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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哑树 《圣经》上说他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按时候结果子，叶子也不会枯干，凡他所做的尽都顺利。但他知道，有沈白鹿在才是事事顺心。 part 01 “这件事请你再考虑考虑，”陆星扬轻轻啜了一口茶，语气多了丝诚恳，“无论你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阳光从落地窗倾泻过来折在他脸上，他站起来，伸出修长的手:“我会考虑的，告辞。”祁森迈出陆家大门，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随着哐的一声，一枚青果从树上笔直坠落正中他的眉心，祁森略微吃痛的皱了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一位姑娘轻轻从奕树上跳下，局促的站着那里。 “我刚刚爬去弄树脂，不小心用棍子把果子砸下来……”沈白鹿站在那里磕磕巴巴解释着，她看着对方身着一身手工西装服一脸不快地站在那里，她只得拼命解释。 祁森墨色的眸子里掀出一股说不明的情绪，行动先于意识他已经迈开长腿站到她面前，语速很快像是急于求证什么:“一般女孩子都怯于爬树，你是否在大学上过爬树课？” 没等沈白鹿回答，他就急忙伸出手去撩沈白鹿额前的刘海，沈白鹿心里一片讶然，急忙后退两步，不动声色地说:“先生怕是认错人了，我就是一个园艺师，在陆家养养花什么的。” 祁森微眯着眼，眸子蕴着一层怒气:“你……” “祁先生与我家白鹿是旧识？”陆星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沈白鹿听到熟悉的嗓音，走过去动作熟练地握着轮椅后的扶手推着他朝前走:“今天阳光好，晒晒太阳。” 祁森看着她老练的动作，神色变得更为冷淡:“抱歉认错人了。”他向陆星扬颔首，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沈白鹿看着他清瘦高大的背影竟有几分落寞，不由得怔仲起来。 阳光照在陆星扬的脸白得几近透明可以清晰的看到血管，他把盖在双腿上的薄毯掀开，语气温和地说:“刚那个人叫祁森，世界上少有的独立制表人之一，我想向他买他手里的一块表。” 沈白鹿听闻过祁森这个名字，据说在他20多岁时就开创了在自己独立品牌，“疯狂时间”设计的品牌更是开创了腕表设计的先河，独立制表人最大的特点是从机械到设计打磨、雕刻、嵌表壳，都是一个人独立完成。她没想到刚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祁森。 “他不肯卖？” “嗯，想起也不奇怪，那块表一直是非卖品，但前几日母亲看中了十分想要，她的生 日又快来了。”陆星扬淡淡的解释。 沈白鹿知道陆星扬十分孝顺，她终究还是不忍看到他一脸的失落，沈白鹿蹲下身子说:“我刚弄了树脂等下炖给你活络血脉，不要着急，他肯定会卖给你的。” part 02 祁森没想到能再一次见到沈白鹿，只不过这次是她专程来拜访。 沈白鹿骑着一辆破自行车跋山涉水了两个钟终于来到祁森家，他家是一栋复式的古香古色的房子，绿藤环绕，矮墙里的一丛茶花静静地开着，倒也漂亮。 她拉着银色门环扣响他家的门，不会儿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祁森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和卡其色的休闲裤，将整个人衬得愈发英气逼人，当然除了他一脸的冷色，沈白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祁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进来吧，”祁森淡淡答道，“想喝点什么？” “白开水就好。”沈白鹿答道，她顺势环顾了一下他家，整洁干净，墙壁刷成暗蓝色，有种星空月夜的感觉。 祁森姿态优雅地挽起手臂上的袖子，提起长嘴壶往透明杯里注满水，他递给她:“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关于那块表希望你能卖给我们。”沈白鹿用商讨的语气。 祁森一听嘴角抿成一道线，原来是为了陆星扬来当说客的，语气愈发的冷，“不想卖。” 