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远,或近...艺术的重逢 梵高、劳特累克、马蒂斯在他们的艺术成熟前都曾在费尔南德·柯罗蒙的画室学习过。20世纪初巴黎艺术之花的盛放既立足于先锋派、后印象派、野兽派和立体派,也建立在被自然主义和象征主义(我们可以称之为“”现代学院派“)革新的学院传统。 全世界各地的外国艺术家先后聚集于蒙马特和蒙帕纳斯,尽其所能从传统经典与新趋势中寻觅灵感。即使他们对绘画的解读大相径庭,我们依然看到徐悲鸿和林风眠都接受了费尔南德·柯罗蒙这位上世纪二十年代初的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教授的艺术馈赠。 此次推介的八件法国作品正阐明了这种亲密、这种联系。与我们相隔一个世纪之远,对我们来说既不相同又相似。这也是战后,吴冠中对让·苏弗尔皮的看法与深深的钦慕:他的老师、他的法国朋友、一条丰富的艺术道路,既继承了传统又有着各种可能,拥抱过去,又对未来充满信心。 法国艺术史学家 菲利普·杰奎琳(Philippe CINQUINI)
“吾师之师:巴黎画派与学院承袭”这一板块将选择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以及巴黎画派的核心人物作为研究出发点,他们或为中国现代艺术大师的直系师辈,或在艺术探索表达中对当年的海外中国学子产生过深远的影响。从跨时空的对比中,为二十世纪中国现代艺术的发展脉络及渊源进行有力之佐证与深探。
苏弗尔皮是法国四五十年代巴黎美术界的巨擘。上世纪三十年代他画大壁画,名声鹊起,夏伊奥宫壁画《音乐》是其代表作。1945年,苏弗尔皮成为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教授,学院为他建立了工作室。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赴法留学时,拜在苏弗尔皮门下,进入他工作室学习,受益终生。1946年,他接替画家吕西安·西蒙的席位入选法兰西美术学院院士。这幅创作中,让·苏弗尔皮突破了各种神话传说的惯有叙事方式,将画面中的女性形象置身在伊甸园之外。女子稍显倦怠的体态反映的正是画家略有些神秘的内心状态:“我从来就只做我喜欢的事,也就是画那些在太阳底下什么都不干的光身子的胖妇人……这些女人无所事事,也不知在等什么;那是一种身处在人间天堂的感觉。她们很是幸福。她们觉得热了,就光着身子,并觉得满意,她们实在很无耻,又一点都不无耻,因为这完全超越了‘无耻’这两个字。我想,这就是我在一生中所找到的一切东西,我还没有费力去寻找就得到了它们。”苏弗尔皮在教学方面也有着杰出的成就,能以哲学和诗意的表述引发学生的创作热情和思索。 费尔南德·柯罗蒙 在中国的交战场面·巷战场面·中世纪的交战场面 费尔南德·柯罗蒙于1897年被任命为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教授,成为当时学院中最重要的教师之一,并在次年入选法兰西美术学院院士。柯罗蒙本人的性格也十分诙谐和包容,这使得他的一些后来成为画坛大师的弟子们对他都敬重有加,其中尤其包括图卢兹·劳特累克,文森特·梵高,亨利·马蒂斯,以及中国画家徐悲鸿、林风眠、吴法鼎、李超士、司徒槐等。这三件素描分别描绘了画家想象1860年法国军队攻占北京城而作的画面、第二次意大利独立战争或美国独立战争中的巷战场面、中世纪时在树林中发生的一场战役,由此可见柯罗蒙年轻时就已具备的深厚素描功底。《在中国的交战场》描绘的是城墙下的一个防御工事前,正进行着一场欧洲军队与中国守卫兵之间的激烈厮杀。柯罗蒙在此以想象的视角,勾画出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城时的场面。当时15岁的柯罗蒙或许是被从遥远战区传来的对军队激战悲惨情状的描述所深深震撼了。在19世纪法国学院派画家以中国形象入画时,其视角还是一种不明晰,既让人担忧又令人着迷的对于远东的审视。
