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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我开始意识到，原来我已经长到了身边的人开始陆续离开的年纪了。可能是从爷爷的离开开始吧。 在爷爷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实感。我甚至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悲伤，感觉上他还是在那里，只是我没有回去看他而已。 直到某一天，有人问我：“你有几个祖辈的老人？” 我如同以往一样快速回答：“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说完，突然觉得不对，我已经没有爷爷了。。。 那种突如其来的悲伤打的我措手不及，才知道原来身边的亲人离开是这种感受。不是剧烈的悲痛，是绵长的，隐隐的，根深蒂固的思念。 这次见到奶奶和姥姥姥爷，我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他们变老了。以前只觉得他们是老人，但是几十年如一日，从我出生就是这样，不曾改变，以后也一直就是这样了。但是这次我明显感受到他们的衰老。 奶奶头发几乎全白了，姥姥开始戴助听器了，姥爷的身子更佝偻了。我不禁问自己，是以前的我没有注意到，还是他们真的老了。 奶奶一向身体很好，大冬天的都可以吃在冰箱里面冻得硬邦邦的雪糕，牙口啃起螃蟹来也绝不含糊。这样的身体状态时常让年轻人都自叹不如，以至于很多时候我们甚至忘记了她早已年过古稀。 去年，奶奶突然得了脑梗。这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奶奶她突然就倒下了，我们发现她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她已经在地上躺了多久。 我清楚的记得她发病后我第一次去看她。那时候，奶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的样子还是给了我一个大写的懵逼。 爷爷走的时候我是直接得到了消息，并没有经历他最后的弥留之际。但是奶奶不同，亲眼见到你最亲的人就那么躺着，一天中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昏睡的，你叫她她都没有反应，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你。这种画面深深的刺痛了我。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死亡离我是这么近，我都能想象黑白无常就在奶奶的病床边，时时刻刻准备把她带走。 我很害怕，非常无助，虽然我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以前总说人总有一死，但是当我面对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排解我那些绝望的情绪。 幸运的是，奶奶后来一点一点的康复起来了。今年我回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能叫出我的名字了，还会亲亲我，我走的时候还会和我摆摆手说“再见”。 我帮她和我一起涂了指甲油。她有点不好意思，涂了三根手指就说什么也不涂了。完全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那一刻，我觉得我好爱她，之前从来没有觉得我那么需要她。即使她不会说话、不能走路、不会自己吃饭，我依然觉得只要她就在我身边这么呆着，我都是快乐的，踏实的。 今年一家聚会的饭桌上，姥姥姥爷也郑重其事的把儿女们叫到一起，认真的千叮咛万嘱咐。以后等他们走的时候，就不要抢救了，让他们回到老家，平平静静的，安详的离开。坚决不要插气管，坚决不要鼻饲，坚决不做手术。还要大家保证，不要出现意见分歧，也不要有不孝的心理负担。 那一刻，我更加清晰的明白我未来要面对什么。未来的几十年里，我要开始面对至亲的人一个个离开，却无能为力。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之后就该轮到我的爸爸、妈妈。我根本无法想象我要如何面对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开。 既然如此，按说活着的时候我们应该彼此陪伴，走的时候我们应该好好道别。 然而事实是，活着的时候我在努力奋斗，很多时候都做不到好好陪伴：走的时候，很可能我还没有准备好，也不能好好道别。 我相信这是很多和我一样的独生子女正在或者即将面临的现实。 我想每周末都回家，我想每天和爸爸妈妈吃晚饭，我想时常和爸爸妈妈在夕阳下散步。但是大多数时候我在公司吃盒饭。更有很多外地的同龄人，在异乡打拼。住在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吃几块钱的泡面，都没有每周都回家的路费。为了更努力的奋斗，休息日还要学习，有钱也没有时间。 很多人说90后自私，只想自己奋斗，只顾着自己的梦想，不考虑家乡的父母。无法提供经济支持就算了，连最起码的陪伴都做不到。 我不否认这个世界上不孝顺的人很多，但是孝不孝顺和几零后没什么关系。之所以90后的年轻人看起来和父母的关系更疏远了，其中有很大的原因都是来自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来自家庭，也来自社会，来自那种想承担责任却怕自己承担不起的惶恐。 作为家里的独生女，从今年开始，我好像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家庭的压力。 一想到将来我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的帮助和依靠，要独自去面对亲人的离世，我就很痛苦。更让我痛苦和无助的是，我怕我自己没有能力在他们离世之前好好照顾他们，让他们安度晚年。如果不能，我将充满罪恶感，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我现在比我爸爸妈妈都更加担心他们的身体健康，一听说他们有个什么头疼脑热，这痛那痛的我就特别担心，生怕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我担心他们生病，不是怕他们拖累我。而是我觉得我还没有成长到足以照顾他们的地步。无论是从经济还是精力，我都没有办法。这种情况让我充满不安全感，我怕他们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老了，我怕我自己无法承担他们已经老去的责任，我更怕因为我的照顾不周他们老无其所，老无所依。 我相信很多和我同龄的人都和我有同感。因为无法确定自己可以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所以希望自己在爸爸妈妈尚未老去之前尽快的成长起来，所以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经历去拼搏奋斗。这样一来，分身乏术的我们就一定会牺牲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自从我工作以来，我明显感觉到我和爸爸妈妈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了，我很难过，也很害怕。 我想起龙应台的在《背影》里这样描述父母和子女的关系，第一次读就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走的越远，抛下的人越多。我不愿抛下任何人，我心很大，可我只是一个想做很多事， 能力却很小的普通人。 所以，我最最亲爱的爸爸妈妈，拜托你们老的慢一点。等我做好准备，再变老好不好？ 作者：椰子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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