里双方合意的合法交易”。后者往往被人们认为是一种理性的可接受的方式。通过这种方式，资本主义利用人们的“同意”将公共的财富收入私人的钱包。 第五到第七个矛盾围绕着劳动过程内部的矛盾进行论述。第五对矛盾是资本与劳动。资本-劳动的关系与劳动控制的问题密切相关。资本购买劳动，使一部分人占用和剥削他人的劳动力成为可能。在劳动过程中，资本相较劳动占据优势，它对劳动者实施着控制。在资本的控制下，劳动者无法控制自己的时间，自己的劳动过程和自己的产品。在第六个矛盾中，资本作为“过程”和“物”的双重性，不断地站在劳动者的对立面，而在第七个矛盾中，生产过程和流通过程的紧张则成为哈维分析的重点。他回到《资本论》第一卷和第二卷的假设，来揭示资本主义两个过程的矛盾。他提到，根据《资本论》第一卷的分析，为了确保剩余价值的产生和资本家对其的占有，工人将不断地甩向贫困的深渊。但工人的极度贫困会使劳动力所产生的总需求萎缩，同时阻碍《资本论》第二卷所提及的再生产过程。这与资本的无限扩张是根本冲突的，也是资本主义内部不可避免的张力。 第八到第十四个矛盾则更多地谈到资本主义在当代社会演进中无法逃避的紧张，包括20世纪出现的资本在地域和技术的转移，以及新自由主义所带来霸权和社会不平等。矛盾八为资本主义下人与科技之间的紧张。在哈维看来，科技的本质是为了人类的目的，使用自然过程和东西来生产产品。但是资本主义所带来的科技革新却并没有增加人类的福祉，反而成为人类新的牢笼。尤其是资本主义新科技所创造出来的替代人的机器，让愈来愈多的人变成可剩的劳动力而被抛弃在劳动力市场中。工人被机器排挤出来成为相对过剩人口，和供资本挑选的产业后备军。矛盾九中提到的劳动分工也是如此。资本通过将性别、种族等分工与劳动分工相结合，将劳动力市场变得“区隔化、破碎化和内部高度竞争化”，从而将不同工作分配给不同的人，再给予不同的薪资报酬率，从而打造充满等级的劳动力市场。这种扩大到全球各个角落的劳动分工，所导致的普遍的异化将成为资本主义不可避免的矛盾。在矛盾十中，哈维论述了竞争和独占这一矛盾。他认为反垄断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当经济的运作从垄断的一边转向竞争的一边，剩余价值只在资本家的世界中重新进行了分配。竞争的终点是垄断，而垄断的崩溃则会导向竞争。这对矛盾在资本主义内部相互转化，丝毫没有跳出资本主义的逻辑和框架。矛盾十一中，哈维提到交通运输和通讯技术的发达所带来的资本全球扩张。这一扩张的结果则是不平等的全球化。但诡异的是，当资本扩散到全球时，新的空间也同时被再造出来。“群聚经济”就是这样一种产物。它在高效率的运输和通讯环境下孕育而生，将不同的资本聚集在一起，生产新的人造空间。不平均的地理发展与空间的制造，便成为了资本主义内部的一对重要矛盾。在第十二个矛盾中，哈维将所得与财富的不均这一对矛盾重点提及。所得的增加同时伴随着财富的集中。财富的不均导致群体间的矛盾和冲突。但哈维认为“分配财富与所得的奋斗并不是唯一重要的奋斗，还有追求认可、尊敬、法律前的真正平等、公民权、文化与宗教自由、适当的代议制、教育机会、就业机会、甚至还包括懒惰的权利……这些社会运动交互影响，产生各式各样的结果，其中有许多间接影响到财富与所得的分配”。在第十三个矛盾中，哈维提到社会再生产与资本再生之间的矛盾。在他看来，今天的资本越来越需要受过教育的劳工。资本希望劳动阶级受教育，可教育内容可能不同于劳工本身希望学到的内容。资本再生需要优良的劳动力，它需要通过教育和训练将劳工打造成为它增加极大利润的“人力”资本，但工人有自己在教育和培训上的其他需求。在第十四个矛盾——自由与控制中，哈维揭开了资本主义国家在自由口号下进行新殖民主义扩张的虚伪面纱。在资本主义世界，许多控制是在自由的旗帜下进行的，“没有‘控制’这种见不得人的魔法，就没有自由而言”。今天，自由市场的肆无忌惮，其背后隐藏着国家的暴力与控制。哈维对此进行强烈的抨击，认为奉行自由市场的人只不过“将经济等同于契约关系，将契约关系等同于自由”。市场的放任自由，往往是依托控制实现的。 最后三个矛盾，哈维从资本主义所带来的复利增长、自然界的破坏和人的普遍异化来介绍资本主义潜在的危险。复利增长将会带来虚无的经济泡沫，而自然界的破坏则会将导致精英阶层占有自然资源，并将普罗大众从自然资源中排除出去，最后导致人类的普遍异化以及人性的丧失。 从哈维所有分析的矛盾来看，前七个根本矛盾来自于《资本论》对于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经典命题，第八到第十四矛盾则剖析资本主义在遇到危机并且进化之后形成的新的矛盾表现像是，而最后的三个矛盾则是资本主义与人、自然和社会之间的种种张力。对于所有的矛盾，哈维认为解决的方法是：革命人道主义。通过革命，人们可以集体为自己建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非只是继承既有的世界。这也意味着人们通过渴求的方式去改变和再造一个社会。而对于人道主义，哈维则希望再造的社会中能够拥有尊严、宽容、怜悯、爱和尊重他人的宗教情怀。 （本文为破土首发，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破土立场，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责任编辑：signifi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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