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员与兴奋剂：被滥用的“增肌药”

昵称27494174 2016-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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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需要读书和新知』

冷战将类固酮引入了国际体育竞技中。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来提高运动选手的表现，这些选手的体能改善后，表现完全不输给其他国家。后来其他国家也跟进使用，在60年代中期，这种现象相当普遍。到了70年代初期，近四分之三的中距离、短距离跑选手、田径赛选手都承认使用过类固醇，而大部分的举重选手也在此列。1976年，奥委会明令禁止在奥运比赛中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其他专业或业余的体育协会后来也慢慢采用类似的禁令。

▲ 1976年奥运会前东德夺取40枚金牌超越美国

排名第二，东德为此发行的纪念邮票。

文 | [美]辛西娅·库恩等

译 | 林慧珍关莹

为增加肌肉力量非法使用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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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禁药检测屡屡建功，钻漏洞的风气也应运而生，运动选手使用尚无检测方法的药物，或学习在比赛前停药一段时间以躲避检测。

睾固酮以及作用相似的药物称为合成代谢类固醇。“类固醇”是化学结构的名称，而“合成代谢”则指促进肌肉生长的能力。人体在青春期及青春期后产生的睾固酮，对于两性的性成熟都具有一定作用，也与男性此阶段的身高、肌肉发育有关。医生为睾固酮分泌不足的男性开具合成代谢类固酮。男性和女性运动员，无论职业还是业余选手，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酮都是违法的。在医疗上，合成代谢类固醇主要用于治疗雄性激素分泌不足的男性病患，也有专业或业余运动员为了增加肌肉量而非法使用。运动员非法使用的类固醇大多来自正规的医疗用药或兽医用药，或是由非法实验室生产的仿制药品。合成代谢类固醇以药丸（白色、黄色或粉红色）或注射溶液形式售卖，也有外用的睾固酮制剂，包括乳霜、凝胶以及能够释放少量激素的皮肤贴片。

▲ 睾固酮

冷战将类固酮引入了国际体育竞技中。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来提高运动选手的表现，这些选手的体能改善后，表现完全不输给其他国家。一些运动员（如当时东德的女性游泳选手）宣称，他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这些药物，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拿到的药物有强大的效果，因为他们发现身体出现了剧烈的变化。后来其他国家也跟进使用，在60年代中期，这种现象相当普遍。到了70年代初期，近四分之三的中距离、短距离跑选手、田径赛选手都承认使用过类固醇，而大部分的举重选手也在此列。1976年，奥委会明令禁止在奥运比赛中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其他专业或业余的体育协会后来也慢慢采用类似的禁令。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直到1991年才禁止使用类固醇，到2003年才启动禁药检测。

因为这些严格的检测，使用类固醇的专业与业余选手人数明显下降。不幸的是，合成代谢类固醇虽然从台面上消失，但却转入地下。随着禁药检测屡屡建功，钻漏洞的风气也应运而生，运动选手使用尚无检测方法的药物，或学习在比赛前停药一段时间以躲避检测。离我们较近的例子是，巴尔科实验室（Bay Area Laboratory Cooperative，BALCO）所设计合成的类固醇药物四氢孕三烯酮（tetrahydrogestrinone，THG）引发了一些争议，这种分子化合物是睾固酮的衍生物，从来没有人使用过，因此也从未被禁用。当某个教练交出装满这种未知类固醇药物的注射器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检测实验室的唐· 凯特琳博士（Dr. Don Caitlin）便开始追查。她在2003年辨识出这种分子，从那时起，许多优秀运动员的尿液都被检出THG阳性反应，这些运动员过去所创的纪录和田径成绩也受到质疑。合成代谢类固醇的使用迅速蔓延，引发的担忧也越来越深，美国国会于是将这类药物列入1991年“管制物质法案”的管制项目。这项禁令逐渐产生效果，自2000年以来，美国高中生承认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的人数已经下降到1%～2%。

对增进运动表现是否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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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睾固酮促进上半身肌肉生长的效果较明显，这对于倚赖上肢力量的运动（如游泳）影响最大，因此滥用的可能性也最高。

