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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家博物馆“威尼斯与威尼斯画派”展览中，有两幅油画特别引人注目，它们分别是雅各布·丁托列托的《丽达与天鹅》和安东尼奥·贝鲁奇的《劫夺欧罗巴》。这两幅油画说的都是众神之王宙斯(Zeus，罗马神话中的朱庇特Jupiter)的故事。 雅各布·丁托列托《丽达与天鹅》 《丽达与天鹅》是威尼斯画派代表人物之一雅各布·丁托列托(Jacopo Robusti Tintoretto 1518-1594)的杰作。丁托列托是意大利威尼斯画派三杰之一，他的油画作品结合了提香的色彩表现和米开朗基罗的形体素描技巧，色彩鲜艳，光线对比强烈，人物形象健硕优美，同时兼具样式主义(又称矫饰主义)的美术风格，在构图表现上呈现出舞台灯光般的效果。在这幅油画中，在如幕布般的暗红色窗帘的衬托下，人们能清楚地感受到人物的肌肤和丝绸的质地，甚至是丽达腿部轻轻挑起的薄纱和依靠着的丝绸上的反光，让整个画面增添了别样的感觉。 安东尼奥·贝鲁奇《劫持欧罗巴》 安东尼奥·贝鲁奇 (Antonio Bellucci 1654-1726年)原是一位士兵，后来成为18世纪具有洛可可风格的威尼斯画派画家，在画风和色彩运用上受到提香和委罗内塞的影响，作品具有浓厚的装饰风格。《劫夺欧罗巴》表现了腓尼基公主欧罗巴被公牛带往克里特岛的情景。整个画面并没有让人感受到太多的欧罗巴被劫持的紧张感，相反，在画家的色彩搭配下，欧罗巴仰着的头带着憧憬和喜悦之情，身下花团锦簇的公牛，有着如同合法娶亲的新郎一般清澈的眼神，再加上环绕在周围的小爱神，为整个画作增添了爱欲和温馨的感觉。 有人会说，这两幅油画分明画的是两位美女，哪里有奥林匹斯神山上威严的雷电之神宙斯的踪影?事实上，众神之王宙斯善于七十二变不仅让他的正牌妻子赫拉痛心疾首，也成为天界的众神和后世的凡人所津津乐道的酒后谈资。古罗马杰出的诗人奥维德为什么会用《变形记》这样奇特的题目来叙述诸神的故事?那是因为，诸神们都或多或少喜爱变形，不是变成花鸟树木，就是变成虫鱼猛兽，其中又以宙斯为首，他特别喜欢把自己变成天鹅、公牛、老鹰这些动物，或者变身云啊雾啊雨啊之类的东西来哄骗我们这些肉眼凡胎。 所以，你看，在西方的油画作品中，宙斯的形象从来不需要直接出现，我们就能一眼认出那脉脉含情依偎在美女身边的畜生就是宙斯。因此，在《丽达与天鹅》和《劫夺欧罗巴》两幅油画中，宙斯不仅在场，而且是绝对的主人公。丽达旁边那位伸着脖子的天鹅，欧罗巴身下那貌似温顺的公牛，正是诸神中的唐璜，好色的登徒子，不折不扣的众神之王宙斯的真身。 众神之王宙斯 他玉树临风、风流潇洒，喜欢四处留情，但却大多始乱终弃。 好，让我们先来聊一聊众神之王宙斯。 宙斯(朱庇特)是奥林匹斯山上十二主神之首。他手持闪电、威严无比。他推翻了泰坦神的统治，把自己的兄弟姐妹从父亲克拉诺斯(Cronos)的肚子里救出来。但是，除了打天下这事值得称颂之外，宙斯治理天下的政绩实在可以说是乏善可陈，对待治下的臣民们更是没干出什么好事。他不是把偷来火种的普罗米修斯锁在悬崖上天天折磨，就是降下大洪水，准备把全人类都淹死，要不就是创造出潘多拉，但又别有用心地送给她一个致命的金盒子，让人类世界灾难横行。 然而，宙斯干得最多的事，竟然是把自己伪装成亲民的好人，天天和人类混在一起。但是这种亲民的形象实在是不能让当时的人类们高兴，现在看来也不太光彩，因为他混迹在人群之中，主要干的是劫走美女和诱拐少女的勾当。用文雅点的说法，那就是他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最喜欢四处留情，但却大多始乱终弃，留下的是一个个令人悱恻难眠的爱情悲剧以及一大堆私生子，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神使赫尔墨斯、酒神迪俄尼索斯(巴克斯)、大英雄珀耳修斯、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以及绝色美女海伦。 