沈白鹿一时气结，本来打好的草稿被他这么一回绝全给吞回肚子里去了，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语气一再让步:“你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祁森冷笑了一下，眼眸中多了几分嘲讽，说起话来丝毫的不客气:“你一个园艺师还充当起了私人管家的身份吗？” 沈白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气愤，她万不能因为私人情绪忘了这次来的目的，她一个后退，冲祁森俯了俯身，“祁先生，麻烦您再考虑一下。” 祁森眼眸沉了沉，“你还当真在乎他，好，如果你真的想要，就来帮我忙。” “我不会设计……”沈白鹿盯着眼前不可理喻的家伙，都说了自己是园艺师哪会弄什么设计。 祁森像是听到了她的腹语，上前解释:“我在郊区有一栋独立的实验室，你过去帮忙打杂。” “你以为你是居里夫人发现了镭吗？还跑到郊外去设计，”沈白鹿一脸正色，“我不会去的。” “随便你，你自己考虑清楚。” part 03 沈白鹿回陆家后整夜的失眠，回想起两年前她刚搬进陆家时提了一个要求：希望房间能有一扇窗且窗外种有绿色植物，老夫人立即答应了，也没多问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回忆起当年住在布鲁克林的一栋小阁楼里，永远的密实透不过气，她很幸运，有人给了她一处安稳的地方，想到这她打了电话给祁森:“关于帮忙我答应你……” 寂静的夜晚里，祁森低沉的嗓音透过不平稳的电波传来，似带了丝庆幸:“好，早点睡。” 周末，祁森领她到郊外的时候，沈白鹿看见远处湖里种着一大片水杉，月牙绒状的叶子与清幽的湖水相映，她忙惊呼:“好漂亮！你怎么发现的美景？” 他跟在沈白鹿后面，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簌簌的声音，用一种很平常的语气说:“我种的。” “天，是不是为了哪个心爱的姑娘？”沈白鹿感到好奇，要知道这么浩大的一个工程，绝不仅是人力，还有一份执着在里面。 祁森仿佛陷入回忆般嘴角轻轻勾起，他指了指四周:“她说她最喜欢的树是水杉，很希望有一栋自己的小木屋，跟大人吵架了可以一个人待会。” 沈白鹿看向远处的碧波，问道:“那她现在还和你在一起吗？” “我很很想知道，”祁森盯着她意味悠长地说，他嚅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对上沈白鹿茫然的眼神，沉声道:“进去吧。” 幽静的森林里一套别致的小房子映入眼帘，仔细观察是用一块块木板搭接而成，尖尖的屋顶，绛红色的屋顶瓦和原木气息的门让沈白鹿一下子爱上了这里。 小木屋里面有除了有必备的生活用品和厨房外，还有一间实验室，祁森工作时戴着眼镜认真的在台上画着什么。 沈白鹿看着认真工作的祁森，戴着黑框眼镜多一丝亲和，不禁发起呆来。 “有那闲工夫盯着人看，不如过来帮忙。”祁森画着草图的手一顿，抬起眼皮斜了一眼。 沈白鹿绾起长发去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图表，皱着眉说:“我根本看不懂，我还是帮你打扫屋子做饭吧。”说完她就开始打扫起来，祁森也不勉强她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暮色降临连树梢末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渐渐隐起，沈白鹿叫他:“可以吃饭了。” 祁森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怔仲起来，橘黄色灯光下，沈白鹿穿着围裙站在餐桌前言笑晏晏地看着他，让他有一种到了永远的错觉。 沈白鹿感觉到他炙热的眼神不禁脸一红，她瞥见祁森工作台上一堆被揉成团的废纸，轻咳一声:“你遇到瓶颈期了？” “如果你想设计一款东西，必须体现厚重感，你会选择什么？”祁森屈着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着。 沈白鹿想了想，认真说道:“当然是怀旧，连家里的雕花我都无比怀念。”说完后，她微眯着眼想起了过去。 那个蓝色屋顶的大房子，一到夏天自己就吃着冰淇淋坐在一楼的窗前等爸爸回家，有时候冰淇淋吃完了爸爸还没有回来，她一生气，爸爸就会亲自刻她喜欢的木雕送给她。 祁森久久没听到沈白鹿的声音，抬眼一瞧，她眼角已经湿润，神情似开心又惘然若失。 “你怎么了？” “啊……没事。”沈白鹿急忙说道，忽然她瞥见角落里放了一把陶笛样的乐器，沈白鹿觉得很新奇:“这是什么？” “楚吾尔。”