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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学书法从笔法入手 第三个问题，学书法从笔法入手。既然古语说“字如其人”，那普通人写字也有个性，为什么不算书法呢？这个问题其实可以问所有的艺术。拿唱歌来说，人人都会唱歌，为什么不是歌唱家呢？道理很简单，因为歌唱家受过训练，掌握了技法，所以唱起来比普通人好听。书法的道理也一样。
“字如其人”，这句话没有错，但个性表达有两种方式： 无须训练，是天性的自然露。例如小孩子表达天真，不用教，都了反而假，所以是天性。但自然表达是低层次的，达不到艺术的境地。大多数人都在这一层次。没有掌握书法技巧的人，“字如其人”只是流露天性。当有些人掌握了技法，就上升到艺术表达的层次了。“字如其人”也就更深入、更细致、更动人了。 受过训练，掌握了技法，就是专业人士，脱离了自然表达的层次。全听我们前面讲到的李柏文书作为例子。李柏和王羲之同时，但是他没有掌握书法的技法。虽然他是用毛笔，写行书，他的字也表达了他的个性，可惜和王羲之一比，就差得达远了。“写字”和“书法”的分野，就在于有没有掌握技法。 现代书法家潘伯鹰先生，生前是研究王羲之的专家，曾任中央文史馆副馆长，同济大学教授。1962年，潘先生出版了《中国书法简论》一书，大力提倡学王羲之。他说：“除非我们不学习写中国字，若要学习，便必须从笔法入手。”这里所说的“笔法”，是书法的基本技法。表达个性，你要表达得好，首先就要掌握笔法。 区别：写字与书法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掌握书法技巧，即笔法。 我们来看看古人学书法，他们先学什么呢？古人学书法，是先求笔法。举例来说： ①颜真卿（709－785），唐代杰出书法家，字清臣，他是张旭的学生。这里有一张北宋靖康元年（1126）七月刻的颜真卿图像，可惜眼睛部分被人凿坏了一点，有些人就是喜欢做这仲事情，非常讨厌。颜真卿曾经给怀素《草书歌集》写序。序中说：“真卿早岁常接游居（经常在一起，跟谁在起，就是跟老师张旭。）屡蒙激昂，教以笔法。”张老师经常鼓励他，教给他笔法。另有一文，传为颜真卿所作的《张长史十二意笔法论》，但也有学者考证，说是托颜真卿名写的。文章里说：“予罴秩醴泉，特诣东洛，访金吾长史张公旭，请师笔法。……众有师张公求笔法，或有得者，皆曰神妙。”“醴泉”是地名，颜真卿本来在这做官，后来不做了。“金吾长史”中张旭的官职。“张公旭”，在张旭名中加一“公”字表示尊敬。“请师笔法”，请求学习笔法。当时张旭的名气很大，唐文宗时候把裴旻的剑舞，李白的诗歌和张旭的草书并称为“三绝”，所以很多人都去跟张旭学笔法，其中有人得到地，都说非常神妙。 ②怀素，唐代僧人，以狂草著名于世。怀素本来在家张长沙练字，时间一长，知道自己弱点，就是笔法不精。陆羽《怀素传》说：“怀素心悟曰：'夫学无师授，如不由户出。’乃师金吾兵曹钱塘邬彤，授其笔法。”学书法没有老师传授，好像不从门户进出，那意思必然碰壁。但那时候张旭已经去世，那怎么办呢？好在怀素有个中表兄弟，叫邬彤。邬彤也是张旭的学生，于是怀素就去拜邬彤做老师。金吾兵曹是官名，钱塘是地名。跟邬彤学什么呢？还是求笔法。
③有些人为了求笔法，先后拜几个人为老师。比如说晚唐的韩方明（唐德宗元年间人，徐璹（shú）、崔邈的传人，《授笔要说》的作者，日本空海大师留学长安时的书法老师。）韩方明生平资料很少，只知道他两件事情。一是《授笔要说》的作者。这是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章，我后面经常要讲到。第二，他是空海的老师。 韩方明《授笔要说》中说：“昔岁学书，专求笔法。贞元十五年，授法于东海徐公璹，十七年授法于清河崔公邈，由来远矣。”