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公务员“证件照”《明人十二肖像册》
(2016-06-07 14:02:26)
《徐渭》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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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十二肖像册中的徐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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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人肖像册中的徐渭像，是唯一幅九分面的便服布衣像，但是其鼻并不随脸部的角度微侧，而是画成了正面角度的对称，有学者认为这幅画并不是面对面写生而成的，而是运用了剪影，进而后期完成的。正面脸在肖像画中被视作是直指观者心灵的角度，能产生画面的深邃感和生动感，也能使观者产生与画面的心灵交流。汉代墓室和祠堂主人画像从侧面转为半侧面进而变为正面被认为是构图上的一大进步，明朝帝王的画像，从最开始的侧身像，到英宗之后的正面像，也是一种构图上的进步，此后正面像的构图一直作为官方肖像模式沿用至清末，作为用于观瞻和祭祀的画像，这种正面像更具有感染力。私以为明代肖像从前期的正面像转变为明末出现的侧身正面像也是一大进步，因为明末侧身画面使构图更加生动的同时，也并没有影响像主正面直指观者心灵的画面效果。
说到明人肖像画还有一位不得不提的人物——曾鲸，他被誉为是明肖像画史上开宗立派的先行者。其绘画风格受西洋画的影响，注重墨骨，他所开创的“波臣画派”在中国人物画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在绘画领域取得重大突破，通过解剖对人体的研究，提升了对人体物理结构的认知，但其实在同一时代的中国明朝，人物绘画领域也在进行新的探索，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莫过于典藏在南京博物院的一套《明人十二肖像册》。
虽然未有署名和作画年月，但根据后人推断，应该都是民间画师中的高手之作。更有趣的是，由于作画对象统一为当时的朝中要员，人物的穿戴和构图整齐划一，面部细节十分逼真，看起来就像是三百年前大明官员的工作证件照!
张卿子像 曽鲸 浙江省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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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时敏小像 明万历四十四年 曽鲸 绢本设色64*42cm.
明清肖像画的种类按照内容分类包括容像图、行乐图、宦迹图等，按其作品形式分类有立轴、手卷、扇页、册页、版画等，此外还可以按照服装性质分类比如朝服像、常服像、便服像、吉服像等等。
明代中后期后繁荣的社会经济带动了民间肖像画作品行业的兴起，在仇英的《清明上河图》中就有正在为顾客写生的肖像画坊，生动反映了明代市坊间的肖像画馆的真实情况，颇有后世照相馆的先声。帝王与士大夫阶级为纪念平时的宴飨作乐和书画雅集，也有相关画作流传于世，即为行乐图和雅集图，不过这些图像并不是都一定和现实一一对应，可以作为艺术照来理解。而中国悠久的祭祀传统造就了大量容像画的出现，成为肖像画中最为常见的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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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仇英清明上河图中的画馆 辽宁博物馆（来自撷芳殿洒扫的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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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博物院藏有两套著名的明清肖像图册，一套是清代徐璋的《松江邦彦像册》，一套是佚名的《明人十二肖像册》。这两套画分别代表了明清时期最为出色的两支肖像画派的不同画法，可作明清肖像的范例。清代张庚《国朝画征录》记载：“写真有二派，一重墨骨，墨骨既成，然后敷彩，以取气色之老少，其精神早传于墨骨之中矣。此闽中曾波臣之学也（明代曽鲸，字波臣）。一略用淡墨，钩出五官部位之大意，全用粉彩渲染，此江南画家之传法。”这里所说的“墨骨法“就是明代曽鲸所发展出来的波臣派肖像画法（墨骨与没骨之别，有识者不可不察）。曾鲸，字波臣，福建莆田人，早年活动于浙江杭州、乌镇、宁波、余姚一带，晚年流寓南京，一生以写真肖像画为业。《国朝画征录》中所言的第一种画派“波臣派”便是曽鲸所创。传世的《顾梦游像》、《张卿子像》都是曽鲸的代表作品。《顾梦游像》是曽鲸与张风的合作作品，曽鲸画人，张风补景。曽鲸先用清晰的墨线勾勒出轮廓和内部线条，之后再用淡色渲染。《张卿子像》是波臣派风格的代表作，作者先用淡墨勾勒出脸型和五官轮廓，再用淡墨渲染出脸部凹凸关系，明暗对比并不强烈而显得十分柔和，用浅赭石中略带白粉罩染肌肤肤色，鼻耳用较浓的赭色勾提，整体用色虽然单纯简练，却能使得画面充满层次感和厚度感。画面通过层层的烘染罩染，到达了墨、色浑然一体的效果，使得画面形神兼备。波臣派的墨骨风格，正如元王绎《写像秘诀》所记载的那样——”以淡墨霸定眶格“，再”逐旋积起“，正是曽鲸所擅长的画法。除了继承发扬这种技法以外，波臣派绘画还有俩个特点：用简练的线条表现衣纹，写意概括；背景留白很大，以突出像主率性高逸的性情，波臣派的其他代表作还有《王时敏小像》、《祝渊抚琴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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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梦游像 明 曽鲸 纸本设色，纵105.4cm横45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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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卿子像 明天启二年 曽鲸 111.4cm*36.2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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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时敏小像 曽鲸 天津市艺术博物馆藏