祁森头也不抬答道，他正将沈白鹿的灵感为变图纸时听到了一阵类似呜咽，滞涩的声音，“我玩玩……”她捕捉到祁森的笑意，不好意思的解释。 祁森直起身来，接过她手中的楚吾尔，将它抵到嘴边，传来深沉舒缓，悠扬婉转的声音，她看着微眯着眼，神情专注的祁森心一阵猛跳。 “想学吗？”此时的祁森低沉的嗓音带丝蛊惑人心。 “嗯。”沈白鹿发出一个音节。 祁森站在身后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圈主，宽大且干燥的手掌握着她的手将楚吾尔移到嘴边，他凑在耳边说:“吸气，集中你丹田的力量……” 沈白鹿口干舌燥，感觉脸一阵滚烫，她觉得自己再不逃脱就快要沦陷在祁森的怀抱里，她急忙挣脱开来，祁森以为她要离开，故意问:“你不想要表了？” 她顿时像个小女孩，紧张摇头:“怎么可能！” 祁森像个得逞的孩子露出一口白牙，得意的笑起来，气得沈白鹿追着他打，没一会整齐的屋子像经历过洗劫般凌乱无比，两个人停下来哈哈大笑。 此时窗外燃起了烟火，烟花蜿蜒蹿上天空绽放开来，像大海里翻涌的浪花，又宛若夜空中点亮的一簇簇灯盏，最后化作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幕。沈白鹿喘气的同时不停按住自己的左心房，她一点也不想承认那是怦然心动。 part 04 祁森如约送来了那块表，陆星扬收到后感到吃惊，他当下就想到消失了两天的沈白鹿，陆星扬叫来管家推他去后花园。 沈白鹿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戴着白手套正细心的给海芋花施肥，她用手扒一下了周边的泥土，陆星扬看着这个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细汗却怡然自得的姑娘，不禁想起一年前他在曼哈顿时遇到她的场景。 幸好，他把她带回了家。 “把铲子给我，”沈白鹿听到响动头也没抬吩咐道。 陆星扬笑道:“我不知道你的铲子在哪？” “啊，你来了，”沈白鹿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今天还晒太阳吗？” “你是不是去找了祁森？”陆星扬一惯温和的语气，却含着责备。 沈白鹿心一跳，低着头说:“抱歉。” 陆星扬嗓子像夏日里的清泉动听，他眉眼一笑:“道什么歉，下次不要为了我去请求别人，好吗？” 沈白鹿点头:“好。” 之后的半个月里祁森没找过她，沈白鹿在电视上看到祁森一身阿玛尼西装挺拔地站在镜头前，阳光跳跃在他乌黑的短发上，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骨骼清俊的祁森此时显得迷人，原来是忙着新品上市啊，可她不禁怀念起和祁森在小木屋的时光。 主持人在新品发布会上细心讲解这是祁式的一惯风格却又做了小小的突破。该腕表由走时精准的瑞士石英机芯和防刮性能好的蓝宝石水晶镜面，经典大方酒桶形设计，里面却添加了小怀表的元素，边沿由简单的小雕花构成，体现了怀念时光的味道。 该产品一经上市就广受好评，成为2015手表爱好者的新宠。祁森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给沈白鹿打了一个电话:“新品上市很成功。” “恭喜。”沈白鹿丢来简短的两个字。 “我能请你吃饭吗？”祁森看着前方红色的小人再过二十秒就会消失，他耐心地数着，等了大约十秒，他听到话筒里沈白鹿回绝:“不必了，谢谢。” “沈白鹿，”祁森语气顿了顿，嗓音透出一丝紧张，“如果我对你一见钟情呢？” 良久沈白鹿没有接腔，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祁森感觉这十秒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还想要接着说点什么，却听到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绿灯一闪，祁森冷着脸把耳机一扯，踩着油门绝尘而去。 一个风度沉稳的男人对任何一个女孩说这样的话都会心动的，一定是这样的，沈白鹿这样安慰自己。 她对着早已挂断的电话轻声说:“希望就此别过。” part 05 沈白鹿每个星期天要去距陆家500米的一座教堂里做祷告，雾霭沉沉，红色的尖顶，氤氲在一片雾气中，今天人有点少，神父依然坚持着仪式。 神父穿着黑纱袍站在教台前，用那浑浊的双眼环视了周围一圈，瘦骨嶙峋的双手摸了摸搁置的藏青色为底金色篆文的《圣经》，开始默念，底下的人开始祷告自己的命运。 沈白鹿低着头祷告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站在旁边不说话，两人之间流淌着无法言说的默契，直到人群渐渐散去，神父摘下金色眼镜缓缓离去。 “刚刚我也在默念圣经，”祁森的声音像是黄昏里的暮鼓低沉，“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凡事包容，凡事相信，爱是永不止息。” “所以你告诉我，为什么那天你要挂我电话？” 沈白鹿用力地握紧手，尖锐的指甲陷进掌心浑然不觉，她刻意放冷语调:“我承认对你是有心动的感觉，可能是你身上的熟悉感造成的，但这改变不了什么，因为我欠陆星扬。” 沈白鹿小时候过得天真烂漫全因为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家里大房子的颜色是爸爸亲手粉刷上的，每年的必备家庭旅行成了周围的模范，好景不长，就像八点档的肥皂剧般母亲病故，爸爸涉嫌贪污……这一串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她被匆忙送出国留学后没多久断了一切经济来源，她在布鲁克林这个小乡村租了小阁楼，白天上课晚上没日没夜的打工。 说来缘份这东西也真奇怪，沈白鹿是在咖啡厅打工时遇上陆星扬的。当时她在他邻座点单，意外听到了同事与陆星扬的争执。 “之前我已经预订好了靠窗的位置，怎么临时换位了？”陆星扬好脾气地问道。 同事Lily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一身普通的休闲打扮，鄙夷的神色十分明显:“先生，我们这是相貌端正，正常人才得准入餐厅。” 沈白鹿握着笔的手一顿，忆起那条烟雾缭绕的窄巷子里常有神情抑郁的人动不动就说“fucking Chinese”，想到这一股正义感和国人的自尊感从心底冒了出来。 饶是再好脾气的人听到这句话也会动怒，陆星扬脸色的薄怒明显，在他打算让经理介入前，已经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你必须道歉！”沈白鹿冲过去紧紧拽着Lily的衣袖。 Lily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低头耳语让她不要管这事，没想到沈白鹿倔强劲上来，紧紧握着她的手腕，Lily皱眉喊疼忙让她松手，沈白鹿重复着:“道歉。” 最后引来经理出面处理这事，他代表员工道歉并给陆星扬换了位子，但是Lily和沈白鹿因此被辞退，她辛苦一个月的工资也减半处理。 “谢谢你，有事情可以来找我。”陆星扬看着眼前一脸疲惫的女孩，递出自己名片。 沈白鹿拒绝了他的好意，独自离开了。 时隔半个月，沈白鹿接到国内父亲自杀的消息一时承受不住，冲进滂沱大雨里嚎啕大哭。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陆星扬坐在床上，沈白鹿苍白的脸色和眉眼间散不开的哀愁让他感到心疼。 沈白鹿跌入一双溢满星光的眸子:“你淋了雨，急性肺炎，好好休息，既然在国外过得那么辛苦，我带你回家吧。” 沈白鹿讲完用一种悲拗的神情说:“很多时候，我们注定爱而不得。” 祁森今天随意地穿了件墨绿色的T恤，他半个身子陷进了阴影里像极了一棵悲伤的树，祁森长臂一伸轻轻把她拦进怀里。 他下颌抵着她肩膀凑在耳边说了句:“再见。” part 06 有一句话说“别把告别说得太满”，意外来得猝不及防，祁森的新品设计被指抄袭，爆料人含沙射影地指出某位大热的独立制表人抄袭前几年已退休江山老师的“前度”作品，作品图一对比，一时间众说纷纭，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谩骂随之而来，各大媒体每天跑去祁森家里替群众讨个说法却找不到人，有人说他心虚潜逃，亦有人说他想好好沉淀。 沈白鹿一得知消息，提着编织袋匆匆跑出家门，恰好撞上刚回家的陆星扬。 “你去哪……”陆星扬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管家。 沈白鹿低着头，细若蚊子的声音传来:“我……我有事出去一趟。”她急忙跑开的身影像是奔赴远方，亦看不见陆星扬悲伤的神色。 “怎么是你？”祁森冷着脸问来人，沈白鹿额前几缕头发凌乱交错，气喘吁吁说不上一句话。 祁森一只手抵着小木屋的门，不肯让她进来。他下巴底下冒出胡茬，眼底的黛青色让沈白鹿有些心疼。 “我去帮你解释，你设计的时候我在场。”沈白鹿急忙说道。 祁森用无所谓的神情看着她:“去媒体面前解释，顺便再说你是我女朋友，这样的说法才合理可信。” 沈白鹿站在那里咬着唇久久不说话，祁森看她犹豫的神情就心烦意乱，他作势关门。 “等一下，”沈白鹿拦住了他，孤注一掷的声音传来，“你出钱订机票，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白鹿也不敢告诉陆星扬，和祁森匆匆坐上飞机赶往菲律宾。