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在无知上的大厦

    最近读索罗斯在中欧大学的讲义。大鳄说：人对外界的认识永远是片面而扭曲的（……the participants’ view of the world is always partial and distorted）。深感此言不假。

    一个人，不论生于贫寒之地，或长于富贵之家，他也只能生存于单一的社会环境中，不可能经历世界的全貌。即使是阅历及其丰富的人，他所能看到的仍仅是世界的很小一部分。就算他衣食无忧，整日游历、阅读优质书籍，在其生命长度内掌握人类全部知识也毫无可能。更何况人类由于大脑构造的局限，对于大量宇宙奥秘天然不具备理解能力，可谓睁眼即错，谈何掌握呢？

    很多在人类社会中非常成功的人，其思想的片面性份儿可能更严重。因为片面带来的偏执很多时候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从迈克尔杰克逊、耄、乔布斯、拳王泰森、TFboys、马云这些公认的“成功人士”身上，都不难发现显而易见的无知的一面，甚至是非常严重的无知。当一个人被奉为“永远正确”、不容置疑的时候，坏事儿也就不远了。一个普通人之所以仅仅因为手握大权就被崇拜为神，是由于他自大到忽略掉自己的无知，也是由于公众愚蠢到忽略了自己的判断力。

    而整个社会处于一种普遍的无知状态则是很常见的现象。古代的故事自不必讲，就看当今，无论美国的消费主义、朝鲜的zhuanzhi主义，还是某国的消费+zhuanzhi主义，都是这种无知的产物。而最可恶的一种人，就是利用甚至培养别人的无知，例如传销、例如给老年人推销保健品的、例如……算了不说了。

    启蒙运动让人类相信自己理性的力量，这是一大进步。但是这并不能证明人类无所不知，只能证明人类并非一无所知。达尔文的进化论认为，人的脑部结构与其它物种尤其是哺乳动物并无本质区别。当人们在对牛弹琴、对狗读书、对蚂蚁喷杀虫剂的时候，往往或嘲笑这些动物的愚蠢。但是如果一个比人类高明得多的物种试图向人类传递信息或试图灭绝人类的时候，人类恐怕也会完全无感。所谓人类文明，可以说就是建筑在无知之地上的一座壮丽的大厦，欲望是砖瓦。

    前几天看了两篇文章：《一个农村儿媳严重的乡村图景》和《农村老年人自杀的平静和惨烈》。我在想，假如我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受着同样的家庭教育，会不会也变成那种我现在觉得很愚昧的人？想来想去，我觉得我没有任何理由说“不会”，因为在完全封闭的情况下，再冰雪聪明的人也难以突破信息匮乏的围困。即使有价值的信息就在你身边，你也意识不到它的价值。 一个人无知并不是因为他傻x，而是因为他运气不好。假如你是一个大城市里的上班族，每天只想着升职加薪上位、买房买车旅游。用成功学武装自己的头脑，用鸡汤滋润自己的心灵。实在觉得空虚了就到西藏转一圈，然后告诉自己已经洗净了灵魂继续原封不动地过以前的生活。这样的状态，难道不是也是在一种蒙昧之中吗？

    所以，当你过年回家，你的七大姑八大姨三表姐夫四娘舅追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结婚生孩子提干，年终奖发多少的时候。请不要生气，他们并无恶意，只是无知而已。像你一样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