不过，风流成性的宙斯始终保持着古希腊时代自然质朴的气质，他的风流韵事从来没有皇帝选妃子一般的道貌岸然，而是和凡人一样亲力亲为，而且，在他那善妒而法力强大的正妻天后赫拉的严密监视下，宙斯的偷鸡摸狗行为充满着情节曲折、险象环生的桥段，戏剧性极强。 所以，从14世纪以来在欧洲逐渐生发出来的对古典人文精神的兴趣，对人自身价值和世俗化社会生活的关注，使得这位高高在上号称不可征服但恰恰又怕老婆的最高天神宙斯，成为表现新的时代精神的一件有力的思想武器，他的风流韵事也成为文艺复兴以来人们重新认识人性以及人的内在需求的反映。 因此，在文艺复兴以来的西方油画作品中，宙斯的风流韵事被反复的描述，留下了许多艺术史上经典的作品。 绯闻女友1：丽达 丽达是著名“女神”海伦的妈妈，为追丽达，宙斯变成天鹅 让我们首先从美女丽达(Leda，有的译为勒达)与天鹅的爱情故事开始叙述宙斯的风流韵事。 在丁托列托的油画中，我们已经见识了丽达的美丽。实际上，丁托列托的油画还有不足，他把丽达放在了闺房之中，把她描绘成了俗世中威尼斯贵妇的形象，虽然契合了威尼斯商人们的审美情趣，但是却没有真正表现出丽达天生丽质超凡脱俗的气质。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丽达是美丽异常的。也许有的人对丽达不太熟悉，但肯定知道她的女儿海伦。海伦是造成特洛伊毁灭的绝世美女，真正的倾国倾城，所以海伦的妈妈肯定是极美的。我们甚至可以设想，丽达也许是希腊罗马神话中的第一美女。有一个例证可以证明她的美不是凡人所应当拥有的。因为就连美神阿佛洛狄忒(维纳斯)都心怀嫉妒而存心报复。 结果，在阿佛洛狄忒的策划下，登徒子宙斯看见了正在河边洗澡的丽达，立刻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丽达虽然绝色，但毕竟是凡间女子。宙斯为了不吓坏她，决定变身成一只天鹅去接近丽达。而且，为了让丽达能够和一只莫名其妙出现的天鹅搭上关系，他还让适时出现的阿佛洛狄忒帮忙。阿佛洛狄忒导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闹剧。她欣然地变身成一只凶恶的老鹰，猛烈地追逐着楚楚可怜的天鹅，于是天鹅就顺理成章地躲到了丽达的胳膊底下，得到了美人的垂青。 这种恋爱的技巧，凡人确实难望其项背。然而，美女和野兽的故事虽然唯美，但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丽达的生育能力匪夷所思地从胎生变成了卵生，结果生下了四颗鹅蛋，其中一颗鹅蛋孵出了海伦。所以海伦竟然是蛋生的。 达芬奇（学生临摹）《丽达与天鹅》 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达·芬奇(1452-1519)开创了用油画来表现丽达与天鹅故事的先河。达·芬奇创作的《丽达与天鹅》这幅作品已经佚失，现在的作品很有可能是他的学生临摹的。在这幅仍然带有宗教画那种肃穆神圣感觉的画作中，已经呈现出文艺复兴时期古典主义绘画作品的风格特点。这种风格特点首先与达·芬奇用光的方法有很大关系。他曾在自己的笔记中说，用日出前和日落后朦胧的光来表现人物的脸部表情，会使人物显得优美雅致。这幅油画就充分体现了达·芬奇用光的特点。画中的丽达丰腴而美丽，脸部的表情柔和而略带神秘。丽达作为一位真正的人而不是神的真情实感跃然于画上。理性、宁静、典雅的丽达没有中世纪画作中呆板的形象，而是如少女一般羞涩地挽着自己情郎，尽管情郎看起来是一支黑天鹅。她的脚边则是爱情的结晶：四只孵出孩子的鹅蛋。 不知道为什么达·芬奇要把宙斯画成黑天鹅，但此后的画家没有延续这个艺术形式，后世的黑天鹅统统变成了白天鹅。 在所有的白天鹅里，安东尼·科雷乔(Correggio 1494-1534)和雅各布·丁托列托的《丽达与天鹅》，是最为唯美而欢快的，画面充满了情欲与爱恋。