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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金陵城有个莫愁湖，湖因莫愁女传说而名于天下。湖边又有胜棋楼一座，据传为明太祖朱元璋与大将徐达弈棋之地。而近日又闻，莫愁湖边新开一家“莫愁茶社”，茶倒不必说，但其中一位侍茶女名字唤作瓶儿的，姿色非常，不仅人美，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能。因为瓶儿的缘故，这茶社开张不久，就已经闻名金陵，天天客满如云了。
却说京城蓟门桥外有一位叫金锐的浪荡公子听说了这位瓶儿，想着去一睹芳容。这个金锐，祖籍苏州，从祖辈就迁居到京城，家里开着商铺，也是十分殷实。偏偏生了他，打小骨子里就带出一股好色之秉性，也不上进。等到弱冠之后，家里大小事务一应不管，只满脑子里学了些诗词对联来，专门拿去卖弄风雅，以便好与女子亲近。因其整天游手好闲，拈花惹草，有人给他送了个外号，叫做飘萍浪子。 这浪子一心想去金陵会会那瓶儿姑娘，苦于找不到借口远行，在家里急得如热锅蚂蚁团团乱转。正不得计时，其好友“监利三丑”之一的白衣孤鸿找到他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进门便笑道：“浪兄，真是天赐良机。我听到这好消息，第一个就来找你了。”浪子听到此话，赶忙问何事。却原来是沪上陆家庄陆天泓庄主日前广撒英雄帖，邀请各路联家于十月小雪日到金陵一会。 浪子素与陆庄主交好，家里人也是知道。他心下一琢磨，何不趁此机会，找几个玩伴到江南一游，省得整天闷在这京城里，人都快憋出病来。于是经他一张罗，同为“京华四子”之一的一脉花香，加上白衣孤鸿，三人于冬至日便出发前往金陵。 三人到了金陵，一刻不得闲，浪子便要往莫愁湖畔“莫愁茶社”去，另外两个也只好跟着。结果到了茶社，却扑了个空，原来瓶儿姑娘与一众先到的联家们去了莫愁湖游玩。三人听后，也马不停蹄往莫愁湖赶去。
刚到莫愁湖牌楼门口，看见前面一行人正在指指画画说说笑笑。而其中一位瘦弱的男青年看到了他们，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到跟前就寒暄道：“三位莫不是从京华而来？赶紧过来，给你们引见几位联家。”原来这位青年正是沪上陆家庄的太李白，据说他从小仰慕李白斗酒诗百篇的才思，于是给自己起了这么个江湖名号。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虽然才思不凡，却是酒量奇差，人称“一杯倒”。 在太李白带领下，三人来到群人中间，看到不少早已耳闻过的联家。其中有徽州派怀抱昆仑、细雨沾衣师兄妹，还有岭南派负棺人、海棠夜语，以及崂山双清我是一片云和精灵鼠。大家相见如故，畅谈起来。 白衣孤鸿是第一次见这几人。怀抱昆仑的名号在楹联江湖流传甚久，他以副咏龟联名扬天下，联曰：“四海亦何遥，若坚忍堪能量以；万年则太古，非泰然不足处之。”此联虽写龟，却好比写他自己，因此时人送外号“忍者神龟”。未见此人之前，白衣总以为怀抱昆仑是一位器宇轩昂五大三粗的猛士，今番一见，跌破了眼镜，此人高四尺不足，三角眼，倒垂眉，弱不禁风。倒是他旁边的师妹细雨沾衣如同她名字一样，绿衣翩翩，气定神闲。 岭南派本该有三子，来者、负棺人、海棠夜语，三人联风各异，不常往来。而此番负棺人与海棠夜语一同前来，独不见来者，不知什么原因。一脉花香便寒暄道：“素闻岭南派盛名，今天为何不见来者？”负棺人用他那不甚熟练的官话说道：“来者兄，他已经去和泰酒家与陆庄主商议聚会之事了。”众人点头不提。 且说这崂山双清一向为人低调，江湖名头不响，但是她们与一脉花香素有来往，只因这一脉花香祖籍也是胶东，所谓老乡是也。虽名“双清”，可这两位见了众人一点不清净，说说笑笑，毫无顾忌，倒是把气氛活泛起来。 此时，太李白朗声道：“既然莫愁湖一游，我们何不每人撰写一副联作，互相切磋，方不负这金陵烟雨天呢！”精灵鼠见要写联，她素日里玩惯了，疏于练习，只顾着招揽一批人士玩风云游戏，哪里提笔写过对联。因此见这阵仗，早趁众人不注意溜了去。
而飘萍浪子见要写联，又开始卖弄起学问来，说道：“这莫愁湖之联，我可知道有两副传世经典。一副是故园天籁的：胜迹邻风云故地，兴废有凭，遗鉴不随流水去；湖波映荏苒华年，楼台无恙，春光还待解人题。一副是寂寞西风的：英雄虽不以成败论，但是英雄，总忧成败；儿女故未关湖山事，如非儿女，空老湖山。这两幅珠玉在前，只怕大家不能超越了。” 白衣孤鸿也不甘示弱，立即说道：“不错。这故园天籁乃是荆楚一监牢的头目，虽为女流之辈，联风却刚劲有力，男子亦不如她。而寂寞西风，陕西人氏，读书甚多，联多古意，因为喜欢掉书袋，人送外号‘兵马俑’。此人的莫愁湖之联，恐怕是古往今来，难有出其右的。” 太李白见这两位高谈阔论不止，怕事被搅黄，赶紧说道：“在下不才，愿意先抛砖引玉，先写一联：豫玉人于藕偶；明名将岂棋奇。” 