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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所谓“自然”，大致都经过了人造，亦可说心造，都已显然接受了人心要求而如此。 于是在自然世界中，又产生了一种别经创造的新世界。如梁上之燕子窼，檐下之蜘蛛网，莫非由生命界背后一番生活意志来创造。至于有了人世界，那就更如此。如一棵树上生了蛀虫，在蛀这棵树。天地自然产生生命，生命便一如蛀虫，回头来蛀此自然。人类则是天地自然界中一大蛀虫。于是在如上所说之天地万物之外，又平添了更多的人造物。人造物之背后，即见有一颗人的心。人为何要造此物，人又如何能造此物，皆人心作用。 如一所建筑，并非自然有此建筑，乃是人心凭借自然，利用自然，而始得有此一所建筑。只在此一建筑上，便可看出人类的多项心智与心欲。而且此一建筑，实乃由长时期演变而来。在此建筑上，不仅可以看到当时从事此建筑者之心，并可看到经年历岁，越过长时期，古人从事建筑之心亦在此建筑上积存而表现。此所谓惨淡经营。经之营之，煞费心血，而达于惨淡之程度。人类在此一建筑上所见的心灵之曲折进展，已是不易细说。 一物如此，物物皆然。但再从另一方面说，生命与心灵之在自然界，一面固是在建造，另一面却是在破坏。试想我们完成一人造境界，要破坏几多自然境界。因此也可说，人类文化日进步，而自然环境日破坏。此乃一事之两面。但人终是从自然中产出，也仍得在自然中生存；若过分破坏了此自然，正如蛀虫蚀树，那树的生命完了，蛀虫的生命也将失其依附。中国庄老思想，要人归真守璞，还返自然，而不赞成人类文化之无限向前，这也有他们的看法。 本文选摘自《世界局势与中国文化》钱穆 著，九州出版社出版 公众号：读钱穆（readq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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