无论是在山林之中，还是在帷幕之间，丽达与白天鹅之间的关系都是那么的琴瑟和谐。 安东尼·柯雷乔《丽达与天鹅》 安东尼·科雷乔是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画家，他的画作结合了达·芬奇、拉斐尔和威尼斯画派的艺术特色，有时又被称为巴洛克艺术的先驱者。他对人体肌肤的细腻描绘、对光影的明暗对比和色彩渲染手法，都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在《丽达与天鹅》这一经典作品中，鲜明绚烂的色彩、婀娜优美的线条，把柔和甜美的女性美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正是这位“前巴洛克派”画家所要追求的效果。 委罗内塞《丽达与天鹅》 与丁托列托同为威尼斯画派代表人物的保罗·委罗内塞(Paolo Veronese，1528-1588)，同样也创作过一幅《丽达与天鹅》(图1-5)，这幅画作与丁托列托的作品有着几乎类似的艺术风格，同样是威尼斯贵妇的卧室、暗红色的绸质窗帘、斜倚着的人物形象，所不同的是委罗内塞的天鹅更加热烈大胆，丁托列托的作品修饰性更强，然而也更优雅，更含蓄。 《丽达与天鹅》，鲁本斯，1598，（临摹米开朗基罗丽达与鹅） 相比之下，佛兰德斯巴洛克艺术大师彼得·保罗·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1577—1640)临摹的作品《丽达与天鹅》则没有表现出科雷乔一般的唯美画风，画面上的丽达极为健壮，带有典型的米开朗基罗艺术风格，然而，强烈的光线明暗对比，典型的退缩布局而不是平行布局，让鲁本斯的临摹之作显示出自己的特点。画面中的丽达垂着头，沉静而略带忧伤，也许这样的丽达才符合一位良家妇女在野外突然被一只禽类动物侵犯后所应有的表情。 丽达与天鹅的故事是艺术史上永恒的创作母题之一。这个故事，象征着人类的情欲与爱欲，象征着人类复杂的人性。因此，从文艺复兴以来，无论是古典的、现代的、后现代的艺术家，像法国的印象派大师塞尚、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等等，都曾经以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重新创作了《丽达与天鹅》，也为世人留下了丰富多彩的艺术作品。 绯闻女友2：欧罗巴 为躲开自己的媳妇赫拉，宙斯变身公牛，劫走漂亮的欧罗巴 聊完了天鹅，我们再来讲讲欧罗巴小姐被劫持事件。 宙斯似乎特别偏好哺乳纲偶蹄目牛科动物。在很多的故事中，都有宙斯牛的形象。这次他处心积虑地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外表俊美、性格温顺的大公牛，为的是躲开自己媳妇赫拉的愤怒，并劫走漂亮的欧罗巴小姐。 只见这只眼睛滴溜乱转、燃烧着炙热情欲的大公牛，慢慢溜达到欧罗巴小姐的跟前。为了让戏演得更像一点，宙斯甚至让赫尔墨斯把牧群赶到欧罗巴小姐和她的女伴们玩耍的小山旁边。在涉世未深的欧罗巴小姐和她的愚蠢女伴们的眼中，这只大公牛十分温驯可爱，不仅美丽壮实，而且显然是人畜无害，于是她们纷纷聚拢过来，毫无防备地给公牛戴上花环，抚摸着牛背。 诡计得逞的宙斯牛蹲伏在欧罗巴的脚下，用一种十分爱慕的眼神看着欧罗巴。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欧罗巴小姐竟然跨上了公牛的背。于是这只达到目的的公牛抛弃了自己温驯的一面，从地上一跃而起，从此与欧罗巴小姐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长途旅行。 他们先是跑到了草地的尽头，然后像飞马一样跃进大海，又变成避水金睛兽，划开波浪游向海的另一面。被这种浪迹天涯的浪漫吓得紧闭双眼、紧抓牛角的欧罗巴小姐，满怀着忧愁和寂寞，不知道身下的坐骑要把自己带往何方。