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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这确实是一家夫妻老婆店，男人女人都是上海人，每每经过，看见男人收钱，女人坐后包馄饨。只可惜，不远处就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耳光馄饨，这家老上海馄饨王生意也就逊色很多。一个打发肚子的夜晚，周边走了一圈，心血来潮走进店里。 “吃啥？”今天女人似乎不在，男人低头包馄饨，头都不抬。 “上面的招牌花生酱红油馄饨吧，加辣肉。” “好的，里面坐”。男人往厨房叫单，一个胖厨师摇头晃脑的走出来，从男人手里点了八馄饨，“一、二。。。七、八，好嘞”，兴高采烈状走了回去。 坐着等。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右边坐着两个老人，两人点了一条黄鱼，一人一碗饭津津有味，广东话说的飞快。 “老板，加碗饭。” 店里也没伙计，男人便放下馄饨皮，打了饭捧着拿来。 “这黄鱼做的还好吧？” “嗯，蛮好的。” “你们广东人很懂吃，我这个厨师不错的。” 男人和老人你一言我一语，洋泾浜和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在这个小铺子，显得有趣。 “你们来上海玩，到我这样的店吃饭最实惠了，外面饭店贵呀，还没我好吃。” 男人越说越得意。 “东西都是对面唐家湾菜场买的，鱼啊肉啊不好我不要的。” 男人卖力的推销是有效果的，又有客人走了进来。戴眼镜的男生在前边坐下，不停地打着电话，真有未来金融精英的样子。几个才下班的女生占了侧后的位子，入座就拨电话，“妈我加班今天不回来吃了。”抬手看表，已经那么晚，不知妈妈是否已做好一桌饭菜傻等辛苦的女儿回家。 也许每家店都会有这样的客人，很自然就能在老板面前坐下，说长说短，但和老板并不认识。男人还是低头包馄饨，这不知何时出现的大叔，不知何时开始不停说话。从饭菜讲到八卦，男人只是听，偶尔附和两句。 “这前面都在动迁了，那这里以后怎么办？”大叔开始谈到这里的“敏感话题”。 “前面的耳光馄饨就要搬了，听说就是因为动迁啊。”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男人回答的无精打采，“现在房价像疯子一样，旧区改造这叫有利可图！” 正在听着，厨师把馄饨呈上，厨师自己烧，自己传菜，小店也真是把人用足用好。馄饨个个饱满，馅似乎都能把皮撑破。皮的碱水感不重，上面的辣肉丁咬之入味，以及一碗赤而不辣的红油，馄饨王不一定算得上，但也是相当不错。我曾说老卢湾是各大面的激战之地，这几个街区外的老店“盛兴”，一个街区外的“耳光”，以及这里，三家馄饨也是各有特色。 “这里有人吗？”一个很嗲的声音在前面传来，来了个落单的女生找人拼桌。 眼镜男呆了一下，“没，没人，坐吧。”似乎有点尴尬。 “小姑娘你吃什么？”，“炒年糕吧。” “老板我要一瓶啤酒”，眼镜男突然对老板说，难道是想请妹子喝几杯？ “几个杯子？”，“不用杯子，我自己喝。” 与年纪相仿的异性拼桌是蛮微妙的，眼镜男低头吃馄饨很不专心，显得不安。啤酒拿上，他却时不时拿起啤酒对着吹，彰显男子气概。女生默默吃完一盘年糕，拎起自己的双肩包，轻声谢了男人，出门，便消失在视野里。 八个馄饨是一点不管饱的，况且味道还真不错。我跑到男人面前，“来份酱爆猪肝饭。”“打包？”“不，这里吃。”我回答的干脆，把钱放在桌上。 不一会儿，男人把找零送来，厨房里一个声音在吼，“猪肝饭哪桌的？”，“那个一直拿着照相机在拍的人，他的。”也是，在这样的苍蝇馆拍东拍西，大概一个月都不会有这样的客人。 小时候我是不吃猪肝的，其实不仅猪肝，腰花，大肠这类“下水”我碰都不碰。但就和很多在大学里经历“人生转折”的人一样，在学校里的几年，一切该学的不该学的，该吃的不该吃的，该碰的不该碰的，也都学会，吃了，碰过，也就迷上了这内脏的重口味。酱汁渗入米粒，嫩口的猪肝，一口咬在嘴里，整天嚷着要减肥要保持身材，其实，就是个笑话。 又进来两人，一个年长，一个年轻，穿工作服，坐下后，看见背上印着“XX物业”。工作服有点脏，两人看上去很累。点了饭和菜，年长的要了瓶黄酒。 “几个杯子？”男人说起这句话特别溜。 “你喝不喝？”“不了，我还要开助动车回去。” “助动车有什么关系，喝点。”“真不要了，真不要了。” 年长的见状也不勉强：“你啊，一天上十小时班，不喝点怎么行。” 年轻人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到底八个馄饨垫底，才扒了几口，盖饭便吃不下。不好意思浪费，于是想起箴言“把菜吃了，饭留下。”也不管这每一粒米都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了。 也向男人道谢，“谢谢老板”“不用谢，下次再来哦。” 男人应该是完成了今天的包馄饨指标，靠在墙上，开始饶有兴趣的看客人吃饭。
沿着肇周路逛回去，两边的石库门一楼都是商铺，又以各种餐档居多。中国从南到北，涮肉、河南拉面、山东饺子、四川面馆应有尽有，每到午夜都是豪车路过，泊车吃饭。只是传言已久的动迁似乎就在眼前，偷偷地，各种横幅在树边挂出，“整治违章建筑，改善居住环境”之类。一个街区外，天价的翠湖天地二期已悄然拔起，也许，那洋气的高楼，比起这土气的街坊，更入他们的法眼吧。
走着走着，走到“阿婆豆浆”前，几位阿姨已经开始生火，为通宵的营业做准备。这家豆浆铺子原本只是为周边打通宵麻将的街坊服务，后来被微信微博炒成了著名“夜店”，不过，一旦石库门变成了公寓，各色有力人士成为了新街坊，这“夜店”，大概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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