第二天灰濛濛的早上他们低达了目的地，一出马尼拉机场，沈白鹿驾轻熟路的租了辆越野车。 当她兴奋地拿着车钥匙在祁森眼前晃时，祁森利用身高优势从她手里抢过钥匙，沈白鹿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副驾驶上，摇下车窗沿路的热带风灌进她的衣领里，舒缓了沈白鹿每一个神经末梢。 “你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祁森看着她肆意飞扬得笑容心中一动。 沈白鹿将吹乱的头发吹到耳后边去，嗓音像夏天的风轻柔:“以前家庭旅行里最喜欢这里，带你放松心情顺便找找灵感。” 约莫过了三个小时，沈白鹿一下车看到蓝得发透的大海尖叫着把鞋脱了。薄荷岛是个珊瑚岛，碎珊瑚被海水冲成的沙滩，不是像面粉那样的细沙，但即使在暴晒的烈日下，踩上去仍是凉凉的。沙滩雪白雪白，把海水映得层次分明，近处浅浅的绿，远处是深深的蓝。 沈白鹿赤足踩在沙滩上，她开心地指了指远处的山，祁森顺势望过去几千个小山丘重叠在一起好像一颗颗棕褐色的巧克力。 “巧克力山，好几年过去了，它依然不变，”沈白鹿捧起盐白色的沙，“真是令人窒息的美，米歇尔·图尔尼埃曾说过‘海岛，它的岩石、它的森林都只是一只巨大眼睛上的眼睑和眉毛，这眼睛又蓝又湿润，凝神探测着苍天的深远之处’。” 沈白鹿说这句话时正站在一块礁石上面，一时没站稳，祁森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天空里的霞光像胭脂般敷在地面，祁森的手扶着她腰，专注地看她，沈白鹿快要被他深如皓海的眸子给吸进去，她急忙推开，脸上飘过两道红云:“我先去玩。” 夜幕降临，夜间的水汽沾满了整个薄荷岛，祁森一个人躺在椅子里静静发呆，前台是个敞开式的茅草棚，上面还吊着一根光滑的木棍。绿阴浓浓，小径都用白沙铺就，两边点着一盏盏雪白的贝壳灯，忽然他看见低垂的紫藤花像是雨天的伞慢慢撑开，芳香的馥郁染上了每一寸东西，祁森飞快的拿起素描笔和速写纸沙沙地记录此刻的灵感。 part 07 “com on!”祁森听到一阵吵闹声，远远看到沈白鹿被一群人灌酒。 “抱歉，她喝醉了，不能再喝了。”祁森走过去接住沈白鹿，语气严肃。 一群外国人看到有人加入更起哄了，以为是同游的情侣:“你女朋友手气不好，输 了很多局，必须得喝酒。” 沈白鹿的眼睛亮晶晶的，去抢酒瓶被祁森拦了下来，他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安静下来:“是吗？我来替她。” 打的是德州扑克，他手气一向好加上他一边出牌，一边关注对方的表情动作，永远是不急于攻克敌人，把握大局。 不一会儿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人群总算是散去了，沈白鹿却闹腾起来。 祁森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撒泼的沈白鹿，他唯一感激时光的是无论经历了多少她还是那么乐观，至少在人前是满脸笑容。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祁森按住她的肩膀，“当年我也曾出国留学，只不过在一所不知名的东部学校读书，有天我们去美国康奈尔大学交流，恰逢赶上了爬树课，你被辅导员逼着爬上去却不敢下来，我说要勇敢尝试。” “你再三犹豫在我的鼓励下还是跳了下来。却摔伤了额头。”祁森摸她额前的那块浅浅的伤疤，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沈白鹿脑袋清醒了几分。 沈白鹿一个激灵从醉中醒来，她咬了咬牙，眼睛看向别处:“我急性肺炎醒来后得了抑郁症，陆星扬不厌其烦地带我去柏林求医，我都忘了，忘光了。” 沈白鹿摇摇晃晃地走回酒店，祁森想要扶她，又像想到了什么，手臂缓缓放下，任她一个人独自走远。 祁森坐在沙滩上，烦闷地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光里他悲伤的神色显得愈发清晰，长夜无尽。 随后的几天，两人默契地没提那件事，沈白鹿经常跑去海滩跟孩子们玩踢球游戏，祁森则 一个人安静地创作。 回国后，祁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发布一款新品，他用沉默给质疑他的人一个反击。“素面粉黛浓，玉盏擎碧空，何须琼浆液，醉倒赏花翁”。新作花卉陀飞轮腕表，其陀飞轮装置就隐藏在晚上八点位紫藤花瓣中，6秒的时间花瓣会徐徐打开，停留5分钟后，再用6秒的时间缓缓闭合。 