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生命就喜欢柔柔地给你开个玩笑。 20年前,虽然我是女生,但我从来也没想到我要读的是会计专业。我本想读新闻专业,为此,我大哭过。哭归哭,学还是继续上。大学四年,独养班上个个是学霸,包括我。 会计是女人的天下,这如同医院的护士,幼儿园的阿姨。自从你光荣成为一名会计之后,眼镜、算盘、账本成了你的标配,银行、税务成了密不可分的朋友,每天有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票据在你手掌跳舞,数字成为你形影不离的伙伴。 不过有时候这数字简直是魔鬼。 我这辈子怎么都忘记不了我编制的第一张银行余额调节表。 我刚毕业,心儿嫩嫩的,啥都新鲜。由于英语6级证书还微微发热,于是一家彼时发展得波澜壮阔的外企欣喜地接纳了我。我成为了集团中A公司出纳,对面桌子漂亮兮兮是集团B公司的出纳。B公司业务比A公司复杂得多,亏得漂亮小姑娘经验丰富,业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由于公司财务人手少,领导居然严重违反财会教材上我做了很多笔记的那条:出纳不允许做银行存款余额调节表。我斗胆指出,财务领导二话没有,斜过来一眼:那你两个互相调。我看到B公司出纳小姑娘抿嘴笑了半天。 我差点眼黑,B公司的调节表据对面漂亮姑娘说,那会调死人的。我眼黑是因为我知道她之前都是自己调自己公司,B公司业务她本来就熟悉。而我,啥都不知道。我后悔我的执着,我后悔我上大学时候太用功以至于忘不掉书本的东西,引火烧身。 然而即便是注册会计师的书,按照简易程度排列,银行调节表一定是名列前茅的。如果你一直在会计理论界混,那么银行调节表看起来永远都那么温柔似水。 然后现实实在太残酷。 我是会计界的新人,怀揣一颗玻璃心。开支票、发票的时候高度紧张,一不小心手儿一抖,一张崭新的支票就驾鹤西去。好不容易写完了,一颗大红印章由于太过用力,血流成河,作废的票票堆得像小山,我偷偷藏在抽屉怕领导看见。尽管学校模拟实习时候也天天和支票发票混,可是面对真枪实弹,还是禁不住紧张。这个时候听说让我做调节表,而且是B公司的,我除了眼黑还是眼黑。 首先,B公司由于业务庞大,所以规定每月28日为关账日,也就是说这一日下午5点下班之前所有的已经发生的业务凭证全部入账,这意味着28号五点之后拿到的所有票据凭证在入账的时候全部计入下一个月。而B公司与银行业务相关的一天就有几百笔,这样大月3天、小月2天的业务数据无法与银行同行,这些没有同行的数据乖乖地成为银行调节表的一员。 其次,B公司是个年轻的通信企业,据说彼时技术部门平均年龄约为26岁,工作强度也非常大。于是公司给这些部门的年轻人增加了几项福利,其中一项福利就是报销电话费,电话账单直接通过银行托收。银行的形式和程序上的严谨众所周知,层层把关,严防死守。电话费一人一单,体现在银行对账单就是一项支出。由于B公司财务人员少业务量大,领导想了个自以为很聪明的招,出纳不做银行日记账,由收入、费用会计登账,与银行业务相关的数据通过收入、费用会计的手直接共享到银行日记账。 仍就电话费这个话题来说吧,由于可以报销话费的员工共计有600多个,如果费用会计严格按照财务制度,是应该按照每笔银行支出做一笔分录。然而光电话费这个项目,如果做600多笔,着实也可以让费用会计吐上几天。当然费用会计是个老甲鱼,于是以人手不够为理由,领导同意让她所有电话费用做成一笔分录。 再次,收入、费用会计都是财场老手,财务部不像银行那样以业务结果论英雄。如果在银行,出错几乎是零容忍,如果哪个环节出错,惩罚不是一般严格,因此,尽管我竭尽全力, 依然没能力发现过银行的错。可是财场老手不一样,因为有出纳对账,登账输入数据时候远没有那种高度集中的精神,加上银行打印出来的单据,出现分不清3,8,0的单据简直是一种常态,于是出错便理所当然成为家常便饭。 光就电话费那笔帐来说,我得把费用会计那叠超厚的凭证翻出来,每一张员工电话单,我得瞪大火眼金睛,和银行对账单的数字核对,然后打钩,加上上月和本月未能同行的电话费数据,电话费未达账项和错账就像巨型带鱼那样拖着尾巴,狞笑着朝你龇牙咧嘴。 于是对账成为每月抹不去的一种灾难。何况于我,敲章还要手抖半天的新人。财场水深,几千笔的账扔给一个手无寸铁的新人,对面的女孩有些幸灾乐祸,同时似乎又有些怜悯我,于是替我出了主意,让我找几个同学一起把数据扛回去整。 那天我下班后我是哭着把扛回去的。果不其然,我可爱的亲爱的同学和我并肩作战整整16个小时。 天知道,一个小小的银行调节表,我曾有过这种经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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