正常情况下，睾丸会持续释放睾固酮，医生治疗睾固酮不足的男性患者时，通常会试着给予稳定的低剂量药物。类固醇滥用者的使用方式则截然不同，经验丰富的使用者经常用乳霜或贴片，暂时将体内的睾固酮的浓度提升到正常范围内的最高值，这样做可以规避某些检测。测试人员已经有办法防堵这种策略，他们对睾固酮的次要代谢物表睾固酮进行测试，这种代谢产物的含量与睾固酮的比例通常不超过4∶1，当比例非常高（超过6∶1）时，就几乎可以断定是使用了睾固酮。于是经验丰富的运动员就开始使用睾固酮和表睾固酮混合物。检测人员最近根据尿液中的睾丸激素前体中C13与C12的比例和代谢物建立评估标准：人工合成药物中的睾固酮与人体自然产生的睾固酮会产生不同的比例。所有的检测都指向2006年环法自行车赛上弗洛伊德· 兰迪斯（Floyd Landis）服用违禁药物。

▲ 陷入兴奋剂丑闻的环法冠军弗洛伊德· 兰迪斯

另一种造成运动员体内睾固酮临时上升的原因就是使用能够刺激脑垂体的（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即GnRH）或睾丸（促黄体激素，即LH，或人体绒膜促性腺激素，即HCG）的天然激素来产生更多睾固酮。

一般来说，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的增肌疗程周期是4～18周，从低剂量使用某几种类固醇开始，每隔几周逐渐增加剂量，然后休息几周。这些使用者所摄入的睾固酮剂量比一般医疗用的剂量大多了。还有一种常见的治疗计划是一周使用75~100毫克睾固酮，但若是自行施用的人，使用剂量可能高出十到百倍。

睾固酮常被高剂量使用一事，正说明了大众认知与科学事实之间的差异。多年来，科学研究结果显示，合成代谢类固醇对运动表现没有真正的增进效果。这项结论得自人体实验的研究结果，研究人员以一般身材且睾固酮浓度正常的男性为研究对象，进行各种对照研究。他们让受试者展开运动疗程，给予其中一些人睾固酮，其他人则给予安慰剂，结果所有男性受试者都因为运动疗程而增进体能。由于男性身体能够自行制造适量的睾固酮，额外摄入少许通常作用不大。

但运动员的情况完全不同，他们的体态往往已经非常健美，只是想追求更多一点儿的优势，而且摄取大量睾固酮确实能增进体能表现，与他人拉开些许差距。睾固酮通常只对专属的受体作用以增长肌肉，但摄入相当高剂量时，科学家推测这些睾固酮会“溢出”并与代谢类固醇受体结合，阻断皮质醇作用。因此，大量合成代谢类固醇不只能增进肌肉生长，或许还能防止肌肉分解。最后，或许光是合成代谢类固醇带来的精力充沛以及心理上的增强作用，就足以实际影响运动表现。也许在高度竞争的环境下，训练有素的运动员所需要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更有优势。

▲ 1972年到1988年，东德取得了384枚奥运奖牌，

背后是臭名昭著的“Komplex 08”计划，

给约1万名运动员系统服用兴奋剂。

合成代谢类固醇在正常剂量下也确实能增进女性的肌肉量，若服用运动员所摄取的剂量则能使肌肉显著生长。由于睾固酮促进上半身肌肉生长的效果较明显，这对于倚赖上肢力量的运动（如游泳）影响最大，因此滥用的可能性也最高。

美国全民运动的兴奋剂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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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麦奎尔承认用药以来，已有几项出色的研究显示，补充雄烯二酮确实会使血液中的睾固酮暂时微幅上升，但这并不会转化为肌力或肌肉质量。然而，更大剂量的服用是可以提升肌肉的量和肌力的。

