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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栖写《爸爸树》:现代童话可做怎样的时代创新?

 昵称JDTWtBsL 2016-09-08

刘海栖

 

 

在笔者看来,在儿童文学的文体序列中,《爸爸树》可列为现代童话一类。与传统童话经典相比,现代童话可能在艺术境界上还有难以企及之处,但现代科学思维与时代精神,仍为它的时代创新提供了无限的可能。那就是除却传统童话简单的善恶对立的类型化模式,将童话世界安置在艺术幻境与现实时空之间,让现代儿童举目可见,触手可及。这样,童话阅读便成为读者自然亲切的生活记忆与情感遐思。《爸爸树》的文本实践,便很好地体现出现代童话应有的开放文化意蕴与现实生活指向。书中人物陈小树所经历的爸爸由人变成树的奇幻场景,对于读者来说,不仅是一次奇妙的童话阅读体验,同时也是潜移默化的人类生态意识的启蒙。人与自然关系的现代反思,构成了《爸爸树》文本的审美张力与文化内涵。

《爸爸树》的故事是奇幻而迷人的。爸爸陈大树是随爷爷植树长大成人的,成为植物学家后,对研究大树入了迷,并一不小心掉进了树坑里,成了一颗真正的大树,枝繁叶茂,百鸟筑巢,浩劫之后的荒芜土地上,又出现了盎然的生机。作品一开始便将读者诱入一个童话的世界,惊奇之余便是思想追问:以种树为癖的爷爷为什么失踪了?陈大树为什么瞬间由人变成了树?林子里的那些鸟儿们为什么东躲西藏,找不到栖息之处?细心的读者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森林被砍光了!漫山遍野只剩下一片片坟堆似的树桩子了。而“森林牌”菜墩子、菜板、面板和锅盖已享誉全球,供不应求。于是“种树人”绝望了,陈大树由人变成树,就是以一种“脱胎换骨”的姿态来抗议人类对大自然的砍伐与毁灭,警示人类生态危机的残酷现实。爷爷失踪后的信息书中并没有明确透露,但聪明的小读者也许会想象出,爷爷也悄无声息地变成一棵树了。


《爸爸树》,刘海栖/著,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3月第一版,18.00/



由此笔者自然想起卡夫卡《变形记》开篇的那句话:“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夸张与变形,诡异与神奇,是现代主义艺术的特征,也是现代童话叙事的重要策略。人变成异类,既是荒诞的,又是真实的。格里高尔变成甲虫,是卡夫卡对西方现代社会异化的隐喻:当人丧失对自身命运的把握以后,他无异于任人摆布的虫类。而《爸爸树》中陈大树的变异,则向读者强烈地警示着这样的真理:大自然的危机,实际上是人类自身的危机。当世界的生态整体系统遭到破坏而失衡后,人类和自然万物是殊途同归的命运。与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后悲哀而孤寂的死去不同,陈大树的变异却演绎出“凤凰涅槃”式的新生。在儿子陈小树、已变成母鸡的妻子季菲菲和猎犬哈士奇的帮助下,已变回木偶人的陈大树,决计再变回大树,并生发与孕育出了一片森林,这片森林最后成了鸟类的天堂。

童话与儿童有着天然的联系。童话作品中的儿童形象,甚至可能成为小读者身心自由放飞的标本。《爸爸树》的故事虽然一波三折,也充满着神奇与怪异,但作家并没有让小读者们在童话世界的奇幻中离心失性,迷途忘返。陈小树对困惑与胆怯的超越,已是一个正常儿童健康成长的缩影。他讲的那个“最短又最长”的故事,说明他已经开始具有辨认世界真相的智慧。

一部优秀童话作品的意蕴,应该是丰富而深刻的。安徒生研究者叶甫盖尼·勃兰蒂斯曾说过:“非常迷人的故事情节是与高尚的道德旨趣相统一的,天真烂漫是与深邃的生活智慧相交织的,真切的现实性是与充满灵感的诗的构思相渗透的,宽柔的幽默是与含蓄的揶揄、尖刻的嘲讽相融合的。”(韦苇编著,《世界儿童文学史概述》浙江少年儿童出版1988年,第86页)这段话可以看作是对童话至境的描述。文学经典不是简单可以超越的。《爸爸树》在童话文学形象的典型性上仍有提升的空间。但《爸爸树》以精彩的童话叙事,来唤醒少年儿童的生态意识,其思想影响力与艺术穿透力仍是值得肯定的。

 


(本文作者为安徽大学文学院教授、安徽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本文刊于《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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