安德烈·迈尔于1898年出生在巴黎。他在1920到1950年期间对于远东的探索在现代西方绘画中有着相当重要的价值。他也曾参与在河内、西贡等地创办美术学校,多名越南现代艺术大师如越南北圻的末代皇族之子黎谱(Le Pho, 1907-2001)等,就出自这两地的美术学校。《怡然》是安德烈·迈尔于1948年至1958年间第二次旅居越南时创作的。迈尔的技艺在当时已趋于娴熟,能很好地把握色彩、图形和画面空间。作品结构本身就是一种杰出的创意,画面优雅、充盈而简洁。 画面的整体构图以炭精棒绘成,线条准确有力的特点在画面背景的植物描绘上尤其可见一斑。画面上的深黑色部分——包括地面和两个人物的黑色头发——则是用炭条涂绘成的。迈尔在这里采用了老师伯纳尔的建议。茶褐笔的用色则使植物织料的衣服具有了动感。最后,以赭红笔涂绘的人物皮肤、身体和脸庞给画面增添了亮色。这些“空无”的脸并没有使人物失掉人性,反而是使它们更具有了一种普世的人性情怀。事实上,在安德烈·迈尔的作品中,总能发现这样一种对男性或女性形象、尤其是对那些异域的、似远又近的人物形象所存有的深厚仁爱。
弗兰兹·勒布拉出身于法国北部的一个富裕家庭,祖母是十九世纪著名的加拿大小说家、诗人。1913年,勒布拉进入里尔美术学院学习。1918年,获得蒙塔利绘画与雕塑大奖的一等奖。她于1919年来到巴黎,住进了由雕塑家阿弗雷德·布歇于1900年在巴黎蒙帕纳斯街区建立的“蜂巢”艺术家寓所。她在蜂巢一直住到1939年,并成为一名肖像画家,在有着莫迪利亚尼、苏丁、夏加尔、莱热、查德金等大画家的蒙帕纳斯区艺术圈里备受瞩目。这个外貌娇弱却坚定的年轻女人不时流露出不输给男人的精神。她在古典传统的基础上,一路对时代的现代性进行探索。艺术评论家们都不约而同地强调弗兰兹在线条运用方面的大胆冒险精神和她对色彩的娴熟技巧。1924年至1925年,弗兰兹·勒布拉进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学习雕塑,与中国早期留法艺术家潘玉良同期。《生命与精神》这幅作品无疑是画家的一幅独特的代表作。以木头人偶作为对象是一种相当复杂的主题,它与“绘画模特”、“绘画对象”和有生命的人物形象等命题相关联,引发思考。西方文化中不乏把人偶作为戏剧性的例子,比如匹诺丘,又比如葛蓓丽亚的故事。弗兰兹把这类主题作为自画像题材来创作。画中的人偶是她画室中的木偶,也是离开“蜂巢”前对她本人形象的最终表达。
雷米·赫托的创作在总体上反映了法国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诗意现实主义”,以及战后的伊壁鸠鲁享乐主义回归潮。战争已经结束,纷乱时局所带来的慌虑感也不复存在。幸福蔓散开来——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伊壁鸠鲁主义。画中的幸福是真实的,包含着所有必须的和有用的盎然趣味。代表甜蜜爱情的果实,蕴含了宁静闲逸时光的器物、书卷、还有烟斗,这就是画家在画架前描绘其幸福时所细细品味的元素。赫托的静物画是抽象的遐想,天马行空,是抛开现实的规矩,随心所欲地异想天开。 这件作品的画框为1950年代蒙帕纳斯式木雕叠加石膏雕框,法国二十世纪手工制作。雷米·赫托曾先后在奥尔良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和巴黎布勒高等应用艺术学院学习。