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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房间

 昵称535749 2016-07-01
2016-06-28 00:01 | 豆瓣:陈树泳

我的舌头僵硬了;火焰在我的皮肤下面流动;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萨福

小王小王,我在后头叫着王源楷。这样叫他,总让我想到机关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在称呼一个年轻的下属。他么,他当然不乐意我这样叫他,不过我只在私下里这样叫他,他也就随我。有的时候,在别人面前,我也忍不住要逗他,可话一出口怕他介意,便紧接着加上他的名字,叫成“小王源楷”。王源楷是我的房客,准确地说,是我妈妈的房客,“小王”,我妈妈便是这样称呼他。我所居住的这套在我妈妈名下的三室一厅大公寓之前有两个房间空着,我妈可怜我,对我说,你成天待在屋里不找份工作做,没有朋友也没收入,你把两间次卧租出去吧,好歹一个月有四五千块钱进账,也交两个朋友,省得霉出毛病来。霉?我怎么可能发霉呢,我虽宅居,但不像人们印象中那种在乱糟糟的房间里塞满各种小玩意喜欢叫外卖胡乱过日子一周晒不到几次太阳的宅男,我把房间所有窗帘都拉开,让阳光晒进来,保持通风透气,屋子也十分整洁。当然,通常是我打电话叫我妈过来帮我收拾房间和拖地。懒是懒,但我爱干净,自认为性格良好。简单反驳了一下她对我的指责之后,我觉得她的主意不错,我考虑到这样就不用每个月都伸手向她要钱,也就能少听几句唠叨。于是,我在网上发布房屋出租信息,附上用电脑软件美化过的照片,强调采光好、卫生佳、房租面议。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来看房子的人我看得上眼,就以低于市价两三百块钱租出去,如果看不顺眼,就开个离谱的高价,让他滚蛋。不过,我可能也是属于所有房东中倍受鄙视的那一类人,我的两位房客,王源楷和李佳佳分别给我取了外号,王源楷叫我妈宝,李佳佳说我是巨婴。

李佳佳是我的第一位房客,李佳佳,这个名字无论如何很难与她那女汉子般的个性联系起来。她是一家宅配公司的员工,每天满城跑,在雨天在雪天,在空气污染严重的阴霾天里,她都穿着制服,开着那辆比自行车大不了多少的二轮电动车送外卖,恰恰是这样一个做着男性工作的女孩让我第一眼就产生了好感。怎么说呢,可能她的工作性质让她养成了一种既礼貌又不卑不亢的个性,在我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之前,我就感到她与一般女孩子不同的一面。有些信息是很容易获取的,一开始就原原本本地写在脸上。她长得不丑,也说不上美,总体来说缺乏修饰,是那种在人群中不会被人多看几眼的女孩。她让人想起某种同学脸,对,就是这种无论从那个方面看都不出色的同学脸,你高中或大学肯定有这样的女同学,穿着品味不显眼、长相不显眼但做事卖力肯干且从不抱怨。我很快就判断出她是一位不会制造麻烦的合适房客,让她从两间次卧中挑一间,以一半价格租给她。

我妈在这件事上考虑得更周全,她认为即使是我看上该姑娘,一开始也不要主动让步,以免日后处于被动地位,另外,哪有房东自己调低要价的,说我真是昏了头。不过我看得出她其实有点高兴,我知道她说这些的时候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似乎很乐意有一位女房客刚好符合我们母子的趣味。说趣味不合适,应该说,符合我们对人的基本要求。就这样,李佳佳在我的公寓里安顿下来,每天早出晚归,我们日常相处愉快并基本上互不打扰,我比她大一岁半,但她将我视为弟弟般对待,不亲密但颇为照顾。我妈有时带水果或点心过来,如果她也在,我们就三个人一起吃,如果她不在,妈妈也吩咐我给她留一份。打扫卫生时,妈妈顺便帮她打扫。你还是别去打扫吧,乱入别人房间总归不太好,每次我都忍不住提醒她。她呢,她说,怕什么,我又不是去偷拿东西,她回来看到房间整洁还得谢我呢。有时,我觉得我们很像一家人。我觉得这样维持下去便很好。

