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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17 00:01 | 豆瓣：金遒 魏真从一开始就坦诚自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不管何时何地，魏真都害怕那一种空旷的感觉。每到夜晚，魏真需要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才能入睡。第一次和宋强见面的时候，她就这么说的。 她和宋强在一起没有安全感，只有那一种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安慰。宋强看起来太斯文，说话慢条斯理，总会征求魏真的意见。宋强作为抚慰她的被子，魏真觉得太薄太轻了。 魏真和宋强打电话的时候没有说实话。这两天以来，魏真晚上一直睡不着觉。魏真的卧室门是无法锁上的。在把门关紧之后，到了晚上两三点钟，魏真总能被门开关的声音吵醒。现在是夏天。魏真居住的地方，晚上风很大。也许是风从对门厕所的窗户吹进来。或许是别的，魏真也不知道。 魏真只对宋强说她很怕，她没有说真正的原因，因为宋强会装作大大咧咧地否定她。因为他从来不肯面对魏真的不安全感。魏真慢慢觉得，因为宋强自己也未曾得到过一种心灵上的安稳，一种安慰。两三点钟被吵醒后，魏真一直紧紧地缩在被子里，盯着不断开合的门。门被风轻轻地吹开，马上又不轻不重地关回去。不断开合的门缝中，魏真想象那黑暗里藏着一双眼睛。 有人潜伏到她家里来了。有人在黑暗里窥伺她。而魏真不知道那个人要做什么。也许是比她的想象更可怕的东西。魏真不知道。 在魏真的三番两次的诉说下，宋强终于搬到魏真家来了。魏真刚刚独立于父母家没多久，只能租到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魏真让宋强和自己睡一张床上。她盖着自己的被子，宋强盖着毛巾被，空调开得很足。关灯的时候，魏真发现宋强和自己一样，用被子把全身包了起来。 两三点钟的时候，门开始开合。魏真被吵醒了，但是宋强打着呼噜，一点没有醒过来的样子。魏真摇了摇宋强，宋强一动不动。她不敢坐起来，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的头侧着，盯着想象中躲在黑暗的眼睛，想象着那眼睛正盯着她。 第二天早上，宋强比魏真醒得要早，在一边看着她。 “我昨天摇你了，你怎么也摇不醒。”魏真说。 “对不起。”宋强说。他低头，在魏真额头上印下一个吻，魏真摇了摇头。 “我真的很怕，”魏真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我很怕有人进门了。” “你自己不是说了吗？那就是风而已。”宋强说。 魏真摇了摇头。“我把厕所的窗户关了。还是一样会有。我很怕，我就是很怕。” 其实魏真只是希望宋强能在她摇他的时候醒过来，然后下床打开门，在外面巡视一周后回来，然后把裹着被子的她抱在怀里，凑在她耳边说：“没事的，外面什么也没有，只是风而已。”魏真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一直以来，她渴求的就是这样一种安全感。 她在楼下和面食店里的老板就是这么抱怨的。老板是一个很和蔼的大叔，平常的时候，魏真也会和他聊天。魏真真的很不满意，两天过去了，两天的晚上，宋强怎么也摇不醒。 “有的人是这样的，”老板说，“一睡过去就睡得很沉，怎么喊也不会醒的。” “不，”魏真说，“我觉得他是在装睡。” 魏真在黑暗里忍住了对于门外的恐惧，很仔细地盯着宋强的脸。一旦有了装睡的怀疑，魏真便越来越觉得宋强的的确确是在装睡。他的呼吸听起来有些不自然，他的眼睛似乎闭得太紧，他的身体看起来也有些轻微的抖动。他的姿势太僵直了，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他为什么要装睡呢？魏真接着想。答案是那么的明显。因为宋强不想下床打开门，不想去外面巡视一周，不想回来抱着魏真，凑在她耳边说：“没事的，外面什么也没有。” 因为他也很害怕。因为他也和魏真一样害怕。 “不会的，”老板笑着说，“如果你真的那么害怕，你可以晚上和他说好。等到你想喊他的时候，捏住他的鼻子。这样他肯定会醒过来的。” 魏真照着这样做了。宋强答应的时候显得扭扭捏捏很勉强，魏真感到那种空旷的感觉又严重了些，像是将她一个人丢弃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大广场。她掖紧了被子，背对着宋强躺下了。“那就这样了。”魏真说。 两三点钟的时候，魏真把宋强叫醒了。断断续续开合的门让魏真躲在了角落里。宋强下床，走到门边，握住了门把手，回头对魏真尴尬地笑了笑。过了两三秒，像是下定了决心，宋强才走出了门去。 宋强的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里回响，他走了三四步就停住了。魏真在房里很大声地问：“怎么了？宋强，怎么了？”宋强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宋强才回来。“没什么，”宋强说，“是风。是从客厅那边吹来的风。”他躺到了床上，没有抱魏真。 这和魏真想象中的不一样。魏真依然得不到她想要的那种踏实感。第二天的时候，宋强依然是这么回答她的。但她还是感觉到不真实。 “是你自己太没有安全感了。”魏真的朋友这么对她说。魏真知道自己是没有安全感，她很早就对所有人坦诚了这一点，但她不觉得这是一种问题。她不觉得这是身上的毛病。 因为要解决这一点不是她能做到的。她希望有人能带给她安全感。 “如果还不行，”面食店的老板说，“那你最好自己亲自去看一看。只有这样你才会相信他的话。” 魏真犹豫了很久。她没有胆量自己下去看。那双眼睛就藏在想象中的门后。它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她很害怕一开门就遇上了那双眼睛。 她和宋强讲好了，这一回她把宋强喊醒，让宋强待在房里，她出去看。宋强答应了，答应的时候依然是那么扭扭捏捏。两三点钟的时候，魏真掐了掐宋强的鼻子。她胆战心惊地往门口移动，下定了决心似地慢慢拉开门。门外面是模模糊糊的黑暗。魏真紧张地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然后魏真走出了卧室，来到了走廊上。她单调的脚步声在房子里回响。光线从窗户里透进来，映照在客厅的地板上。在客厅门口的角落里，她看见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双脚，然后是一双腿。 客厅的门口站了一个人。他的上半身与黑暗融为一体，魏真看不真切。他似乎偏了偏头，眼睛在黑暗里闪了一下。 他在看着魏真。 魏真此刻一动也不敢动了。他在门口，也是一动不动。魏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站在那里过了多久。 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忽然闪过魏真的脑海，但却驻扎了下来： 已经过了很久了，宋强醒着，却没有叫自己一声。 魏真突然也不敢回卧室了。她不敢前进，不敢后退，不敢动一步，甚至都不敢回头。 她被困在一个比她想象的更狭小的空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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