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基础书要慢点读,仔细读。不仅是读过,而且要熟。更不在多,多是余事。只熟也还无用,而是要思。但思不是乱出异解,不是穿凿附会,只是能看出问题。 读史,史书上讲的尽是故事,切不可当作小说读,要从中读出问题来,读出个道理来,读出一个当时的社会来。否则,便不如读小说。 读书贵能钻进去,并不在于读罕见的书,要能在常见书中读出别人读不出来的问题。 读宋、明理学书,不能当作学知识,而要当作是学道理,读时应顺着书中所说去体会其道理,要在能懂,不可求快。初读时宜读选本,周汝登《圣学宗传》、孙奇逢《理学宗传》都可(《明儒学案》每家份量稍重,《宋元学案》更重,不宜初学),能读懂哪家,能理会其道理者,不妨多读几遍,然后再读全集。通一家后,再如前法选读他家。总之,选自己有兴趣的、能读懂的来读,而不要勉强硬读。只有这样读,此才能真有所得,才能作到“心知其意”深刻理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能深刻懂得古人何所道,是谈不到分析批判的。 孟子说:“观水有术,必观其澜。”观史亦然,须从波澜壮阔处着眼。浩浩长江,波涛万里,须能把握住它的几个大转折处,就能把长江说个大概;读史也须能把握历史的变化处,才能把历史发展说个大概。 读中国哲学,切不可执著于名相,因个人所用名词术语常有名同而实异者,故必细心体会各家所用名词术语的涵义,才能进行分析比较。如果内涵不清,仅就名相上进行分析,皮毛而已,是不着实际的 有些著作,看似零散、无系统,其实是有系统的。如顾炎武之《日知录》,赵瓯北之《廿二史札记》,就可说是自成体系的通史,只不过没有把人所共知的史实填充进去而已。然清人札记之能与二书相比者盖鲜。 象山言:我这里纵不识一个字,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个人。又说:人当先理会所以为人,若不知人之所以为人,而与之讲学,是遗其大而言其细,便是放饮流歠而无问齿决。不管做哪门学问,都应该体会象山这层意思。 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做学问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 学生总得超过先生。如不能超过先生,纵学得和先生一样,还要你这样学生作何用? 做学问犹如江河行舟,会当行其经流,乘风破浪,自当一泻千里。若苟沿边逡巡,不特稽迟难进,甚或可能误入洄水沱而难于自拔。故做学问要敢抓、能抓大问题、中心问题,不要去搞那些枝枝节节无关大体的东西,谨防误入洄水沱。 中国地广人众,而能长期统一,就因为有一个共同的传统文化。欧洲较中国小、人口较中国少,反而长期是个分裂的局面,就因为没有一个共同的传统文化。中国这个传统文化,说到底就是儒家思想。要把中国的历史和现实讲清楚,离开了儒家思想是不行的。 学问贵成体系。但学力不足、才力不够是达不到的。体系有如几何学上点、线、面、体的“体”。清世学者四分之三以上都是饾饤之学,只能是点。其在某些分支上前后贯通自成系统者,如段玉裁之于文字学,可以算是线,还不能成面。如欧阳竟无先生之于佛学、廖季平先生之于经学,自成系统,纲目了然,但也只限于一面。能在整个学术各个方面都卓然有所建树而构成一个整体者,则数百年来盖未之见。做真学问者必须有此气魄。 做学问必选一典籍为基础而精熟之,然后再及其它。有此一精熟之典籍作基础,与无此一精熟之典籍作基础大不一样。无此一精熟之典籍作基础,读书有如作工者之以劳力赚钱,其所得者究竟有限。有此精熟之典籍作基础,则如为商者之有资本,乃以钱赚钱,其所得将无限也。 每一学问必有其基础典籍:清代汉学,不离《说文》;今古文学,则不离《五经异议》、《白虎通义》;宋学则一《近思录》;文学则《昭明文选》、《文心雕龙》。此学者之所能知。治史则当以《文献通考》为基础,则世之学者鲜能首肯者也。 END 编排:@二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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