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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花与养心
史飞翔
2016年3月3日《大江晚报》副刊头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喜欢起养花，悄无声息、乐此不疲。
记得房子刚装修好，第一件事就是买花。半屋子吊兰，半屋子芦荟。结果大半都死了。朋友为祝贺我乔迁送来一大盆带架子的吊兰，青翠欲滴。谁知，不出一月，竟让我养得奄奄一息，最后索性连盆一起扔到楼下的垃圾箱了。一位女作家听说我喜欢花，特意将自己养的一盆红掌送我，并一再嘱咐我要善待这盆花。当时我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花在人在，花亡人亡。也许是老天有意要捉弄我，尽管我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结果这盆花最后还是香消玉殒了。
尽管买来的那些花大都让我养死了，但我却从不灰心，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会学会养花。既然小盆的花我养不活，那我就养大的。于是我又在花市以每株150元的价格买来两株平安树。卖花的人告诉我，平安树最好养，只要每周浇一次水就行。于是我欢天喜地地将这两株平安树请回家。起初，确实很好，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可是好景不长，其中的一株居然开始出现了枯叶。这下我着急了。上网、查资料、请教人。有人告诉我是因为房间不通风，于是我赶紧打开门，让风吹着；也有人告诉我是缺少养分，于是我又买来养花的土、营养液。如此这般，还是没能挽留得住这株平安树——它最终还是抱恨而终。伤心之余，我找到当初那个卖花人，准备讨一个说法。不料，他竟然如此答复我：“可以啦，一盆花你能养三四个月该知足啦。没听人说过吗？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要照你说，这一盆花养半辈子，我们岂不要饿死？”——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是啊，再好看的花终究也是要枯萎、凋谢、死亡的，这就如同人一样，再厉害、再伟大的人，无论生时多么光彩、荣耀、辉煌，最终都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想到这，我竟一时释然，向卖花人点头致谢。
回到家，我将那株枯死了的平安树从花盆中拔出。拔的时候我才发现，近一米高的花盆竟然有一小半是空的，下面是用瓦片、编织袋、塑料花盆的残片等物品充塞、支撑着的，难怪每次浇一点水就会溢出——几乎没有多少土壤嘛。土壤不深，何来养分？不接地气，何以长久？至此，我终于明白了，那些花为什么会死了。
长在大自然中的花草树木，吸天地灵气、纳万物精华尚且要枯荣生死，更不用说这些人工培育起来的，上不着天、下不接地的“盆景”了。可以说，这些盆栽的花，从它种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死，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而已。养得好可以多活些时日，养得不好就少活些时日。无论活多还是活少，其实花儿们都已经尽力了。——所有的生命都是鼓足了劲在挣扎，在燃烧。花儿用它们的青春和生命取悦了我们的眼睛，装点了我们的生活，它们尽情地绽放，然后再静静地死去。花和人一样，是有所谓的命的。什么是命？你努力了，但你仍然改变不了，超越不了的东西就是命。想到这，我忽然落泪了。感谢那些经我之手但却一一死去的花儿。它们已经努力了。
观音竹死了，鸭掌木死了，虎皮兰也死了。我养的那些花，一盆接一盆地死去。但我已经豁然了。买来就好好养，死了就再买，如此反复，生生不已。《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又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养花其实就是在养心啊。
尽管我没有成为养花能手，但我却体悟到了养花的真谛。在养花的过程中我逐渐学会了感恩，学会了分享，学会了慈悲喜舍。我将客厅、书房，包括茶几上的那些花儿统统搬到了阳台上，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让花儿们多照一点阳光，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楼下的行人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一片绿、一抹红。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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