他为了求笔法，拜过两位老师，专学笔法。公元799年，拜徐璹为老师。徐浩是著名书家，他是张旭的学生。徐璹是徐浩的儿子，与张旭隔了一代。两年以后（公元801年），韩方明转换门庭，他找到了张旭的直接学生崔邈。崔邈，清河人，当时是很著名的张旭传人。韩方明就是因为找到了崔邈，他也找到了笔法。这个我后面会详细介绍。 ④空海（774－835）在日本赫赫有名，他是佛教真言宗开山祖师；在书法界就相当于中国的王羲之。空海年轻时来长安留学，跟惠果和尚学密宗，向韩方明学书法。 ⑤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所以人称“黄山谷”，江西诗派领袖（这是文学史上第一个有名称的诗词流派）。他又是宋代四大书法家之一，对书法的论述收集在《山谷论书》文集中间。书中说：“古人工书无他异，但能用笔耳。”古代人善于书法没有什么特别处，就是能用笔。他又说：“字中有笔，如禅家句中有眼，直须具此眼者，乃能知之。凡学书，欲先学用笔。”禅宗传法，经常用一两句话来开窍你。所谓“眼”就是关键词、关键字，就是这句话讲的用意所在。句中有“眼”，你理解了，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佛家来讲，这就是所谓“正法眼”。那么书法的“眼”是什么呢？书法的关键就是笔法。用笔一好，整个作品就精神奕奕了。用笔不好，线条好像一堆料稻草，当然无足观了。
⑥包世臣（1775－1855），安徽人，清代书法理论家，所著《艺舟双楫》当时影响遍及全国。你看这张画片有点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是黑的，好像熊猫。他在《艺舟双楫》中说：“古人于笔法无不自秘者，然亦以秘之甚，故求者心挚而思锐，一得其法则必有成。”古代人对笔法都保守秘密，轻易不讲。正因为他们保守秘密，所以求笔法的人，心更加诚挚，思想更加敏锐。从人家漏出来的一两句话里边，想通用笔之法。一旦得到了笔法，书法必定有成。 ⑦徐谦（1871－1940），安徽歙县人，晚清书法家，善行草，著《笔法探微》，民国十九年出版。徐谦强调笔法，他认为“我国近三百年无领袖群雄之大书家出现，乃由于不讲笔法之故。”徐谦他说，我们国家三百年没有一个大书法家出现，就是因为不讲笔法，乱写。在《笔法探微》中他说：“作书不求笔法而事临摹，则无书。书自唐以后已罕创作，今人或有思创作者，又患不知笔法，信手涂鸦，徒成恶道。”就是你不知道笔法就去临摹，根本不是书法。书法自唐朝以后创作就不多了，现在人有心去创作，但是不会笔法，结果就是涂鸦，浪费纸墨。 所有以上的例子，集中说明一点： 第一讲第一个问题：初学都应学哪种体好呢？ 各位还记得吗？在第一讲中，第一个问题就是：书法分篆书、隶书、草书、行书、真书，又有欧体、褚体、颜体、柳体……，初学者应该先学哪一种体好呢？学书法应该先学哪一种体呢，都不是。学书法，应该先学笔法。所有书体，真书、行书、草书、隶书、篆书，各有特点，是五个专题。但书体只是书法的表现形式，无论真行草隶篆哪一体，都要先解决笔法。你想，连毛笔不会用，哪一体都写不好。所谓书法，就是强调书写有法，笔法是书法的根本。学习书法，当然应该先学书法。 4书法的笔法 书法的笔法是不是每个书法家各有一套？笔法有统一的规范吗？这个问题也很重要，如果笔法是每人都有一套，那学笔法从哪一个人开始好呢？假如每个书法家都自有一套的话，那么笔法可能就有几百、几千套，这真是没法学了。 ⑧赵孟頫（1254－1322），元代影响最大的书法家、画家。图为分英《赵孟頫像》，你看他磨了很多墨，大概准备写字了。赵孟頫《兰亭十三跋》之七：“书法以用笔为上，而结字亦须用功；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潘伯鹰先生解释说：“他在这句话里说清楚了两个问题，一个是'用笔’，古往今来所有写字的笔法是一致的。学会了笔法，就掌握了关键，任何字都会写。一个是'结字’，结字是字的组织问题。这是随时代，甚至随作家而不一致的。” 用笔是一致的，结字是不一致的。因为各个时代、各个人的审美观不同。比如说，唐代肥的好看，现代瘦的好看。这就是时代不同，审美目的不一样。结字怎样结，讲到底就是的表现。但是用笔讲的是工具的使用方法，工具不变，使用方法也不变，所以说“用笔千古不变”。