“欧罗巴好像在回顾自己已经离开的陆地，好像在喊叫自己的同伴，又怕海浪冲击她，把一双脚尽量往上提。”(古罗马·奥维德《变形记》) 试想一下，一位妙龄少女，被暴力劫持到异国他乡，然后一位公牛一般的男子告诉他，只要她同意委身于他，他就愿意保护她。这种事情无论是如何被粉饰成多么浪漫的故事，在亲历者心中都是令人恐惧和绝望的痛。 没有明媒正娶的婚姻往往会出现悲剧的结果。欧罗巴的故事也不例外。当欧罗巴小姐睡醒后，那位口口声声要保护他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只把欧罗巴一人留在了这片即将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土地上。 提香《劫夺欧罗巴》 劫夺欧罗巴同样是一个著名的艺术母题，在这个故事的基础上衍生出一系列的艺术作品。安东尼奥·贝鲁奇的《劫夺欧罗巴》并没有表现出欧罗巴被公牛劫持时的紧张情绪。但是，在威尼斯画派代表人物提香·韦切利奥(Tiziano Vecellio 1490-1576)的作品《劫夺欧罗巴》(图2-1)中，则细腻地描述了欧罗巴被劫持时的紧张情景。欧罗巴仰面躺在牛背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牛角，在远处是正在大声呼喊的欧罗巴的女伴们。欧罗巴右手挥舞的红段子和天空中飞翔的小天使，则为这暴力的场景增添了婚姻命定的色彩。我们知道，提香最擅长的是用丰富多彩的色彩尤其是绚丽灿烂的黄金色来表现主题。在《劫夺欧罗巴》这幅油画中，提香的金色占据了整个画面，使得画作充溢着活泼的生命力。 保罗·委罗内塞（P．Veronese--1528～1588年）：劫夺欧罗巴 保罗·委罗内塞喜欢用银灰色调。他的作品少了提香的激情，但却有着世俗生活的美丽与欢乐。他创作的《劫夺欧罗巴》并没有表现劫夺欧罗巴紧张的那一刻，而是表现了欧罗巴在女伴帮助下跨上牛背的时刻，画面变得彻底的世俗化，也表现了郊游般愉快的情绪。这种欢乐的要素在英国画家亨德里克·凡·巴伦((Hendrik van Balen 1575-1632)创作的《诱拐欧罗巴》中同样存在。众多的女伴围在公牛旁边，给它戴上花环，披上柔软的彩缎，大家兴高采烈，面带笑容，相互交谈着，就如同一次愉快的聚会一般，丝毫看不出这里即将发生暴力劫持事件。 亨德里克·凡·巴伦(1575-1632)诱拐欧罗巴 伦勃朗《诱拐欧罗巴》 在欧罗巴这个主题上，17世纪荷兰最伟大的画家伦勃朗·哈尔曼松·凡·莱因(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1606-1669)的作品独树一帜，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他的作品不再使用鲜艳的颜色，而是使用聚焦式的灯光和光线的明暗对比来突出事件的主题。他的杰作《诱拐的欧罗巴》使用了大量深色的背景，用光主要集中在迷茫紧张的欧罗巴和她那呼天抢地的女伴身上，使得欧罗巴被劫走时的戏剧性冲突表现的很明显。由于明暗光线对比强烈，整个画作呈现出显著的空间感，这也是伦勃朗画作的一个特点。（未完待续） 下篇预告： 绯闻女友3：伊娥 宙斯变身无形无体的云雾，被媳妇赫拉发现，伊娥被变成牛 绯闻女友4：卡利斯托 宙斯追求月亮和狩猎女神的侍女卡利斯托，卡利斯托怀孕被狩猎女神发现，遭乱箭射死 绯闻女友5：达娜厄 公主达娜厄被国王父亲囚禁高塔，宙斯变成黄金雨，骗取达娜厄 (注：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展览信息】 展览：威尼斯与威尼斯画派 展期：展出中 地点：中国国家博物馆 北16展厅 票价：30元 （该展览不允许拍照以及临摹哦，敬请各位亲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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