待他读完，因过于拗口，众人都不甚明白，等他解了一番，才啧啧称奇起来。 这白衣孤鸿也是个急性子，见自己的才学没被众人重视，急忙也顺口念出一联来：“我也有一副了。请大家指正。烟雨依然，儿女情深犹未悔；湖山各自，英雄棋胜不知愁。” 飘萍浪子听他读了出来，才觉得这联作实在差强人意，便笑道：“白衣兄这联实在有失水准啊。是不是因为惦记着哪位姑娘呢？”白衣孤鸿脸一红，说道：“切莫胡说。有本事你也来一副。” 飘萍浪子倒是说来就来，缓缓念到：“粉黛六朝香，依稀飞燕垂杨，裙屐重游微醉客；烟波今日局，说甚劫灰宿草，英雄尚有未抛棋。” 众人听后齐声拍手叫好。飘萍浪子却心不在焉，他急于表现，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引起瓶儿姑娘注意。因此，他念完联作，便两个眼珠子骨溜溜转，在人群中寻找。却发现一位相貌出众的女子在跟一脉花香有说有笑，那应该就是瓶儿姑娘无疑了。 浪子见瓶儿只顾着跟一脉花香说话，对他的联作不予理睬，心里早已经醋意横生。便大声笑道：“咱们这几位女联家也来一副，让我们见识见识。” 听他这么一说，我是一片云转头想看精灵鼠，却发现她早已经逃之夭夭，看到这么多联家多才，自己也不能丢了崂山的脸，于是上前说道，我也有一副了，只是写得不好，大家见笑。说着便念道：“湖水本无愁，映往来过客，随心悲喜；江山自有格，看今古英杰，落子风云。” 众人鼓起掌来。旁边的细雨沾衣见此景，也不得不构思了一幅，念到：“我也得了。儿女名冠此湖山，料楼前开谢莺花，应比他乡多一色；英雄局非关胜负，问舟上往来客子，谁能妙手救沉疴。” 竟也是才思敏捷，出手不凡，丝毫不逊须眉。飘萍浪子看旁边岭南海棠夜语生得姿色不俗，便不等太李白说话，自己朝海棠夜语道：“海棠姑娘才思也是好的，可是该露一手？” 海棠夜语本来是想让负棺人先说，可是被飘萍浪子这么一句，也不好意思起来。心想，素闻这飘萍浪子好色，如今见来果不其然，我与你素不相识，却说跟我熟识，真是不知羞也。便也不看飘萍浪子，扬手说道：“众人都写长的，我来一副七字联：烟雨江山一为弈；名花烈女两相彰。” 飘萍浪子赶紧拍好道：“姑娘果然是爽快之人，连联风也这么清爽。”海棠夜语却把脸转过去没有理他。 这时一脉花香抬手道：“诸位联作都是英雄儿女，我来一副没有英雄儿女的。距秦淮数里之遥，脂粉不相沾，千秋独守愁中静；与玄武隔山而卧，功名难以近，一样平分雨后春。” 众人都鼓掌称好。旁边的我是一片云笑道：“果然是老乡，出手不凡。”一脉花香回礼道：“过奖过奖，有时间去崂山还要叨扰你了。” 话说众人大部分都有了联作，只有负棺人和怀抱昆仑仍在沉默之中。这负棺人一向是以严肃阴郁著称，可这次见到，看他面目清秀，儒气翩翩，不似传说之名。众人都屏息等待他的作品出来。 太李白仿佛看透大家的意思，便问道：“负棺人兄可好了？”负棺人这才说话道：“有了有了，各位莫急。”便念到：“湖有莫愁名，风浪步随人上下；楼何殊胜处，君臣指顾水中央。” 他那不太流利的读法让众人笑了出来，不过也都为他的才思鼓掌叫好。正在这时，怀抱昆仑突然喊道：“有了有了！”不顾众人的惊讶眼神，念道：“湖山本无主，到九曲回廊，莫向烟波诘姓字；胜负俱千秋，剩一枰残子，徒留经纬待君臣。” 众人一听，纷纷拍手称奇，都说果然是好饭不怕晚。飘萍浪子道：“昆仑兄两结句可谓是意味无穷，都把我们比下去了。”怀抱昆仑倒也不说话，只顾傻呵呵笑。这时却听旁边的瓶儿姑娘笑着推他道：“果然浓缩的都是精华！昆仑兄真是高才！”浪子一听瓶儿夸赞昆仑，却没夸自己，顿时闷闷不乐起来，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博得美人眷顾。
众人说说笑笑，不觉已是傍晚时分。便都整装除了莫愁湖，往和泰酒家出发。路上趁人多不注意，浪子早蹭到瓶儿旁边。笑咧咧地刚要张口，瓶儿姑娘却先说话了：“飘萍浪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浪子见她笑，便凑上去问道：“在下来金陵，可都是为了瓶儿姑娘你啊。可我刚才凑得联作，姑娘貌似不太喜欢，竟只顾着说话，没仔细听。” 瓶儿姑娘见他不尴不尬，继续笑道：“公子这么说，却让小女子受愧了。小女子何德何能，劳公子这么牵挂？至于刚才的联作，我倒是认为，公子没发挥好！”浪子见瓶儿这么认真地跟他说，心里美滋滋的，又继续谄媚道：“姑娘说的极是，方才我心、眼全在姑娘身上，那联作也是凑合完成。不过，我这里还有一副是专门写给姑娘你看的。” 瓶儿听他越发没有正形，当着那么多人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道：“既然如此，公子就读来听听。”飘萍浪子清了清嗓子，念到：“衣袂浣清波，有美一人，客从三千里至；情缘皆幻迹，看花万影，佛说五百年开。”瓶儿听他念完，倒不自觉红了脸。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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