投入市场后掀起了一阵好评，很多人都说看到了惊心动魄的美和闻到了爱情的味道。针对之前的抄袭事件有关部门进行的调查也有些眉目，不过是一些人的蓄意陷害。 祁森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后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各种公开场合，与此同时他的臂弯多了位佳人。女孩名叫苏柔，永远的一袭长裙，唇红齿白，梨涡浅笑地站在祁森身边，有些大胆的八卦媒体问及他与苏柔的关系时，永远在媒体面前挂着冷色的祁森竟温柔地看着苏柔吐出两个单词:“first love。” 此话一出，各大媒体立刻洋洋洒洒为祁森和苏柔的恋情写了一系列报道，诸如英俊男子邂逅书香世家的美女，展开热烈追求这类恶俗又让大众免疫不了的套路。 “如果我对你一见钟情呢？”沈白鹿在后院修剪银桂树冒起来的枝叶想着这句话，真是可笑一会儿中文版一会英文版，他到底有几颗心？想到这，她手用力一握，刀刃错位活生生在她手心刮开了一道暗红色的口子。 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沈白鹿呆呆地看着还在流血的伤口，须庾，一层白纱布和消毒水递过来。陆星扬侧着身子为她处理伤口:“忍一下，可能会有点痛。” 陆星扬温润的眼睛对上她:“白鹿，你之前去了哪我不过问，过段时间我打算把生意转移到国外，你要不要跟我走？” 沈白鹿很难拒绝这样一双真城的眼睛，她不会忘掉自己抑郁发病时，陆星扬照顾她的同时鼓励她挫败是一时的，美好还在后面。 她低头思忖了一会:“先等我一下。” 白鹿跑出了门，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祁森家门口。 桃红色的茶花依然静静开着，只不过人的心情不一样了。沈白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白鹿？”身后传来淡淡的嗓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如果有机器猫的任意门，沈白鹿发誓绝对不会选择来这。她惊喜回头却看到了祁森握着一棵水杉苗，苏柔站在一旁挽着他的手一脸温柔。 沈白鹿故作镇定，嗓音还是压抑不住的颤抖:“我路过……顺便看你在不在。”她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哭，不要丢脸！沈白鹿急忙从他们身边逃走，祁森一把拉住她:“白鹿，你听我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长得像你的前女友？很抱歉让我撞上了你们打算一起种水杉的甜蜜场景是吧？”沈白鹿肩膀抑不住的颤抖，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下来。 “你听我跟你解释……”祁森眸子里闪急切，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生怕她下秒会逃走。 沈白鹿的手被弄得生疼，她冷下脸:“放手。” 祁森一张口眼尖的瞥到了她后面，本来想要解释的他一脸欲言又止，浓密的睫毛颤抖着，最后叹了一口气:“你走吧。” 沈白鹿感觉手腕一送匆匆跑开，她一直向前跑着风刮得脸很疼，跑到感觉时间快停了她靠在一棵树上，感觉自己的心被剜掉了一块。 《天使爱美丽》中有一句话“你不会知道你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这句话像是一把刀，把她最后的刺，最后的挣扎全部挖开，呈现出的喜欢却是雨水浇绿孤山岭般的悲伤。 沈白鹿回到陆家后，陆星扬发现她两眼无神呆呆地不知道看向何方，他两手推着轮子来到她面前，不过是很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他些许精力，他喘息起问:“怎么了？” 温柔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给人安定，沈白鹿全身像是散架了般靠在他腿边，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星扬，你带我走吧。” part 09 一年后，坐标爱尔兰都柏林。 有天，沈白鹿路过梅瑞恩广场时看到广场中央有个熟悉的身影在画画，还是一如既往的素 洁打扮，清新而美好的苏柔，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时，苏柔放下手中的画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沈白鹿索性大方起来，她张了口想说点什么，还是忍不住问:“你和祁森过得好吗？” “祁森没告诉你？”