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棂樨

 昵称535749 2016-09-28

2016-09-27 00:01 | 豆瓣:lily 的自留地

临近快下班的时候,妖风肆起,天瞬间暗了,似妖精掳走唐僧的前兆。紧接着雨落在玻璃上像子弹穿过。算了,留下来加班吧,棂樨点了公司楼下的外卖,不一会就送上来了。再起身的时候,楼下街道上的水已经淹齐脚踝。梅雨一周了,没有要停的意思。

秦骁的电话来了,下班了吗?

没有

送你回去吧,交通快要瘫痪了。

车开到棂樨家方向的时候,已经瘫痪了,再往前地势较低,公交车都停滞不前。

去我家住一晚吧,我跟隔壁胖子挤一挤。

也只能如此了,掉头去秦骁家,还能赶在道路瘫痪前抵达。棂樨第一次去秦骁家,同样是租房,但至少是一人一间房。洗完澡把衣服挂在空调下,但愿明天早上能干。空调开到23度,棂樨钻进薄被,干燥凉爽的感觉瞬间取代之前雨里奔波的黏腻,皮肤是身体最诚实的感官呀!想起早上大姐打电话来,告诫自己找男朋友一定要找条件好一点的,至少要有房。现在看来,这个“一点”甚至不是有房跟无房的区别,它可以小到三十五度的天气里有空调跟没空调的区别。

毕业一年了,毫无头绪。

合租的伙伴们都是像自己这样非985.211的大学生,像蝼蚁一样挤在这个三室的八十年代小区里。

武汉的夏天最高有四十多度,隔壁的情侣在废品回收站租了一个空调,偶尔开门,一股冷气从没来得及关上的门缝里溜出来,实在是舒服。棂樨跟室友商量,要不我们也租个空调吧,算上押金每人三百块,可以用到九月底。室友显然不肯,都熬了一个多月了,夏天应该不会长了吧。棂樨就此作罢,本来自己也并不阔绰。

室友姓乔,租房时在校内论坛上认识的,都是面相和善的女孩,一拍即合,让出一半的床就省了一半的房租呢!自我介绍的时候只肯说姓乔,叫我小乔就好了。小乔,棂樨在心里默念,这样也好,距离会阻挡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每天早晨,棂樨会比大家提前半小时起床,快速冲个澡,洗掉隔夜的汗渍。长发,淡妆,合体的衣裙,装扮成男女都有好感的样子,是棂樨大二就懂得的事。当然,付出的不仅仅是外表上的功夫,还有对劳动的虔诚和对这个社会的敬畏。但是在设计师助理这个职位上,仍然很难看出建树。

跟秦骁的相识是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里,棂樨正在接一个家乡打来的电话。电话打完,秦骁走过来问棂樨是不是来自古城,方言很相像。两人说起来,家乡位置虽相距甚远,却也同属古城管辖范围。老乡在同一栋写字楼工作,当即留了电话。熟络起来,棂樨了解到秦骁毕业六年,跟朋友合伙做生意,开一辆二手车。跟他们这些刚毕业的蚁族相比,算是小有成就吧。

次日回家,小乔正好在楼下遇到,淡淡地一笑,算是跟秦骁打过招呼了。上楼的时候,搭上棂樨的肩膀,“不要太快搬出去哦!”“我知道,昨天不是路上积水嘛!”搬出去?棂樨没想过。对秦骁不无好感,但是还没上升到爱情。

秦骁甚至都没有正式表白,只是在一次棂樨帮忙做方案到深夜,在24小时肯德基门口,被秦骁突如其来地拥入怀中。两人的关系就这么顺理成章了。秦骁不止一次地说过,要棂樨干脆辞了那边的工作过来他这边,直接跟客户对接方案,有差旅费,有提成。棂樨在考虑,直接上手负责一些事情,她还是敢于尝试的,比这样无止境地躲在背后做设计师助理进步得快。但是工作若是和感情交织在一起,难免疙瘩。

梅雨终于停了,连日晴好,为了赶之前落下的进度,没日没夜的加班,但是这些辛苦并没有体现在工资上。意识到劳动的廉价晋升的无望,棂樨彻底动摇了。

在秦骁这里工作不见得轻松,但至少各司其职,不像以前总是处理别人的琐碎。小公司是能者多劳的,棂樨收起夏日的倦怠,全身心投入。渐渐地,随着责任范围的扩大,棂樨有一种与秦骁并肩作战的感觉。办公室有了各种猜测,但是两人仍以同乡自称。

秦骁有时带她去应酬,男人堆里难免荤段子多,棂樨不太适应,但也知道自己那点洁癖不能用在工作上 ,况且这种跟客户私底下的接触是不能够带外人的。酒也必须喝一点,必要的时候,女人一杯酒比男人管用。但是尽管如此,秦骁仍然看出来棂樨的心不在焉,几次怨她为什么不能放开一点。棂樨心里咆哮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带去的都是小三吗?你难道要我像她们一样放的开。可棂樨什么也没有说,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了,就变成事实了,她心底仅存的一点对爱情的期待,是用来抵御眼前琐碎的利器,这利器碎了,自己也就站不稳了。

冬天的时候,公司来了一位新同事,据说是秦骁招进来的。身材很妖娆,说话很直接。一起出去玩过一次,酒劲正酣的时候站起来一只脚跨在凳子上,段子张口就来,公司的男同事们都被她说得脸红。棂樨知道秦骁带她出去应酬,自己也乐得只做实事。熬夜赶方案,与难缠的客户周旋,深夜的硬座出差,棂樨只是工作更用力了点。但谁又知道是不是心底那一点失落在作怪呢!

