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关系经常会被称为“鏖战”,在《金瓶梅》里就曲笔春秋的描写西门庆的床战“照海旌旗秋色里,彻天萧鼓月明中”。遮住上下文,如此热闹的文字简直就是在描写战场。 一场有始有终的战争是分阶段的,对于两性战争来说,第一阶段是寻觅对手或自投罗网阶段,在此阶段,子曾经曰过:“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贾者也。”用《水浒》里阮小二的话说“我这一腔热血要卖给一个识货的”;用贾雨村的话说“珠在椟中求善价,钗在奁中待时飞”;这是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的时刻--热血与荷尔蒙共沸、激情和力比多勃发。 第二阶段双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总有一个进入了忘我的感情受虐阶段,典型病例是曹植对甄夫人,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越得不到越想你想的肝疼,越肝疼越享受这极端体验的痛感。 第三阶段比划了几个回合之后比较出了实力悬殊,一方被另一方四射的魅力倾倒,倒的站不起来。便走火入魔的急于把对方据为己有,甚至恨不得人家自废武功,恨不得他或她挂掉才好----这种心理,在小说《月亮与六便士》里颇为典型,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盼着她那为了艺术私奔的丈夫快些到“临终的时候”,好让自己有机会像一个母亲那样看护他,那时候他就跑不了啦,在这个战场上自己终究是赢家---打不过了,比谁活的长也成。旁观者都被这死心眼儿吓着了:“女人们总喜欢在她们所爱的人临终前表现得宽宏大量,她们的这种偏好叫我实在难以忍受。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们不愿意男人寿命太长,就是怕把演出这幕好戏的机会拖得太晚。” 闺怨词有句“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正是那弱势一方郁闷的心情—“你青睐的人也不比我年轻漂亮,那我还打扮个啥劲呢?”这种心态皇宫怨妇很有话语权。话说杨玉环得到唐玄宗的“三千宠爱在一身”,不是因她国色天香无人能及,是因为她“先意希旨,有不可形容者焉”,善于察言观色曲意逢迎,在这个战场上,爱抚是她的命令,眼泪是她的威胁,她把这些温柔的武器耍的手到擒来。 把这“温柔一刀”刀刀都插在要害上的是《聊斋》里的狐狸精和神话故事里的仙女。她们既不食人间烟火又善解人意投怀送报,创作狐精和仙女的都是弱势群体――书生或农夫,没有战场去征服三宫六院,从另一个角度说,有点儿像阿Q打小D意淫自己强势的意思,也是貌似强势方愿意继续厮缠下去的条件:在自己需要时“随风潜入夜”,在不需要的时候“流水落花春去也”,才有“天上人间”的效果。若总是朝朝暮暮的厮缠着,难保哪天不被当成苍蝇血或白米饭。 两性之间的“鏖战”---“这一个善贯甲披袍战,那一个能夺精吸髓乖”的势均力敌显然不够,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能天长地久。否则就是急惊风遇到慢郎中,像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那个私奔丈夫,他四海漂泊并且迟迟不死,即便死也不回曾经的战场。 那一仗,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枕戈待旦厉兵秣马了一辈子,也没机会调遣一兵一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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