苏柔惊讶地问出声，她叹了一口气:“一年前你和他出游薄 荷岛被媒体嗅到了风声，刚好新品又上市，他怕媒体去调查你顺带你的家事会曝光，他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找我假扮了他女朋友，那天他打算种水杉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结果碰上了你刚想解释时，那该死的狗仔又蹲在他家。” 苏柔好像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加了句:“他是真的喜欢你，怕你受不了已故的父母被大众娱乐。” 这时广场上的白鸽像受到了惊吓，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沈白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 沈白鹿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直到雾气沾满衣裳才惊觉已经到了晚上，她打算回家了，陆星扬还等着她回家吃饭。 中心街的LED大屏幕上一秒还播着各种广告，下一秒便切换到一个国际访谈，沈白鹿抬头看着荧幕上的人依旧性冷淡风，举手投足间愈发彰显魅力。 “祁先生，对于一年前你发布的新品‘鹿’简直掀起了一股热潮，可以说到现在还在持续，可以谈谈你的创作灵感吗？” 沈白鹿隔着屏幕仿佛听到了他低低的笑声，她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祁森沉吟了一会:“是一个女孩带给我的灵感，她乐观、善良勇敢。” “小时候，我就是个籍籍无名跟着父亲修表的小人物，直到十二岁那年遇上了一个美好的女孩，她像春天里蹦出的小鹿让我想要变得更优秀。” “长大后遇见她，她还是那只小鹿给我带来许多灵感……” 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倒流冲到了脑顶，记忆的碎片像倒带的老电影般在她脑海播放。 十岁那年，母亲刚刚病故，悲痛不已的父亲拿着母亲留下的手表送去修。时隔几天他带着沈白鹿去了一家老字号的修表店。 他们来到了杏花巷，表是修好了，表带却被祁森不小心弄断了，父亲气极说要讨个说法。祁森爸爸出来后看对方穿着打扮十分矜贵，嗫嗫嘘嘘不知该怎么办，生气地拎着祁森的耳朵要他道歉。 沈白鹿待在父亲后面，她看见了留着寸头的祁森一脸的倔强和不服输，漆黑的眸子死死瞪着他们，沈白鹿倒不觉得讨厌，反而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祁爸爸手扬起的那一瞬间，沈白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过去替他挨了一巴掌。 这时候父亲连平时该有的修养也不管了，怒气冲冲的说要报警，沈白鹿拦着爸爸笑嘻嘻地说:“爸，没事，我不疼，走了。” 祁森看着她嘴角冒起鲜红的血丝足以看出父亲下手的力度，听着沈白鹿强忍的哭腔，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疼。 End 后来沈白鹿悄悄来杏花巷找祁森。 “你的脸疼不疼了？” “不疼。” “你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我跟爸爸吵架了，我没地方可以去。” “你叫什么名字。” “沈白鹿。” “是取自《诗经》里的‘蒹葭苍苍，白鹿为霜’吗？” “不是，我妈妈说是取自诗句‘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森林静下来时,有鹿在溪边惬意地饮水，妈妈希望我能找到属于我的白鹿森林，但我最希望的是能在湖边有一座小木屋，跟爸爸吵架里我可以偷偷跑到那去，湖里要是种满我喜欢的漂亮水杉就再好不过了。” “你以后不要忘记我哦。” “好。” 这时电视台应景的放了一首五月天的歌，在异国他乡里沈白鹿泪如雨下，至此，她的天空不再晴朗。 七岁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十七岁的那年吻过她的脸就以为和她能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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