春节回家,秦骁把棂樨放在了她家附近,只说今年还不适合拜见棂樨的父母,就匆匆开车回自己家了。

开年的工作更忙,秦骁甚至毫不犹豫地把众人不愿意接的棘手的活儿交给棂樨。为数不多的同事里面传言四起,说棂樨失了宠,那个性感尤物上位了。格子间的生活确实枯燥了些,棂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没,若是直接了当地去质问,也太没意思了。

只是自己仿佛一个士兵,听从将令无数次地攻上城墙,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别人攻城略地。将军似乎并不在意士兵的生死。可是棂樨自己知道,哪怕作为士兵,自己的生命也仅有一次啊。

公司的另一个股东夏总去宜昌出差,棂樨和新来的小王同行。一路上风景不错,夏总突然问起,棂樨你不是秦骁的女朋友吗?我一直以为你跟秦骁私底下谈恋爱呢?没有啊,我们只是同乡。小王倒是松一口气,只是同乡啊,我们以为……棂樨笑着说以为什么?小王翻出朋友圈,那个性感尤物前几天发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应该只对棂樨一个人设置了吧!

棂樨不动声色地配合工作,返程的时候正直周末,跟夏总说想留在宜昌看看风景,夏总就同小王先回去了。晚上打电话给秦骁,你们的事我知道了,想必你也没打算瞒我,但是至少也该跟我说一声分手吧!秦骁轻声笑了,棂樨,不要这么认真,公司需要她,也需要你。棂樨心里突然平静了,我这样的人车载斗量,她那样的人才不易得,你好好珍惜吧。我辞职,就不回来了,工作在网上交接好了。你执意如此,就随你吧!秦骁显然意兴阑珊。

宜昌景点很多,棂樨随意去了一个村落,经营项目挺广,有漂流,竹排,农家乐。棂樨没什么兴致,找了一家最偏僻的家庭旅馆住下,老板是一对老夫妻,儿孙常年在外,赚了钱把家里的祖屋建的宽阔敞亮却不回来住。老人把它改成了旅馆,没几间房,旺季赚点小钱。

棂樨住在二楼,鸡鸣起床,看老人来回忙碌。老太太很热情,问她怎么不去游玩自己可以当向导,棂樨摇摇头,倒是很愿意帮忙收拾门前的一亩菜地。正值七月中旬,山里不热,棂樨戴着老人的草帽走在阡陌小路上,给迎面走来的老黄牛让路,黄牛随意地嚼着路边顺嘴啃下的草。突然就决定不走了,暂时住下来。老太太不解,小姑娘要租我们的房子帮我们干农活儿吗!

棂樨从网上买了一台相机,些许画具。赶清晨的薄雾,追树林的公鸡,还有知名的不知名的植物,她要记录下这些平凡朴实的生活。少年时代急于摆脱的生活,等到终于发现它的美好的时候它就快要消失于世间了。

没想到最先问候她的是小乔,只是说你放心吧,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收好了,回来的时候跟我说。平静极了。棂樨一直相信小乔一点也不冷漠,她像红楼梦里面的平儿,强大且善良。

转眼就到九月了,棂樨写写画画,也有好大一摞纸了。偶然间跟儿时的伙伴谷雨聊起来,说起各自的现状,谷雨也在转折期,但是丝毫不迷茫,对未来有着清晰的规划。这让棂樨很感动,她们在老家都已经过了晚婚的年纪,但是聊起来完全不谈婚嫁,只聊专业,聊生活,聊对身边事物的理解。棂樨把近来的手稿拍照发给谷雨,谷雨觉得还可以更细致系统一点说不定可以出版。棂樨受到启发,对呀,这是自己的专业啊,不是立志当设计师的吗?至少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眼前最平凡事物的绘制当中。

好久没有这样与自己相处过了,这种感觉甚至比对爱情的向往还要好。棂樨突然不怪秦骁了,是自己单方面地对别人寄予期望,自己又何尝关注过别人的期望又是什么呢?在自己没有参与的别人的人生里,他又经历了什么呢?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别人的方式也无可厚非。若是不喜欢,不再参与其中便是了。

在一个炊烟袅袅的黄昏里,棂樨坐在窗前完成了全部手稿。突然从空气里闻到了一丝桂花香,打开窗子,窗棂弹出了几缕灰尘,在黄昏的光线里缓缓晕开。窗外的桂花树已经有了斑斑点点的嫩黄。棂樨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母亲取棂樨这两个字,不就是窗边的桂花这个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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