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已获得作者授权 总有一些事, 要循着内心, 放手去做。 为了那片青杨 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海晏县, 青山滴翠,群山环绕。 这里有个美丽的地方, 金银滩大草原。 每逢盛夏, 一望无际的碧草连着天际, 金灿灿的油菜花香沁人心脾。
20世纪60年代, 一批满腔热血的科学家和军人, 隐姓埋名来到这片草原, 盖房子,种树苗。 没有人知道他们来做什么。 直到1964年, 新疆罗布泊那一声巨响: 中国宣布拥有了自己的核武器!
那段往事, 我们称为“激情燃烧的岁月”, 一个由钢铁意志铸就的年代。 221工厂, 子弹诞生的地方。 2006年, 中央决定在旧貌基础上, 兴建一座原子城纪念园。 设计师朱育帆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在大部分设计师眼里, 这样的场地条件太一般了, 可以说是荒芜, 更谈不上景观。 朱育帆久久凝视这片场地, 站在远处望去: 一群零散的彩钢建筑之间, 旷野上的几棵青杨, 伫立在那里。 抽了穗的高原宾草, 在风中摇曳。 原野的气息, 漫散在空气的每一个分子中。 他突然觉得, 这里四面皆景,满目皆画, 一股强烈的使命感在心中澎湃。 “复活”两个字开始在脑海中出现。 朱育帆告诉自己: 要让场地说话, 让这片土地, 亲口讲述那段激情燃烧的往事。 他很快感受到这些巨型青杨,带来的统摄力和震撼力。当地人说,这些青杨可是宝贝:在海北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植物生长太不易了。
看粗细, 应该有四五十年的树龄。 是当年开拓者们, 亲手栽下的树苗。 然而不幸的是, 青杨所在的地方, 恰恰是兴建纪念馆的设计范围, 这些青杨很可能留不住了。 他隐隐感受这片土地所带来的压迫感, 一个非常坚定的设计原点击打着他: “留住这些树”! 这些先辈们当年亲手植下, 见证了新中国自强之路的青杨, 不能被砍掉!
能否设计这样的一条路径, 它轻轻绕过那片青杨, 如一条撩去历史尘封的时光隧道, 走在其中, 仿佛一切时光可以倒流?
纵观中外成功的纪念园, 911纪念广场、中山陵··· 无不是采用中轴对称, 来凸显凝重肃穆。 可是中轴设计与零散青杨 冲突实在太明显。 真的要砍掉这些历史的见证者, 来换一个看似成功的设计吗? 我们做一个设计, 究竟为了作品的功成名就, 还是为了面对我们的子孙的时候, 无愧于自己当初的选择? 无数个深夜的思考后, 朱育帆决定放弃中轴布局, 采用一条蜿蜒的小道, 避开那些挺立的青杨。 如果连前辈们为这荒漠 留下的一抹绿色都守不住, 还谈何纪念? 原子弹研制计划, 代号“596”。 雄伟挺拔的青杨树丛中, 一条“596”之路就此诞生。 对于当年“两弹”事业的的功臣们,“596”之路是一条极其艰辛的奋斗之路,对于朱育帆而言,踏上的也注定是一条设计的“596之路”。
朱育帆想让游走其中的后人们, 宛若身处这些历史见证者的旁白声中, 分享那段岁月的记忆。
嘛呢墙, 它关乎宗教信仰, 是一种文化符号, 是世界屋脊上生存的藏民的精神寄托。 一条信仰的现代“嘛呢墙”, 由磐石和钢铁铸就, 51棵青杨穿插其中, 带给人们来自心灵深处的震撼。 站在这些人类文化景观面前, 没有人会质疑来自于信仰的力量。 这种信仰激发出的巨大能量, 面对任何困难都会无坚不摧。 “596”之路上, 我们见到这样的雕塑: 一对夫妻, 同时接受绝密的原子弹任务, 两个人通过书信互诉衷肠。 在庆功宴上遇到彼此, 原来他们一直只有一墙之隔。
妻子在高地林间投信, 丈夫在嘛呢墙的背后读信, 夫妻同在一个空间中, 却无法看到彼此。 朱育帆没有设计英雄人物的故事, 这对普通的夫妻, 就这是那个激情岁月的缩影。 240米连续的锈钢板墙, 在雨水冲蚀下锈迹斑斑, 隐隐让人感受到来自灵魂的触动。
19641016, 指向新疆罗布泊, 这是中国“原子弹”爆炸成功的日子。 596之路, 空间序列之高潮点: 和平之丘。 通往和平之丘山顶的蹬道上, 庄严刻下了我们的誓言: 中国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 都不会首先使用核武器! 阳光下飞翔的和平使者, 这是先辈用鲜血和热泪, 换来的蔚蓝天空。 白鸽,是他们的化身。
登上“和平之丘”山顶, 石条凳上镌刻着, 王洛宾的《在那遥远的地方》。 还有什么比陈述这首歌词更能唤起, 人类对宁静与和平的憧憬?
高8米的钢板上, 镌刻着六千多名, 全体221厂职工的名字 。 这里没有英雄。 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英雄。
“对于这种设计,激情是必需的,因为我们试图要通过设计,去讲述“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故事。”朱育帆,只想做一个心怀激情与信仰的设计师。 为了这51棵青杨, 从设计到建成, 2年零8个月, 16次踏上这片土地。 朱育帆将这个故事讲得婉转动人。
2010年, 青海原子城纪念园项目, 获年度英国国家景观奖。 今天的我们, 在原子城行走, 除了向当年的开拓者们致敬, 也向朱育帆这样坚守信仰的设计师致敬。 这是一个关于青杨的故事, 也是一个关于信仰的故事。
无论宗教之于藏民, 高原之于青杨, 还是信念之于设计师。 信仰关乎生活, 也关乎设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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