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婚恋关系出现危机时,它们往往会沿着相似的轨迹发展。 在婚恋关系中,伴侣会不断地通过言语和动作向对方寻求支持和理解。在实验语境中,我把这种请求称为“出价”(bids)。它们可以简单得像“你能帮我买听啤酒吗?”或者深切得如一次可怕体检后的“我需要你”。不是所有的出价都那么明显。有些出价就被错过、忽视或者误解了。一个人说“我爱你”可能是希望对方能够转身并给自己一个拥抱。但伴侣却三心二意、似听非听地说:“嗯,我知道你爱我。”丈夫给妻子买了情人节时送过她的一模一样的广告艺术图册。他忘了。但她没忘。 每一次婚恋关系中的出价都会开启我所谓的“滑动门时刻”(sliding?Door?Moment)。当一个人表达出连接的需要时,另一个人的反应可以是滑开滑动门并走过去,也可以是关上滑动门并转身离开。想象一下亨利正窝在最喜欢的椅子里看电影。他的妻子辛迪走过来,盯着屏幕连声叹气:“噢,巴黎在电影里总是这么迷人。”面对妻子的向往,亨利可以做出多种可能反应。他可以拉开滑动门说:“我希望有一天咱们能一起去。”我把这种回应叫做“面向”(turning?towards)伴侣。他也可能“背向”伴侣(turning?away),不满地嘀咕说:“嘘,我在看电影呢。”任何没有兴趣或缺乏连接的回应都会关闭滑动门。 所有的长期关系都会为不能正确使用滑动门而困扰。就算是那些恋爱高手,在伴侣表现出悲伤、疲倦甚至高兴时,有时也无法进入。他可能累了、烦了或者走神了。我们通常都不会去思考我们的反应,或者根本就没反应。因为我们不认为对这些琐事的反应能有多大意义。 不去理睬那些小要求的确不会把婚恋关系推入深渊。但大量没有任何结果、不愉快的讨论却很危险。经年累月,一方或者双方就会感到奇怪:我在他心目中是第一位的吗?还是说有其他人或事排在我前面?我的伴侣自私吗?我还能继续信任他吗? 在“滑动门时刻”转身离开的结果就是冲突的升级。你注意到伴侣脸上写着“受伤”或者控诉的表情时,就会意识到自己刚刚又惹事了。如果幸运,你的伴侣会指出问题所在:“我想告诉你医生是怎么说的,可是你一直都在忙自己的,不能跟我好好谈谈。你知道我在拿到诊断结果的时候有多紧张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惹事”的一方能够对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并承担应有的责任,这个缺口就会被修补。如果相反,这一方选择逃避并且任由伤害和愤怒发展,这就是我所说的“遗憾事件”。一次冲突的爆发可能成为两人关系史上不幸的一幕。每一次事件都会蚕食伴侣对彼此的信任。 导致遗憾事件的环境因素通常并不明朗,因为婚恋关系是十分复杂的。当一扇门关闭,伴侣双方可能都会感到受伤。乔在一次家庭聚会上邀请女友马迪转移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时被她无视了,这让乔变得烦躁不安,认为女友正在和其他人调情的念头让他变得愤怒。因此,看到女友不理睬他,他离开了。而马迪对乔的烦躁没有察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一间屋子又一间屋子地找他,询问每个人有没有看到他。没有人见到他。当看到乔正朝他的车走去时,马迪生气了。她问:“你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吗?”乔反驳说她没有资格抱怨,该反省反省自己做了什么。马迪坚持认为是乔太容易吃醋。乔怒不可遏地离开了。第二天,他们和好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滑动门时刻”演化成了遗憾事件。 再次强调,偶尔如此并不会毁掉婚恋关系。但如果在转身离开后却不能道歉并修复裂痕,伴侣间的关系就会朝着捕鼠器的方向跨出一大步。 1922年,机敏的21岁心理系学生布鲁马?蔡格尼克(BlumaZeigarnik)发现,一家威尼斯咖啡厅的服务生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记下客人冗长而复杂的点单。他们惊人的记忆力引起了蔡格尼克的好奇。她随即采访了这些服务生,却发现他们一下完单就想不起来刚才的点单了。一旦服务生把菜上齐,他就会把点单忘光。蔡格尼克后来成为了一名杰出的心理学家。她在这家威尼斯咖啡厅观察到的现象后来被称为“蔡格尼克效应”(Zeigarnik effect)。意思是说,我们对那些没有完成的事情记得更清楚。 后续研究显示出蔡格尼克效应的威力。我们对那些“未完成事项”的记忆力要比对那些已完成和终止的事件的强大约两倍。在爱人之间,如果争吵能够以双方承认错误、改正错误和加强理解而告终,那么这段争吵很快就会被遗忘,换来更牢固而持久的婚恋关系。相反,如果在“滑动门时刻”招致了无法解决的遗憾事件,那么根据蔡格尼克效应,这段创伤就会活跃在记忆中,随时可能一遍又一遍地上演。就像鞋里的沙子,这段回忆的不断刺激导致对伴侣的消极情绪持续升级。 信任被逐渐破坏时,伴侣们会开始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被抽空了。他们之间再也不像朋友了。随着破坏频率增加,他们在彼此眼中都有了阴影。俄勒冈大学已退休的心理学家罗伯特?维斯(Robert Weiss)提出了NSO,即“消极诠释”(Negative Sentiment Override)一词来描述这种现象。在它的作用下,人们倾向于把中性甚至是积极事件解读出消极含义,这导致他们更频繁地进入糟糕盒子。遭受NSO影响的人们通常会忽略伴侣50%的积极姿态。一位丈夫宣布,某天晚上由他下厨做晚饭。而一贯抱怨他不做家务的妻子对此事下意识的反应却是怀疑。由于NSO的作用,她相信他肯定另有目的。他可能是想在亲友面前表现自己,或想让他父母觉得他是个好丈夫。总之,她就是不能接受他此举是出于好意。 NSO的一般标志是倾向于从消极的角度去解读无害或者中性的评论。纳撒尼尔的妻子说:“哦,看,灯泡又灭了。”如果纳撒尼尔正挣扎在NSO中,他内心的回答应该像这样:“该死的,我又不是专职换灯泡的!她就不能自己换吗!”相反,如果他的大脑没有被痛苦和怀疑占据,他可能会认为妻子的话仅仅是想表达灯泡坏了。如果纳撒尼尔的妻子也正在经历NSO,看到丈夫对着窗户皱眉头,她可能会解读为愤怒、不满和蔑视。但如果她对关系感到满意,就会把这个动作理解为丈夫正在为天气担心。快乐的伴侣更容易作出积极诠释,他们会从积极的角度理解对方的中性行为,而不会认为对方的消极情绪是针对自己的。 人们有时会把伴侣的无心之举解读为自私。作出消极诠释的人则会强化这种倾向。如果一个人或者伴侣双方关于他们恋情的记忆都陷入消极情绪结成的坚固丝网中,他们的爱情也要面临死亡了。NSO一旦开始,消除起来将非常困难,因为环境不是黑白分明的。有时怀疑是合理的,因为对方可能的确自私了,但有时却是无中生有。对伴侣无根据的消极猜想和预测会损害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们可能无法摆脱糟糕盒子。“消极诠释”可以迅速鉴别问题伴侣。 作者:约翰·戈特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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