我没有更新还贴在网站上的帖子也没有将租房信息撤下来,两个月后,我已经忘了另一间卧室也可以租出去,不过有人联系上我了。我告诉佳佳,问她第二天有没有空,有人来看房,你也一起看看。我的意思是,如果她觉得不喜欢,那就不租。但她要上班,也说了没有什么意见,房子是我的,我自己看着办就行了。我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既然她这样讲,那我就随便办好了,最好是来一个长得很丑而且为人处事很糟的人,给她添添堵看他还潇不潇洒。妈妈在这点上心眼比较多,在电话中听到我把另一间卧室租出去,她便问新房客我是男的还是女的,得知是男的之后,她似乎松了口气说那还好,女孩的话就不好办了,两个女孩生活在一起,总归要出问题的。我认为不至于,我说佳佳总是那副人畜无害又对别人兴趣寡淡的态度,谁跟她一起生活都不容易有摩擦的。她引用了一位叫生铁的作家的一句话说,女孩之间没有真友谊,你别小看,佳佳虽自律不生事,但难保心里不会有疙瘩。我抱怨说,她都不管,她让我自己看着办就行,她都没有把这里当成是她的地方。我妈立刻问我,那你有没有向她表白过呢,其实呐,如果你喜欢她就跟她说嘛,不要让别人再住进来,以后这房子就给你们住,那个小房间就可以做婴儿房。我妈目光长远得令我咋舌,我转移话题打发了她并结束通话。

新房客就是王源楷,我不了解王源楷。王源楷普通话说得极差,他是香港人,比一个练过几年普通话的老外还糟糕,而且不停夹杂着广东话。他一搬进来就问我,李佳佳是不是你女朋友。我否认了,但这么一来,他便起劲,似乎只要不是我女朋友,他便要着手展开攻势。他又问我她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反正没带回来过。我说,你也别带女人回来,这是禁令。哪有管别人私生活的房东啊,他反对。不管如何,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有时一起在客厅看电视,很快,他就将话题扯到男朋友女朋友上。我知道他的目的是要打听佳佳的情感生活,不过开口却是先问我为什么不谈个恋爱。我说那个事情多无聊啊,女人最烦了,要逛街要看电影要吃饭要送礼物,我可不惹这种麻烦。然后我瞥了一眼佳佳,说,不过也有的女孩不这样——他立刻打断我说话,调侃起我来,没有女朋友,那性生活怎么解决呀?我十分尴尬,但也不愿装得似乎在这方面毫无需求或闭塞害羞,就理直气壮地说,凡是能自理的事情我决不麻烦别人。他们都被我的话逗乐了。佳佳说你还能自理,房子也要阿姨过来收拾,自理能力肯定极差,简直是个巨婴。因为她顺着我的话接着说,也就是顺着我那句性生活自理之后接着说,让我小小地吃了一惊。

一个多星期接触下来,我发现王源楷对李佳佳的兴趣并不大。他显然是那种恋爱成瘾的人,时常在我面前说自己又认识了哪个女孩。有一种人我很不理解,就是王源楷这样的人,这种不谈恋爱就会死的人。他并不是对性的饥渴需求导致不停地结交新女伴,不是发情的公狗看到大腿就跑过去抱住呜咽,而是在频繁地更换伴侣中也能让人感到他用情专注,带着短暂的忧郁和长久的乐观看待每一段旧恋情和每一段新关系。至少有一点我是认同的,他的原则是决不对朋友圈下手,应该说,如果他看上了一个单身姑娘,而这个姑娘刚好与他的朋友们也是朋友的话,他也会收敛克制不深入发展。这就是他的恋爱观,让速死的爱情永远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可能也是因为这一原则,他才不尝试接触佳佳?不过我跟他也算不上是什么深入的朋友,他的朋友们应该也不知道有我这号人的存在,哪一天他把行李一收走人,便可以忽略和否认他曾经在这个公寓里生活过。这就是因合租而住在一起的人特有的关系,貌似一起生活,其实毫无瓜葛。每一间房子里都发生过各种各样的故事,每一个房子里也都不会带有回忆,一夜之间房客便可消失无踪,而新的又会进来,一切又清零重新开始。那么,这样理解的话,那就是王源楷事实上并不喜欢佳佳这种类型的女孩。我想也是,像他这样讲究罗曼蒂克的人,怎么能够发现佳佳这种女孩在简朴实干的生活中也散发着深邃的魅力呢。我对此大为放心。