美国人最爱的棒球也受类固醇药物滥用的风气波及。类固醇滥用的问题从1998年开始引起注意，马克· 麦奎尔（Mark McGwire）承认自己在打破全垒打纪录的那一年服用了膳食补充剂雄烯二酮（俗名andro，是正常的身体成分，因此可以合法售卖。）以增进运动表现。麦奎尔承认用药后，市场掀起热潮，让制造这种膳食补充品的家庭工业兴起，至今仍蓬勃发展。最近争论都是围绕着睾固酮和其他违禁合成代谢药物的，如棒球运动员使用的人体生长激素，包括纽约洋基队的球星艾利克斯· 罗德里格斯（Alex Rodriguez），他是“美国生源”（Biogenesis of America）诊所的常客。

▲ 2013年洋基队球星罗德里格斯

因兴奋剂丑闻被禁赛211场

Andro真的管用吗？雄烯二酮是人体制造类固醇激素的正常前驱物，含有andro的膳食补充剂吃进体内后，会有一小部分转化为睾固酮，这一点已获科学证明。但陷阱在于，所转化的睾固酮量需要非常多，才能提高肌肉量，因为睾固酮在正常生理范围内的细微变化并不会产生作用，至少要高出正常含量一百倍才会有影响。自从麦奎尔承认用药以来，已有几项出色的研究显示，补充雄烯二酮确实会使血液中的睾固酮暂时微幅上升，但这并不会转化为肌力或肌肉质量。然而，更大剂量的服用是可以提升肌肉的量和肌力的（麦奎尔承认了他也服用其他更具活性的合成代谢类药物）。但这项研究未能让厂商停止宣传这种效果，当你为这类广告感到心动时，请思考一下：雄烯二酮转化为雌激素的量比睾固酮还多，因此，服用andro较可能使乳房发育，而不是变得更强壮。

市场上有很多含有andro的产品，包括雄烯二醇、脱氢表雄酮以及去甲雄烯二酮，这些物质都有共同的效用：作为类固醇激素的前驱物，以增加合成睾固酮及其他体内只有微量存在的雄性激素。这些物质也有共同的问题：人体借助补充剂使睾固酮达到可产生合成代谢的浓度是非常困难的（但并非不可能）。

“兴奋剂”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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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男性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可能导致青春期提前结束，此阶段身体受睾固酮刺激加速生长的作用也将停止，这些作用也有一部分是无法逆转的。最重要的是，使用代谢类药物还会使男性死亡（任何原因）概率增大。

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确实会带来后遗症。然而，这项争议的两种说法仍在媒体上唇枪舌剑。科学证据在哪？女性使用的后遗症是有明确证据的，因为女性通常只分泌少量睾固酮，服用合成代谢类固醇带来的高浓度睾固酮会导致身体出现男性特征：额外肌肉增生、声音变得低沉、体毛变得较浓且粗、雄性秃发以及阴蒂变大，而身体结构上的改变（声音变得低沉、阴蒂增大）是不可逆转的。

▲ 兴奋剂服用者：前东德运动员海蒂·克利格因，

1997年接受了变性手术。

此外，女性血液中的蛋白质组成会发生变化，失去原有对心脏及血管的保护作用，增加罹患心脏疾病的风险。同样的，青春期男性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可能导致青春期提前结束，此阶段身体受睾固酮刺激加速生长的作用也将停止，这些作用也有一部分是无法逆转的。青春期男性的睾固酮上升通常能刺激骨骼生长，最后使骨骼的生长板“关闭”而停止。生长板“关闭”后就不可能再长高了，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能够加速这段过程，导致无法成长到应有的身高。

达到运动员服用剂量的睾固酮对成年男性的影响是抑制性欲、使精子停止生产。越来越多案例指出，有使用者心脏受到伤害。同样，睾固酮也会使男性血液中脂蛋白的浓度发生变化，提高心脏疾病的风险，但只要停止使用类固醇，这种情况便会逆转。心脏肥大（不断增长）、血小板趋向凝结还有血脂水平不断提高可能是造成为提高运动能力而服用合成代谢类固醇的男性心脏病风险提高的原因。目前也有使用特定类固醇造成肝脏疾病及肝癌的个案，还有一些少见案例是某些合成代谢类固醇使肝脏出现充血性囊肿，并可能破裂引起危险的内出血。最后，睾固酮确实会让男性身体出现女性化现象，最常见的是乳房发育，这是因为体内部分睾固酮被转化成雌性激素——雌二醇，这种情况常发生在使用合成代谢类固醇的举重选手身上。最重要的是，使用代谢类药物还会使男性死亡（任何原因）概率增大，这是与同龄、同健康状况而未服药的男性相比较而言的。

