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单身者的饭团》
准备妥当,5点半我踏进馆子。 “您几位?” “一位。” “吃面?点菜?” “点菜。” 我被领进最里面楼梯下的小桌子,面对厨房,右手边是厕所,抬头要当心,别撞了头,吃饭得坐得挺直,免得屁股挡人上厕所。奇怪,店里明明空桌子还很多,为什么非把我塞进墙角,是我长得丑,怕吓到其他客人? 从夫妻肺片吃到豆瓣鱼,三菜一汤外加啤酒,吃得肚皮圆滚滚。咦,什么时候来了满馆子的客人,外面还有人排队。正想再喝茶,服务员已经忙着收我桌子。 一个人吃饭,就是来被歧视的。 换个方法,我照样6点不到便进了馆子。 “您几位?” “两位。” 这回好,被领到窗旁的桌子,外面是街道的树影,且离厕所八丈远。我说边等朋友边吃,先点菜吧。菜来了,我稀里呼噜吃起来。刚过7点,桌面的盘子空了,酒瓶也空了。服务员用怜悯的口气对我说:“女朋友爽约呀。” 一个人进馆子,往往有股莫名其妙的寂寞和无奈涌进饭碗,这是再美再好的食物也无法弥补的。 突发奇想,像我这样的单身男女不在少数,也都有吃饭问题,何不招呼一下,几个单身汉一起组个“饭团”去吃饭?果然响应“饭团”的人还真不少,有时四五个,有时七八个,进了馆子少了歧视,多了重视,点了整桌菜,大家吃得高兴,就是结账时有劳店家:“老板,能不能帮我们除以五。” “饭团”最怕斤斤计较的团友,譬如小李不吃牛肉,他拒付牛肉的钱;譬如老赵不喝酒,他说酒钱分开算;譬如薇薇饭量小,坚持付账时她只能算半人份。这些都无所谓,反正没人规定“饭友”不能换人,久而久之,几个老“饭友”形成固定班底,每周五别人去约会去恋爱,我们吃遍台北的馆子。老黄结婚那天,他的喜宴特别留了一桌摆上“饭团”的纸牌,11个单身者挤10人的桌子,天冷,挤点暖和。老黄与新娘来敬酒,他举着杯子喊:“谢谢你们陪我度过73个寂寞的星期五晚上。” 喝得有些哽咽,喝得有些坑坑疤疤,喝得有点凄凉。 喔,老黄结婚一年后,在他老婆大人的恩准下,经常周五独自来跟我们蹭饭,他说:“还是这样吃饭才有味道,要不然我和老婆两口子,出去难吃饭。” “饭团”的成员来来去去,有的如老黄般结婚去了,有的调职出国,有的觉得这么“团”下去一辈子都结不成婚。旧的走了,新的来了,到我结婚脱团的那天,全团只剩两个创始团员,他们散坐在婚礼酒席的两头,事后我才知道,他们每桌敬酒,竟然招收了好几个单身的新团员,于是“饭团”继续热闹。 结婚15年,直到今天我每个月仍有一两天去参加“饭团”,当然一个人去,重温单身的幸运感——喔,我们现在这个饭团,单身者只有3人,其他7人皆已婚,不过丝毫不影响吃饭的乐趣,还吃得台北好些馆子认得我们,不忘加菜、打折。 最近老黄提出个颇有建设性的意见,大家组团出国去玩,白天各玩各的,晚上集合一起吃饭。听起来不错,却遭到史上最大的阻碍,好几位老婆大人表达她们极度的不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在台北吃吃可以,想假装单身出国去玩,免谈。” 单身的日子多值得怀念珍惜呀。 摘自《故事会》文摘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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