1934年,赫托荣获第四十四届装饰艺术大奖赛第一名。1936年,他加入装饰艺术家具大师让·阿奈(Jean Adnet ,1900-1984)的团队,当时,阿奈正在指导老佛爷百货的橱窗设计。正是他们协力造就了巴黎的“街边博物馆”。赫托在素描方面也十分擅长,曾为米歇尔·埃梅和以《北方旅店》闻名的作家欧仁尼·达庇的著作绘制插画。他还是出色的舞台设计师,在1945年和1957年分别为法国编导大师罗兰·佩蒂的《拉封丹寓言》、雅克兄弟的戏剧《阿拉伯美人》完成过舞台设计。
乔治·罗纳于1913年出生在巴黎。1929年被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录取。一年以后,他进入艺术大师吕西安·西蒙的画室学习,与他在同一画室工作的还有罗伯特·汉伯(Robert Humblot,1907 -1962) 和亨利·雅诺(Henri Jannot ,1909-2004)等画家。作为对时代潮流的回应,罗纳于1935年加入了由艺术评论人亨利·埃罗组建的艺术家团体“新生力量”,团体崇尚“在一种与自然的虔诚接触中”对绘画传统的回归。汉伯、雅诺、皮埃尔·塔尔科特(1905-1985)、阿弗莱德·佩兰(1906-1988)等艺术家和他一起寻求严谨和纯粹的创作,希望能够确立素描的主导地位,并与前辈们的立体主义以及抽象风格相割裂。亨利·埃罗后来撰写了一篇题为《决裂》的宣言,拉伯提街的Billiet-Vorms画廊筹办了这一团体的画展。1959年,罗纳成为巴黎高等美术学院的教授,而后进入巴黎国家装饰艺术学院任教。他被授予荣誉勋位,以及艺术和文学勋章。1968年,罗纳入选法兰西美术院院士,其席位曾经是十九世纪时安格尔所获得的席位。
马克莱出身平民阶层。1906年母亲去世,马克莱前往巴黎蒙马特高地居住。他生活拮据,必须靠打零工维持生活,但同时坚持创作带有典型“高地”风格的油画及水彩风景画。他所入画的一些主题在多年后被莫里斯·郁特里罗所采用,比如他曾做过园丁的煎饼磨坊,红磨坊,波希米亚酒吧等等。1910至1914年间,他开始卖画给狡兔酒吧的常客。作家罗朗·多热莱斯(1885–1973), 皮埃尔·马科·奥尔朗 (1882–1970)以及柯莱特(1873–1954) 等都开始关注他。记者兼词作者弗朗西斯·卡尔科(1886–1958)则带他欣赏到诺曼底地区和北部港口城市狄耶普的风光。1918年的战后,他在艺术圈里脱颖而出,引起了画商多斯布尔和梅纳昂的注意。1945年,巴黎诺凡画廊为马克莱举办了一次题为“在磨坊周围”的大型作品展。此后他成为老蒙马特高地的一个传奇人物,他的画布上充盈着诗意,以及一种面临一个行将终结的世界而流露的感伤情怀。
让·戴尔-德维兹1910年出生于巴黎15区。他最初从织物图绘开始涉足画艺,于1931年在这一领域首度获奖。同年,他进入蒙帕纳斯80学院,师从沃克莱学习素描,并跟随朱尔·赫雷·艾尔维学习油画。1932年,他的作品入选法国艺术家沙龙、法国秋季沙龙参展,在当时看来,这是对他创作的高度认可。1948年,他在蒙马特高地建立了自己的画室。1958年,戴尔-德维兹在蒙马特的康斯坦斯路画廊举办个展,期间获得巴黎市政府授予他的一枚荣誉勋章,画家的数件作品被国家美术机构收藏。自1960年起,戴尔-德维兹的创作风格发生改变,开始尝试类似“涂鸦”的现代风格,兼具象征主义和抽象主义意味。从题材和构图方面看,无论是以现实还是神话主题入画,他都试图从中为生命和作品寻求到更深层的涵义。对于这位画家,我们可以将他如蒙马特美术馆一次展览的标题所称的那样,归于“蒙马特独立艺术家”行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