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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初:龙门石窟的悖论

 东方竹马 2016-10-14

       

洛阳的伊河并非出自名山,但这条水行至一壁石灰岩地带——龙门,竟参与营造了自北魏至北宋400余年华夏礼佛的鼎盛之景。若不是眼前成群结队的旅游者灵机一闪的膜拜祈福,秋末的暖阳下,也很难让人回溯千年前佛事的兴旺。然而,数以万计残缺的石佛便是物证,伊河之畔的缭绕香火、鼎沸人声确实持续了一段活人不易想象的跨度。


伊河自北而南,西岸端坐唐人造佛的典范“卢舍那”。1400年前的石匠有意无意赋予大佛超拔的双眸,经风尘的打磨更加意会无限。大佛笑纳了大唐“皇家工程”的巨荣,笑纳李氏子孙的灭佛;对近代百余年的冷清和盗毁,大佛无语以对;当下的摩肩接踵其实与佛教无关,大佛无语以对。石佛终究是斧凿的偶像,人心气象可有轮回?


香山寺孤立于河东岸,白居易誉之“洛阳首寺”。“西都长安,东都洛阳”令后人遐思不尽。仅凭这八个字,踩着冰凉的石阶,我能臆想出香山寺昔日峨冠博带的威仪与暮鼓唱晚的肃穆。而今,一口晋腔的白居易仍遂所愿,墓碑面向河对岸的卢舍那大佛。如以百年为计,黄土之下诗人敏感的触觉定然知晓,自己虽处唐末离乱,但辞世之时已然高攀繁华的顶峰。


从神情萧瑟的“江州司马”到高悬佛家弟子招牌的“香山居士”,从为“卖炭翁”悲鸣到“香山居士”钟鸣鼎食、蓄僮纳妓,白居易的人生远比“离离原上草”难解百倍。不少后人出于对诗人的格外钟情,冠以“笃信佛教”的归宿,我猜多半会遭遇白居易的惶然,或许看“空”是真,以“笃信”涂脂抹粉终有不堪。


龙门——弹丸之地,自孝文帝为始,李世民、武则天、李隆基、朱温、赵匡胤、李煜、李白、杜甫、白居易、李贺、韩愈、吴道子、颜真卿、刘禹锡、元稹、范仲淹、欧阳修都有驻足。天子造佛,不拜佛,他们即是转世佛;而英才天纵,拜与不拜,信什么、不信什么,无人愿作难踹度的梳理。


凿窟打坐修禅是苦行的传道者。此后,劈山造佛发愿则缘于“皇家工程”的引领,据说,到晚唐洛阳人丁百万,石佛不下十万,那是无比宏大的场景(类似奥运工程)。佛教延续至今除却“空色”二字与士人意气相投,皇家假佛陀之名,行利己之实,引导俗世对释迦摩尼三叩九拜只可能是“功利”。即使“龙门石窟”、“云冈石窟”、“敦煌石窟”、“麦积山石窟”被岁月风化得不复存在,村妇野老良善的虔诚还是虔诚如良善。


“莺鸣烟柳,燕剪碧浪”这是墨客给伊河两岸晨钟暮鼓搭配的绝妙风景。而佛界圣地也是盗业昌盛之所。地表之上,盗佛窃碑;地表之下,掘墓开棺。洛阳铲的问世惊动天下,近代又一奇诡的发明。


洛阳,一本超级厚重的大书。石窟若不是由现代商业利益的蛊惑以及盲从者的配合,破败才是真相。


黄昏的微风浮动脚下的片片落叶,不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我暗想着那些逝者的步履。虚妄是他们给后人留下的另一种深刻印迹。任何搜根溯源的企图都可能流于肤浅,肤浅得可以放弃。



老初:《独立作家》专栏作家。上世纪80年代毕业于某所据说有点体面的学校,拿走一张混饭的文凭。东西游走、南北浮动30年,在人群中呈现过四种职业角色(纸媒记者,个体谋生者,外企员工,营销管理顾问),小节有损,大节无亏。其中,在纸媒制造了150万左右的铅字,其价值也许抵不上一二十段精典的黄色笑话。而今持笔剔梳攀爬,践行底线、诚意和好玩的信条,无论临风吹雨抑或解鞍吹花姿态若何,人活着终须表达。


独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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