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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花开的春天

 岁月里的记忆 2016-08-09


    朦胧的烟雨拢络了二月的江南,雨落清晨,楼下的树木鼓着星星点点的嫩芽,暖风细细万物开始透出鲜活的气息。窗边那颗古老的木棉,开了满树的红艳,和风细雨衔走了部分枝叶,花瓣无声的从高枝上坠落,青石长街上落了满地的花香,那些花瓣带着隔夜的雨水,湿润,清凉,似乎还有淡淡的芬芳......
    外婆撑着一把古典的纸伞,行走在万物新生的春天里,潮湿的水汽沾染了花香,雨水滋润了尘埃,美到极致。外婆伫立在青石街上,轻轻弯腰捡拾起地上的木棉,她喜欢用木棉花煎水泡茶,说是清热去火,这也许是属于客家族人,时代老者记忆中的偏方。
    外婆把花瓣取下,露水顺着花蕊流淌到柔软的花瓣里,她轻轻的把露水接到瓷碗里,再把花瓣洗净,放到水里浸泡,放入茶叶,敲碎的冰糖,一步一步娴熟的放到火上煨煮。她喜欢坐在门口的木棉树下,静静地享受清晨的时光,享受繁华绚丽的春天。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古朴,清冽,醇厚,芬芳,散发着温热的水汽,阳光透过木格窗的缝隙,偷偷的溜进房间里,抬头便能嗅到阳光的味道,宁静而安详。
    这种香气和寂静让我一下子触摸到遥远模糊的旧时光,触摸到记忆......
    春末夏初,外婆从遥远的客家迁徙到草塘古镇,那时,正值木棉花开,红艳艳的花瓣被风吹了满地,这种熟悉的红,让她一下子痴迷,有了故乡的味道...
    入夏,棉絮如雪纷纷乱。姑娘穿着一席棉质的长裙,鲜艳艳的红就像一朵盛开在清风中的木棉。在醉人的花香下,青年头顶满树繁花,他轻轻拉起她的手,有了最初的誓言,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我想,一定都与时间有关,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木棉花开得艳,一树一树的姹紫嫣红,就像青年与姑娘的生活,幸福甜蜜和美满。青年教她用木棉花泡茶,两人坐在木棉树下,品名详谈,姑娘说起她的故乡,说起那些盛开在土楼里的木棉,说起客家阿妈醇香的娘酒...
    花开荼蘼,庸医入门,唆使青年打下所谓的预防针,青年病逝,木棉花在一夜之间全部凋落,夏天终于要走了...
    姑娘终日孤身一人,坐在光秃秃的木棉树下,独自喝着闷酒,客家的娘酒不再是当年的醇香,其中的苦涩与辛酸,是久别故乡的味道,是斯人已逝的忧伤...
    掌叶半夏,终要看叶静静落,看雪染白发丝,但总有春来,青草初绿,花初开。
    春天终于还是来了,木棉花又开了。
    外婆不再是那个不问世事倔强的姑娘,岁月给了她更好的成长,时光沉淀了她最好的模样。
    外婆曾说外公从未离开,每年春天,花开时节,月色皎洁的夜晚,暖风轻拂的时刻,她都能听到窗外的木棉在唱歌,一树一树繁花齐声歌唱,像遥远的海浪冲刷着沙滩,沙粒汇聚成的细小又澎湃的和声,我知道这是他的声音,属于外婆的声音,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声音。
    也许外公只是化作了另一样东西存在,化作黎明的朝霞,化作绿草新生的嫩芽,化作农耕的一场春雨,化作茫茫苍穹里的白云,化作黄昏的夕阳,化作银河耀眼的星光,化作被风吹起的尘埃,化作春日里的一场木棉花开...但无论怎样,他从未离开。
    外婆这些年来的翘首期盼,并不是无目的的等待,就像她所说的,外公从未离开,只要春天回来,只要木棉花开,万物新生的世界里,外婆就不会是孤身一人,她能享受的,是外公给予她没有期限的爱,是一个木棉花开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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