曾鲸·人物肖像作品
《刘伯渊》佚名
《李日华》佚名
明清肖像画除了波臣派和江南派的画法之外，还有宋元以来的单线平涂画法和纯白描。单线平涂就是勾勒好线条之后，铺以低染法，再用淡彩罩染而成。这种画法历史较早，也一直为明清肖像画家所继承，流传作品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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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像 清佚名
清代徐璋的《松江邦彦像册》继承和发展了波臣派作品风格。徐璋是上海松江人，师从曽鲸弟子沈韶，清代画传多有称赞，不复赘述。《松江邦彦像册》现存九十九帧，其中生宣纸本六十五，绢本三十四，主要是徐璋临摹的“云间往哲像”，凡“胜国二百七十年中”，“忠孝、廉洁、文章、理学，悉登于册”，徐璋出于对同乡先贤的追慕之情，搜集往年肖像，临摹再创作而成，凝结着作者对这些先贤深刻又独特的理解。这套画在明末波臣派的水墨晕染的基础上兼工带写，富有文人画的情趣。至于此种兼工带写的创作风格，在明末波臣派的画作中便早已出现，徐璋或许只是临摹中如实表达而已，即便如此，还是不免带入了时代的印迹，画中人物服装上补子的蟒纹，具有典型的清代风格，不复明代蟒纹之旧风，不过并不影响这套画的艺术成就。图中人物的造型非常严谨，这大概和徐璋早年收集观察明代肖像画的经历分不开，但是绘画用笔又非常洒脱，使得画中人物的动态都十分自然，鲜明的笔墨色彩也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脸部凹凸晕染分明，衣纹的处理却很自然具有写意笔趣，线条的浓淡转折中显露出用笔的提按与节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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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邦彦像册顾正心像 清 徐璋 南京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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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波臣派分庭抗礼的是明代以来发展出来的江南派。讲究色彩晕染以突出表现脸部凹凸与五官关系，代表作便是上面所提到的《明人十二肖像册》。作者先用淡墨勾勒出人物脸部和五官轮廓，然后再用多重线条勾叠，提炼出形体之间的转换关系，颇有今日素描之笔趣。线条生动复线的叠加，最终形成了柔和的轮廓，利于表现形体的厚度，再加上敷彩的烘染衔接，形体的起伏凹凸特点得到加强。对特定对象脸部的描写，生动表现了像主内心的性格特点，甚至直达其内在的精神状态。这幅画最大的亮点是瞳孔两侧的白点，可谓画龙点睛之笔，眼睛顿有神采，熠熠生光。明周履靖《天形道貌》：“顾恺之曰：‘四体妍媸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像，正在阿堵中。’此不惟写真为然，虽画人物，其精粹玄奥，神采俱发于两目，使或失其宜则无神，恰成傀儡之状矣。可不慎哉！画人物之鼻，亦须高耸，隆则近古。画目必要方，则丰雅耐观，写睛先要打其圈，然后用淡墨点之则有神气。“此段议论后来亦为清郑绩改写，不离其意。十二肖像册虽然脸部刻画细致入微巧夺天成，但是衣服处理非常简单，运用单线平涂的方法完成，这也是大部分中国古代肖像画对衣纹的处理，画家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了脸部的描绘上，这或许是中国古代肖像画的美中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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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十二肖像册三帧 明佚名 南京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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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庆百》佚名
《何斌》佚名
《王以宁》佚名
《徐惺勿》佚名
《刘宠宪》佚名
《陶虎溪》佚名
《罗应斗》佚名
《葛寅亮》佚名
《童养所》佚名
肖像画的绘画有面写（写生）、背拟（默写）、面写与背拟结合等方式。从明清肖像画家留下的写生画稿来看，画家先面写出大体的脸部形象，之后再背拟到诸如“朝服大影“的画上，服饰和动作也可以比较程式化的创作出来。从五代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中也可以推知，画家应是在观察了韩熙载夜宴的场景之后，结合记忆以及韩熙载的写生头像小稿完成的，如果现场面写，姑且不论这么大的场景，就是像主的面容表情也难以达到如此微妙生动的程度。晋顾恺之和南齐谢赫都认为”悟对“、”不俟对看，默识于心“是画人物的最佳方式，当一个画者的注意力过度关注五官的相像与否，就会很容易忘记神情意气的表达。明清画家运用面写与背拟结合的方式，创作了很多神形兼备的优秀作品。”画法之兴，本起于写貌人物。后人徒以俗工传真，遂使此法为士大夫所不屑道，深可慨也。“肖像画虽然不是文人画等主流绘画，但依然有着很高的艺术成就和人文价值，尤其是明清肖像画以其可观的存世量、丰富的内容和精致的绘画技法让人流连忘返，其难得的写实性也为文物研究提供了大量的珍贵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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