一天,妈妈过来帮我们打扫的时候问我,那个小王对佳佳是什么态度。我说挺好的,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别瞎紧张。她又问我,那你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知道她主要是想了解我和佳佳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有没有进一步深入的接触。她知道我会难为情,但还是问了你们有没有牵牵手呀亲亲嘴呀等等之类在她看来很重要的鸡毛蒜皮的细节。哎哟,我说,你是不是着急地等着我把她给办了呢,人家都没有这个心意,我单方面喜欢她又有什么用。你总该试试呀,是不是小王在你不好意思,是的话我出面把卧室收回来得了,她戴着袖套手持鸡毛掸子停下来看我。那倒不是,我说,可能是佳佳对我没什么感觉吧。她说,我看佳佳就不是那种要什么感觉的女孩,她可踏实了,估计问题是看你不太成熟,不可靠,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别像个小孩噢。我不跟她说了,她不会懂,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这种事情基本不需要开口说破也能够明确感知,除非对方是个呆子是条蠢虫。我一旦跟佳佳挑明了,那么结果便只有一个,就是她搬走。我对她说,你不了解佳佳,你不是说女孩之间没有真友谊吗,她几次带了个女孩回来一起住,我看得出她们之间的感情就不假。

晚上,佳佳对我说,以后还是让阿姨别帮我打扫了。我了解,我说我跟她说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她都不听,下次我一定阻止她。这看起来是极小的一件事,却是一个信号,我妈进她房间也已经两三个月了,为何偏偏等到这时她才表示谢绝呢?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吗我看不见得。主要是她的女伴有些东西也放她房里,这样一来,她的房间事实上已经不为她所独有,她可能是顾及女伴的隐私,才提出别让我妈去打扫吧。她这个名叫吴伶佟的女伴是个挺好看的女孩,比佳佳更有所谓的女人味。一个散发出女人味的女人,在王源楷这个猎艳经历丰富的男人面前出现时,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举止意味着什么。是的,首先是性信息,比如,她跟他说话时会自动变得低幼,脑子突然不好使似的说噢这个我还不懂你教教我嘛,或者王源楷讲出个确实很好笑的笑话时,她会伴随着笑声去捶打他,就像是发小或者闺蜜才会有的一些亲昵举动。我就想,如果佳佳也这样对我呢,我是否早已展开进一步的行动了呢?这个我不太确定,如果佳佳这样对我,我大概会不喜欢她了吧,我喜欢她,是因为她像个好哥们。不过在王源楷那边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果不其然,他开始追求吴伶佟,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吴伶佟并无此意。王源楷私下向我倾诉,为了追求吴伶佟,他痛苦地不舍地与上一任分手了,虽然不后悔但十分遗憾。怎么说呢,如果一个男的向我讲述他追求女孩或者艳遇事迹,我通常会十分瞧不起。不过王源楷就有那种让人同情和好感的能力,比如要追新的,先解决掉旧的,从不脚踏两条船,起码是个有原则和操守的人,他光明磊落的一面也显得可爱。他忧伤失落,眉头紧锁。随后问我你觉不觉得佳佳和伶佟可能是一对拉拉?我说不可能吧你可别乱开玩笑,别人看不上你你就怀疑别人的性取向,每个你喜欢的女孩都必须喜欢你才正常吗?不是不是,他解释道,伶佟有自己住的地方,为什么还老过来跟佳佳一起睡呢,而且佳佳看起来也很像个男的不是吗?我有点着急和生气了,他这么说佳佳,我不高兴,反问道,是的话那佳佳为什么不干脆搬去跟伶佟同居呢,还要花钱在这里租房子?嗯……这个问题嘛,反正没那么简单。他说完话锋一转,问道,你不会真的喜欢佳佳吧,你这么着急干嘛?我觉得我脸上火辣辣,被他看穿,也觉得自己是个孬种。跟他一比我确实挺孬的,从佳佳过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而我居然连尝试开口向她表白的不能说是勇气,应该说是提前有了自知之明。王源楷看穿了我,说女孩是要追的而不是用来猜的,你这样就是等上一百年她也不会自动跳到你碗里来。我很烦他这样讲,佳佳又不是一块肉,干嘛要用这个比喻呢真是无聊透了。不过瞬间我也觉得他讲得有点道理。可是他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你没有行动没有表示,说明你还不够喜欢她。这句话动摇了我一下,我问自己,我喜欢佳佳吗?我喜欢啊,多好的一个女孩,像哥们一样的性格,我妈也很喜欢她,很适合一起过日子。我对他说我喜欢吧,喜欢啊,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佳佳性格很好!王源楷问,那你看到她有没有想扑倒她的冲动呢?什么呀,我着急地说,你满脑子净是这种事情烦不烦啊。