▲ Deca-Durabolin，体育界著名的合成类固醇，

它被运动员誉为最有效最安全的类固醇。

那么“固醇狂怒”又是什么？合成代谢类固醇是否真的使人出现惊人的攻击性，产生无法控制的暴怒与暴力行为？这是这类药物最具争议的作用。毫无疑问，合成代谢类固醇会影响行为，在实验室的研究中，这些药物已成功运用于治疗忧郁症，也有些合成代谢类固醇引起躁狂症的案例。此外，停用这些药物可能导致忧郁症。

然而，目前很难从人体的对照研究中找到证据来证明睾固酮对攻击行为的具体影响。已经有一些较为知名的小型研究显示，有一小群犯下严重暴力犯行的罪犯，血液中睾固酮浓度特别高。在特定的动物实验研究中（实验对象多为大鼠，也有猴子），高浓度的类固醇可能影响攻击。但研究报告所描述的行为，并不是媒体中常见的非理性破坏行为，这些动物大多只是在被挑衅时更快反击，或变得比较能从竞争中胜出，这些研究结果是不足以用来推论人类行为的。我们取得了一些报告，使用者描述自己在合成代谢类固醇的药效下，做出相当不寻常的冲动攻击行为。科学家在增加肌肉量的研究中，因为一开始的实验不足而做了错误的结论，这让我们学到应审慎地检视这些报告。因为目前完全没有对照实验可以让我们得知，运动选手接受高剂量药物疗程，是否对行为有任何影响。

合成代谢类固醇会上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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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成代谢类固醇不会对大脑造成可卡因、海洛因等其他成瘾药物那样的变化。然而，很明显，人们会对类固醇药物发展出强迫性的依赖，愿意为此牺牲健康，这两者都符合药物依赖的判定标准。

合成代谢类固醇绝对满足成瘾物质的首要条件，也就是使用者尽管知道对健康不利，仍在没有医疗需求的情况下使用。这也是这类药物受《管制物质法》列管的原因。但类固醇药物真的会使人上瘾吗？使用者服用类固醇药物后确实产生不同的感觉，但那感受大多是正面的。他们在停药时也会经历戒断症状，有些使用者表示当药效退去时，会有疲劳、忧郁、食欲不振、失眠、头痛等症状。但是，没有使用者表示用药时出现兴奋感，接受注射后也没有感受到特别的作用。此外，实验室研究显示，动物通常不会主动使用这些药物，不过也有些有趣的例外。合成代谢类固醇不会对大脑造成可卡因、海洛因等其他成瘾药物那样的变化。然而，很明显，人们会对类固醇药物发展出强迫性的依赖，愿意为此牺牲健康，这两者都符合药物依赖的判定标准。最后，有些以仓鼠进行的有趣实验显示，有些动物会自愿服用合成代谢类固醇。由于性激素对大脑造成的影响在每种物种上可能非常不同，我们需要等到更多针对不同物种的研究结果确认，才能把这些结果推用到人类身上。

是否有任何健康上的正当理由，支持我们在体育竞赛中禁用合成代谢类固醇？鉴于这些药物所造成的实际健康问题，禁用确实是有道理的。总体而言，一般的男性身体就可以产生适量睾固酮以维持健康活力，而使用超出正常剂量的睾固酮只能让肌肉量稍微增加，却要付出巨大的健康代价。不计代价追求成功的想法，让全世界许多运动选手，包括业余选手，对合成代谢类固醇趋之若鹜。我们需要加强宣传类固醇药物的后遗症，让人们在使用或推荐这类药物时更加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