就工具本身而言： （一）一种特定的工具，在长期保用中，都会形成使用规范，也就是技法。比如说弹钢琴，就有统一的技法规范，因此有钢琴考级。只要钢琴不变，技法规范也就不变。其它乐器，比如说：笛子、月琴、二胡……全有规范。这种技法规范，是长期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是公认的。至于你掌握之后，怎么发挥，那是另一回事。而学习最重要的是先把工具的用法弄清楚，然后再去相怎么发挥。有些工具比较复杂，在现代来讲，比如说手机，照相机，就附有说明书，教你怎么用。这种使用方法是写明的，你只要照着去做，就可以了。但是有些工具，尤其是古代的工具，没有说明书，一把刀、一个锅、一把槌子，一把木梳……这些都是工具，都有使用方法。怎么用要在实践中慢慢体会。当然，如果有师傅教你，那就快得多了。 （二）个人用笔方法各有偏重，各有特点，但还是要符合规范。毛笔看起来很简单，但它的使用方法比较复杂。毛笔一共有多少种方法，是可以穷尽的。怎么用毛笔，也是有统一规范的。至于创作时用哪一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侧重点。但对于初学者来说，用笔规范是第一位的。你不要先去想自己怎么发挥，这是学会了以后才想的主题。 简言之： 笔法本身是讲共性的。 共性就是用笔规范，大家都要遵守。 具体运用是讲个性的。 个性发挥不能脱离规范。 所谓共性，就是相同；所谓个性，就是不同。个性是在共性下发挥的。所以，你首先要学会、理解毛笔的规范，也就是共性。 在历史上，王羲之笔法是一个典范。潘伯鹰先生在《中国书法简论》卷下《隶书的重要作用》说：“就中国文字和书法的发展看，隶书是一大变化阶段。甚至说今日乃至将来一段的时期全是隶书的时代也不为过。草书和楷书为千余年来流行的书法。它们在形体上，由隶书衍进，固是无待多言的事实，尤其在技法上，更是隶法的各种变化。”我前面讲过，现在我们虽然是用正楷字，正楷字在唐代称为今隶，也是隶书一个系统的。草书和楷书，一千多年来，都是从隶书里边演化出来的，它在技法上也是隶法的各种变化。
唐朝人认为笔法主要指真行草书之法，又称为楷法，和篆隶相对。这在韩方明《授笔要说》中可以看到。而从篆隶转化为真行草之法，里边的关键人物就是王羲之。潘先生又说：“王羲之，是精擅隶书、更以其中许多笔法变化移转到楷书和草书上最有成就的大家。事实上，自从有了他，中国的书法才形成了由他而下的一条书法大源流的。”这话一点都不错。这个笔法，到王羲之就完成了从隶书到真行草书的变化。潘先生又说，“我深觉王羲之不仅是一个精通隶书的大家，其更伟大的成就则在能以隶法正确地、巧妙地、变化地移入楷行草书之中，成为新的体势，传为不朽的典范。”， 我在第一课中讲到，真书、行书、草书，都是在隶书时期产生的，可以说是隶书的演化。王羲之成功地把隶法运用到真行草书之中，使他成为中国书法史上枢纽性的人物。 下一堂课，我将跟大家讲讲伟大的艺术家王羲之。 本节要点： 思考题： 古人学书法，先学笔法，是不是抓到了关键？有没有人不懂笔法，书法也写好了？【先学笔法是抓到了关键。不懂毛笔，是写不好书法的。】 韩方明的《授笔要说》网上有，你有没有读过？日本空海大师的笔法，和张旭有什么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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