我被王源楷弄得很不愉快,从此,我再也不听他讲他的恋爱经历。佳佳以为我们因为什么事吵架了,问了我但我也不说。我怎么说呢,我说不出来。王源楷知道我生气,也识相,为了弥补我,他开始在佳佳面前说我好话,甚至一起吃饭时他开着玩笑对佳佳说,你看这么好的男人,你要是不嫌弃就嫁给他吧。我大吃一惊,好在佳佳没有在意,她哈哈笑了几声说,你说巨婴呀,他更需要多一个妈。大概是这样吧,我在佳佳眼中,就是这么幼稚,连一点考虑交往的余地都不留给我。

妈妈看出我闷闷不乐,问明由原。她说,哎呀我多么希望你能主动一点,我以前催你嘛你又不着急,现在又自己着急起来不跟我商量。她撸起袖管说,这样吧,妈妈来安排一下。我问她你要干什么,你可别乱来啊。她叫我尽管放心。

我对她在这件事情上不可能放心,但她死活不肯告诉我,说告诉我就不灵了。某一个周六,她突然不请自来地出现在我们公寓里,说大家都在吧,我请大伙到饭店吃饭去。这时我还没有料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事。佳佳说,今天吴伶佟来找我,她一起吃饭是不是不太合适阿姨?我妈大手一挥说没问题。我们一起看了一眼王源楷,他却单膝下跪抱拳问我妈,阿姨为何突然如此皇恩浩荡?她笑而不语,让他平身。有的时候,我这位怪里怪气的妈妈真是匪夷所思。

在饭店,我们坐下来点菜时妈妈还贴心地问佳佳,你朋友有什么忌口的吗?佳佳说没有。她就开始点菜,都不问我们一句有没有什么忌口的,那感觉就像是我们都是她了如指掌的孩子。菜还没上,坐在我们对面的佳佳说伶佟来了。我们转头看到吴伶佟走了进来,跟她一起来的一个估摸二十出头的男孩在身后关门。那男孩穿着一件宽松的蓝色无袖汗衫,风从还没关上的门吹了进来,风吹在他身上,由于他侧扭着身关门,风就从他大开的袖口穿过他的胸膛吹向另一边的手臂,风吹过他的胸膛摩擦着他干爽紧致的皮肤使他另一个袖口鼓起,露出干净的腋窝,而他扭身时浅浅的肋骨形状便在胁部隐约可见,就像是一道闪电无缘无故地击中我,令火焰在我皮肤下流动,我舌头僵硬,行将就木只有耳鼓隆隆作响。我的视线追随着男孩回到我们对面,他们坐下后,吴伶佟很抱歉地说多带了个人过来蹭饭,并把她弟弟吴习佟介绍给我们。我妈说没事没事欢迎欢迎,而王源楷显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跟吴伶佟一块来的是她男朋友。

