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海植物园里有一棵元宝枫，在温室的前边。
我大学时和寝室同学去植物园野餐，路过这棵树。那会儿还是比较寒冷的冬季，它并没有展现出让人留意的特质。所以即使在它的不远处拍过合照，它也没有在我记忆里留下太深的印象。
很多植物和很多人就是这样，在一个时间段里，它们如此默默无闻。你走过，也不会抬头去看它的躯干与肢体。
而树木恰好是那种可以去长期在意、更为固定的存在体。
02
后来我去植物园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有事没事都会去植物园闲逛。熟悉了之后，就会知道某一种植物出现在哪里，用植物系的地图来区分植物园的区域。这棵元宝枫是植物园很突出的一棵树，栽在广场上，大而繁盛。
每到夏天，烈日当头，我就站在这棵元宝枫下休息乘凉，擦干汗水然后继续拍那些烈日下阴影过于深重的花与果。那会儿它是绿色的，宽大的手臂就在我的头顶上，像一个星系的巨网，脉络里是透着光的绿色。当我抬起头时，就像它也在看我。
它的树冠那样葱郁，是一把巨大的伞，消无声息。
秋天，我拍过它干掉的翅果。我把地上大翅膀一样的翅果排列起来，然后剥开果壳，露出里面的种子。它们的纹路都非常迷人。
植物种子的微观纹路，会让人想起更宏观的线索，好比星际尘埃的脉络。
秋天的翅果，可惜一时找不到秋天树叶漂亮的颜色。
03
4月的清明假期下着雨，我在进植物园的三分钟之内，已经因为没有顾忌长外套蹲下去拍照而沾了一堆的泥。我把脏掉的外套塞进背包里，打着伞，走得很慢。
来到这棵元宝枫面前时，已经不怎么下雨了。甚至还出现了一些不多不少的阳光，就照在它刚刚发芽的叶片和正开放的花上。
雨水濡润它的叶片，阳光斜射它的顶端。它是一树的金黄。
我立在远处，看着这棵我似乎很熟悉又不熟悉的树。这就是它春天的样子，光亮的，用几千片叶片和几百朵花来代表新生。
很慢地走近它，散落在树枝黑色脉络里的金黄渐渐变得具体、明晰、轮廓丰满。就像看一副抽象的油画：远远地，你看见了金黄色的整体画卷，走近了，则看见了那构成金黄的笔触——盛开的花朵与年幼的叶片。
阳光透过叶片照在湿漉漉的地上，而作为观看者的我无法分清是在哪个零界点上，它成为了这样具体的。
于是我想到了它二月的样子，在碳的前一篇“非人类研究”里，我写了植物园的初春。当时我也注意到了它——光秃秃的树干上挂着几片枯槁的叶片，在寒冷的风中悉悉簌簌地发抖。而如今，没过两个月，它就变化为这样的姿态。
如此令人倾心。
2月
4月
04
树的力量无论是从植物学的理性角度去理解，还是以感性的方式去感知，都是巨大而冲击心灵的。演化让它站在这里，也让我站在这里看它。
或许植物疗愈力这个虚无缥缈的话题，就是说它们唤起了基因中曾经与自然更为亲密的那个时期的感知。
观察一棵树四季的变化，是非常直观地进行自然观察和记录自然笔记的方式，同时也是感性地追寻美的过程。因为美，所以更希望去了解它——了解它的科属，了解它何时开花，何时抽芽。
自然观察有趣的地方不仅仅是它的科学性，也是在规则、不规则、宏观、微观间去体验一种美的感知。
它或许是仰望一片星空，
又或许是凝视一棵树的四季。
FIN.
（首发在碳LAB，搬到豆瓣来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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