我们开开心心地吃饭,应该说他们开开心心地吃饭,我食不知味,避免去看刚好坐在我正对面的吴习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事情从未体验过,仿佛小周天一秒之间无意被打通而人已失去单纯,只剩下单纯。一种强烈的上当受骗的感受将我笼罩包围,仿佛以往都被障眼法所欺骗,就像楚门无意中走出了他原有的世界而难以接受。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事情从未体验过……

我突然被谁捅了一胳膊肘,是我妈,她问我,你不是有话要对佳佳说吗?我不知道她说什么,我的神智还不足以领略她突然而来的话语,是我刚刚错过什么了吗?可是我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他们也不知道我妈什么意思。没等我问明白,她就说,好吧你就是不好意思说。然后立刻看向佳佳说,小骏喜欢你又不好意思说,非得我这个做妈妈的来传达,阿姨也非常喜欢你,你有没有一点这个意思,不过不急啊,慢慢来,你也知道这孩子的心性单纯很值得相处。我被她突然来这么一招吓傻了,原来她说她来安排就净干这种蠢事啊,这将我置于何地,那一刻我恨不得在我面前的这些人我全不认识,恨不得这些人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不过事已至此,我想佳佳也不可能再住下去了。佳佳有点不好意思但立刻用她那大气的个性化解了尴尬回我妈妈,阿姨你误会啦,我早已感觉我们是一家人了,小骏就像是我弟弟、虽然他比我大,我一个人在外地生活,在这边承蒙照顾,也感到您像我妈妈。我妈脸色自然不太高兴,不过她也不是那种懂得顾虑周全擅长博弈过招的妇女,估计一下子也觉得自己把事情做得挺傻,呵呵地笑着说哎呀我突然多了个女儿也很好我正是这个意思,要么你做我媳妇要么做我女儿呵呵。大家也接着她的笑声笑了起来,一起干了手头的饮料。

我生她的气,她令我在吴习佟面前丢丑。她走时我也没有跟她说再见。而佳佳和吴伶佟、吴习佟按他们之前约好的去了另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们肯定一整个晚上都在拿我取笑,我滑稽的印象会再次在吴习佟那里加深。我觉得简直无法挽回。而佳佳也很快就会搬走了。王源楷,我也让他走吧,我不需要他今后还来提醒我发生过这件事。我觉得人与人是多么不同,王源楷那么游刃有余,而我却二十六年蒙昧无知,一朝知晓又无从倾诉。游刃有余的王源楷也有他蒙昧无知的地方,他从未领略爱情的秘密,根本不是他所说的想要将人扑倒的冲动,它降临的那一刻,你比枯死的草还要苍白无力。

第二天晚上我跟佳佳道歉,跟她说如果她想搬走可以搬走。她笑着说她从来没有这个念头除非我要赶她走,在哪里能租到这么便宜又好的房子啊。他看我不笑,有点尴尬,捏了一下我的脸颊说,还有你们这么好的人。我对她说,那可以请不要再让吴伶佟来了吗?她见我如此反常又严肃,问我为什么,是不是伶佟哪里让我不高兴了。我从她身边走开,出了门。

我来到了街上,像一个喝了酒的人一直往前走只是因为脑子空茫。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心怦怦跳着告诉司机一家旅馆的名字,让他带着我去了旅馆。开了门,是一个空空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是白的。墙是白的。窗帘是白的。杯子是白的。床单和被子是白的。毛巾和浴巾是白的。拖鞋是白的。人们发明了这种一切以白色命名的房间让人临时落脚。白色的目的明确的房间。只有需要它的人会临时出现。我脱下衣服洗好了澡在白色床单上躺下,吴习佟的浅浅的肋骨在皮肤下的形状浮现在我面前,只听过一回的他的名字在我脑中来回响起,慢慢地,这个声音变得越来越有节律,我努力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为何又不到这里来,此刻他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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